裴尚还是在宋度然打过电话后的第三天就赶回来了。
彼时宋度然已经和舞台特效团队飞到了西南, 他们这次的首演舞剧主题是“神秘”,所以除了本身演绎之外还需要在舞台特效上下功夫。
宋度然选择了西南古代神秘主义的腹地之一进行采风,希望无论是主题深度还是舞台特效上都能够再挖掘到一些亮眼的元素。
宋度然上午动身, 裴尚中午赶回京城,长途飞机联系不及时, 两人刚好错过。
裴尚去了趟公司,简单开了一小时会就直接又赶下午的飞机去找宋度然。
他们住在一座依山密林边的小县城,山水风景很美,住宿条件非常一般。
裴尚赶到镇上的时候整个镇子正在下雨, 接机车从市里开往镇上, 越往里走道路不算顺平,一次遇到泥坑差点陷进去。
司机操着一口乡普,看着这个衬衫西裤, 戴着盘子又大又亮的手表,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感觉来头不小的大老板,颠簸之余嘴上一个劲不好意思地说着抱歉。
一直到傍晚6点多车才停到宋度然的酒店前, 宋度然带着伞下去接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狭窄的楼梯一起上三楼。
裴尚后背都被淋湿了,宋度然把伞收好, 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家酒店是靠近山林最好的酒店了……设施有点老旧, 但很干净……你淋湿了,赶紧换件衣服……”
宋度然抬眸看着裴尚, 黑色的衬衫因为后背浸湿半贴在身上,发梢被颠簸地垂下来,有小水珠从脖颈间滑落,下颌线条锋利了一些, 身体在这间矮矮的旧房子里显得格外高挑。
裴尚没有说话,扔下包之后直接朝宋度然吻上来。
他不由分说地钳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卡在他的下巴上摆正姿势亲人,冰冷的手指捏得宋度然有些发疼,皱眉朝他手背上咬下去。
齿尖磨擦皮肉传来刺痛感,裴尚深邃的眼眸盯着宋度然那双眼睛,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仿佛染了西南的密雨,不再如湖面澄澈,反而湿漉漉的。
裴尚松手,反手用两根手指在宋度然脸上轻轻抽拍了两下,扬了扬嘴角再度将舌尖毫无保留地闯入。
陌生而熟悉的唇舌缠绕在一起,裴尚口中冰冷的气息和自己的温热交换,宋度然舌尖下意识瑟缩,却被裴尚用舌头抵地无处可退,津液顺着口角痴滑将出,宋度呼吸粗重,尽力地迎着这番冷热交替的缠绕。
雨越下越大,宋度然没有关窗户,冷密的雨滴打在窗外高大的水杉树上,枝影摇曳,打在吱呀作响的木质窗户上,青灰色砖石阳台被打湿,窗外闷雷卷动,风的味道清凉陌生。
宋度然拼命地想用意念控制住自己,可身下还是没出息地有了反应。
他和裴尚已经几乎半个月没见了,久别重逢,裴尚又这样强势猛攻,除了接吻之外,任何一个撩拨的动作都会放大情欲。
他脸色涨红,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内心抵御地想推开裴尚,胳膊无力地伸出去,就被裴尚整个人从面前抱起来:
“抱紧。”
“要干什么……你、先去洗澡……”
“一起去。”
他们在那个老旧但干净的木质房间里做.了一次又一次,窗外的云杉在雨洗下随着天色晦暗由绿色变为更深的墨绿色,和屋内一样有节奏的摇曳着。
残留着淡香味的白色床单在身下揉皱,空调发出沉闷的噪音,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被裴尚折腾干净,宋度然无力地趴在床上,手掌虚虚地撑着床。
屋里没有开灯,昏暗的雨水仿佛就落在周围,两个人都汗津津的,裴尚压在宋度然身上,右手扣在他手上,细致地摩挲着他无名指上那枚星星钻戒。
这枚法国定制的上千万的戒指忽然出现在手上时给宋度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网上关于这枚戒指的真伪、来历有着各式各样的负面猜测,宋度然却一天也没有想过摘下来。
“阿然。怎么了?”裴尚的语调带着一种事后的独特语气。
“什么怎么了。”宋度然脑袋半埋在床单上,声音闷闷的。
裴尚转了转他的戒指,心跳隔着坚实的胸肌感受着宋度然柔软的皮肉: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三天前电话里宋度然没来由情绪失控的事。
宋度然装不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闷声道:
“压力大。”
裴尚思考了一会儿,或者说,听了他的心一会儿:
“只有这个原因?”
“嗯。”
“半年时间一手编排策划出一台剧目确实强度超负荷。等首演结束你们青艺来博雅汇报季度总结,适当增加编演人员。”
“阿然,我知道你很优秀有才华,不过带团队和个人演出存在一定差别,工作中团队的分工是相对的,合作是绝对的。”
其实宋度然说的压力大也不都是假话,从去年元旦的商演到自己的毕业大戏编排,再到带队青艺编排一台舞剧,哪怕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加持,他个人的压力也是持续走高的。
况且,这是在青艺。
是裴尚的青艺。
无论如何,他都想把这出戏排到最好。
“你也带过团队吗?”宋度然思索着小声问。
裴尚语气中带了一点笑意,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嗯。刚刚创业的时候,就是带团队。博雅现在的副总,比我大。”
“我那时候和你一样,野心勃勃,心气很高,认为自己什么都行,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只会降低办事效率拖后腿。”
“后来事情越来越多,焦头烂额的时候发现另一件待办已经做好了,忽然发现,身边有些人也还不错。”
“你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吗?”
裴尚笑了笑:
“很多。”
“虽然领域不同,但我当年做得未必比你好。”裴尚伸手揉了揉宋度然的栗色头发。
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闷声道:
“可你当年是从0到1。”
“而我只是站在你的肩膀上享受这一切。”
“只是?”
裴尚加重了这两字,在齿尖敲了敲。
“刚刚不是骑,在我腰间也挺享受么?”
“…………滚。”
宋度然确实被折腾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两个人身上搭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也不知道几点了,被裴尚抱着抱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两人赤着身体沉沉睡去,不知道是睡到半夜几点的时候,宋度然感觉浑身燥热,他烦躁地动了动身体,身边好像空了。
朦胧之中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竟然都是汗水,房间也闷得厉害。
“阿然,是不是热醒了?”
黑暗中裴尚再次躺回身边。
宋度然翻了翻身:
“嗯……好热……”
“空调好像坏了,我刚把阳台的立式风扇擦洗了一遍,先凑合用一下。”
裴尚说着按开风扇,凉风从床尾吹过来,虽然不够强劲,但也稍稍解了一些热气。
裴尚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扇子,整个人稍微撑起来一点,靠着床头给宋度然打扇,扇掉他额头颈间的汗意。
“继续睡吧阿然,很快就不热了。”
裴尚语气很轻,宋度然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也很热。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
“才三点……你也一起睡~”
宋度然翻身想去抱裴尚,结果刚贴在一起就潮津津的有汗意,赶紧又松开了。
裴尚手上扇扇子的力道加重了点儿:
“我不睡了。外面雨停了,等会儿鸟会叫了。你醒了之后哥带你去上山里摘果子,酸甜味儿,下过雨会很好吃。”
“你怎么知道?”
宋度然抱裴尚未果,最后妥协,只是从身侧伸出手,和裴尚的手扣在一起。
“你忘记我母亲是哪里人了吗?”裴尚温言。
宋度然迷迷糊糊思考,他记得裴尚说是西南地区……
【难道碰巧就是这里?】
“不是这里。是隔壁不远的县和这里很像。”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声不是噪音,而是很有规律,密密麻麻的声音有时候持续一整天。下过雨后天气就会凉快,清晨就早早起来,穿上雨鞋和外公去山里玩。”
宋度然紧紧地握了他的手两下,好像是对他这番描述的回应。
“外公……还在吗?”
裴尚停顿了一下,语气很轻:
“很早就走了。小时候的事很多我想忘记,唯独他的一切,我记得很清楚。”
沉默了很久。
宋度然因为没睡醒,嗓音发黏,在沉默之后开口:
“裴尚,我不想去摘果子,我也不喜欢吃果子。”
裴尚顿了一下,他觉得宋度然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每次他故意假装闹脾气时候,都会连名带姓叫他“裴尚”。
“不想早起?那你多睡一会儿,我们晚点去,一样的。”
“不是,就是不想去。”
“那就不去,一直睡觉。”
“也不想。”宋度然迷迷糊糊地和裴尚一问一答。
黑暗中裴尚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根据语气判断他在闹什么,扬了扬嘴角:
“那想干什么?去看日出好不好?林子里的日出很漂亮,太阳升起来之后阳光会从树隙里洒下来,像一块块被拆碎的万花筒镜,还有很多漂亮的鸟,尾翼是彩色的。”
裴尚声音温柔地像是在讲童话故事哄着人睡觉,手上的扇子一刻不停地摇着,在这个边远地方的小城贴心的守着爱人。
宋度然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传来一个“嗯”字。
裴尚低头吻了吻宋度然的额间:
“再睡会儿吧,太阳升起以前哥叫你。”
宋度然翻了个身侧躺着,整个人往往裴尚那边缩着拱了拱,手里还紧紧握着裴尚的手。
“阿然,和我谈恋爱是不是挺无聊的。”
“为什么这么问?”
裴尚自嘲地笑了笑:
“不会经常制造惊喜。不能时刻陪着你。”
“还总想和你.做。”
“…………”
宋度然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了裴尚的腰际,裴尚能感受到那是摇头的动作。
【没有无聊。】
【你很好,真的很好。】
宋度然用心声回答。
他应该是困了。裴尚把手上摇扇子的动作放地更轻、更均匀了点,在觉得宋度然即将再度进入梦乡之际轻声问:
“阿然,首演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沈时那里做一次体检吧。”
裴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他的确没有相信他只是因为压力大忽然失控。
他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偷偷瞒着他。
见宋度然没有问为什么,裴尚又自顾自蹩脚地补充了一句:
“体检套餐滞销,帮帮他们。”
窗外雨已经停了,稀落的雨滴从房檐上陆续掉落在地上,隐约间像有遥远的鸟鸣声。风吹叶子上沙沙作响,明明是夜里,宋度然闭着眼睛却隐约感受到好像有晨曦照来。
隔着这束梦里的微光,宋度然难以控制地从眼角滑出两行热泪。
泪水很快混合在了未干的汗水中,蹭到裴尚的皮肤上,他扇扇子的手又加重了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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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度然和裴尚一起在西南小城待了整整三天,裴尚真的带他去山林里看日出,摘了果子。裴尚还带他去看了当地农田,买了新鲜的鸭子回去亲手做给他吃。
傍晚县城的文化街上道路傍晚两边会有小地摊卖书和碟片,大多数都是盗版和二手旧书。
宋度然觉得这些小摊里可能会有书店没有的,便于了解当地神秘文化的书籍,耐心地蹲在一个阿叔的摊前撅着屁股一本一本挑。
阿叔一眼扫过他和裴尚,忍不住又多了一眼,这一眼更惊艳,又多看了几眼。
他摆摊这么多年眼睛够毒,这身段,这气质,这脸,绝对不是本地人。听口音还有点儿京城味儿。
“小帅哥,想要点儿什么书?叔帮你找?”
他说话口音有些重,宋度然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客气道谢说不用,自己找找就好。
阿叔一看他这么帅有礼貌,还有点儿青涩的稚气可爱感,忍不住地想搭话:
“不要客气嘛小帅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宋度然:“不是。”
“不是本地人怎么挑得出来嘛,来来来,要什么书你告诉叔,叔帮你挑。叔出摊20年了,保准你想要的书都能找到。”
他语速很快,宋度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是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有些发窘地抬头看着他阿巴,眼看阿叔又要说什么,一道不算流利的方言声打断了他:
“老板,有碟子吗?”
裴尚。他嗓音低沉,扬了扬下巴,眯了眯眼睛用方言问老板。
老板一愣,这个人虽然也帅,但身上的气质有点可怕,不好惹,像混子混成文化人一样,看起来更不像本地人,没想到竟然会说方言。
宋度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裴尚说方言,惊奇地回头看他。
裴尚衣服没带够,被他拉去商场随意买了一件简易立领百T,此刻他领口扣子松着,操着方言扒拉着地上的书,比起京城严肃刻板的裴总来说好像变了个人。
老板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