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谢柔。”
明明是骇人听闻的事,明央却说的稀松平常。
裴云也的确是有些讶然明央这样的经历,却又觉得这些非常合理。
远山那次明央烧糊涂的时候地呓语,医院里因为噩梦紧蹙的眉头,还有清醒后应激反应下的‘杀人论’。
或许不是演的也说不定。
那些碎片信息都在逐渐拼凑完整,一点点在裴云也面前展开明央那些过往。
明央长成这样的性格,和生长环境脱不开干系,他身份的确不正,加上谢柔和明盛雅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的确是家风严谨的明家想要抹去的存在。
裴云也的目光落到明央的脸上,借着火光他可以看清明央脸上凉薄地笑,还有不易察觉地怅然。此时的裴云也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同情、难过中的任何一种,更像是趋于怜惜和漠然之间的复杂情绪。他似乎天生对情绪不敏感,共情能力也寥寥无几。
他能理解一切情绪,却缺乏感知,所以成了他现在这个冷漠的性子。
“你是不是还怀疑过我其实是明盛雅的儿子?”明央忽然问道。
裴云也的确是怀疑过,所以他没有否认。
“是。”
明央笑了一声,“有这种怀疑太正常不过了,明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包括我。”说完这句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这点裴云也倒是很赞同,像他们这种家庭多少都有些旁人看不到的‘不正常’,比如陈亦鸣和名义上的陈家养子产生不伦的感情,甚至出柜脱离家族;再比如裴凌云曾经放任过手下的要裴云也的命,今天他们两家还能和和睦睦地一块过除夕。
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世家大族,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反常秘辛。
而他在除夕夜没待在家里做他该做的事儿,反而是因为一通电话跑到这里来和明央上床,现在还跟他在这玩我问你答的幼稚游戏。
这也是不正常。
但他却还是跟着问了下去。
“为什么要烧了这些画?”
明央:“不知道,想这么做,所以就烧了。”
在裴云也看来他这个回答其实等于没回答,但这的确是明央能给出的真实回答。
在明盛雅用那些画威胁他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或许明盛雅知道他会做什么,所以花园小筑里所有郑美玉的作品都被取走了,而谢柔的那些画他没能找到,眼前能看到的就是这些。
忽然起了阵风,残破的画卷被掀开,露出底下没烧完的手帕残料。
“那手帕呢?”裴云也又接着问。
他记忆里明央两次带着违和的手帕似乎都是在谢柔的忌日前后,两年前烟花爆竹厂里,明央也是将手帕投进了火海里,甚至还出现了类似于悲伤地情绪。
明央并没有追究他犯规,他凝着火堆中仅剩一点儿残角的手帕,好一会儿才说了句:
“她总是哭。”
这声回答声音又轻又飘,很快就随着那些黑灰飘远了。
但还是在裴云也耳边留下了痕迹。
谢柔的画裴云也看过不止一副,大片的黑红铺就,有种暗黑的疯狂之意,而代表浪漫爱情的玫瑰是最常出现的东西,却总是灰暗破败的出现。
脑海里忽然闪过明央送来的卡片上的简笔玫瑰,它们笔锋相似,应是同出一脉。
明央对谢柔的态度平淡无奇,甚至可以称得上目无尊长,毫不在意,但其实在他身上处处都能看到谢柔的痕迹,或许明央几次三番因为玫瑰情绪趋于失控都是谢柔的影响。
他对谢柔的感情应该不单单是爱和恨那么简单,这些交织着组成了明央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轮到明央,他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喜欢什么颜色?”
裴云也微微抬眸,明亮的火光划过他的眼底,“黄色。”
他问:“明盛雅死后陆明能拿到多少明恒的股份?”
“百分之七。”明央问:“你喜欢吃甜还是喜欢吃辣?”
“甜。”
这个回答令明央眼睛亮了一下,裴云也猜明央应该也是,他在为这个巧合愉悦。
裴云也:“陆辰呢?”
“唔…遗嘱没细看,应该差不多。”明央又问:“更喜欢男人还是更喜欢女人?”
明央的问题和他行事一样跳脱,却始终绕不开裴云也的喜好。
裴云也侧眸看了他一眼,“女人。”
这回答令明央眉头蹙了一下,他‘啧’了一声,猛地将手里的一幅画扔到火堆里,像是小孩子得到不满意的回答闹脾气事儿。
裴云也觉得轮到他下一个问题,他应该会问‘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许是因为思绪被带偏了,所以裴云也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让明央有些意外,所以明央蹙着的眉头也倏地松开来,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讶然,接着他上扬的眉峰落了回去,眸底闪过一丝愉悦之色。
“喜欢你啊。”明央说的坦然,他又随口问道:“你喜欢我么?”
摇曳火光令裴云也看向明央的目光变得很轻,明央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甚至有一秒是被明央这个近似真诚的笑容蛊惑了,只是他前科累累,而他们之间也的确不太适合谈论这些。
于是裴云也缓缓勾起嘴角,目光一点点巡视这明央的面容,嘴角噙起一丝讽刺弧度,
“你觉得呢?”
睡了还不够,还想要感情吗?
对于他们来说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裴云也会这么说明央自然也不觉得意外,他低笑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回了刺目的火光之上,眼底的戏谑逐渐被遗憾取代。
冷风袭来,火势渐长,温度也同他表情一般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