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平日里,楼明岚总是光风霁月,温柔近人,加上那张脸,像个仙气飘飘的仙人一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接近一米九的高大健壮,腕力强横到褚锡根本挣不开,甚至感觉到了痛感。

“楼明岚,你他妈给我放开。”褚锡喝道。

这脏话一出,谢鸢瞬间冷了脸。不过在他开口之前,楼明岚先有了反应,他钳住褚锡的那只胳膊猛然抬起,又倏然落下,接着往外一推,一把将褚锡推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包括谢鸢。方才楼明岚那动作堪称优雅,却很轻易地就给褚锡甩出去了。

“这没你的事了,出去。”楼明岚冷冷道。

褚锡脸色难看至极,显然没打算让步。楼明岚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踢开了掉在脚边的球杆,展露出他少见的怒气:“给我滚!”

眼看着场面无法收拾,盛宁重重地叹了口气儿,拉着徐泽一块给褚锡清出去。

褚锡气得要命,猛推开两人:“没我的事了?楼明岚,你在这拽什么几把玩意儿?你——”

“够了昂!”这话太脏了,盛宁也沉了脸,瞥见谢鸢肩头已经冒出了血迹,“你打也打了,别得寸进尺。”

“就是,”徐泽斜睨着他,警告道,“我劝你冷静一点,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楼~明岚又是什么身份。”

褚锡走了,愣在一旁的表弟也被带了出去,盛宁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室内寂静,只有残破的灯光一闪一闪,在线路终于稳定住的时候,谢鸢才有了动静。

他好似疲惫又好似没力气似的靠在墙上,抬眼看向面前的楼明岚。

楼明岚站在他斜侧方,没看他,长发挡住半张脸,紧抿地唇线泄露出他此时不悦的情绪。

“岚董不动手吗?”谢鸢开口,嗓音很低,甚至有些嘶哑。

楼明岚偏头看过来,于是谢鸢看清那张总是温润平静的脸,变得冷峻,那双如湖水一样的眼睛,成了冰潭。

“我该动手?”楼明岚问他。

谢鸢没回答,楼明岚微微转过身,正面对着他:“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想撞死谁?”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停在谢鸢面前,“褚锡,还是我?”

“我没有。”谢鸢本能地反驳,可眼神却躲避似的撇开,随后他掩饰似的笑了一下,用玩笑的语气说,“我又不是杀人犯,怎么会想撞死谁,我就是,就是开个玩笑,吓到岚董我很抱歉。”

尽管谢鸢演技精湛,可这解释依然蹩脚得很,没有消弭错误的作用,只会更加惹恼对方。

没有人会觉得拿人命开玩笑好笑。

也并没有人能原谅拿命开玩笑的人。

楼明岚显然不接受他的解释,也显然被惹怒,他突然伸手抓住了谢鸢还湿着的头发,逼迫他扬起头。

后脑磕在柜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随后是楼明岚咬牙似的发问:“谢鸢,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这一下是很疼的。谢鸢皱了皱眉,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咂嘴道:“你就当我有病吧,”他笑了一下,没脸没皮似的道歉,“抱歉岚董,你应该知道我这人性格恶劣得很,还睚眦必报,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就是想跟褚锡那小——”

“撒谎!”楼明岚手上用了力,谢鸢感觉到了更重的疼痛,不过这回疼的不是脑袋,而是额角——先前褚锡那一杆不仅打中他的肩膀,还划破了他的额角。

血珠冒了出来,楼明岚没管,他垂眸盯着谢鸢的眼睛:“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我,你今晚的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谢鸢不安地深呼吸,鼻尖嗅到楼明岚身上散发的草木香,还有一丝浅淡的血腥味混在里面。这让楼明岚这个人都变得危险,极具侵略性。

谢鸢眉心拧着,神色既痛苦又烦躁,咬着牙根没有说话,心想,自己能让他这么生气也是头一份了吧,会让他记住吧。

两人无声的僵持,头顶的吊灯又开始了博弈,忽闪忽闪,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何。

过了几秒,又或者是十几秒,楼明岚像是失去兴趣,周身紧绷的气场松了些许。

“你在跟我生气。”他忽然开口。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在谢鸢落荒而逃的那瞬间,他就确定那辆红色赛车冲出缓冲带时所散发的侵略,怒气,甚至是若有似无的反抗,恨意,都是冲他来的。

楼明岚松了手,血迹沾染在他手心,他略显烦躁地用指腹碾磨,让两种颜色的血迹融合,才终于抑制住情绪,温和地开口:“谢鸢,我做什么了,竟然让你恨上了我。”

谢鸢眼睫轻颤,视线下落些许,停在楼明岚敞开的、绣着蝴蝶纹路的衣领上。

心脏开始发出钝痛,恍惚看见蝴蝶飞舞,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车门打开时,浑身发软,张口都说不出话的时候。

事实上他说出话来了,轻不可闻的两个字。

“没有。”

楼明岚抬眼,重新看向谢鸢,那目光沉静地像是审视,又像是等待。

过了好久,谢鸢抬手,抹了一把流到眼尾的血珠,开口说:“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楼明岚问。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谢鸢停顿下来,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开口。那声音很轻,有些尾音几乎听不见,可楼明岚还是听见了。

楼明岚心绪一震,目光凝在谢鸢脸上,看见他垂着眼皮,那抹红留在他眼尾,让他露出的那一点笑容,都变得刺眼。

“自作多情,太难看了。”

谢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说出来并没有轻松,但他仍然不可抑制地升起期待,像期待审判一样,期待着他的爱神说些什么。

可他知道不会有的。

因为他的“爱神”,不是真正的爱神。

一直到那盏残破的吊灯彻底熄灭,沉重的黑暗压下来,满室寂静中,依然只有相顾无言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楼明岚低而缓的声音响起:“你在包厢外面,听见了?”

谢鸢没有回答,只是好像很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没有了之前的轻佻,全然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

楼明岚没有说没关系,他后退一步,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手帕,递到谢鸢面前。

等到谢鸢接过,他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之后楼明岚转身离开,留谢鸢一个人在满室狼藉之中,在一片昏暗之中。

眼尾又传来液体流淌的感觉,谢鸢抬手摸了一把。

这次没有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