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寒章(1 / 2)

不想了 花卷 3193 字 22天前

季尧和杨贺离世之后,寒章娶妻生子,和赵小夺be,他失势被斩预警

1

寒章倒台那一年,冬天格外的漫长,白雪纷飞,燕都里银装素裹,干净得近乎凄凉。

凄凉。

寒章咂摸着这个词,燕都一贯以繁华闻名于世,烟柳画桥,他登高远眺,昔日热闹浮华的燕都笼罩在皑皑白雪里,天地白茫茫一片,刹那间,什么名利权势,好像都是一场空。

偏偏他为此经营了一生。

寒章想起少时住在寒家的偏院,那时寒家虽仍在南燕十大世家之列,其实已经没落了,剩个空壳子。

寒家最出息的是寒章嫡出的大哥,也不过任个从六品官,这样的官,在燕都一抓一大把。他父亲看重他大哥,腆着脸四处为他大哥铺路,至于寒章这么个庶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寒章这人生来心气高,自认文韬武略样样不比他大哥差,但凡他父亲给他一分机会,寒章想,他做的不会比他大哥差。

可全府上下都笑他痴心妄想,不过一个卖花女的儿子,能有什么出息。

寒章的母亲是卖花女,无意间被他父亲看中,一夜春宵,后来就有了寒章。

寒章不甘心碌碌一生,他要证明,即便是庶出,即便他母亲是卖花女,他寒章,不比任何人差。

为了这么个念头,寒章受尽冷眼,磕得头破血流,世家傲骨磋磨得七零八落,临了,自断后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自请投入当朝大权阉杨贺帐下,屈膝长身一跪,认阉人为父。

起初寒章没想到杨贺会当真收下他,可那个年轻的权阉只是盯着他看了会儿,当真饮下了他敬的茶。

寒章从此摇身一变,成了杨贺的义子,人人忌惮的大公子。

世家无不以他为耻,可那又如何,寒章掂着一纸调令,凉凉地嗤笑了一声。这是调他入刑部的文书,认杨贺为义父的第二天,他就入了刑部。

官高于他的也好,昔日瞧不起他的也罢,当着他的面,都要赔着笑,称他一声寒大人。

寒章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权势着实是个好东西。

难怪人人都愿为了它生,为了它死。

寒章想,他要位极人臣,要权势在握,要这天底下的人再不敢轻视于他。

2

杨贺权倾朝野那十几年,寒章仕途坦荡,官至刑部尚书,后来擢为当朝右相,同左相沈凭岚成鼎立之势。

寒章聪慧谨慎,深谙人心,在朝中如鱼得水,虽然不乏有人背地里骂他是阉党酷吏,可寒章根本不在意。

他们越是骂,就证明他们除了口舌之利,拿他根本没办法。这样的人,寒章有的是让对方再也开不了口的办法,他心情好时不予计较,可这话要是落在赵小夺耳朵里,那小子就会气恼不已,皱着眉毛,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寒章发现这么多年了,赵小夺生气时的表情他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不但生气的,他笑的,害羞的,情动的,发愣的,伤心的,点点滴滴,竟然鲜活如昨。

分明赵小夺已经离开燕都,守皇陵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啊。

赵小夺这人长不大似的,横冲直撞的,像头生龙活虎的小豹子,明明是个残缺的阉人。

寒章知道相较于他,杨贺更信任赵小夺,更喜欢赵小夺,起初他心里有些不平。

不过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太监,凭什么和他平起平坐,轻易就得了杨贺的信任。尽管寒章心里通透,杨贺了解他,若换了他是杨贺,恐怕也会更信任一个唯自己命是从的人。

赵小夺总喜欢叫寒章义兄,义兄,义兄,义兄,上下嘴唇一碰,声儿蹦出来,亲昵又信赖。

那小子抠得很,活脱脱的小财迷,有一回他佯装生气,赵小夺竟舍得花了大价钱给他弄了把沉香木的折扇,还说,留着钱以后买大宅子给义父养老,要买很大很大的宅子,很多很多仆人伺候义父。

寒章心中嘲笑他愚蠢,杨贺用得着他来养老?却鬼使神差地问他,义兄呢?

赵小夺眨巴眨巴眼睛,说,义兄你不是有府邸么。

寒章说,你一口一个义兄,果然是随口叫的,心里根本没有义兄。

赵小夺嘟囔道,哪儿能,义兄你胡说。

他看着寒章,不情不愿地说,那我给义兄留间院子,义兄要是想来住了,就来。

寒章气笑了,掐他的脸颊,把腮帮子肉都掐红了,赵小夺嗷嗷叫地掰他的手,才说,省省吧,真当义兄稀得你的破烂屋子。

赵小夺揉着自己的脸,说,我的才不是破烂屋子。

后来赵小夺去守皇陵,成了守陵太监,一辈子要守在皇陵。守陵太监是苦差,不啻于发落,屋子年久失修也没人管,很是简陋,雨时顶上漏雨,淅淅沥沥的,门前栽了两树枣儿树,歪歪斜斜很有些年头。

有一年寒章喝醉了,不知怎的,发了酒疯,竟孤身骑马疾驰几十里,去了皇陵,醉醺醺地倒在赵小夺门口,叫,小夺,开门。

赵小夺披着衣服,被吵醒了,脸色不好看,眉眼沉郁地看着寒章。

寒章看着赵小夺,恍恍惚惚的,好像时光回溯,面前的青年还是那个会软乎乎地叫他义兄,满心信赖,被他折腾得不行,只要他随便哄哄,就又会气鼓鼓地钻进他怀里咬他的小豹子。

寒章胸口情绪激荡,失了控,对赵小夺露出个笑,轻轻叫了声,小夺。

寒章说,小夺,义兄……义兄来看你。

他朝赵小夺伸出手,赵小夺却退了一步,说,寒章,要撒酒疯去别处撒。

他冷冷道,你看看这是哪儿!

寒章听着他口中的寒章二字,心口发疼,茫然地四下看了看,说,这里不好,小夺,义兄来接你回家。

赵小夺漠然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寒章说,你的家?

他恍了恍神,好像清醒了,又好像没清醒,说,小夺,你说你家里会给义兄留个院子。

赵小夺愣了下,脸色露出几分复杂,沉默地看了寒章一会儿,说,你回去吧。

寒章望着赵小夺,问,你不要义兄了?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说话,半晌,赵小夺说,不要了。

寒章说,你不是喜欢义兄么?

赵小夺道,不喜欢了。

他疏远冷淡地看着寒章,说,寒大人,请回吧,皇陵重地,不要扰了义父和陛下的安宁。若再纠缠,别怪我动手了。

说罢,赵小夺直接将门关上了。

寒章倏然间,酒就醒了。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会儿,不过须臾,里头的灯也灭了,世界一片漆黑。寒章抬手按了按心口,闭了闭眼,慢慢挺直脊背,踏着黑暗,转头朝着来时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3

八年里,寒章和赵小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明明他们此前亲近得像是一不留神,就要一起过一辈子了。

可这一辈子太长了,长到寒章能从爱里清醒过来,回到现实,想起他追逐的权势,想起他立下的宏愿。

寒章到底是舍了赵小夺。

寒章和老相爷的千金在一起时,想起赵小夺,心中竟会心虚,抗拒,迟疑,他想,不若再拖一拖,反正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这两年杨贺身体出了问题,皇帝无心朝政,朝中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隐隐暗潮汹涌,沈凭岚和何峭不是好相与之辈。平日里有季尧在,局势平稳,一旦他松手,原本平衡的局势就会被打破。

寒章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被动的地步。

何况,寒章想,难道他们要这么走一辈子么?

寒章原以为依赵小夺的性子,说不定会同他打一架,没想到,他只问过一回,得了结果,就平静地走了。

寒章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像丢失了最珍贵的一块,再无法修补。

就连杨贺都没有问责。

后来他和老相爷的千金成了亲,那是个婉约娴静的姑娘,满燕都都是赞美之声,都道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洞房花烛夜,二人拜了堂,寒章挑开新娘子红盖头时,看着她含羞带怯的面容,却走了神,不期然地想起了赵小夺。

有一年,他们奉命去东海剿匪,那时他们还暧昧,正逢着当地有新娘子出嫁,十里红妆,热闹极了。

一路都是撒的鲜花,赵小夺兜了满头满脑,红的,粉的,鼻尖还落了一片,他仰脸顶了顶,不知哪个姑娘的红手帕掉了,被风卷着,直接盖在了他头上。

寒章压着他脑袋上的红手帕,玩笑道,小夺,你今天这是也想做一回新娘子,嗯?

赵小夺晃着脑袋,还扒拉他的手,咕哝道,谁要当新娘?

寒章说,你啊,红盖头,新娘子。

赵小夺道,我是男人!哪有男人做新娘子的!

寒章笑道,做义兄的新娘子啊,干不干?

赵小夺噎了噎,握住他手臂的指头蜷了蜷,声音小了,嘟哝道,不干,你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