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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快穿] 挑兰灯 36069 字 1个月前

第61章 生生不死心09

◎应知故乡事◎

被放置在这里的其余古文明文物大都是残缺的。

英洲人当年用炸药炸开希腊帕特农神庙的屋顶,一块块把它们搬回自己的国土上展示,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带不走的,被轰炸成断壁残垣的遗迹。他们抢走了别国的珍宝,用自己的审美肆意涂抹那些精美的雕塑,覆盖它们原本的模样。

他们又将埃及神庙的承重柱抢过来,竟还在展示的配文中介绍他们拿走承重柱后没多久神庙就塌了,说埃及人不能保护文物,多亏他们提前把柱子拆下来带到英洲来才能好好保存……

金字塔里的宝石、刻着古老字迹的石板乃至法老的尸体,都被这群强盗打着“保护”的名义运送到自己的国土。

他们吹捧争夺金字塔里抢来的珠宝,为珍宝施加各种不祥的名义炒作价格用以牟利;将金字塔的方尖碑悬挂在自己卧室的床头,认为这是极好的观赏品;把挖出来的木乃伊视作大补之物,研磨成粉化入水中饮用,多余的则用来制成颜料,去绘制他们的画作。

他们将古老文明过往的丧葬用品当成自己娱乐的玩物随处摆放,制作各种解构视频放到受害者面前炫耀,理直气壮说因为你们没有能力保存,所以这些东西应该由自己为他们保管,它们的作用也由他们重新释义……

强盗的作风向来如此,如此作践,如此不屑,如此高傲,如此不可一世。

但古物是有生命的。

被磋磨的古物静静地躺在英洲博物馆,无声地注视着来往的每一个强盗的后代,每一个将它们当做所有物随意玩弄的异乡人类。

有许多古物,它们甚至已经等不到自己故乡来人。即便来了,那片故土上的人也不再是它们熟悉的模样。

在文明废墟上成长的人类,大多遗失了对它们的回忆,甚至只能在异国他乡窥探到民族的过往。

九州鼎沉默地走过属于古埃及的展厅,任由其中还有残存灵识的古物打量自己。

祂记得奉湘提过,英洲博物馆里藏有近十万件古埃及的文物。

英洲人对古埃及的藏品追捧之狂热,以及隐隐约约传出的硝烟味道,让现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本能感到不安。不久之前,他们将自己不少文物送到华洲巡回展览,至今还未主动带回。

传言也好,猜测也好,华洲人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也对他们送来的展品报以极为热切的欢迎与关注。

展厅之中,一个个小巧的动物雕塑蹲在展台上,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来者。

偶尔雕塑上的猫耳朵会动两下,监控室里值班的人不小心瞧见,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等他们再仔细看过去,又会发现监控器下那些精致的死物一切如常,空荡荡的展厅风声都不闻,便只认为是自己眼花。

在陈列着几十具木乃伊以及随葬品的展厅中,九州鼎感受到了时间的威力。

时间会洗刷一切,当年曾经与东方有过友好交流的几大文明,都在时光中辗转成沙,徒留东方的古物在多年后回忆它们的繁华。

没有人能赢过时间,但一个文明的存在,总会给后人留下些许痕迹,指引他们前来追寻。

风化的文明旧土上,残存的建筑成为它们凝固的历史。于是总会有新生的人低下头颅,穷尽一生从这些遗迹中追寻到历史的真实。他们将民族遗失的回忆碎片从各个地方捡回来,一点点拼凑出文明最初的模样。

每一个文明都有这样追寻过去的人。

记住自己从何处来,才会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

九州鼎沉寂片刻,道道金光在祂身前汇聚,凝成一个漆黑的陶埙。祂伸手捧起陶埙,一路走过陈列的文明遗物,吹奏起远古的歌谣。

陶埙的音色古朴醇厚,在祂指尖翻飞出苍凉乐声。

飘扬的远古遗音中,旧日的文物渐渐苏醒,祂听到古文明的低吟:

“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我认得你的气息,东方的伙伴……”

“将我们从沉眠中唤醒,东方的故友,世界是否又发生动荡?”

“真好,你还是那般强大。东方的孩子们可以跟随你回到它们的家乡。”

“东方的老友,许久未见了。”

“山遥水远,黄沙漫漫,你我竟还有再见之时。”

“九州,你还是来了。”

……

九州鼎站在展厅中央,幽微的灯火照不出祂的模样。陶埙化作点点金光飞散,祂只是轻轻点头,说:“诸位,好久不见。”

得到回应的古物小声欢呼,为自己在新时代里再次见到旧时代的故友而高兴。

“你是唯一还留存人形的先天器灵,我们同样是旧时代的遗物。”展台上的猫形雕塑低吟,“东方的旧友,请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远去的众神在天上祝福我们。”

九州鼎沉默地站在一具木乃伊面前,那里躺着的是数千年前曾与祂见过面的古文明领主。

彼时的祂还未成为天下唯一的先天器灵,随同河图洛书出访遥远的西方,曾见过其他文明的同类。而那些同类,大多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消散。

彼时的领主尚还是生灵姿态,如今也成了干枯的遗体,被外乡人随意抢走,如此轻慢地展示在这里。

四个小小的陶罐分布在棺木周围,陶罐上分别做出四个不同的动物头像,它们象征着守护死者内脏的神灵。

这是死者的脏瓮,内里装着从死者身体里掏出的特殊处理过的五脏六腑,会随着死者一同下葬。古埃及的人们相信,只要脏瓮一直存在,受天神庇佑的人会在遥远的未来从遗体中复生。而若脏瓮破损,死者永远不能复活。

跨越生与死的界限,将故去的亡灵从冥府带回现实这种挑战世界规则底线的事,祂是做不到也不会去做的,那不在九州鼎的权力范围之内。

但是,器灵不一样。

在无数道目光中,九州鼎走过摆放那具古老木乃伊的展台,来到对面的墙上展示的画卷前。

画卷同脏瓮一样是木乃伊的随葬品,由莎草纸制成,展示的是古埃及的亡者如何通过冥府之路到达审判庭,通过众神的宣判得以重回人世的画面。

这些画卷在人世间有一个较为令人熟知的名字——亡灵书。

数千年里,一代又一代人听着亡灵书的故事长大,又将它们的故事传播到世界各地。于是哪怕它们如今流落异国他乡,这世间依然有它们的传说。

被记住的古物,保存灵智的机会要比其他同类更多。

九州鼎伸手,穿过隔绝亡灵书的玻璃,指尖轻轻触碰到画卷中央。

那些画卷和华洲的古画一样受到被截成几段的待遇,同样被强盗们傲慢地“修复”。画面中的古埃及神明阿努比斯身处西方冥界审判庭,执掌着真理之秤,正称量着亡者的心脏重量。

地上文明破坏得如此严重……

九州鼎叹了口气,想来西方的冥府,应当也如地上这般残损。失却众神之后又遗失了文明,也许那里只有真理之秤还在苦苦维持着地下的秩序。

无数道灵光如同漩涡一般汇聚在九州鼎手下,流动的文字耀如星芒,硬生生从画卷中央凝聚出一道闪烁辉光的身影。

亡灵书的书灵从一道弧形的门中跨出,祂身形高大,戴着兽头,长发披散,肩上蹲着一只漆黑的碧眼猫,连自己的瞳孔都是黑猫的瞳孔形状。

“我会唤醒你们剩下的同伴。”

流动的金色文字如同阳光的碎片,轻巧地没入那些展品之中。昔日承接旧世界权柄的先天器灵如是说道。

“不要破坏最初的规则,要记住你们的职责是应对幻想种和那些异变的灵。除此之外,随你们怎么做。”

亡灵书点点头,肩头的猫儿轻巧地跃到木乃伊的棺木之上。

“喵呜——”

“喵呜——”

……

博物馆巡夜的工作人员手电筒“哐当”一声落下,分明这里寂静无声,黑暗朦胧,他却好像听到猫的叫声,那连绵不绝的叫声如同自往世而来,凄厉而神秘。

他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撞上某个展柜,格子间里几个兽头雕塑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连忙伸手去捡,抱着自己可能要赔偿的心态触碰那些散落的雕塑时,惊讶发现它们竟然毫发无损。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把它们一一放回拥挤的格子间,面上露出一丝不屑——这都没有摔坏,谁知道它们是真是假?

猫儿的叫声在那之后消失了,他继续巡查,并没有发现那些雕塑上一闪而逝的兽头幻影。

而博物馆之外,被英洲人当做真的神明降世,恭恭敬敬供奉在教堂中央的幻想种惊悚抬头,望向英洲博物馆的方向,翅膀不安地扇动,几片洁白的羽毛飘落到地上,化成光消散。

它们从那个方向听到旧日的遗音。

华洲代代有人铭记历史,将文明的根基刻入血脉之中,是以华洲的古物即使沉眠,也大多还保有微弱的灵识。

其余的古文明,还保有意识的便只剩那些自身保存完好,灵光不灭的古物,能化作人形的也不多。

但是已经足够了。

亚瑟王与祂的圆桌骑士残留的幻影在爱尔兰民间穿行,在小岛中大笑的深海巨人幻影时隐时现,彼世的精灵在林海与高山中汇聚……

现世的埃及,图坦卡蒙的黄金面下,一双来自三千年前的兽瞳缓缓睁开,目光望向埙声飞来的方向。

真正的众神早已消亡,不知是西方土地上逐步被人类抛弃,如今又因新时代变化被供养出来,难以被人类号令的不稳定幻想种强一些,还是旧日文明复苏的遗物更胜一筹?

九州鼎踏出英洲博物馆仰望穹天,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天光乍现,明日高悬,重开大门的英洲博物馆一片混乱。

此时此刻,终于有人发觉英洲博物馆的展馆空了十之七八,剩下的没空的那些展馆,来自世界各地的古物们漂浮在空中优雅起舞,给了前来观赏的游客们一个极大的震撼。

一声声尖叫中,各种闪光灯亮起,无数人得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证实。

有没有震撼到这些人不知道,但那自己立起来的木乃伊和在墙壁上动起来跳联谊舞的神庙壁画肯定给了英洲博物馆馆长一个大惊吓。

华洲的留学生和游客们躲在拥挤狂舞的人群中面面相觑:那些空荡荡的展馆,以前摆着的都好像是自己家的宝贝诶?

虽然其他国家的展馆也发生各种各样的情况,甚至还疑似文物诈尸随机吓晕一个路过的英洲人,但他们怎么觉得,这事儿十之八.九和自己家有关?

亲妈嘞,您搞事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给咱们海外的游子透个信,方便我们第一手吃瓜啊!

在英洲博物馆官方做出反应之前,他们“咔擦咔擦”对着空荡荡的展厅拍了无数照片,又偷偷摸摸录下别洲文物占领英洲博物馆起舞的视频。

对自己家的历史心里特别有数的游子们超级自信地想,不管现在有没有用,赶紧留下一手吃瓜证据,这个新闻绝对压不下来,甚至肯定要爆。那之后他们就能在互联网超绝不经意展现出来,随机羡慕死一个路过的老家人——谁让老家人天天在互联网晒吃晒喝,也要轮到他们炫耀回去。

其他国家的文物都能诈尸,没道理自己家的不能。

看这群魔乱舞啊呸,众神苏醒的状态,说不定就是家里的老祖宗受够了这群强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统一跑路回家了呢。

那回家之前顺手帮一把同病相怜的文物们,给带英一点小小的文物震撼也理所应当。

至于文物诈尸这事符合不符合他们十几二十年的世界观,在他们家里就算是活佛转世也要经过中央批准,这点小事洒洒水啦。

精神状态遥遥领先在场所有老外的游子们喜滋滋地想。

……

奉湘擎着明灯,带着华洲流落在此的所有古物离开英洲博物馆,却并没有按照之前的安排驾驭着青鸟回到华洲。

仗着别人发现不了他,他光明正大地走过一片混乱的博物馆,珍之重之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循着青鸟的指引,准确找到天穹下伫立的白发青年。

长风浩荡,吹得青年玄金广袖飒飒作响。

“前辈,您不需要顾念我的身体状态,我现在很有精神,暂时不需要休息。”奉湘说,“您难得出国一趟,不如我们把剩下的古物一起带回去?”

走过这一遭,他知道对方完全可以独自带回所有的文物,带他来只是为了做一个见证,让他在英洲博物馆之后离开也是在照顾自己的人类之躯。

毕竟接连驾驭高等级的灵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但他已经走到这里,实在不想落下后面的文物。

白发青年回头,天光之下对方的镜片折射出白光。一时之间,奉湘竟分辨不出镜片之后的那双眼是灿金凤眼,还是琥珀色的桃花眸。

我真是累糊涂了,开始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来了。

奉湘使劲晃了晃头,抬眼看见白发青年平静的目光。

九州鼎道:“好。”

掠夺文明的强盗何止一个英洲?

除却西方的抢掠,华洲又何曾没有叛国之人为了一己之利去贱卖传世的文物?

无论何等缘由,它们都被迫颠沛流离,远离故土。

九州鼎凝视着青铜鎏金佛塔顶上的天界日月,将它从枫丹白露宫中带出;祂走过坚洲波士顿美术馆,从中取回《列帝图》。

当祂踏入坚洲大都会博物馆时,正看见穿着青绿衣裙的小姑娘抱着腿蜷缩在玻璃柜之后,垂头无力地敲打着那隔绝祂与外界的透明屏障,那是唐代的三彩宝花盘。

长达十米的朝元图壁画静静地陈列在加洲安大略博物馆,壁画上道教万神朝拜的画面如此绮丽而美好,却流失在异国,一同沉睡于此的,还有三万五千余件华洲文物……

奉湘想,他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画面——

九州鼎踏入坚洲大都会博物馆时,陈列的瓷器在漫长的煎熬中灵识不再清醒,祂们几乎要忘记此时是何年何日,以至于将九州鼎认作被新送进来的同类,仰头望着他们,眸中含泪,问道: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祂们还记得同时代的诗,还记得故乡的梅。

奉湘收到后面已经麻木,除了英洲博物馆,还有这么多文物在战乱时遗失,就这么留在他乡。

抢走它们的强盗不会懂得这些文物的宝贵,将它们随意安置在格子间,徒留故土来人看着它们受苦受难,辗转反侧,难以心安。

这一轮之后,他们将华洲所有流落在外的文物带回故土。

直到踏上返乡的路,奉湘狠狠松了一口气,毫无仪态地躺在青鸟的背上,心绪依然久久不曾平静。

带回文物是好事,但他总觉得还是很憋屈。

明明是自己家的珍宝,在外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们却不能报以对方同等的待遇。

翻来覆去好几回,他想起九州鼎的话,起身望向坐在前方的古老器灵。

“老祖宗,您——”

他看到白发青年手指竖在唇中央,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后面的话下意识咽了下去。

直到跨过大洋,家乡近在眼前,奉湘看着九州鼎终于换了个动作,这才问道:“老祖宗,发生什么事了?”

九州鼎道:“风中有硝烟的气息。”

奉湘面色陡然一变:“什么?”

“我记得,华洲如今的信仰供出来的灵……似乎都被你们收容在基地里。”九州鼎眸中有金芒闪过,“有用的都被安排了位置,是不是?”

奉湘:“……”

不知为何,奉湘有几分莫名的心虚:“是这样没错,虽说外面老说我们不信神没有信仰,现在早就被神抛弃之类的,但咱们家的灵也是客观存在的,存在即合理么,咱家也不养闲神啊呸,不养闲灵。

上面一开始的意思就是,既然这些灵是从群众的幻想中诞生的,那就也要为群众服务。能用就用,不实用的就放生在基地,只要不出去给群众捣乱就行。”

“至于老祖宗们……”奉湘悄悄看了九州鼎一眼,“自然也是最大限度尊重祖宗们的意见,只要不引起难以平息的骚动,华洲大地随老祖宗们怎么逛。”

“是家里一贯的风格。”九州鼎道,“可华洲之外的地方不一样,他们真切地相信神会眷顾他们,相信那些幻想种是来拯救他们,带领他们前往美好的幻想乡。”

华洲养出的灵,性格大体也遵循华洲人的整体特征,纵使能上九天下深洋,也会保有一定的理智,本能地约束自己不危害人间。

偶尔涌现的那些异变的灵,也能及时被官方检测到,在它们造成大乱前进行收容。

而华洲之外的某些地区,肆意妄为惯了的一些人类供养出的幻想种却不会有这般温良。

奉湘听得毛骨悚然,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华洲外那些奇形怪状的邪/.教,想到华洲几十年前吃过的教训。

倘若那些邪/.教教众养出的灵成了气候……

“安心。”纵使奉湘面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九州鼎还是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在它们扩张之前,先要与本土的幻想种打上一场,更不必说还有我唤醒的那些器灵看着。嗯……在最后的时刻来临前,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古老的器灵语气里一派云淡风轻:“吃不到更多的灵,它们只会缠着供养出自己的人,暂时不会波及到外面。”

当然,时间久了,那可就不一定了。不过,有些人,总是要给点苦头吃吃的。

九州鼎端坐高天之上,眸中映照出某片地区的阴影。

华洲之外,有人类的欲望在一片混乱的土地上供养出异变的灵。

它蛰伏*于战火之中,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诡谲。阴影下的触手蔓延到各个大洲,无声地吞噬着更多的邪灵。

奉湘虚心讨教:“‘最后的时刻’是指什么?”

“人类的欲望有多大,最后形成的灵域就有多大。”九州鼎打了个哈欠,“你们现在的最大火力是多少?”

奉湘听罢,仔细思考片刻,谨慎地给出一个答案。

“不错不错。”九州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够阿夏玩了。”

奉湘:“???”

奉湘无奈道:“您能不能别做谜语人?”

九州鼎漫不经心:“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注: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唐代王维

第62章 生生不死心10

◎回归之后◎

#英洲博物馆失窃爆#

#英洲博物馆三十三号展厅被洗劫一空爆#

#英洲博物馆古埃及展厅木乃伊跳舞爆#

#英洲博物馆九十五号展厅神秘失踪爆#

#英洲一收藏家称顶着棺材睡觉噩梦连连爆#

#英洲博物馆馆长光天化日被方尖碑追杀至泰晤士河裸泳爆#

#疑似亚瑟王与埃及神明在英洲首都决斗爆#

#亡灵书大战天使长爆#

#法洲枫丹白露宫失窃爆#

#加洲博物馆失窃爆#

#坚洲数家博物馆失窃爆#

#坚洲总统候选人于白宫顶楼握手言和爆#

#帕特农神庙与维纳斯雕塑私奔爆#

#点击即看罗塞塔石碑与英洲的爱恨情仇爆#

……

某一天,华洲人清早起来,发现整个互联网所有平台都是红色的“爆”,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关于西方博物馆“失窃”和西方“灵异”复苏一事。

那些被上传的视频、照片通过现代人的网络,在某些人的有意放行下高速传到整个地上世界,同时堵塞了地下世界的网络,好不容易休假的地下公务员被紧急叫起来维修网络时,面对崩掉的阴间网络,整个魂也崩溃了。

可惜的是无人在意两界程序员小哥的崩溃,阳间阴间的网友们高速冲浪,快乐地看隔壁笑话,完全不管秃头程序员的死活。

“咋回事咋回事,一觉醒来互联网被攻占了?某博热搜前五十一大半都是各地博物馆失窃啊?咱家的没事吧?”

“某博还需要被攻占?它不是一直都姓瀛么。”

“我怎么觉得这集看过,有几个视频之前是不是传到网上来了,当时都说是特效啊。”

“不对,这话题这视频,真的能出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吗?”

“特效水平什么时候进步到这份上了,这辈子我能摸到全息网游的边吗?”

“某音和某手上视频传疯了,真的假的?文物诈尸?”

“稀奇,当你活到今天甚至能看到木乃伊在英洲大街上跳舞。”

“早八起来看到这个整个人都清醒了,谁家大街上死人跳舞啊。”

“如果是真的文物诈尸,做法我们家的宝贝们能回家。”

“我会在这里放一盘糖醋排骨小酥肉刀削面鸡蛋卷饼咸水鸭鸡腿卤肉饭淀粉肠锅包肉,随机勾引一个吃白人饭的英区留子给我解答。”

“英区留子在此!你们是不知道当天英洲博物馆盛况,我狂掐人中证明自己没有眼花,古埃及展厅真的好多猫猫雕塑在满地爬。”

“评价是没猫的人被白人饭噎死前做的最后一个美梦。”

“我作证广场上那个人说的是真的,ip英洲,当天我在现场,古埃及展厅里满地猫猫雕塑乱爬,还有一堆认不出来的兽头雕塑在和博物馆工作人员玩捉迷藏。与此同时一堆亡灵书飘在空中当木乃伊跳舞的背景板,忽略木乃伊的掉san色彩,看起来还挺仙的其实。”

“我有视频,给你们看,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看罗塞塔石碑咚咚咚的碑咚带英人!”

“太好笑了真的,有没有人懂希腊馆的笑点,维纳斯雕塑扛着神庙的屋顶一路冲回希腊了。带英抢走的光塑像柱子什么的居然多到够它们首尾相连搭成跨越英吉利海峡的桥!”

“谁懂啊当我看到叫不出名字的大大小小雕塑从桥上排队过去的心情。”

“这视频里的小玩意儿是玛雅文明的东西吧,谁来科普一下,它们看起来在给满馆乱窜的文物指引方向。”

“我靠我靠,整个带英博物馆几乎被搬空了,哪来的神人,干得漂亮!”

“法洲坚洲加洲那边的博物馆听说也寄了一大半。”

“好好好,对待强盗就应该以冬天般的残酷。”

“一觉醒来天都亮了,今儿个真高兴,神清气爽。”

“我已经刷了一晚上了,这是我熬夜到凌晨应该看到的。”

“漂亮个鬼啊,你们别高兴了,关注一下空了的展馆,丢的全都是我们家的宝贝啊!”

“那是我们家的青铜器,我们家的书画,我们家的瓷器……啊啊啊啊带英老子跟你拼了!”

“公知专家不是说带英专业保存么?这都保存到哪里去了?”

“妈呀怎么还在狂喜乱舞,咱家的宝贝们啊啊啊啊我心梗了,带英不会是作孽太多被这些古文明文物清算了吧,补药啊咱们家的文物是无辜的!”

“安啦安啦,全球大博物馆同一时间失窃,要么是外星人攻打地球了,要么是……咳咳咳咳我去问问咱妈……”

“有回复了赶紧来报个信啊。”

“比起外星人攻打地球,我还是情愿相信灵气复苏,咱家文物长腿跑回来了。”

“那个其实我也觉得,如果这些视频都是真的,上面到现在都没有封掉,九成九咱家的没事儿,有事儿那就不止咱家有事儿了。”

“咱家的……还是等咱妈的通告吧,希腊埃及的文物都这么彪悍,你想想咱家那些宝贝有多少是从武德昌盛的时代诞生的咳咳……”

“我靠快看这个视频,带英那边好精彩,亚瑟王当街暴打阿努比斯,又被阿努比斯反捶回去,和圆桌骑士手拉手挂在白金汉宫,我读书少我不懂,古埃及神这么强的吗?”

“看得出来你读书少,不是戴个狗头帽就是阿努比斯的!”

“带英国王被拉美西斯二世的石碑追到老髮街上果奔,睡王和懂王同时被天使吊在白宫上面吹风,好一对共轭父子。”

“老丑的孝子贤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对哦,这么久了居然没见一个眼熟的ip出来跳,外务省没钱了?”

“湾湾又断电了吧。”

“我靠咱妈出通知了,这是什么意思?”

“咦惹,海外也有好几个研究所披露内部消息,我来研究研究。”

“咱家这个题头,告全国同胞书……?好正式啊不敢看,感觉看了我的世界观就要碎了,有没有省流。”

“就这么几句话还要省流,我看看?”

“……”

“……”

“你们别这么安静我害怕。”

“刚睡醒,发生什么了?”

“海内外信息省流:空气中出现某种特殊物质催生一些幻想生物。好消息是这种物质不会一直存在,等代谢掉后就会恢复正常,坏消息是咱们这一代人这辈子都等不到恢复正常了。”

“不对啊,真要这样,咱家神话体系那么多,怎么一个幻想生物都没出来?”

“那个,我其实有一点头绪。我以前在岳阳楼旅游时就发现了一些东西,当时签了协议没敢说,现在官方都说了应该就是解禁了,要不要听?”

“要要要,管你什么妖魔鬼怪从实招来!”

“就我之前在岳阳楼游玩,洞庭湖上‘哗啦’一下子飞过来一艘古代游船,好多人着了魔似的往船上走,然后从天而降一把青铜剑把那艘船劈了。我后来网上查了一下,那有点像越王勾践剑。”

“无图无真相,有图也能P。”

“图片.jpg.九宫格,我发誓我不是p的,如果是p的就让我这辈子考不上公务员!”

“你ip齐鲁省我相信你。”

“我这里也有个事,我有天晚上莫名其妙梦游出境,被一只威武霸气矫健的铜奔马送回家来着,事后按记忆搜了一下,它好像是这个:马踏飞燕正面图.jpg”

“好歹是救命恩马你不给它po个帅点的侧面照啊?”

“放错了是这个:马踏飞燕侧面超炫酷图.jpg”

“哎我这里也有,捂了好久总算可以爆了,喏喏喏看这个骑着小蓝车飞过东方明珠的小哥,我寻思外卖小哥这么强大了呢,现在看来这种制服面料不像跑外卖的。”

“这飞檐走壁的小哥小姐姐们,乍一看还以为我走错片场了。”

“起猛了,看见清明上河图变成人围殴一群喝高了发癫的幽灵壮汉?”

“等等,这些超级名贵的文物好像在之前接二连三被国博征收了?”

“我有一个猜测,咱家没有海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幻想种,是不是因为咱家的异常都体现在这些文物身上了?”

“意思是国博背了锅,我们鄂的大宝贝是当公务员去了?”

“靠啊,要是真的,那不就意味着我们家的宝贝们真的回来了?”

“那我们是不是能知道那些古代的帅哥美女长啥样了?”

“文物成精后你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那要不,问问老祖宗古代小吃秘方?实不相瞒我看古代美食小说馋很久了。”

“那个我也,羞涩.jpg”

“那个我也,我想吃宋代那个雪泡缩皮饮很久了。”

……

在这个老外爱在华洲互联网平台和各自死对头斗智斗勇对簿公堂的时代,华洲互联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周边小国之中。

不知为何,原本最爱在华洲互联网上跳脸的瀛洲ip、南朝洲ip这段时间安静得不得了,令早就身经百战的网友十分不解。

不解归不解,网友们很快在有心引导下p起了西方各国盛况的表情包,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

反正出乱子的不是自己家,看热闹那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直到自家某个博物馆的官号“不经意间”点赞了一些网友的“逃出英洲博物馆”二创三创产出,“不经意间”发布一些感叹乡愁的羁旅思乡诗,“不经意间”分享一些“建国后不许成精除非中央批准”的小故事等等等等,网友们像是找准了方向,一窝蜂到各个博物馆官号下面问到底什么情况。

哎它就是不吭声,默默看着网友们脑洞大开。

盯着互联网风向的特别行动组松了一口气。

陈青从未消下去的黑眼圈今天看起来更明显了,她炫了一杯特制浓茶,养生的同时补足精神,继续领着手底下一干程序员控制互联网风向。

“哎哎哎那个视频就不要传出去了,老陆当初被033折腾成折翼的小鸟,放出去小心老陆毁你整个天堂。”

“放着我来,你别把我们翩翩的新皮肤p丑了!”

“这张可以,既展现老大矫健身手又模糊了老大的帅脸,行,就这样放出去吧。”

“不要仗着清明上河图脾气好就把祂当街斗殴的视频就这么不打码水灵灵地发出去,哪怕斗殴双方都不是人。”

“我外卖呢,我刚拿来的!”

“012吃了,不服找它去。”

“算了算了,我的眼睛靠它从0.6到5.2,就当上供了。”

“哎呀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早就做好有这一天的准备,但怎么突然就公开了?”

“我刚钻进被窝就被抓出来救场,你问我我问谁?”

“青姐——救救——”

“青姐捞捞,这边的问题我怎么回?”

陈青面无表情地在屏幕上指导忙得东倒西歪的属下,同时给各方部门发去不同指令要求他们配合基地行动。

陆之仁猛灌一大杯咖啡,眼看事态渐渐平息,这才趴在工位上哀嚎:“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大不就是前几天给老祖宗送个东西吗,怎么突然就公开了?”

靳烟取下眼镜,不住地揉着自己太阳穴:“还好我们早早做了公开的方案一二三四五套,就算临时下的通知也有应对措施。”

“我比较在意的是老大人呢?”陆之仁有气无力道,“还有咱们组里其他人哪儿去了,这段时间没人休假吧?怎么就剩我们仨带着秃头程序员在这里女娲补天?”

陈青没有回头:“老奉说,老祖宗带着他把全球博物馆、收藏馆扫了个遍,把流失的文物全都带回来了。”

“什么?真的回来了?!”

陆之仁和靳烟双双鲤鱼打挺:“青姐,还有呢还有呢?”

陈青:“原本组里都该当天回来加班处理后续,但文物回归后,老奉把他们全都叫去搬运分类,现在他们应该被一堆考古界的人埋了。”

靳烟累到绷不住口音:“分类这种事情别人也能做,为啥子要咱组里人去?”

陈青:“老奉把文物从007里转出来时,当场倒了五六七八个老头老奶,还好天回医简回来打卡,临时急救了一下。现在那群老头老奶估计在为文物放哪儿吵架,需要有人劝着以免他们太上头。”

陆之仁:“那也不必把咱组的人都叫过去吧。我们这儿都忙死了。”

陈青幽幽道:“因为回来的文物们不少都长了腿。”

陆之仁:“?”

靳烟瞬间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勾践剑前辈他们,就不能救一救,不还来了好几个新祖宗……?”

陈青又灌了一杯浓茶:“大领导也在那边,你大可去收容部瞧瞧,十来个人形灵对上数不清的会说话的古物是什么场面。”

从睁眼就被拉到工位加班,吃喝拉撒都在这边,从未绕路去过收容部的靳烟:“……”

陆之仁伸手给自己嘴巴上了个拉链:“老大辛苦,老大仗义。”

陈青又道:“这只是我们加班的理由之一。”

女人因为加班半死不活的声音在这里竟然带上几许幸灾乐祸的笑意:“咱们那位老祖宗,把古文明的文物们都叫醒了,我们不过是加班处理舆情和后续收容情况而已,最该头痛脚痛屁股痛的是海外那些家伙。”

“代价是我们也要持续加班。”

靳烟灌了一口咖啡,拍拍脸振作精神,“青姐,我申请使用编号018。”

没关系,不就是加班吗,他很有经验。

陈青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看看摆放在办公室中央的绿萝。

靳烟:“……018什么时候来的?”

陈青淡定道:“这是018的分.身,本体在收容部那边。从我们接到指令开始,老奉就给我们申请它的使用权限了。”

编号018,能力是使用范围内保证打工人不猝死。

很显然,它来自社畜的幻想。由于过于资本家,它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收容,并且给了A级以上S级以下的评级。

基地一般把它挂收容室的台灯上,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使用它,甚至同一个收容室里对面放着同等评级、拥有无视时间地点一秒使人入睡技能的编号019跟018中门对狙。

陆之仁:“难怪我现在还没嘎。”

陈青安慰道:“没事,老奉还给我们申请了十天长假,以及编号019的十天使用权。有019能力加成,至少我们后面能睡个好觉。”

*

九州鼎接到奉湘的求助信息后,从古印洲的某个遗迹瞬间赶回来。

祂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特殊。

整个基地的收容部每一个房间都被带回来的文物填满,从各地飞来的相关大拿落地直奔收容部,提前穿上防护服戴上手套,颤颤巍巍捧着那些或精美或简朴的古物,纷纷落下泪来。

饶是如此,他们也大气都不敢出,哪怕刚刚他们还在和同行中气十足争吵,哪怕他们身上的防护服足够阻止他们的发丝、头屑乃至呼吸的气息污染这些古物。

他们那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动作对古物造成再次伤害。

起先的兵荒马乱之后,基地的人类都安静下来。

研究人员随从考古界的老前辈们一起,听着那些或沧桑或稚嫩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年代登记信息,还不能说话的就由老前辈们分到另一边,等之后慢慢考察来处。

纵使要争吵它们归属于哪一家博物馆,他们也要先让它们真正出现在家中的名册上。

白发苍苍的老者们守着还没登记好的古物不愿意离开,基地只好请天回医简继续留下来帮忙,其余医疗人员在每个收容室外待命。

好不容易回到故乡,文物们原本都是安安静静等待自己安置,时不时低声交流各自的流离经历。

直到某个收容室里,一件西汉的青铜树化作人形,噔噔噔跑到前方帮忙登记的金缕玉衣身边,仰头问:“阿姐呢?”

“我们回家了,阿姐在哪里?阿姐没有醒来吗?”

金缕玉衣答:“阿姐还没有醒,但阿兄醒了。”

“对啊,我记得是阿兄叫醒的我,阿兄怎么也不在这里?”

东汉的某个陶碗上冒出半颗头。

金缕玉衣:“阿兄有别的事情要做。”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梦里阿姐跟着阿兄离开,我再也没有听到阿姐的声音。”一套玉器如是说。

金缕玉衣:“那是因为你被埋进你主人坟里睡死了,当然听不到阿姐的声音。”

“咦,你是哪一件金缕玉衣,我怎么没在主人的随葬品中见过你?”

金缕玉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每一个收容室,越王勾践剑被问到最后烦不胜烦,祂不仅要回答后辈们稀奇古怪的问题,还要接受来自年代更久远的前辈们对后续时代的追问。

在唐代某个花里胡哨的碗问到勾践卧薪尝胆祂有没有跟着一起砍苦胆时,剑灵的耐心终于告结。

祂自然不会对着刚回故乡的同类们如何,但出去之后反手抓住正在联络各方给出指令的奉湘,阴着脸道:“祂就这么丢下我们跑了?”

奉湘一手一个通讯器,通讯频道同时连着七八方线,闻言他放下其中一个,在身边的绿萝上抓了一把:“九州鼎前辈应该是去找其余残存的古文明旧址,您有什么事吗?”

剑灵一脸不爽:“自己家里乱糟糟,祂倒是还有精力关注起外面的事了。”

隐约知道一些内幕的奉湘关上刚刚联通的九州鼎专用频道,露出一个同款笑容:“您往后面看。”

剑灵僵硬着身子,还没回头,就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搭在自己肩头,接触的地方发出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

“听起来你对为兄甚是不满?”

九州鼎推推金丝眼镜,温和一笑。

*

中原省省会,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小巷子中。

背着太极剑的道人从地下突兀冒出,站在角落里左顾右盼,半晌,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

在祂出现在监控器下的那个瞬间,灵者研究基地就捕捉到祂的能量波动,迅速发出收容指令。

而光明正大走到大路上的道士并未发现到自己已经被捕捉行迹,祂仔细看着上面对祂而言奇特的联系方式,挨个儿问着路边的人:

“这位居士,您好,请问您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认识。”

“善信留步,可否告知这是何地?”

“啊这个?我不清楚。咦道长你是哪个道观的?”

被问住的年轻人看着上面的名字、联系电话和地址,有点迷茫。抬头看到道长背着的剑,眼里顿时亮了。

哎哟这好像是真家伙?

他旁边的大学生瞅了一笑,兴奋道:“诶我知道,这不是咱省博物馆馆长吗,看上面地址都是中原博物馆呀,我前几天刚去过,道长你要去博物馆?往那边走。”

“我又不是中原省的,我怎么知道你们省博馆长叫啥。”

“好的,感谢。”

道长礼貌地向给祂答复的学生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那学生看着祂挺拔的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句:“道长,你找中原省博物馆馆长干嘛?”

年轻的道人回头:“贫道在棺木中收到这个字条,听上香的开棺之人言是其上峰要求,如有疑惑请寻上峰解答。贫道正有疑问要去求到答案。”

说完,那道人当即御剑飞天而去,徒留眼神清澈的大学生们在原地迷茫。

“原来考古人员说他们下墓时碰到‘开棺即死’的诅咒,就给墓主上两炷香塞领导名片,冤有头债有主墓主有意见找领导这事儿是真的啊?”她喃喃道,旋即和同伴惊恐对视。

“哇啊啊啊啊啊来人救救馆长!”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那个说法是刷到的考古工作人员视频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觉得很搞笑就写进来了,权当一乐哈

第63章 生生不死心11

◎绿野仙踪◎

当众御剑飞天的道人给了在场群众一个极大震撼。

原地抱在一团尖叫的大学生终于想起这几天互联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大事,哆哆嗦嗦掏出手机,一个搜出中原省博物馆相关电话报信,一个打前几天官方公布的联系方式给研究基地专业人员嚎快去救人命。

前者听着电话占线半天心惊胆战怕不是馆长已经被墓主找上门,后者则很快接通电话告知基地这件事,与此同时,围观群众眼疾手快地把视频传到互联网猛@研究基地相关人员。

得到基地有关于“各省博物馆馆长目前都在基地很安全”的消息后,上报信息的大学生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自己指个路就成了血案相关人士啊。

道人循着方向找到中原省博物馆,自然是没找到那张名片上所谓的“领导”。

祂也不着急,眼见满目灵光灼灼耀眼,便循着灵光最盛处,慢悠悠地在馆内转了一圈,看到许多被游客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展品。

“前辈们好啊,前辈们怎么都待在这里面,不出来溜达溜达吗?”

寻到灵光最耀眼的展厅,道人灵巧地挤进人群,把脸贴在玻璃柜上,和里头安然小憩的莲鹤方壶来了个面对面。

春秋的礼器从顶部盛开的莲瓣中睁开一只只有器灵能看见的眼睛,没好气道:“哪来的小辈,好没礼貌。”

道人摸了摸后脑勺,一头雾水:“前辈,我是在跟您打招呼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祂走了一圈又一圈,外面的同伴都和祂打了个招呼,这满屋子的前辈们明明看见祂了,却都不太乐意搭理祂。

看在道人身后背着的太极剑份上,另一个展柜的玉柄铁剑遥遥出声,算是给了祂一个解释:“既能自由行动,何不去寻阿兄祂们,反来这里?”

道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看着祂到处窜不爽了啊:“前辈们不能化作人形离开吗?”

“你个百岁千年后的小辈都可以,我等为何不行?”祂面前的莲鹤方壶发出不屑的声音,“阿兄令我等原地驻守,以防恶灵作乱人间。如你这般小辈,当去阿兄那边帮忙。”

早在祂们逐渐醒来时就听到兄长的声音,言世道稍有变化,短时难以复原,要祂们留在本地庇佑万民,若有恶灵作乱出手解决。

是以,提前醒过来拥有人形的那几个器灵现在可以满华洲乱窜,配合人类行动,祂们则大都留在固定的位置,晚上闭馆时偶尔出来透透风、散散步。

好在祂们年岁极大,比起爱看热闹的小辈们,祂们早已习惯了日复一日的沉默。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来看祂们的游客翻了好几倍,实在有几分吵闹。

年轻道人表示理解,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对了,前辈们知道这里的博物馆馆长在哪吗?”

莲鹤方壶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祂其实也挺惦记出差的馆长,惦记着馆长回来后去对方床头站会儿,直到对方同意往后博物馆开放时人群分流。

道人老老实实回答:“我的剑封太久,剑锋有些钝,想找大姐头磨一磨,但我醒来后一直没有感受到大姐头的气息。我想着,也许以前把我不知道哪个抄本从地下挖出来的人知道?正好他们给我烧了具体姓名,说我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去找这个人,我就找过来了。”

“阿夏还未醒,你自是找不到祂的。”莲鹤方壶提醒道,“你要试剑,大可以去寻阿兄。”

年轻道人激动起来:“可以吗?”

莲鹤方壶道:“你以为阿夏的武艺是谁教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这么小的辈分,也可以直接去见那位传说中的九州鼎?”年轻道人不住摩挲着衣角,看起来很是紧张的样子。

昏暗的灯火下,展柜中的古物瞅了瞅莫名激动紧张的年轻后辈:“如此忸怩作甚,阿兄从不自恃身份轻看我们。”

“好,我这就去,感谢前辈。”

年轻道人拱手一拜,下一刻消失在展厅。

道人的衣袍纷飞消散,与此同时,展厅响起尖锐爆鸣。

这里的游客如此之多,早就有人关注这位气质非同一般的道人。起先看祂贴在玻璃面上还好,对着玻璃后的展品嘀嘀咕咕也罢,都以为只是做好妆造过来摆拍的游客。

直到年轻道人当众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好在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这些日子也算是身经百战,熟练按照研究基地下发的方案有条不紊安抚游客躁动的心情。

考虑到面前的古物可能真的是活的,怕打扰到老祖宗们的游客也渐渐安静下来,跟随工作人员离开。

展厅复归平静,那些沉默的礼器上浮现数道模糊的人影,祂们的音色苍老醇厚。

“这小辈……瞧着并非我等这般的器灵。”

“是什么都无妨,总归还是华洲诞生的灵。”

“现在年轻娃娃的喜好,细细算来与从前的娃娃们并无区别。能养出这般活跃的小辈,倒也不错。”

“这小辈气息如此锋利,若是碰到个脾气差点的前辈,有的苦头吃。”

“莲鹤不是引祂去寻阿兄了么,阿兄总归不会把祂怎样。”

“阿兄最多给闹腾的小辈找点事做。若是阿夏,这莽莽撞撞的小辈,怕不是要去骊山挂个几十年。”

“至多十年,这小辈本体才多大?也就是新时代的娃娃们幻想加成,才让祂如今这般轻松行走。”

莲鹤方壶闭上顶部的眼,淡淡道:“无非又一个天回医简……只不过这小辈的灵识已非古物为先。阿兄如今坐镇华洲,不会有事。”

这世界往后的变化,由得阿兄头疼去罢。

接连在几个地方引起骚动,年轻道人毫无察觉,祂走出中原省博物馆,抬头仰望天穹。

天穹之上有一颗极为耀眼的星辰,是祂要去的方向。

无论时代如何轮转变化,在现今存世的所有器灵眼中,九州鼎的星芒总是在那里。

璀璨明亮,永远高悬。

*

研究基地今天也是照常进行文物的登记收容工作,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手忙脚乱。

九州鼎与奉湘带回来上千万件文物,不少都拥有自己的灵识。起先混乱了一段时间,但在九州鼎回来后倒是安静了许多。

但回来的古物数量实在太多了,基地所有人前段时间都在玩命加班,基地负责人看着自己持续007的部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算有各种灵辅助也不能这么压榨他们,很快联系上面调了更多人手过来帮忙。

同时留在基地把基地当家的那些老头老奶们,时间久了也觉得力有不逮,一个个摇来自己徒子徒孙。

回到华洲后,能够化作人形的古物又多了一些,总算在大半个月后稳住场面。

那些没有诞生灵识、或是灵识已散的古物被安排送到专门的地方修复,而后转交各大博物馆保护,余下还留在基地的,大多是能够交流的古物。

一切都在稳步推进中。

李昭明靠在收容部的走廊,侧耳听着里头老老实实回答后辈问题的剑灵声音,以及其余器灵和人类交流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扬。

挂机许久的2107在这时候冒了出来。

【宿主,任务进度已经跑到一半了诶,这次好快啊。】

李昭明道:【本就不是有多难的任务。】

【嗯嗯,诶——宿主,那只异变的灵吞噬了许多同类,已经蔓延到海上了。】

2107投射出扫描结果,中间那片不祥的黑色能量还在扩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西方。

“不用担心,按这个路径,它会跑到坚洲去,然后和坚洲本地的恶灵融合。”李昭明扫了一眼,“冤有头,债有主,该让债主先扛一扛。”

2107叭叭叭:【那到时候我们要过去看着吗?坚洲那边好像没什么器灵,只有一些幻想种,它们对上幻想种转成的恶灵能行吗?那些恶灵会污染幻想种的心智,万一对普通人出手怎么办?我们不去的话,会不会对任务有影响。】

【等下会有合适的灵过去帮忙的。】李昭明道,【比起这个,七七,敲一下天道。】

【好的宿主。】

【不用不用,我来了!】

李昭明行至窗边,注视着外面青翠欲滴的森林,听着耳畔小天道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伸出手,天光下那纤长的手指竟有些虚幻。

【你之前可没说,身份卡还有使用时限。】

小天道:【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就过来说了嘛,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李昭明:【原因。】

小天道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微起来,听起来很是不好意思:【九州和阿夏的本体都不在人间,我只能暂时借用祂们的身份卡给你,时间久了的话,会被祂们发现……】

李昭明:【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小天道:【对不起,那个,我……QAQ】

祂的嗓音焦急又愧疚,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李昭明已明晰一切:【我已经替你唤醒古文明所有现存的器灵,有祂们在,新生的幻想种翻不出什么浪花。】

小天道;【你要走了吗?】

【海上那只无限成长的灵,我之后会以和氏璧的身份解决。】李昭*明道,【你希望做到的那件事,会成功的。】

小天道一听,又惊又怕,等了许久不见白发青年再开口,只好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2107气愤地转出来:【宿主,祂怎么可以这样,要不是你一直用的是自己的脸扮演九州鼎,身份卡时限刚到你就要暴露了。】

李昭明:【也不算失信。祂给的身份卡和上一个世界不同,只是封存着原主记忆与部分力量的分.身。如果不是封存在卡内的力量全部被我拿去唤醒、修复其余古文明的古物,其实是够用到我们完成任务离开的。】

2107:【啊啊啊,可是系统还是很生气,明明是祂发布的任务,干嘛什么都藏着掖着,生怕宿主你会把祂怎么样一样,宿主你都不生气的吗?】

【这没什么好生气的。何况祂不是怕我会把祂怎么样。】

2107:【什么?】

李昭明叹了口气:【天道是不能有私心的,祂只是怕暴露这一点。】

尽管已经暴露了,但小天道大约是想着能瞒一点是一点。

小光球上下翻飞,投屏出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包。

李昭明没有解释,只是倚靠在窗前,目光渐渐放空。

半晌,他抬手取下面上的金丝眼镜,将眼镜微微抬起,注视着轻薄透明的镜片。

与他天生一段风流的桃花眼不同,镜片中此刻折射出来的是一双流动着金芒的凤眼。

李昭明无声开口:【可还好?】

那双凤眼微微睁大,旋即流露出些许笑意:【尚好。】

李昭明又道:【此前我一次性唤醒了太多旧文明的古物,加速了世界内的灵气流动。或许不需要等到几百年后,天道新得的那部分力量就会被彻底转化。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到那一天,往后之事,还是要你们自己去处理。】

【我明白,多谢。】

【就没有别的要说?】

【……祂只是为了我们,非是有意欺瞒于您。】

【我知道。】

【抱歉。】

身旁走过几个穿着基地制服的年轻人,路过他时向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李昭明点点头,吹了吹眼镜上不存在的灰尘。

按照这个任务原本的接收部门来看,换个普通任务者说不定就被那三番五次颠倒话语的小天道蒙混过去,毕竟祂是看起来真的怂得不得了,没有一点作假的痕迹。

也正是这样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样子,才会降低任务者的警惕性,忽略祂最本真的目的。

那一只新生的弦兽远比现在这个世界的天道强大,送过来的力量结晶,原本是足够这个世界晋级的。

真难得啊,如此年轻,祂却为了救自己的属下放弃罕有的世界晋级机会。错过了这一次,这个小天道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捞到下一个晋级资格。

重回人间的这段时间,他碰到的天道都还挺讨喜的。

李昭明重新戴上眼镜,漫不经心伸手握住虚空中刺来的剑锋。

“铮——”

金属相击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白发青年斜眼,瞧见身前逐渐显露出年轻道人的身影。

“你果真很厉害。”

被徒手握住了武器,年轻道人并没有气馁,面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九州鼎温和一笑,下一刻祂就着握住剑锋的动作,轻巧挽了个剑花,长剑在空中转了一圈——连带握着剑柄的年轻道人一起。

年轻道人整个身子都被对方带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到地上。祂不可思议地低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那把太极剑一个照面就已被对方取走。

九州鼎扫了一眼剑柄下的太极鱼,下一刻剑锋擦着年轻道人的面颊而过,钉在地上不住震颤着。

基地用特殊材料铺成的地板一圈圈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阿夏没有教过你,不要随意挑事么?”九州鼎淡淡道,“倘若站在这里的是越王勾践剑,此刻被钉在地上的就是你。”

“是吗?那看来我应该先去挑战勾践剑前辈,能胜过祂后,再来挑战你。”年轻的道人咧嘴一笑,“大姐头没怎么教过我,祂只是每一次都把我按进地底去。”

九州鼎道:“看起来你还挺满意。”

年轻道人猛点头:“大姐头每揍我一次,我的剑就更快几分。”

白发青年站在天光之下望着一脸真诚的年轻道人,半晌,祂道:“你想让你的剑再快些么。”

从地面拔下长剑的道人目光灼灼:“我要怎么做?”

“随我来。”

一个照面下来,年轻道人就知自己绝不会是眼前器灵的对手,同时也觉得对方多半不会像大姐头那样,觉得祂实在很烦而后干脆利落一脚踹晕祂。

本着听兄长的话说不定能继续提升自己的想法,年轻道人很爽快地跟上对方。

九州鼎将祂带到一个宽敞的大房间,里头正有不少人在埋头苦干。

祂也没打扰其他人,直接走到熟人的工位旁。

“奉湘?”年轻道人看了眼工位上的牌子,好奇地念出名字来,“我要和这个人打吗?”

“基地禁止内部斗殴。”奉湘扶着电脑屏幕回头,“即使是您也不能让我违反原则。嗯,您带来的这位也一样。”

九州鼎道:“不,只是借你的地方给祂看些东西。”

奉湘:“看什么?”

九州鼎道:“你们的火力。”

奉湘:“……”

与九州鼎那双灿金色的眸子对视,奉湘低头找出几个内部视频,公放到大屏幕上。

“这边看得清楚一些。”奉湘如此说道。

九州鼎抬了抬下巴:“喏,你有把握避开它们吗?”

年轻道人盯着大屏幕上的流星与花火,先是点点头,而后摇头:“有些可以,有些不行。”

九州鼎又问:“能阻止它们么?”

年轻道人迟疑片刻,又道:“有一定把握,但我没试过。”

“前面的烟花可以,后面那些跨越海洋的流星……目前还办不到。”祂又补充了一句。

办公室内,特别行动组成员不少听得面色扭曲,很是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看到根据九州鼎的指示一个接一个放着内部火力视频的自家老大面色如常,他们又把头低了下去。

大佬之间的对话他们不懂,老大没有开口,那这就是他们能听的吧?应当应当不会灭口的吧?

九州鼎道:“外面的土地上,有人类想用这些对付恶灵。”

年轻道人脱口而出:“破坏力这么大,他们不怕伤到百姓吗?”

九州鼎温和地望着祂,金色凤眼中一片平静。

“我知道了。”年轻道人抿了抿嘴,“这次醒来之后,我多了一些新能力……我应该能走出华洲,可以一试。”

九州鼎道:“不打算磨你的剑了?”

年轻道人说:“我欲与流星试剑芒,如何不算磨剑?”

九州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如今的你非过去的你,瞧你之前作态,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产生灵智时的初心。”

“那只是小辈应有的好胜心。您该看看现在的孩子们,听听他们的想法——他们期盼的‘仙’与‘侠’,从古至今本质并未改变多少。”年轻道人朗声一笑。

“仗剑人间绿野上,惩奸除恶显仙踪——由此,如今的我与过去的我,都是我。”

九州鼎道:“也好。”

年轻道人目光坚定:“灵之间的斗争,不该波及无辜百姓,我应过去。”

九州鼎拍拍奉湘的肩膀:“替祂登记一下,你们现在的灵到编号几了?”

奉湘:“上一个录入的是编号072。”

九州鼎抽走自己绑在发尾的丝带,手指拂过一端,那上面就出现“073”的字样。

祂拔.出年轻道人的太极剑,将丝带绑在剑柄上后,又把剑送了回去。

“现在,祂是073。”九州鼎迎着奉湘的目光,“祂诞生于华洲一神怪小说,成长于新时代年轻人们对‘仙’与‘侠’的幻想。”

奉湘打开录入页面,心想这不就和天回医简老前辈一样嘛,有本体凭依,同时也有幻想加成。

话说是哪个神怪小说?他印象里有名的神怪小说都是各家流传的抄本,原本不少都下落不明。

九州鼎道:“名字的话,是绿野仙踪。”

奉湘点头录进去,又停了:“啊?”

“绿野仙踪。”年轻道人响亮道,“怎么了?说起来我的本体确实不算很出名,可能你都没听过。要不是大姐头捞了我一把,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墓里吃灰。”

奉湘道:“……不,就是……”

九州鼎道:“祂如今更偏向幻想种,不必在意。”

奉湘按照九州鼎的说法录入信息,不经意问:“听前辈们的谈话,这位前辈要去华洲之外吗?”

办公室不少人竖起耳朵来。

九州鼎道:“勾践剑祂们走不出华洲,祂没有这个限制。派祂去海外,再合适不过。”

奉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您日后要亲自去处理?”

九州鼎道:“我不跟阿夏抢。”

【作者有话说】

注:

《绿野仙踪》,清代长篇小说,讲的一位进士郁郁不得志,偶然得到了神力然后惩奸除恶的故事,仙踪不在缥缈天上,而在这人间绿野之上。

——

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后来才知道是翻译家直接拿这个名字做国外童话的译名

第64章 生生不死心12

◎阴间一日游◎

那天之后,绿野仙踪被九州鼎送到了海外。

去做什么,奉湘大概猜到一些,但还没来得及上报,领导就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不久之后,海外传来年轻道人遁地掐诀,立在千百人面前一剑劈开数个弹头的身姿。

轰鸣的声音消失,硝烟散去,抱头蹲在原地的人们只看见翻飞在空中的衣袍,以及在空中还未消散的道家符文。

坚洲用热武器试探幻想种却不顾当地民众死活的消息,和年轻道人穿梭在人群中挑开各种飞来弹头的身影在同一时刻通过当事人们拍下的视频传遍全球,引起轩然大波。

全球再次沸腾。

在此之前,不少出现过幻想种的国家都考虑过热武器是否对它们有效这个问题,但很多幻想种都来自自己国家的传说,通常也不会对自己的国民做什么恶事,不少甚至比领导者还要受民众欢迎。尽管那些国家有些高层想要尝试,碍于现实压力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没有真正实施。

但坚洲没有这个顾虑,他们很是迅速通过了某些提案,也不管那些土地是否有普通人居住,直接开始热武器对轰。

当然,对外公布的是他们要消灭祸乱国家的恶魔。

这个消息公布时,九州鼎只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实际上那只真的要找坚洲报仇的恶灵,还没跨过大洋到达坚洲。

确实有不少邪.教.徒养出来的恶灵死于他们的攻击之下,坚洲高层发现热武器对幻想种有效后,纷纷一改这段时间的安静作态,继续在国际上对华洲进行明里暗里的挑刺。

此前他们考虑到华洲回去了一大批古物,暂时停止了对华洲的围追堵截,眼下发现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更加不可一世。

直到那年轻道人御风而来,掐诀起剑,剑光锋芒耀如流星,劈开弹头的姿态举重若轻。

他们突然就像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而后不少派系都开始对着华洲发疯,要求华洲交出如年轻道人这样危险的、可以匹敌人类热武器的存在。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那立于海岸线上挑飞无数流星的身影都像是华洲之人。再加上他们在华洲内安插的间谍也找到那个年轻道人最早是出现在华洲中原省的视频,更是不得了。

坚洲向华洲发出质问,认为华洲此举是违背自己原则去干涉他国内政,要华洲给出一个说法来。否则,他们将在国际上对华洲进行全方位谴责,认定华洲私藏这般存在会威胁到全人类的安全。为了全人类,他们有权要华洲低头。

——顺带一提,这时候他们突然很有眼色地无视了互联网上南朝洲对这可以提剑挡住部分热武器的年轻道人应当归属自己国民的叫嚣,很精准地对华洲点名道姓,完全不像以前南朝洲嚷嚷着“二十四节气起源南朝洲,是华洲偷走了南朝洲文化”之类内容时他们纷纷跟着谴责华洲的样子。

坚洲突然发疯般追着华洲咬,一头雾水的华洲自然不愿意接下“毁灭全人类”这盆污水。

本着“一直在祸害全人类的难道不是你吗你以为我们想和你一个球吗”的思想,华洲魔法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和善”怼回去。

自然是少不了回头问家里到底什么情况——家里的祖宗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国了?不是说只有那一位老祖宗可以吗?

基地负责人头发又大把大把地掉,他甚至没有时间给自己申请能植发的灵就忙着应付四面八方的询问。

没办法,虽然他是基地最高负责人,但九州鼎那老祖宗和奉湘一个样,都爱先斩后奏。奉湘起码还会记得搞事之后给他交个报告意思一下,谁敢让九州鼎上报祂的行迹?

思考片刻后,领导人果断给奉湘发了夺命连环call,谁让九州鼎那老祖宗大部分时候只记得跟奉湘说一声,说不定老祖宗不爱报备的脾气也是给奉湘传染的!

奉湘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头上多了一顶帽子,就算知道他也会报以随便的眼神。或许这次有他没报备的锅,但那只是自己个人猜测,又怎么能把不确定的猜测报上去?

他现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极速赶着需要上交给领导的报告。

报告是当着九州鼎的面写的,有些话语他还在斟酌时,身旁的白发青年抬手就指着屏幕上一些模糊的话语,提醒他哪里有问题需要怎么改。

熟练得不像一个两千年前的老古董,简直就像一个浸淫多年的现代体制内公务员。

当他所想的内容通过眼神展示出来,九州鼎摊手:“别这么看我,我好歹执掌世界器灵权柄数千年,就算时代在变化,有些基础的东西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奉湘看着被对方三言两语修改后变得略有些善的报告,实在佩服:“还是您老练。”

看着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份报告都不用润色,直接拿去给他家魔法部对外宣读都可以了。至于那群老外听不听得懂或者听懂了会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家只是有那么几个乐善好施的高等级灵跑出去救人,并没有对他们的政策之类指手画脚。

“也没什么,只不过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我。”九州鼎道,“而且以前碰到的灵都挺好说话的,就算我随口说几句,祂们也不会反驳。”

奉湘头也不抬:“那是因为对方碰到的是您,假使是别的谁,他们可不会那么乖觉。”

九州鼎:“是吗。”

奉湘写到最后一部分,有些迟疑,又问:“老祖宗,家里其他前辈们也和绿野仙踪前辈一样吗?”

他指的是剑劈导弹这回事,之前绿野仙踪大展身手的视频实在给他看麻了。

“当然不是。”九州鼎道,“你不能指望柔弱的瓷器、雕像和书画能跟你们的热武器硬碰硬,绿野仙踪不是寻常的器灵,祂是幻想种。”

为何没提青铜器和玉器……?

奉湘眉头一跳:“那就麻烦了,能抵挡热武器的话,海外的幻想种远比我们的多。”

家里那堆灵现在能稳定使用的都被派出去充当便民福利,战斗方面的还真不多。

“你当什么都能挡你们的热武器?绿野仙踪也只能防住你们看到的这些。”九州鼎道,“能挡住,就意味着也能被伤害。”

奉湘还想说什么,又听九州鼎道:“只要你们的火力库存够,就没关系。”

奉湘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他总觉得对方话里藏了什么。

面对奉湘狐疑的眼神,九州鼎只是笑笑,半晌,祂道:“我要走了。”

“好的,您要去哪里,需要我们开特殊通道吗?”奉湘很顺口地回了一句,手指触上键盘就准备开自己的权限,旋即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连忙抬头望祂。

“您要去哪里?”

九州鼎道:“去查看一下各洲的地上结界,之前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我不太放心,准备全部排查一遍,要多花费些精力,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奉湘手指颤了颤,他说:“家里的那些……”

他隐约知道全球各洲都有结界笼罩,那是为了保护他们。

“有阿夏。”九州鼎很随意道,“不必担心,祂们很听阿夏的话。”

奉湘忽而想起最开始越王勾践剑对九州鼎说的话——“全天下只有你觉得祂脾气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点点慌张。

“去查结界之前,我要和阿夏交接一下。”九州鼎想了想,面上忽而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作为阳间公务员,你要去见证一下吗?”

办公室内留着加班的陆之仁从椅子上摔下来,带走了靳烟桌上咖啡的性命,满杯咖啡死亡的同时毁灭了陈青的制服。

但他们都没有顾上自己,各个都以不同的姿势齐刷刷盯着收到邀请的特别行动组组长。

【老大!你说句话啊,你快想办法说句话,你可是我们基地唯一能和老祖宗毫无障碍交流的存在,全基地唯一的希望——】

此类含义从自己部下眼神中传出,奉湘叹了口气,对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丢了个地雷的老祖宗开口:“您亲自邀请,我自然要去的。”

阳间公务员啊,看来他又多了个和阴间公务员交流的活,老大会给他加工资吗?

……他还挺好奇阴间是什么样,是不是就和神话传说中的那样神秘可怕?

*

奉湘决定收回“地府神秘可怕”这句话。

他戴上精细的针孔摄像头,做好充足准备去见证阴间阳世老祖宗交接的场面时,九州鼎回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说:“不用这么麻烦,阴间有网,可以开个直播。”

那时奉湘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他跟在九州鼎身后,在基地负责人以及特别行动组成员殷切的目光中迈入那扇恢宏大气的城门。他以为他将看到阴森幽暗的天空、神秘莫测的花朵、满天乱飞的魂魄——

他看着鬼门关后那一排望不到尽头的安全闸门,狠狠沉默了。

天空确实幽暗,引魂花确实张牙舞爪,满天乱飞的魂魄——

有,但老老实实排队中。

鬼门关后是一座巨大的悬空站台,无数道半透明的魂魄在站台地标的指引下,排队刷脸通过安全闸门,紧接着按照过安检时领的车票,登上停靠各个站台边的列车。

奉湘眼见那些魂魄的表情由一开始惴惴不安、新奇到最后看到地铁安检口一样的设备后瞬间恢复平静,有些魂魄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心如死灰的意思。

他很能理解,毕竟从小到大听各种神话故事长大,谁没对死后世界有些幻想?真下来一看,和在阳间每天上班上学要挤的地铁一模一样,谁不幻灭?

透过摄像头看到阴间景象的老大和部下们幻灭没有奉湘不知道,反正他是挺幻灭的。

“老祖宗,您早就知道吧?”奉湘斜眼,看着熟门熟路领着他上站台等车,刷脸进车厢落座的九州鼎,无声地叹了口气。

九州鼎落座:“嗯……我以为你们应该想到,阴间也会改变。”

奉湘扫了一眼宽敞明亮的车厢,以及周围窃窃私语的幽灵:“有想过,但没想过这么与时俱进。”

车窗外一片幽暗,沿路的花朵如血似火,被列车飞快地抛到后面。

就连车速也和地上的高铁速度差不多,按照这个方向,估计也只有自家地府有这个效率吧。

阳间的表带到阴间后指针就自动停了,不知阴间的时刻和阳间是不是一样,奉湘在心底计数到半个小时后,车厢上方传来温婉的广播声:

“亲爱的乘客朋友们,大家好!

感谢您乘坐无常号黄泉列车。温馨提示,我们的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酆都城】。请您提前做好下车准备,整理好随身携带的头、手、腿等物品,以免遗漏。

在您下车时,请留意脚下台阶和地面,以免脚滑摔进引魂花。非打卡点的引魂花具有遗忘效果,请勿靠近和擅自品尝,以免变成短期智障。

下车后请勿靠近忘川河打卡,以免摔下。忘川河凶险异常,乘务中心不保证能完整打捞。

请勿回头徒步寻三生石、望乡台,以免在阴间走失。因走失出现在阴间大屏幕上的乘客名字将巡回播放至乘客亲友梦境。

……

终点站【酆都城】即将到达,感谢您选择我们的服务,祝您旅途愉快,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奉湘拿着刚刚乘务员一一分发的《酆都景区一览图》挡住脸,笑得一抽一抽。

“老祖宗,是不是有很多人去偷摘路边的花?”

他跟着魂流下了黄泉列车,看到有不少可疑的身影在花丛附近晃悠,而后被带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请出去。

九州鼎道:“不明显吗?”

奉湘道:“怎么不拉起栅栏,这样至少能减少找死的——找苦头吃的魂魄。”

九州鼎:“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你的同行。”

奉湘抬头,正见前方的安检口正坐着身穿制服带着帽子的安检员。

“滴滴——”

安检员迅速拦下即将出去的一道幽魂,伸手往幽魂身上掏。

“哎同志,我什么都没带!”

幽魂吱哇乱叫,直到那只带着漆黑手套的手从他心口处掏出一个黄符纸包,把里面的朱砂倒了出来。

“这么快就有人给你烧东西?”安全员狐疑地看了这个身体摔得稀烂的幽魂片刻,又看了看那近乎成黑色的朱砂,把掏出来的黄纸和朱砂都塞进桌上一个小盒子里。

小盒子亮起了绿灯。

“你找死啊,失恋连跳两次崖,朱砂保你一次还能保你第二次?”

安检员看着小盒子的屏幕上展示的死前画面,无语住了,重新扫描了一遍才放他进去。

幽魂哭丧着脸过门,心里想的什么没有人知道。

奉湘诧异抬头:“老祖宗,朱砂还有这个作用?”

“没有。”九州鼎瞅了一眼,“那里面混了青铜器磨成的粉,有器灵愿意庇佑他。但很显然……他没抓住机会。”

奉湘:“这种机会有一还有二就不太可能。”

他们自然是不用走幽魂通道的,九州鼎领着奉湘走了另一条路。

站台上有试图抄小路出去的幽魂看到后,在工作人员的手底下大喊:“我举报他们也走小路!”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那是咱们老祖宗,老祖宗又不会迷晕在花丛里,你给我老实点!”

阴间公务员怎么会没见过曾经的顶头上司的上司,虽然隔得有点远,但顶头上司的上司确实是黑衣白发的模样。

奉湘看着那个倒霉蛋被抓回去教育,面上丝毫没有同情之色。

他们很快来到酆都城。

毫不意外,审判幽魂的森罗宝殿和现代的法庭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九州鼎想要交接的那位并不在。

这一代第五殿阎罗王是个面相有些和善的老爷子,奉湘抬头看了一眼后,又瞅了一眼,再瞅了一眼,总觉得很眼熟,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位——

或者说,他不太敢确定。

“您是来寻那位的么?”阎罗王穿着规整工装,带着一顶深绿色的帽子,帽檐上的红色十分耀眼。

九州鼎挑眉:“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阎罗王点点头:“嬴大姐几十年前就卸位离开,说是要找个地方休息一段时间,我们也不知道祂去了哪里。”

九州鼎恍然:“也对,是我忘了。”

他转过身,毫不犹豫离去的姿态令奉湘有些迷惑,他来不及思考那位阎罗王哪里眼熟,赶紧跟了上去。

徒留第五殿殿主望着奉湘离开时挺拔的姿态,欣慰地笑了笑。

“怎么了?”奉湘追上去问。

九州鼎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竟忘了这回事……阿夏想必已经醒了。”

奉湘:“啊?”

“等你回去后,应该能见到祂。”九州鼎站在酆都城门外,仰头望着幽暗的天空。

奉湘随着祂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天空中某处骤然迸发一团金芒。

金芒之中,隐隐浮现玉玺的形状。

他想说什么,目光又被不远处格外显眼的身影吸引过去。

那两道幽魂拿着竹筒装的奶茶,奶盖上甚至还插着“孟婆汤”字样的小旗子,手拉手走到酆都城门楼子下拍照。

成双成对的幽魂身后有一个形制十分眼熟的牌子,上面写着字:【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酆都城】

奉湘定睛一看,对面居然还有一个牌子,下面只有单个的幽魂在排队拍照,牌子上写着的是【我在酆都没人爱】

……这个大可不必也与时俱进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我今天坐高铁去上班,高铁站停电堵了几个小时这回事……

第65章 生生不死心13

◎和氏璧◎

目睹一个个在亲眼看见之前绝对不会想到的场景后,奉湘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需再修炼一下。

起码要修炼到看到更离谱的画面后面部不会抽搐的地步。

目光艰难地从酆都城门楼子下挪开后,他道:“老祖宗,阴间公务员考试有什么要求吗?”

九州鼎答:“现在阴间不归我管,以前的话,纯看功德。”

奉湘在心里的笔记本上记上一条:阳世功德为阴间公务员考试硬性要求之一。

他可不信以前要看功德,现在就不要看了。提前记下来,有备无患。

天空中的星芒愈发耀眼,九州鼎微微一笑,转头对奉湘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在阴间办,你想再多逛逛吗?”

奉湘攥紧了手中的酆都城景区地图,毫不犹豫道:“我还是想要回阳间。”

这个和阳间没什么区别的阴间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他又是个活人,暂且不想尝试阴间的抽象饮品,也不太想继续观察那些端着看起来是竹筒奶茶,实际上是孟婆汤简化版的幽魂如何在罗酆山上压马路,如何因为“不小心”靠近引魂花丛栽倒进去忘却世俗手舞足蹈。

九州鼎若有所思:“这样啊,看你之前在森罗殿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愿意多看几眼森罗十殿那些轮换的阴官。”

“!!!”奉湘僵硬着脖子艰难转过去,语气是九州鼎头一次听出的、极为明显的情绪波动,“那真的是——?!!”

这句话甚至比他当初第一次见到九州鼎化身时更激动。

九州鼎眨眨眼:“我建议你和阿夏打好关系,祂会更清楚。”

奉湘按住心中的狂喜,语无伦次道:“好好好,我就说阴间怎么发展得这么迅速,和阳间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秩序稳定居民生活幸福和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这样。”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重复的词,可见内心确实已经狂喜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身处酆都城幽魂流量最大的城门口,他说不定就要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绕着酆都城跑个百八十圈来。

白发青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起来很高兴。”

奉湘狠狠点头:“对,我很高兴。”

他太高兴了,阴间甚至有网能联通阳间,说明他们也能看到今天的华洲。

他再次把进入阴间以来的所有流程在心里过一遍,决心回去之后就把考上阴间公务员列位人生清单第一位。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工作需要,那现在就完全是发自内心想去做这件事。

想到这里,奉湘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能收回之前的话么?我想多逛逛这里。”

九州鼎道:“可以,但记得不要碰这里的任何吃食。”

从森罗殿幽灵服务中心转出来时,奉湘走路都在飘,语气里止不住的春风得意,令地上围观这场直播的领导同事艳羡不已。

——可恶早知道这样他们打破头颅也要抢到这一次阴间出差经历啊!

——凭什么老大运气这么好,老祖宗就带他一个人去啊?

——老祖宗,捞捞,我们也想去阴间一日游,主要是想体验一下从不堵车的黄泉路,以及欣赏一下森罗殿璀璨的地板。

——奉湘你真是走了八辈子的运祖坟冒青烟了你!

——早知道当初我先下去泗水,老祖宗见到的第一个人要是我,说不定现在去阴间和他们说上一句话的也有我一个。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不如从今天开始备考阴间公务员,增加自己的竞争力。

……

脚步如同踩在云朵上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奉湘通过鬼门关的安全闸门返回阳间,那白发青年却没有与他一起回去。

漆黑的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奉湘忽有所觉,他猛然转身,只见那大门之后,白发青年遥遥望着他,露出和平常没有区别的温和笑意。

以九州鼎的时间观念,祂说要花些时间去做的事情,与人类认为的“花些时间”概念大抵不会相同。

也就是说,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活着再见到对方。

他现在原地望着那渐渐消失的大门,内心忽而有些惆怅。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觉得自己家的这位老祖宗,除了有些时候有点谜语人以外,脾气真是很不错,从不会像海外那些幻想种一样高高在上,摆各种架子。

是以,他挺不理解之前碰到的一些年代久远的前辈,为何对他关于九州鼎的评价都是一副“你眼瞎了”的样子。

总不能九州鼎前辈的温和只针对人类吧?

奉湘回头,看到基地正在等候自己的领导和同事们都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他露出微笑:“是的没错,我不仅见到他们,他们还和我握手了。”

领导:“……”

同事:“*……”

陆之仁:“老大,你知道你的表情很欠揍吗?”

靳烟推推眼镜:“我们看到了,所以可以请老大你不要重复一遍吗?”

陈青幽幽道:“我不嫉妒,谁都会死,总有一天我也可以。”

基地负责人板着脸,走过来拍拍奉湘的肩膀,握着他的手将他解救出人群。

“行了,你们也不看看平时是谁出力最大,之前让你们和老祖宗交流你们一个个怂得要死,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他义正辞严地批判了几句围堵的人群,又说:“现在老祖宗离开,你们也要想想之后我们该怎么做,坚洲每天在发疯,瀛洲也不怎么安分,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打闹。”

说完他又拍拍奉湘的肩:“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现在好好去休息。另一位老祖宗不知何时会出现,等祂来了,我们还需要和老祖宗们交流最和谐的你,要是你身板出问题了怎么行?”

奉湘想说他其实身体倍儿棒,精神现在也倍儿棒,阴间的寒风都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他一抬头看到同事们虎视眈眈的表情,当机立断:“我马上去休息。”

负责人满意点头:“三天后把这趟报告提交给我。”

三言两语散了基地成员后,负责人踱步到自己办公室里,喝了一口茶,又起身走了几步。

最后他抬起自己刚刚和奉湘握过的那只手,狠狠比了个耶。

四舍五入他也和他们握过手,决定了,这只手之后一个月他都不会洗。

*

将九州鼎的身份卡里最后一点力量注入轮回道后,李昭明脱离九州鼎的身份,着一袭青衣立于天穹九霄。

【宿主,你在想什么?】

2107从云层里钻出来,看着浓云中青衫飒飒的白发青年。

李昭明摊开的掌心中,一张背后刻着九鼎的玄金色卡片徐徐旋转,不久后化作金色流光消散殆尽。

另一张新卡冉冉升起。

这一张新的身份卡和之前的一样的形制,玄色为底,背面交织着金色的日月星辰花纹,正面同样没有任何人影,但多出一团鲜红色彩。

那抹鲜红色如同一面旗帜,在金色的星辰大海中飞扬。

“我只是在想,新的身份应该从哪里出现。”

李昭明注视着这个任务的第二张身份卡,目光灼灼。

【这一张身份卡是和氏璧,根据系统的资料库记载,和氏璧被做成传国玉玺后流传了许多年,在很多世界里祂要么消失在大漠,要么消失在海洋。】

2107调出资料库里关于和氏璧的记载,把排在前面的词条展示给李昭明看。

李昭明扫了一眼,确定了一个地点:“不错,就这里吧。”

2107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围着宿主快乐地转了一圈,又开始犯难:【可是这张卡面没有提供和氏璧的样貌,我们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像九州鼎一样直接用宿主的脸吧?】

“在器灵眼中,九州鼎也不全都是我的脸。”李昭明垂眸一笑,“至于和氏璧,我见过其他世界的和氏璧化形,这不是什么难事。”

身处人类监测不到的九重高天,李昭明手指夹着和氏璧的身份卡,抬手将其融入眉心。

浓云之中有金光沉浮,自下而上吞没白发青年的身影。

流星般的灵光流转开来,云端上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

来者身着玄金二色的山河星辰袍,头戴十二冕旒,垂下的五彩珠串即使在风中也一动不动。

祂胸前至身后盘旋着一条五爪金龙,金龙流光溢彩。

祂抬起脸,一双金色的凤眼注视着万古青天。

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祂手掌微微一握,一柄青铜剑便出现在手心。

祂举起青铜剑,剑锋映照出祂堪称华贵的容颜。

流转的剑光,不及祂眼中金芒锋锐。

2107“哇”了一声:【好有气势啊!】

云端中的传国玉玺抬眼,不紧不慢道:“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作记忆里那位和氏璧灵的李昭明刚摆了个架势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惊恐的尖叫打断。

“你你你你你你——”小天道一连说了十几个你,才抖着嗓子道,“你真的没见过阿夏吗?”

李昭明抬眼:“怎么?你的阿夏也是这张脸?”

小天道哽咽:“不是,阿夏和九州一样是息壤铸就,长相都随女娲,你这张脸更像嬴政……但气势很像阿夏,你现在抬头的样子,更像了。”

李昭明消化了一下和氏璧身份卡牌里的记忆,循着这份记忆里的姿态勾唇一笑:“那这样呢?”

那笑容肆意张扬,尽管容颜不同,神态却和小天道记忆中的和氏璧一模一样。

“呜哇!!!!!”

现在做出的表情是李昭明认识的那位和氏璧很少有的张狂笑容,但显然这里的小天道很熟悉这副姿态,哆哆嗦嗦得像是要晕过去——前提是天道真的会晕。

李昭明觉得自己在逗一只又怂又胆肥的小兽。

他以前揍过的奇葩天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偶尔碰到这个品种的还挺新奇的。

“这么怕?”

李昭明逗小兽逗够了,将青铜剑挂回腰间,捋了下被十二冕旒束缚的头发。

下一刻漆黑如夜的头发转化为他原本的银白色。

白发金眼,一看就知道和九州鼎有关系。

小天道颤巍巍道:“那个,你用这张脸的样子是没关系的,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李昭明:“什么?”

“十二冕旒和这身龙袍……”小天道声音低了下来,“阿夏不穿这身很多年了。”

李昭明扬眉:“嗯?我看看。”

身份卡里的记忆有些凌乱,他刚刚只抽了一千多年的记忆扫了一眼,还没有看到后面。

重新抽调记忆,他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一百多年前,传国玉玺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这片土地上四处升起的硝烟,解开戴了两千年的冠冕,脱下自诞生起就穿在身上的山河星辰龙袍,将它们一并丢弃在旧王朝的废墟上。

夕阳的余晖照在萧条的古城楼上,好似燃烧起焚天的火焰。

熊熊火焰之中,祂漠然转身,迎着前方的朝阳走去。

李昭明睁开眼,笑容明亮:“我知道了。”

十二冕旒与玄金色的龙袍一同褪去,银白长发在空中纷纷扬扬。

李昭明抬手拂过面前虚空,一排排整齐的“发饰”出现他面前。

他随便选了几根银色的发簪将长发挽成高马尾,整个人和之前相比更加利落许多。

“这样就好了,也不会和你的阿夏有很大出入。”

做完这一切,李昭明转过身,就要往之前选定的出场地方而去。

小天道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我刚刚听你说,你见过其他世界的和氏璧,祂好吗?”

李昭明此刻已直下云端,闻言朝着天空招招手:“你说荷华?挺好的,不用担心。”

同样是和氏璧灵,你的阿夏可比我认识的荷华待遇好多了。

空中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芒没入汹涌的大海,与此同时,基地总控室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程序员看着屏幕中的南海范围内,一团红色能量波动越来越大,最后席卷整个海面,张扬得似乎要吞没海洋。

程序员:“不是吧,这个能量波动蔓延速度和扩张的范围……波动特征怎么比之前的老祖宗还夸张?”

如果说九州鼎的能量波动像徐徐流淌的静水,沉静无声,这位的能量波动就如同燎天的烈火,张狂得不可一世。

【作者有话说】

看着同事们和我一样面无表情上班,我就知道大家都想一块去了

第66章 生生不死心14

◎“尔等应当感到荣幸”◎

碧霄长风辽阔,南海波涛荡漾。

风吹白浪,卷起千堆雪;浪拍征帆,震开万颗珠。

无数条渔船在平静的海面上来来往往,一张张巨网撒下去,带起无数波浪。

出海的渔民们面上洋溢着笑容,工作空闲之余谈论着近几日发生的大事。

“听说对面的老外又整幺蛾子了,他们拿导弹火箭对着自家海域打嘞!那片海域还有不少活人呢。”

“看到了,还赖咱们家人居然去救人呢。”

“呸,咱家祖宗那是去救在那边还没回来的自己人的。”

“他们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完全不管人的死活啊。”

“正常啦,对他们来说,不给别人制造麻烦就算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了。”

“他们祸害起人来也不管是本国别国,哎你还别说,这方面倒是挺一视同仁的。”

“之前他们那边什么化工实验室爆炸,冒出来的烟老高老高的,还都是五颜六色的,某抖上的视频到处都是,看着真叫人心慌。”

“啊,他们不会又搞出什么新东西出来祸害全世界吧?”

“谁知道,与其担心这个,比如担心离我们这么近的小鬼子又要使什么坏了,他们的污水还没排完,我们可是要靠海吃饭的。”

“坏事做尽啊,他们自己不是靠海吃饭吗?为什么还要砸自己的碗。”

“哼,他们不是在别的国家买了地吗,真出事了到时候他们那些有钱人集体逃到新的地上不就行了。”

“那他们地上其他人就又不管了?”

“怎么不管?你没看他们以前拍的那些岛国沉没灾难片,真出大事了他们第一时间把人往咱们家送,片子拍了一堆都是这个鬼样子。”

“这是把咱们家当冤大头啊。”

“可不是,他们跪这个爹那个爹,到头来真出大事还是想让咱们接下他们那口锅,想得美!”

“呸呸呸,真晦气!”

……

渔民们聊着天南海北的话题,但不管什么话题,最后没过多久就往国家大事世界形势转变,紧接着开始痛骂隔壁不做人爱做鬼的邻居。

说着说着,忽有一人指着海面下说:“看,那是什么?”

碧波荡漾的海面下正有一团极为明亮的金色光芒,以极快的速度从水下冲出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渔民们常年在这一带海域捕鱼,时不时会打捞上一些不认识的破铜烂铁,拿去岸上某个地方换一些奖励。

他们很有分寸,知道哪些是自己能捞的,哪些是自己不能捞的。

比如说,眼下这团从海面下极速飞来、足以灼伤他们眼睛的金芒,就很显然不是他们能碰的东西。

渔民们大声呼唤着同伴赶紧把船开远,但光的速度即使减缓许多,也远比他们的动作快。

瞬息之间,一轮太阳跃出海面。

渔船上架起的摄像头在这一瞬间都拍不出那轮过于明亮的日光。一时之间,人们竟分不清头顶上哪一轮才是真的太阳。

直到那轮海底跃出的太阳在半空中缓缓收敛明光,轻飘飘降落在离得最近的渔船船顶上,人们的眼睛才得以睁开。

一只玄金的长靴从光芒中踏出,紧接着是一片漆黑的衣摆,闪烁着暗金色的烈芒。

再往后是一个逆光而出的高挑身影。

来者着一袭玄色修身暗纹圆领袍,翻开的衣领上以金线绣山河。

荧荧明星化作一条纤细的腰链缠在祂腰间,翻飞着鳞片纹路的衣袍被一柄青铜剑压下。

祂银白长发被几根样式奇特的发簪挽起,双眸灿灿如星火,眼角下方各有一道殷红的祥云纹路,逶迤开来似血如火。

是海上走出人间的烈日,灼灼其华。

无数个摄像头和不远处某些黑黝黝的洞口对着祂时,祂也只是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紧了紧手臂上的护腕。

“今夕是何年?”来者如是问道。

人们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回答祂的问题。

祂也不恼,只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护腕,耐心地等着周围的人们开口。

“现在是华洲20xx年,大妹子啊,你也是那些古代的瓶瓶罐罐成精吗?从海底出来你这是沉了多久?”

一片寂静之后,总算有人想起近来发生的大事,一个中年人拍了拍脑袋,赶忙开口,“咱们现在可是新华洲了,大妹子,你是咱哪个时代的老祖宗?”

她这一开口,其余人也反应过来。

“哎哟,这不会也是咱家老祖宗吧?”

“听说以前那些铜罐子铁罐子陶罐子还有字画都能变成人,我还没见过呢。”

……

围观的人们声音窸窸窣窣,眼前的打扮跟电视上的古代人没什么区别,他们经常看相关新闻,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文物都能长个人样。

再加上时不时就会有海底发掘出古代沉船,船上有各种瓷器啊丝绸啊玉器啊之类的新闻,他们很自然地就把这年轻人代入进去。

听着耳畔的吵闹声,船顶上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我是秦朝时生的。”

祂一个动作就从船顶上跳下来,在一众惊呼声中走到最先开口的那中年人面前。

“沉的时间也没有很久。”祂说,“最近这里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吗?”

中年渔民道:“嗨!咱们这儿能有什么事,也就是隔壁的和对面的邻居天天找事儿,害我们打鱼都不方便!”

她像是找到告状的地方,义愤填膺地说着这段时间不大不小的麻烦。

许是这从海底上来的年轻人态度实在是和善,在加上某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天然好感,周围的人们一时忘记了对方出场方式如何惊世骇俗,纷纷也朝着面前疑似老祖宗的年轻人抱怨起记得的事来。

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知不觉竟零零散散地将从前往后一些事情都抖了个干干净净。

那年轻人只是含笑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眼神对上每一个朝祂开口的人。

金色凤眼之中包含着极为明显的鼓励,接收到这一点后,人们说得更加来劲了,甚至还有好几个拿着梯子爬上祂在的那艘船,挤过去与祂说话。

推推搡搡间,不少“渔船”朝这里靠近,一条形制稍微有些不同的船开进祂停留的渔船附近,上面站着几个穿着军装的人。

他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灵的存在公开之前他们就接收到了上级指令,很早就开始排演遇到灵的方案,碰到不同突发状态应当怎么做。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案,都没有模拟出现在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

倘若不是研究基地确实检测到这里爆发出迄今为止最张扬的能量波动,他们也是直接按照基地发来的坐标赶来,他们真的很难将那个坐在人群中心,侧耳听着身边人说话的年轻人当作是“灵”,而不是人类。

“再等等。”

其中一个人说道,“祂看起来没有恶意。”

此时人群的话题已经从隔壁的邻居们多讨人厌转变成最近他们家中是否有余粮、餐桌上的东西怎么样、幼童上学情况如何、家人生病后去医院会有什么样的流程等等等等。

也不知中间的年轻人身上哪里来的亲和感,只要看到那双被殷红祥云托举的金眼,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打听他们情报,下意识就把自己相关的一些事情倾吐了干净。

年轻人接收了一堆有的没的信息,听着后面依然歪到家长里短的话,面上笑容温和。

正在休假被薅起来加班的奉湘开着小黄.车赶到时,看到白发金眼的年轻人这般柔和微笑的模样,猛地还以为看到九州鼎站在那里。

可九州鼎已经离开人间,鬼门关后的那一次不出意外就是他这辈子和祂的最后一面。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是笑着的,眉眼却锋利得像一把要刺破长空的剑。

他初步明了为何基地里的器灵提起和氏璧时,大都是一副又依赖又敬畏的神情。

“如今已是新华洲,您是——”

奉湘和海上的同僚打了个招呼,在他们的目光中淡定开口,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器灵堵了回去。

“我知道是新华洲。”来者抬起头,下一刻踏空而出,一步步走到奉湘面前,“我睡了几十年,不过是想知道目前华洲的情况罢了。”

几十年?

奉湘脑子转了转,面上不动声色:“您想知道华洲近况,可以来我们基地看看。”

来者抱着手,漫不经心道:“以前有人告诉我,只有走到他们中间去,才能知道真实情况。”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基地有您的不少后辈在,我认为您或许更想从祂们口中知道您想要知道的事。”奉湘道,“嬴前辈,您觉得呢?”

嬴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旋即道:“你挺聪明的,难怪阿兄觉得你不错。”

奉湘面不改色,任由自己被利剑一般的目光打量。

“不过很可惜,我从没对他们抱有什么期待。”白发青年撇了撇嘴,“我后面出生的那群家伙,很多在坟头里待久了,没一个长脑子的,随便说两句话都能糊弄过去。”

尽管奉湘这段时间确实感受到家里一些老祖宗在某些方面单纯得可怕,但他本能觉得自己至少不能在这时候附和对方,只好尴尬笑笑。

果不其然,对方很快话锋一转:“倒有几个后来给我调.教出来了,勉强看得过去。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勾践祂们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奉湘很有眼色开口:“没有没有,怎么会添麻烦呢?倘若没有前辈们及时现身,我们恐怕要折损很多人手,这么说来还是帮了我们大忙。”

华洲那么大,随便出来几个恶灵就够从未接触过这些的人类喝一壶了。但目前为止都没出什么乱子,还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主动出现的器灵帮了很大忙。

“那还不错。”

这句话语气极为随意,可奉湘还是听到其中暗藏着的满意,在心底为自己刚刚的机智点了个赞。

奉湘扫了一眼周围,又道:“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如果对方要留在这里,他肯定也不能走的,继续陪着对方体察民情也是情理之中。

没办法,就算特别行动组里这次也一堆人想要出来见见这位和氏璧化身——那可是传国玉玺!

基地确认这是和氏璧化身,还是从那些刚开始很惊喜,紧接着一个个化身成鹌鹑缩在后头的器灵那里得知的。

不知为何,之前越王勾践剑祂们明明嘴上一直念叨着和氏璧,真要到可以见面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主动提出要跟过来的。

综合考虑之后,竟然只有奉湘这个一直做九州鼎联络员的人最合适最有经验。

同为历史传说中最有威信的器灵,和氏璧总不会比九州鼎还难搞吧!

但九州鼎脾气真的很好——奉湘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在器灵们眼巴巴的目光下,主动把自己打包到路上了。

嬴夏手指点了点下颌,没有立刻开口。

奉湘注意到这个动作很像九州鼎思考的时候,不愧是兄妹。

“华洲内最近风平浪静,很不错。”半晌后,祂说,“我要去别的地方转转。”

奉湘看了一眼手机:“好的,您的电子证件已经在加急制作中,十分钟后即刻全球通行,不耽误您微服私访。实体证件稍后就能制作完成,需要的话很快就能送来。”

嬴夏摆摆手:“朕、我暂时没有去西方的打算,就在这里转一转。”

奉湘微笑:“好的,需要我随行吗?”

嬴夏转身:“你随意。”

祂朝着不远处围着船只招了招手:“我出去转转,赶明儿得空了来看你们。”

声音并没有很多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先开口和祂搭话的中年女人依依不舍道:“那行啊,大妹子你可一定要来啊,姨给你做最拿手的酸辣鱼!”

嬴夏说:“好嘞——”

祂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踏着海浪远去,奉湘交代了同僚几句后,开着小黄.车追了上去。

追了一会儿,奉湘便发现一个问题。

对方看起来是在海面上漫步,踏出的每一步都很清晰,实际上行动速度非常快,一眨眼间就离得很远。

奉湘想了想刚才对方和那些人们说话时的姿态,托了个大。

“十四,锚点定在嬴前辈身上,离嬴前辈三步远。”

对着灵确定地点时,他的声音往上扬了几分,正好在前方的器灵绝对能听到他的声音。

也正如奉湘猜测的那样,对方并没有认为这是冒犯,任由他跟在后面。

目前看来,和氏璧的性格似乎没什么难搞的地方?

奉湘猜测,可能是他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不知道为何器灵对和氏璧的态度那么矛盾。

算了,也就是有几分好奇而已,总归基地里的那群器灵也不是真的恐惧和氏璧,看起来只是像小孩子玩疯的时候不乐意见到家长罢了。

无言漫步许久,前方隐隐约约看到了海岸线。

奉湘觉得前方的建筑有点眼熟,但有些想不起来是国内哪里。

直到海岸线离他越来越近,建筑越来越明晰,上面的文字也越来越鲜明——

“瀛洲?”

奉湘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朗声道:“嬴前辈,您来瀛洲做什么?”

“有些事情,我很早就想做了,可惜那时候我还得遵守规则,不能动手。”嬴夏回头,露出一个极致灿烂的笑容,“别担心,我就是去东瀛转一圈。”

奉湘咽了咽口水,不抱希望道:“您是去见这里的老朋友么?”

嬴夏惊讶道:“你在说什么?这蛮荒之地怎会有朕的故友?”

奉湘:“故敌?”

白发青年很嫌弃地皱眉:“凭祂?”

奉湘叹了口气:“总要有个理由吧,否则您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去见基地的前辈们,而是来这里溜达,前辈们不会难过吗?”

嬴夏:“少管朕,你可以跟着。”

奉湘“勉为其难”道:“好,您的身份特殊,我可能需要全程记录您的行动,以供日后国际交流使用。”

记录下来,供魔法部扯皮,以及国内快乐下饭使用嘛。

他暗搓搓地想,他可是“阻拦”过的,可是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类,怎么可能拦得住目前辈分最高的和氏璧?

九州鼎说,瀛洲的事交给和氏璧来处理。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摄像头~

奉湘从戒指里掏出一个高清摄像头对准,从镜头后他惊讶发现,嬴夏眼角下的鲜红云纹其实是由一片片极其细小的鳞片纹路组成。

龙鳞啊,倒是挺符合身份的。

时隔千年,嬴夏踩着海浪,光明正大踏上了瀛洲的土地。

青年翻飞的衣袍闪烁点点金光,在眼角下殷红云纹的映衬下笑容愈发肆意。

当然有人发现祂,只是他们看着后面架着摄像头的奉湘,只以为这是外来的游客穿着衣衫前来旅游拍照留念,并没有当一回事儿。

嬴夏来到瀛洲,做的第一件事是收回这片土地上所有属于华洲的古物。

于是奉湘知道了,能够完全掌控结界之内这片土地、没有任何事情阻碍的器灵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和氏璧不需要考虑什么远古契约,祂也不需要配合官方的行动,祂只是随着自己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无数个金色光点从瀛洲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到祂的手心。

每一个光点中央都是一件古物。

奉湘看着一件古旧的青铜器从某个方向飞出来,想起自己曾经在某一个任务中,从瀛洲国立博物馆里见过对方,那时旁边的标签写的是“摇钱树”。

可那明明是东汉的青铜树。

英洲博物馆百年认证的强盗名声,让一部分华洲人忽略了离得最近的盗贼。

当年的战火中,瀛洲同样盗走了华洲数百万件古物。

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摧毁。

在某种见不得天光的阴暗想法下,华洲许多珍贵的孤本古籍书画都付之一炬,造成的损失和英洲比起来并不小,一些当年甚至损失要更大。

次生文明见不得原生文明一直繁荣昌盛,当原生文明陷入衰弱,它们便会一拥而上,狠狠从原生文明身上撕下血肉来供养己身,希冀原生文明能够就此彻底陨落,它们便能接下这滔天声名。

然而原生文明并不如它们所愿。

嬴夏站在瀛洲的土地上,手腕翻转间,无数道明光奔腾而来。

不管是这两千年来祂见过的君主赐下来的那些,还是当年沦陷的战火中祂眼睁睁看着被抢走的那些,全部在明光中回到祂的掌心。

奉湘记录下这一切,本以为这就应当结束了,他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就见到对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随手一甩。

那发簪破空声几乎要盖过遍布天空的那些无人机的声音,毫无阻拦穿山过海,钉在某个神社的柱上。

神社的主持听到声音出来,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那根发簪从柱子上拔下来。

他颤抖着手,心中忽然涌起极大的恐慌。

而后嬴夏手往下一压,腰间那柄青铜剑就自动跳到祂手心。

下一刻祂抬手朝着某个方向一劈,一道雪亮剑光撕裂苍穹,没有触碰到下面任何一个生灵,只直直向着某个建筑物而去。

位于某个丘陵之上的“瀛洲第一塔”八纮一宇塔从塔顶开始寸寸裂开,在下方所有仰望着这座塔的人眼前一层层倒塌,最后连着被压在塔底下的无数块来自他国的砖石应声而碎。

嬴夏就着这个姿势提着剑往瀛洲国都的方向走去,剑尖触碰到地面,划出道道带着“撕拉”声的火花。

刚刚收回古物、劈开高塔的动静已经很大,这下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忽视。

在周围人的尖叫声中,此地的护卫人员姗姗来迟,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对方,甚至无法靠近身后举着摄像头拍摄的青年。

叽哩哇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奉湘并没有在意,他骑在小黄.车上架着摄像头,甚至有空分出一只手打开耳麦全程播报。

走到这里,看到嬴夏挥出的那一剑,看到祂前行的方向,他如何不知道对方要去做什么?

老实说,他想轰掉那里很久了。

不仅那里,瀛洲这片土地上有许多东西,他都觉得很碍眼。

嬴夏毫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着祂,有多少个摄像头对着祂——祂巴不得有更多的镜头对准祂,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播报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