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北元?不就是上次住在大河家里的那个小伙子?”
江大川一听,立马询问。
“对对对,就是他。”
叶厘将鲍北元那边缺人手他想推荐江顺去帮忙的事讲了。
江大川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进城打工!
工钱还是一日三十文,跟在作坊一样。
如此一来,他们家等于有三个人进了作坊!
他喜道:“行!我回去就告诉他,他肯定愿意的。”
一旁的江大河忍不住开口:“小鲍是个好孩子,也勤快,上次的事的确吓人,是该找个人帮他。”
江大川道:“大河你放心,小顺也勤快,去了不会偷懒的。”
“我知道,大哥你也甭担心,小鲍性子很好,不会欺负小顺的。”
江大河道。
毕竟之前江通被欺负过,所以他想让江大川放心。
江大川当然放心了。
他知道鲍北元这倒霉孩子的经历。
但凡鲍北元性子硬些,也不至于被赶出家门。
再者,这活儿是叶厘介绍的。
他肯定相信叶厘!
于是这事就定下了。
待做完豆腐,叶厘、江纪干脆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江大河家,好帮着做午饭。
江大河原打算的是拿到生辰贺礼时,要在村中多转几圈,好叫乡亲们知道叶厘江纪的仁善。
可梁二香急着炖肉。
而且,刚才那一幕,磨豆子的那几个乡亲都看到了,这件事今晚就能全村皆知。
于是他就打消了念头,直接拎着肉回家开炖。
这饭还没做好,江顺就跑来了。
十四岁的少年,这大半年来因为营养跟得上,个子窜的极快,都跟叶厘一般高了。
他喜滋滋的向叶厘道谢,又询问叶厘他该注意些什么,省得惹鲍大哥不快。
叶厘细心指点他,毕竟叶厘的本意是想帮鲍北元分担活计,而不是给鲍北元添麻烦。
鲍北元这人好相处,平日别去打扰他就成了。
至于吃饭,由鲍北元管饭,两人甭管是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做,都是鲍北元掏钱。
不过,若是在家中做饭,那就勤快些,不出钱,得出力。
江顺嗯嗯点头,他懂的。
多干活,少说话!
他没留在江大河家吃饭,他得回家收拾行李。
嘿嘿,他要进城务工了。
县城诶,多热闹呀。
他今后要住在县城啦!
江顺走后,江大河家的午饭也好了。
猪肉炖粉条,白面饼子。
叶厘不但做了米酒蛋花汤,还指点江柳做了长寿面。
按照叶厘的标准,这生辰宴有些简陋。
可对江大河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五斤猪肉,梁二香全炖了下去,肉比菜都多。
汤汁上那油花多的,若是撇出来,能炒一大锅菜!
还有长寿面,这种稀罕物,他头一次吃呢。
香!
在饭桌上,江纪同他说起明年将田地佃出去的事儿。
果不其然,他先是纠结、不舍,可没办法呀,他总不能舍了作坊的活儿去种地吧?
既然小纪让他当地主老爷,那他就佃出去吧。
不过,就他家的这点地,可称不上是地主,等将家里房子翻修了,那他就买地,当真正的地主老爷!
他还不忘叮嘱叶厘、江纪:“小纪,你和厘哥儿也要买地啊,先打听着,若是有人卖,那就赶紧买下来。”
叶厘闻言一笑,解释道:“二叔,我打算先在县城买院子,明年小麦也去私塾读书,他这么小,可能会不适应。”
“他不适应?是你们俩想多见面吧?”
江大河眼珠子在他和江纪身上扫了几圈。
怎么还扯起小麦来了呢。
江柳闻言忍不住笑,可不是,小麦冤枉!
可叶厘不觉得害臊,正想要解释,江大河又道:“等天气暖和了,每天让小纪乘车回来就是,你买个牛车,天天去接他,两刻钟就能到家。”
“哪里就需要买院子了?”
“院子哪有田地香。”
年轻人,不懂田地的好哇。
第86章 江纪回县学 还是先买地吧
其实江大河是不太敢对叶厘指手画脚的。
之前叶厘要盖房子, 谁都没商量,说盖就盖了。
但如今江纪在,还事关田地, 于是他就忍不住想啰嗦几句。
再者,今个儿他生辰诶, 他说一些有的没的, 叶厘应不会当面撅他。
于是他就又道:“厘哥儿啊,将院子买回来, 你带着芽哥儿住过去, 吃把青菜都得花钱。”
“而且, 就你们一大一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还得天天给小纪小麦做饭, 哪有住在家里省事?你说是不是?”
叶厘笑着道:“可以买着吃。”
“那得花多少钱?一个拳头大的小肉包子就要三文钱,就小纪那饭量,一顿不得吃十个?”
“还有小麦,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江大河说着指了指江纪、江麦兄弟俩。
这兄弟俩面前都放着一个大陶碗。
碗中是满满的猪肉炖粉条。
这是他们俩的第二碗。
以江纪的饭量, 肯定还得再来一碗。
梁二香瞧见兄弟俩面前的大碗, 这下子也忍不住出言劝:“厘哥儿, 你二叔说的有理,这要是买着吃, 天天得花不少钱。”
“若是买地,什么都是自家种的,能省不少呢。”
她这话音落,江大河立马接上:“就是这个理儿, 咱老农民只要手里有地,那就有吃有喝。”
“哪个地主会亏着?”
“当地主最不亏了!”
除了二十年前那场祸事!
可这种祸事又不是天天有。
“而且,主要是咱们这边山多地少, 官府又不卖地,这田地也不是说想买就能买。”
北阳县这边能耕种的田地不算多,这些年来,大夏立朝时分到农人手中的田地,陆陆续续的被集中到了大小地主手中。
没办法,农人抗风险能力差,若是碰到天灾人祸,想度过去,不是卖地就是卖人。
就二十多年前,北阳县、还有八仙镇这附近的村落,大半人家都是地主家的佃户!
自家要么根本没田地,要么田地不够耕种必须得赁地主家的。
二十年前,流寇杀光了周遭的大小地主。
这田地又回到了官府手中。
官府就摸查人口,重新分地。
但太平盛世,人口增的快,官府手里的田地只分给新生儿,不买卖。
想要买田地,只能等着别人家卖。
可就眼下这个年景,天公作美,近几年都是风调雨顺。
县太爷也清明,没有官逼民反的惨剧。
因此,想买地,得遇、得等、得碰运气。
可不是今日想买明日就能拿到。
江大河之所以啰嗦这么多,就是想让叶厘先把银钱备好,这样若是有人卖地,那随时都能拿出银钱来买。
叶厘之前对这些不太懂。
原身不操心。
他也不关心,反正他靠生意致富。
此刻听完江大河这一番话,他不由看向了江纪。
江纪一直都懂这里边的门门道道。
但是吧,他手里又不是没田地。
而且,天知道他多想天天与叶厘见面!
不用行房,只是瞧见叶厘,那他就是高兴的。
若是能再亲亲抱抱,那他心里铁定乐开花。
因此,叶厘一提议说要买院子,他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
多好啊。
他下学之后直接回家,一推门就能瞧见叶厘。
再不会跟现在这般,两地分离,叫他们孤枕难眠。
可现在江大河把这个问题掰开揉碎,让他避无可避,那他……
他笑着道:“二叔,我觉得还是先买院子好。”
“为啥?”
江大河瞪大眼睛。
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呀!
梁二香也不解。
怎么看都是先买地重要呀。
叶厘同样不知他要说什么,便也瞧向他。
除了埋头干饭的江芽,饭桌上的人都望向了江纪。
江纪正了正神色,解释道:“狡兔三窟嘛,咱们在县城安个窝,万一将来有祸事了,也能及时避到县城去,是不是?”
“……二十年前的那种祸事,怎么可能再来一遭?”
江大河想要拍桌子了。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可叶厘差点儿乐出声来。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难为江纪能扯出来。
罢了罢了,江大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反正这会儿是买不起院子的,而且开春之后,只要他想,那日日都能赶着牛车去接江纪回家。
反正他闲的长毛,就多跑腿吧。
以作坊的收入,一个月五十两,半年就能攒出一个院子。
明年入冬时将院子买下来就成了。
于是他道:“江纪,二叔说的有理,咱们就听二叔的,先将买地的钱留出来。”
他站到了江大河这边,江纪听得一愣,但很快见他笑盈盈的,便也按下疑惑,顺着他道:“好,就按照二叔说的办。”
“这才对嘛。”
江大河脸色好看了些。
梁二香笑着道:“那明个儿就和族长说说,让他帮忙留意一下。”
“最肥沃的上等田一亩就得三十五两,但作坊只需运转俩月,你们就能买上三亩。”
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江家。
老天爷是真开眼了。
可叶厘只觉得好贵:“……三十五两?”
江大河道:“谁让咱们这儿田地少呢,要是碰到有人竞价,那还能更高。”
北阳县有钱人多。
抬着抬着,这田地的价格就上去了。
“慢慢攒吧。”
叶厘在心中叹气。
半闲居的生意不错,过几日余采就该把每日的订货量往上提一提吧?
这两次去半闲居时,他暗中观察了,豆腐泡卖的不错,很多桌上都点了豆腐泡。
这东西,就该配火锅吃!
这一顿饭吃到了下午,待结束时,雪已经停了,叶厘江纪领着江麦江芽回家。
回去的路上,叶厘说了他的打算:明天入冬时买院子。
江纪听了,应下。
也是,反正这个冬天是没戏了,明年冬能用上就行。
梁二香闲不住,准备去作坊那边帮忙。
不然光切豆腐都需要花不少时间。
叶阿爹和叶两、刘饴也是这么想的,今个儿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叶阿爹、刘饴想让叶两早些回家,因此吃了午饭就去作坊那边帮忙了。
叶厘没有过去帮忙。
家中的核桃粉见底了,江纪手里也不多了,他还准备给鲍北元、江顺两人也送些,这样两人啃油饼时,好歹能喝些热乎的。
到家后,他让江麦回房读书,他、江纪、江芽三人做核桃芝麻粉。
三人忙到叶阿爹、刘饴回来,共做了十五斤出来。
这十五斤分成三份,家里五斤。
江纪、鲍北元江顺各五斤。
只是,这时间过的太快了些。
一眨眼,江纪竟又要回县学了。
明日的分离让两人心里都有些惆怅,于是进了被窝后,两人侧躺着对视了片刻,随后同时叹了口气。
这份心有灵犀,叫叶厘脸上有了笑意。
他伸出手抱住了江纪。
江纪顺势将他揽入怀中。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之后叶厘道:“待买了牛车,我多去找你,中午咱们俩出去吃饭。”
这主意好。
冬日天黑的早,若是叶厘傍晚过去,江纪定然不放心。
正准备应下,可这时叶厘突然又道:“我若是频繁过去,会不会让你分心?影响你读书?”
早恋可是会影响学习成绩的!
就江纪对他的黏糊劲儿,叫他不得不担心。
“……我只会更加奋发向上。”
江纪有些哭笑不得。
“是嘛?”叶厘将信将疑。
江纪每个月都能给江麦摸底。
可谁能给他的好相公摸摸底?
总不能让两年一次的岁考来检验江纪的读书成果吧?
眼珠微动,他从江纪怀里退出来:“等下次你回来,咱们去拜访韩夫子吧?”
“去他家中拜访,让他给你摸摸底,如何?”
“……行。”
江纪没有反对。
明年就要送江麦去私塾,多与韩夫子联络感情自是有好处的。
“届时我再做只麻椒鸡给他送过去,或者,咱们请他去半闲居吃饭。”
“好。”
江纪笑着应下。
虽说,叶厘此举有“不信任”他的嫌疑,可只要叶厘肯为他花心思,那他就是高兴的。
于是,他不禁捧住叶厘的脸吻了过去。
如此良夜。
亲近要紧。
这般热情,叫叶厘莫名想起中午吃饭时的情形。
明明平日里瞧着挺聪明的,可为了与他厮守,竟扯出那么一个不着调的理由。
好相公这么“昏头”,他好笑的同时,心中也犹如喝了蜜。
两人刚才衣衫未解,如今气氛上来了,他们很快将身上的衣物全褪去,享受滚烫肌肤紧贴的美妙。
浓浓的不舍叫两人吻的难解难分,根本不舍得换其他花样。
他们要瞧着对方的脸,要吻着对方的唇。
他们只恨这夜太短,让他们无法用身子诉尽想念。
反正江纪明日下午才回县学,于是两人又折腾到了夜深,第二天叶厘一觉又睡到快十点。
这一次,江纪一直守在炕边。
他一睁眼,瞧见的便是江纪优越的侧脸。
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皮肤也好,没有什么痘印,真真就似画一般。
他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而后理直气壮的开口:“过来,让我亲亲。”
江纪原本在看书,闻声看了过来,见他满脸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熠熠,煞是好看。
两人黏糊一会儿,之后他起床,准备午饭。
午饭后,江大川、江通、江顺爷仨赶着牛车过来了。
牛车上还放着江顺的行李。
江大川要去认认门,见见鲍北元这个雇主。
在他眼中,江顺到底小了些。
叶厘江纪还有江麦江芽也坐上了牛车,一行人慢悠悠的出了村。
雪已经化了,路上有些泥泞,好在这段土路不长,牛车很快进了城。
不过,尽管叶厘连声说不用,但江大川还是先去买了几包点心。
这么一购物,等他们到鲍北元那里时,鲍北元已卖完饮子回来了。
鲍北元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水井、磨房、灶房这些一应俱全。
正屋三间,鲍北元住住了一间,堂屋待客,另一间用来放糯米、红豆以及其他粮食。
不过,里边本就有炕,鲍北元已经收拾了出来。
江顺把被褥铺上去就成。
江大川瞅了一圈,对这个居住环境很是满意。
至于鲍北元这个雇主,他也满意,说话温温和和的,一看就是好性子。
他放了心,叮嘱江顺好好干活。
他没有多留,他们还得送江纪去县学。
牛车到县学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当着江大川、江通的面,江纪、叶厘没有依依不舍,两人互相叮嘱几句,而后就江纪就拎着背篓进了县学。
叶厘盯着他的身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买牛车。
必须买尽早买!
北阳县有好几个车行,因此牲畜市场颇为兴旺,不过,叶厘可不懂怎么选牲口,他全权交给江大河,他只负责付钱。
江纪回私塾的第三日,他便将牛车买了回来。
家里没有房间安置这头珍贵的耕牛,他将牛车放到了江大河家。
牛车买回来的第二日,石老爹来了。
石老爹就是石义的老父亲,之前也就是江纪从府城回来不久,父子俩赶着车过来买了一千个变蛋。
但石家距离县城远,所在的镇子消费水平不高。
因此,那一批变蛋直到最近才卖完。
虽然回款慢,但石老爹确确实实挣了一千文。
于是石老爹就又过来买变蛋了。
他家田地多,此次过来,他给叶厘带了一袋子自家种的花生。
叶厘卖给他变蛋,给的是友情价,一让就让了百文利润,他从叶厘这里买一千个变蛋,那肯定能挣一千文。
只要叶厘一直卖给他变蛋,这样每个月挣一千文,那只需一年,他就能将石义两年的束脩给挣出来。
再用上一年,还能将下次去府城赶考的盘缠给挣出来大半。
这叫他如何不感激叶厘?
所以,此次过来,他特意带了一袋子自家种的花生。
这年头,花生跟水果一般珍贵。
一般农人自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空闲的土地去种这个。
这一袋子带壳花生虽然才六七十斤重,但也能值个三百多文。
叶厘不好意思收,有些贵重了。可石老爹非得给,他便又让利五十文。
这叫石老爹颇为高兴,连声道谢。
一再说今后若是有用得上石义的地方,那尽管开口。
其实叶厘还真用得上石义。
明年江麦进了私塾,那就成了石义的小同窗。
八岁的娃就要住校,叶厘如何能放心?于是叶厘想托石义照顾江麦一二。
第87章 日日往县城跑 要发节礼了
送走石老爹的第二日。
叶厘便赶着牛车, 同高君一起带着江麦、江芽进城。
一是去瞧瞧江顺。
一是去让江纪见见自家的新牛车。
他们四人吃了早饭就出发,到鲍北元的小院门口时,鲍北元与江顺正在吃饭。
炸油饼, 豆腐脑,水煮蛋。
鲍北元给自己冲了碗核桃粉。
江顺喝的是刚做好的饮子。
叶厘瞧见这饭食, 颇为满意, 这不比干巴巴的啃油饼有营养?
就是少了蔬菜。
但冬天新鲜蔬菜少,一顿不吃也无妨。
虽说现在有江顺帮忙, 但鲍北元并没有辞了周婶。
因为半闲居的订货量, 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提!
这时没有五花八门的饮料, 甜甜的饮子比起传统茶水,更受小孩儿女子小哥儿的喜爱, 因此半闲居的订货量在短短一周内翻了一倍。
要知道之前鲍北元一天也只做八十多提!
如此多的量,就鲍北元那个小灶房,可搞不了一锅出。
而且,人家半闲居晚上也营业, 余采要的是新鲜饮子。
老顾客也不能丢, 这部分每日的量也有五六十提。
因此, 鲍北元就上午做一批,下午再做一批。
上午那一批有一百二十提, 下午的是六十提。
当鲍北元与周婶出门送货,江顺要留在家里继续忙活。
不过,虽说现在一日要做二百提饮子,可因为糯米粉交给了磨坊, 羊乳有人送货上门,再加上有江顺帮忙,所以鲍北元比之前要轻松不少, 不再跟个陀螺似的。
说话间,这简单的饭吃完。
周婶来了,鲍北元得和她一道去半闲居送货了。
半闲居开门早,不能耽误半闲居做生意。
今个儿叶厘赶了牛车过来,自是不能再让他推着独轮车去送货。
将炉子、铁锅搬上牛车,叶厘让周婶先回家休息,他与鲍北元去了半闲居。
半闲居经过刚开业的火爆,这几日生意也算稳定了下来,豆腐泡的订货量,也从每日百斤提到了一百三十斤。
一百三十斤,这差不多是半闲居的极限了。
半闲居三层共五十多张桌子,中午、晚上两个时段,若每桌食客都点两份豆腐泡,也就是一斤,那么一百三十斤豆腐泡刚好能够卖完。
但实际上是做不到每桌食客都点上两份豆腐泡的。
毕竟一份就有三十个。
量很大。
而且,来吃火锅嘛,有那么多荤类食材在,即便豆腐泡是招牌,那也只是点缀,一般食客可不会狂炫豆腐泡。
能将这一百三十斤豆腐泡卖完,靠的是半闲居客流量大,一桌食客走人马上就有新食客落座。
所以,叶厘也不指望半闲居能订更多的货。
到目前为止,作坊的日产量已经达到了五百七十斤,距离六百斤的目标,只剩下三十斤的空缺。
这么点空缺,叶厘准备明日亲自带着样品去菜市场推销。
如今那些小老板们卖的都是成品菜,但肯定有食客想直接买豆腐泡的。
八仙镇那边,唐鱼早就直接卖豆腐泡了。
一日能卖出去二十斤左右。
叶两带回去的那些豆腐泡,只有三分之一做成了红油豆腐泡,三分之二都是直接卖掉。
他给叶两的是亲情价。
直接卖豆腐泡唐鱼也有的赚。
当然,这是明日的事情了。
这会儿坐在牛车上,叶厘也是想避开江顺,打探打探鲍北元这几日的真实想法。
毕竟他的初衷并不是给鲍北元添麻烦。
他坐在车辕上,扭头看了眼正扶着铁锅的鲍北元,道:“要不你也买辆牛车吧,这样能省不少力气。”
“再说吧,现在这院子没地方养。”
鲍北元摇头。
“那小顺他勤快不?有没有吵到你?”叶厘问。
“挺勤快的,不吵,只要不干活,就回他自己的屋子。”
“我让他出去玩,他也不肯。”
有了这话,叶厘就放了心,他笑着道:“就你这个忙碌程度,他哪有空出去玩。”
从半闲居回去,就得去给老顾客送货上门。
忙完这两单,回家歇息会儿,就又该去给半闲居送晚上的货了。
“……那要不我休息一日,带他在县城里玩玩?”
鲍北元问。
“可以,人家县学每个月还放三天假呢,你可不能整月无休。”
叶厘应的痛快。
这下子鲍北元想挠头了:“那半闲居咋办?”
“没事,我与余掌柜说一下就行。”
“况且,这款饮子已经卖了大半年了,老顾客天天喝,说不定有的已经腻了,只是碍于脸面,你主动送上门了,不好不买。”
为了让鲍北元休息,叶厘又道。
当然,这理由也不算牵强。
就算奶茶好喝,那也不能天天喝。
就算天天喝,那也不能只喝一个品,肯定要换花样的嘛。
但鲍北元可没想过这个角度,此刻听完叶厘的话,他有些愣:“啊?”
“难道不是吗?你刚开卖时,是遇见了陈升,他照顾你生意,还拉了好友一起来照顾。对吧?”
叶厘还记着此事。
“……对。”
鲍北元一脸沉思的点头。
“所以嘛,咱们也适当休息一下,你三天不卖,那原本有些腻的老食客说不定又想这口了。”
“这就叫欲擒故纵、小别胜新婚。”
鲍北元:“……”
他笑了起来。
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想到陈升等人可能已经喝腻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他不由收了笑,眉毛紧皱。
“那我下次和升叔说说,我接到半闲居的生意了,以后就不送货上门了。若他们想喝,就来家里找我买。”
叶厘点头:“可以,或者你三日送一次。但说到底,还是要有新品,不然半闲居的食客喝腻了咋办?”
鲍北元:“……你说的对。”
但这个他无能为力。
只能交给叶厘。
叶厘最近闲的长毛,能有正事让他打发时间,他挺乐意。
而且,如此一来,就有正当理由经常往县城跑了!
很快,两人到了半闲居的后门。
半闲居已准备开门营业了。
与鲍北元交接的,是半闲居负责采买的管事,那管事认识叶厘,还与叶厘寒暄了几句。
管事与鲍北元结算清楚银钱,叶厘没有多留,赶着牛车与鲍北元回去。
接下来还要给老顾客送货上门。
但这一趟叶厘就不去了,他该去县学了,不然要错过江纪下课了。
于是他与鲍北元、江顺告别,和高君江麦江芽赶着牛车去了县学。
他们来的突然,江纪颇为高兴,领着四人在县学附近寻了个小面馆解决午饭。
饭桌上,叶厘说起石老爹来买变蛋一事,江纪立马道:“正好,待明年小麦去了私塾,可以托石兄带带他。”
“比如一起吃饭,顺便指点一下功课。”
石义人还是不错的。
朴实,踏实。
叶厘听了他的话,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昨个儿在上次的基础上又优惠了五十文。”
“你得空了,和石义一起吃个饭,说说这事儿。”
江纪应下:“好。”
江麦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是感动。
心中对私塾的盼望也更多了些。
之前,他对私塾虽然向往,但也有对陌生地方的忐忑。
一旦去了私塾,可是要住一个月才能回家的!
但没想到,厘哥早就为他打算好了。
厘哥真好!
待回了家,小家伙背书更加认真了。
他已经开始学《千字文》了,比起《三字经》,这本可太难了。
第二日,当叶厘赶着牛车进城推销豆腐泡时,他和江芽都留在了家里。
他要背书。
江芽要过滤豆渣。
没了两个小电灯泡,哪怕今日又是在小面馆吃的饭,但叶厘心中依旧是甜的。
这算单独约会呀。
第三日,叶厘又带着豆腐泡进城了。
顺便与江纪又吃了饭。
当然,这两日他也干正事了,余下的三十斤豆腐泡,他成功推销了出去。
豆腐泡在北阳县已有不小的名气,他在城西的菜市场寻了六个小老板,这六个小老板都愿意在自家的摊子上/铺子里出售豆腐泡。
每人五斤的量,一日卖完不要太轻松。
第四日,他还得进城。
六个小老板的位置只有他知道,他肯定要给负责送货的员工指指路。
目前,作坊里负责送货的,是早上磨豆子的那八位。
他们排班,轮流送货。
指完路,他又去了县学。
别说,自家买了车子就是好。
就是这车子是敞篷的,每次出门他都得裹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为了见江纪,大冬天的,他可不受这份罪。
第五日,他又又又进城了。
这次的理由是核桃粉不多了,他得做一些。
转眼江纪回县学都有十日了,上次带的五斤核桃粉,快见底啦。
核桃粉做完,还得再送去县学,所以第六日他还是再跑一趟。
但这一次,江麦、江芽跟了去。
江麦在读书一途上遇到的困惑太多。
江芽是想大哥了。
而且江福正、江满堂也一并进城了。
因为明日是冬至,叶厘与他需得买节礼。
按照作坊一开始定的规矩,这样的节日,作坊给每人发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五斤猪肉。
江福正原本想买两头猪宰了,这样省钱。
可是,部位不同,不好分。
每个人肯定都想要五花肉,即便多给排骨,那心中也不一定会乐意。
发节礼本是喜事,若是由此生了怨,那就是不值当了。
于是叶厘就拍了板,还是去县城买肉吧。
每人五斤五花肉或后腿肉,作坊里的员工数是二十八,不过,江大川的生辰就在后日,也就是冬至第二日,因此得多买五斤。
再加上叶厘自家也要包饺子,所以今日要买一百五十斤的肉。
还有大米,这个野枣坡是真没有,必须得买。
每人五斤,再加上江大川的生辰贺礼,共一百四十五斤。
但面粉已经准备好了——江福正带人在作坊里磨的。
反正作坊里的石磨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一斤面粉是七文钱,一斤小麦却是五文钱。
一斤差两文,五斤就是十文。
作坊二十八人,若是自己磨的话,那就能省下二百八十文!
既然能省,那就不能当冤大头。
江福正让叶厘从乡亲们手里买了小麦,他领着人将这些小麦磨成了面粉。
磨出来的麸子还能喂猪,这不比直接买面粉强?
进了城,五人先奔去菜市场。
跑了好几个肉摊,这才把肉买齐。
而后又去买大米。
从粮铺出来,江福正、江满堂没有急着回村。
他们父子俩同叶厘一道去了县学。
因为叶厘悄悄拜托了江福正,让江福正父子俩与他一起回去,省得江麦的心理阴影发作——原身是真打算卖了江芽的。
江麦没成年之前,他是决不会单独与江麦、江芽出门的。
他这一番心意,让江福正有些动容。
其实江福正都快忘了此事,但谁知他一直记着。
于是,江福正就以想感受县学的威严为由,赶着骡车一并去了县学给江纪送核桃粉。
江纪下了课,直接奔向县学门口。
出了大门,瞧着满车的肉和大米,他脑中不由想起上次叶厘在作坊发工钱的画面。
当时只给八个人发了工钱,但在场的每人都喜气洋洋。
若是给全作坊的人发节礼,那只会更热闹!
可惜,大夏立朝之后,冬至虽仍是重要节日,但朝廷却是不给官员放假了。
教谕、学正正常办公上课,身为学生的他,哪能回家。
瞧着叶厘被寒风吹得有些红的脸颊,他深吸一口气,将想要请假的心思压回去。
罢了,学习要紧。
叶厘为了与他吃顿饭,日日顶着寒风出门,他唯有认真读书,才能不负这份情意。
于是,他解了江麦的疑惑,收了叶厘的核桃粉,然后叶厘、江福正几人就走了。
不过,明个儿叶厘来给他送饺子。
想到明日的见面,他脚步轻快的回了县学。
另一边,当叶厘、江福正将两车肉、大米送到作坊时,作坊的员工竟然全都在。
大家伙儿知道他们俩去买节礼了,饭后就来了作坊,伸着脖子盼啊盼,盼的脖子都酸了,终于将肉和大米盼回来了!
第88章 发节礼 过冬至
其实, 此刻豆腐泡已经开炸了。
十二口灶前都有人。
余下的人三三两两坐在灶前,一边闲聊一边烤火。
但一瞧见江福正、叶厘赶着车进了作坊,所有人, 包括负责炸豆腐泡的,比如张拾、吕大娘等, 都从灶棚涌了出来, 一脸热切的看向叶厘、江福正。
还招呼他们去灶前烤火。
张拾站在最前头,他热情道:“冷不冷?厘哥儿, 要是冷去灶棚, 火烧得旺呢。”
“拾伯, 我不冷。”叶厘笑着摇头。
“竟然都在啊?”
江福正从骡车上下来,扫了一圈, 有些意外。
张拾一边往骡车上瞄,一边笑着道:“这不是新鲜嘛?活了几十年,头一次碰到免费领肉的好事。”
待看到背篓里那些红白相间的猪肉,他的声音瞬间高了好几度, 还拍了下大腿:“哎哟!真买回来啦?!”
他急走几步来到骡车跟前, 骡车上放着五个背篓, 一百五十斤肉,全在这五个背篓里。
背篓旁还放着一袋子大米。
但大米可比不上肉精贵。
张拾盯着这五个背篓, 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怕江福正数落他,他定然要挨个摸摸。
好多肉啊!
别的员工见此,也忍不住上前将骡车围了起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 眼里的热切,比起张拾只多不少。
但叶两、叶阿爹、江大河几人则是站到了叶厘跟前。
他们已经领过一次工钱了,此刻稍显淡定。
叶厘刚才急着回村, 只买了几个饼子让江麦江芽还有江福正父子俩垫肚子,叶阿爹听了这话,便匆匆回家做饭。
叶阿爹以为叶厘会在县城解决午饭,就没留饭。
叶厘没急着走,待会还得分肉呢。
江麦江芽想看热闹,两人留了下来,站在牛车上看着围着骡车的众人。
至于江芽的那份节礼,叶厘已折算成铜板给了他。
相比较大米,还是肉的吸引力更大。
而且,这场面难得。
于是叶两、江大河几人也挤进人堆里。
众人脸上都挂着笑,还有些感慨。
这人啊,只要活的久,那真是什么新鲜事都能见到。
他们这些小百姓,从来只有他们给官府、给地主交粮交钱的份,可现在,竟然能从作坊免费领米面肉。
这事儿新鲜的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吕大娘喜不自胜,指着离她最近的那个背篓道:“哎哟,都是好肉,瞧瞧这膘厚的,拿去包饺子都不用放油了。”
江荣就站在她身边,闻言点头:“可不是,能包三顿饺子了。”
“嗐!小荣啊,日子不一样了,哪用这么节俭啊?包两顿,吃个痛快!”
吕大娘一脸不赞同。
站在吕大娘另一侧的牛双全闻言,忍不住道:“还是一半包饺子、一半包包子比较好,许久没吃肉包子了。”
野枣坡有两户异姓人家,牛双全便是其中之一。
“咦?是啊,白面肉包子也很久没吃了。”
吕大娘听的不由点头。
虽说这半年来日子好了,可她家用钱的地方也多,明年要盖房子,那不得花一大笔银子?
况且,想吃顿好的,那是真的贵。
一斤面粉,能擀七八十个饺子皮,可一个壮汉真若敞开肚子吃,那一顿就能将这些饺子吃完。
她家快十口人,一顿饺子所用的面粉,最起码得有三斤。
即便麦子是自家的,可以自己磨面粉,但若是换算成铜板,那这一顿光面粉的花销就得十五文。
饺子馅的花销也不少,蔬菜是自家的,但肉得花钱买。
稍微带点肥的,一斤就得十八九文。
如此一来,即便只买一斤肉,可加上面粉的支出,那这一顿饭就要花三十多文。
若是买两斤肉,那就要五十多文了。
她家可舍不得这样吃。
不过,日子到底比从前好了,即便节俭,她家一个月也会吃三次肉的。
每次买上一斤,要么配着菜炒一炒,就着玉米饼子吃。
要么做成玉米面肉包子。
主要是吧,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缺鸡蛋,都日日吃鸡蛋了,那吃肉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白面饺子、包子,她家是真的许久没吃了。
要不,真就一半包饺子一半包包子?
反正还能领五斤面粉。
如吕大娘这般,在场众人都已经在商讨这五斤肉该如何吃了。
江福正听着众人的议论,他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好了好了,都回家拿盆拿袋子,现在就发东西。”
不等众人欢呼,他又指着灶棚道:“炸豆腐泡的先把火给停了。”
豆腐泡事关作坊信誉,可不能给炸糊了。
张拾、吕大娘等人闻言,急急应好,忙去了灶棚。
余下众人则是高高兴兴的回家拿盛肉盛米面的器具。
江福正让江满堂回家,将秤拿来。
又指挥江大河、江通把放到小屋子里的面粉抬出来。
最后,他还去灶棚,将用来切豆腐的案板搬到了骡车上,准备用来切肉。
很快,作坊外响起了脚步声以及欢声笑语。
免费领米面肉,这可是大事。
众员工回到家将此事一说,每户人家都是全家出动,想亲眼瞧一瞧这大场面。
其实,非员工的村人,刚才就想来作坊这边的。
可江福正不准闲杂人等出现在作坊,于是刚才非员工的村人都留在家中等待。
现在这些非员工的村人过来看热闹,但他们也只敢站在作坊门口。
直到江福正对他们招了招手,这才欢欢喜喜的踏进作坊。
村子小,不一会儿回家拿器具的员工就都回来了。
江福正点了点人数,发现没有缺人,就让员工们在两辆车子前排队。
非员工村人则是站在队伍两边。
江福正负责称重。
他的大儿子江丰登、二儿子江金玉、小儿子江满堂给他打下手。
排在头一个的便是张拾,他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个小陶罐、一个麻布袋子。
江福正负责切肉,他拎着菜刀问:“要五花肉还是腿肉?”
“五花!”张拾指着边边上的那个背篓,答的响亮。
这背篓里的那块五花肉,肥肉多,瘦肉少,包饺子不要太香。
江福正闻言,就把那个背篓里的大块五花肉放到案板上,他估摸着重量切了一块,用秤一称,只有四斤六两。
他就又切下一小块,凑足了五斤。
秤压的不算高,江福正并不因张拾是他堂哥夫就多给一些。
张拾早知江福正的性子,他一脸高兴的将肉接过去放到了篮子里。
这时,江丰登用木瓢将大米舀到一个布袋子里。
舀完递给江福正,江福正挂在秤上一称,正好五斤。
江丰登便将袋子里的大米倒进张拾所带的布袋中。
接下来是面粉……
如此这般,由威望最高的江福正负责称重,确保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每个人领完三样便离开队伍。
至于江大川,他一人领了两份,后个儿是他的生辰。
这一幕,叫众人看的又羡慕,又期待。
一共二十八人,叶阿爹的那份由叶两代领,队伍缩减的很快。
不一会儿,这些东西就全发完了。
拿到东西的众人,并没有急着回去,他们留在作坊,等着江福正说几句。
但江福正向来不爱啰嗦。
他将秤放回骡车上,扫了一圈,瞧着一张张笑脸,他咳了一声,严肃道:“大家伙儿都看到了,叶厘说发节礼,那就是真的发。”
“所以,这作坊不仅仅是叶厘的,还是大家的,只要这作坊运转一天,那大家就能拿工钱,就能拿节礼。”
“这作坊,就跟田地一样,只要不出意外,那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
江大河立马大声回应。
他一起头,余下众人纷纷开口,的确就是这个理儿啊。
只要作坊在一日,那月月保底能拿一两八钱的工钱,这可比种地来钱多来钱快!
作坊是比家中田地更珍贵的传家宝啊!
江福正瞧着众人的反应,满意点头。
他又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既然大家明白这个道理,那今后就好好遵守作坊的规矩,像是偷懒啊、糊弄啊这些,决不能出现。”
“一旦出现,我可是要撵人的。”
“该撵该撵。”
江大河忍不住又接话。
反正他不能忍受这种行径。
损的可是小纪的生意啊。
其他人早就知道江福正的性子,之前学做变蛋时,江福正已经给过他们黑脸了。
因此,这会儿他们连声道不敢。
江福正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虽说这作坊的收益,叶厘拿了大头。
可村人也受益了。
大大受益。
照着这个趋势下去,一二十年后,家家户户都是地主老爷!
这么好的事儿,旁边村子的人羡慕得找他好几次了——他这个里长,管着周边几个村子,那几个村子的人,对着变蛋、作坊羡慕得流口水!
所以,野枣坡的人,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般想着,他看向一旁牛车上的叶厘:“厘哥儿,你有什么要说的没?”
“没有没有。”
叶厘忙摇头。
有江福正在,他只等着数钱就行了。
江福正见状,便对众人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杵在这儿了,散了。”
“炸豆腐泡的几个,别回去了,接着干活。”
耽误了这么久,今日又要拖到很晚了。
于是众人散去。
非员工离开作坊。
负责炸豆腐泡的那十二人,又回到灶前。
叶厘拎上自己的五斤肉,打算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家。
刘饴叫住他,要他把叶两以及叶阿爹的那两份米面肉带回去。
“不用,让大哥带回家吧。”
叶厘摇头。
他今个儿特意买了五斤肉。
“让他带一份回去就行,包的饺子足够爹还有小文、鱼哥儿吃。”
“现在我们俩都在你这里吃饭,这些东西,自是该交给你。”
就叶两那饭量,就江家的伙食水平,刘饴真不好意思让叶两把三份节礼都带回叶家。
可叶厘皱眉:“饴哥,你说这话就太生分了。我亲大哥亲哥夫过来给我帮忙,我能不管饭?”
刘饴笑道:“你当然得管饭了,但我们俩也不能日日空着手过来吧?”
看叶厘还要反驳,他忙又道:“好了好了,这么点东西,不值得推来让去,你就带回去吧。”
“多包些包子,带去县城给小纪吃,让小纪也乐呵乐呵。”
“今个儿这么热闹他却看不到,可惜了。”
此话一出,叶厘不由想起刚才江纪那副“身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样子。
他挑了下眉:“好。”
借着这个理由,他又能日日往县城跑了。
他笑眯眯的调转车头,坐上牛车出了作坊,先将两份米面肉送回家,而后他将牛车牵去了江大河家。
梁二香、江柳、江榆、江大河都已回了家,她家四人都在作坊干活,刚才领了四份节礼。
这么多肉,梁二香准备现在就切下来一块剁成馅,今晚包饺子吃——包饺子无需发面,方便。
不只是梁二香这般想。
村中其他人家也这么想,五斤肉的确多,再往里切点白菜、萝卜,那最后的馅料不得做出十斤来?
这肯定要吃两顿呀!
与其将肉挂起来留到明天吃,不如今晚先吃上一顿解解馋。
于是,很多人家都响起了剁肉的声音。
叶厘闲来无事,也拎起菜刀剁起了肉馅。
不过,当他家吃晚饭时,这些做了饺子的人家,都特意端了一碗过来,叫他尝尝他们的手艺。
叶厘感动。
但他家没有冰柜。
而且,接下来几日他家也要包饺子包子,所以,他意思性的夹了几个尝尝味,余下的全让乡亲们又带了回去。
吃了晚饭,他撸起袖子和面,准备明天既包饺子,也包包子。
冬天温度低,面团不好发酵。
将面和好,他把面盆端回卧房放到了炕上。
有明日见面这件事吊着他,他睡的香、起的早。
翌日上午,他领着两个小家伙一通忙活,待叶两来了,他就揣上一陶罐饺子、几个包子准备出门。
江芽也想去,小手抓着他的袖子道:“厘哥,我也好想大哥啊。”
叶厘微微一笑,道:“乖芽芽,今个儿我与你大哥要约会,不能带你呀。”
“约会?”江芽有些懵,小脑袋歪了歪,听不太明白。
叶厘伸手点点他的小鼻子,笑着道:“就是增进感情,等你长大有了喜欢的小男孩儿就懂了。”
一旁的叶两:“……”
江麦轻咳一声,走过去抓住江芽的小手:“芽哥儿,厘哥与大哥有正事要做,过几日咱们俩再跟着厘哥一起去找大哥。”
江芽年纪虽小,可并不傻。
快六岁的他,听得懂叶厘的话。
不过,到底年纪小,他还不知道羞涩。
听了江麦的话,他瘪瘪嘴巴,放开了叶厘的袖子。
叶厘见状,便伸手捏捏他脸蛋:“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有了这句,他稍微开心了些。
也是,昨个儿才见了大哥,现在还是选择好吃的吧。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着道:“厘哥,还有二哥的,要买两份哦。”
叶厘乐:“放心吧,少不了小麦的。”
嗯……既然小家伙这么懂事,那今个儿他再从半闲居打包一些食材回来。
他已经想好啦,今个儿入城后,他先去半闲居订三楼的包厢,而后再去县学接江纪。
三楼的包厢是全封闭的,隐私性还成。
当然,他也不干啥。
但之前去找江纪时,他们俩都是在小饭馆里解决的午饭,大庭广众之下,别说搂搂抱抱了,连手都没摸过。
今个儿进了包厢,最起码能拉拉手吧?
想到江纪,他不再耽搁,赶着牛车出了村子。
进城后,他直奔半闲居。
半闲居已经开门营业了。
不过,今个儿是冬至,要吃饺子,虽说半闲居也提供饺子,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回家。
因此,这会儿半闲居的生意颇为一般,一楼竟是空空荡荡,一桌食客都没有。
他找张副掌柜预定了三楼的包厢,之后他直奔县学。
但等他和江纪回到半闲居时,一楼竟快坐满了。
第89章 吃火锅 与余采喝茶
叶厘把牛车交给店里的伙计, 让伙计牵去后门。
他与江纪进了半闲居。
来到柜台前,张副掌柜瞧见他,立马笑盈盈的道:“叶夫郎, 您二位先上去,我这就让伙计先把鱼锅端上去。”
“还有, 刚才您走得急, 我没来得及说,今个儿凡是在店内用餐的, 每桌都送一份豆腐泡饺子, 有猪肉、羊肉两种馅, 不知您二位要哪一种?”
“咦?豆腐泡饺子?”
叶厘诧异。
江纪也有些意外,豆腐泡还能做饺子?
张副掌柜笑着解释:“是东家的主意, 他前两日就在店内、门口宣传起来了。这不,到了饭点,不少食客都过来尝鲜了。”
“哎呀,那余掌柜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呀, 别出心裁!”
怪不得一楼竟快坐满了。
余采做生意是真的有一套啊。
说实话, 他真没想到豆腐泡还能切碎了做成饺子馅。
既然碰上了, 那肯定是全都要。
他道:“那我能不能要个两掺,猪肉、羊肉各来几个?”
“当然可以, 您二位先上去,伙计稍后就将饺子送来。”
张副掌柜指了指楼上。
“那谢谢掌柜了。”
叶厘说着,与江纪走向楼梯,直奔三楼。
三楼的包厢是用木板隔出来的。
包厢与包厢之间隔的有两米远, 里边空间也不小,有个七八平,中间是一张圆桌, 墙壁上挂着字画,布置的颇为用心。
叶厘拉着江纪坐下,而后他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里边是一个小陶罐和一个布袋。
陶罐里装着饺子。
布袋里装着包子。
虽然包裹外边包了一层棉被褥,可冬日气温低,这饺子、包子都已经凉了。
叶厘道:“你晚上让膳房的师傅给热热,现在别吃了。”
江纪看了眼陶罐,发现最上面的那个饺子是个不太规整的小包子,他笑着问:“这个小包子是芽哥儿包的吧?”
“对,今个儿他和小麦包了不少。”
叶厘点头。
“那待会在锅里涮几个,豆腐泡饺子也就是尝个鲜,肯定还是你们包的更可口。”
“咦?嘴巴吃蜂蜜啦?”
叶厘挑眉。
“你尝尝?”江纪也眉梢微挑。
可谁知叶厘立马摇头:“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我可是正经人。”
“……你别说,你特意来三楼,只是想涨涨见识。”
江纪指了指跟小房子一般的包厢。
“对呀,乡下人嘛,就是想瞧瞧三楼的包厢长什么样子。”
江纪被他气笑,正准备一把搂过他,可这时,外边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木地板,响动大。
江纪只得先将手臂放下,不过口中却道:“你且等着。”
叶厘闻言乐:“等什么?”
“下次我回家你就知道了。”
江纪看向眼前的桌面。
不等叶厘有所联想,门口响起伙计的敲门声:“客官,鱼肉锅子来了。”
江纪喊了声进,包厢门被推开。
四个伙计进了来。
一个拎着炭火。
一个抓着纸笔菜单。
一个端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鱼肉锅子。
还有一个端着碗筷、热布巾。
叶厘让伙计直接将炭火点上。
他与江纪快速点了菜,又拿热布巾擦手。
等伙计离开,两人不再打情骂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两人都饿了。
冬季不好捕鱼,眼前这鱼肉锅,是由三条一斤多的鱼制成。
雪白的鱼肉泡在红通通的汤汁里,引得叶厘忍不住咽口水。
他好久没吃鱼了。
鱼小,鱼肉块切的就大。
江纪用捞勺给叶厘捞了两块鱼腹肉,他自己则是捞了两个鱼尾巴。
“你也吃鱼肚子呀,在咱们家,好东西都是大家一起吃。”
叶厘道。
“这里就咱俩,不用做给小麦、芽哥儿看。鱼尾巴又不能扔掉,我吃吧。”
江纪摇头。
这话说得叶厘心中甜滋滋,他道:“江纪。”
江纪扭头看过去。
下一瞬,他的脸被一双熟悉的手捧住,紧接着,熟悉的唇落了下来。
这个吻蜻蜓点水,叶厘一触便离,他坐回凳子上拿起筷子:“吃饭吃饭,别耽误你下午上课。”
江纪:“……”
他嘴角压不住:“你不是正经人吗?”
“谁让你长的好,对着你我也可以不正经的。”
叶厘挑着鱼肚子上的大刺,头也不抬的道。
江纪嘴角翘的更高:“给我灌迷魂汤是吧?”
叶厘问:“那你喝不喝?”
江纪点头:“多来点儿,只一句根本品不出味。”
这下子叶厘也乐了:“美得你,快吃饭,再说下去,真要耽误你下午上课了。”
“不会的,今个儿过节,学正也要回家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
江纪摇头。
今日县学里的人,凡是居住在县城的,基本上都回家了。
“那给你热几个饺子。”
叶厘说着,从陶罐里夹出几个饺子放到了火锅里。
这香辣鱼有汤底,饺子泡进去正好。
这时,外边又有脚步声传来。
伙计们来送他们刚才所点的食材了。
这些食材又摆了满桌,大部分都是肉,小部分是蔬菜。
还有一碗豆乳米麻薯。
吃不完的,叶厘可以打包带回去。
那一盘子豆腐泡饺子也端了上来。
一共十二个。
饺子是生的,食客们得自己煮。
为了节省时间,叶厘干脆把锅里的鱼肉都捞了出来,而后让伙计加汤,他下入食材。
这样等他和江纪将鱼肉吃完,锅中的食材也沸腾了。
三条鱼,除掉头和尾巴,没多少肉。
只能垫垫肚子。
叶厘夹了一大筷子羊肉片放到江纪碗中,好相公刚才只吃鱼头鱼尾巴了,这会儿可得多吃些肉。
当然,还有豆腐泡饺子。
豆腐泡切的很碎,与猪肉混在一起,勉强能吃出豆腐干的口感。
不算惊艳,但也不难吃,毕竟是大厨调的馅料。
江纪只尝了个味,他将叶厘捎来的饺子吃了大半,事实证明,还是叶厘包的饺子更合他口味。
于是这剩下的豆腐泡饺子,叶厘准备带回家去。
叶厘这种煮火锅的方式,大大缩短了这顿饭的时间。
吃饱之后,叶厘、江纪两人拿着勺子,慢悠悠的用那碗豆乳米麻薯溜溜缝。
碗不大,两人几勺子下去就见了底。
叶厘将勺子放下,道:“喝久了,还真有些腻,是得出新品了。”
江纪将最后一口喝完,也放下了勺子:“有思路了吗?”
叶厘摇头:“没呢,最近几天光琢磨着往县城跑了。”
江纪一听乐了,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叶厘早就想这么干了,闻言从凳子上起身,抬腿一跨,他便坐到了江纪的双腿上。
江纪双臂环着他的背,一本正经的道:“沉迷美色,的确耽误正事。”
“……不要脸。”
话是如此,但叶厘还是忍不住伸手捧住了江纪的脸。
见江纪笑盈盈的,眸子清亮,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朝江纪的唇吻去。
江纪抱紧他,待双唇相触,就撬开他的牙关,舌伸入他口中,勾着他的舌加深这个吻。
两人刚喝了饮子,口中都是甜的。
但这份甜不及他们心中的甜。
分居两地小半个月,终于又能抱着对方、吻着对方,这一刻的满足,心中的满盈,可不是一起吃顿饭就能达到的。
虽然两人都穿着厚棉衣,但唇舌和呼吸是缠一起的,这份亲昵,足以缓解这十余天的想念。
江纪吻的轻柔,没去撩拨叶厘的敏感点,因此,这个吻虽绵长,但结束后叶厘依旧生龙活虎,气息平稳。
叶厘环着他的脖颈,有些疑惑:“你刚才让我等着,我还以为你会亲得我喘不过气。”
“这里又不是咱们俩的卧房。”
江纪说着挑眉,凑近抵着他额头轻声道:“再者,一个吻算什么等着?这账,咱们到炕上算。”
叶厘:“……”
他乐了起来,低声问:“好相公,你打算如何算?”
“叫你一觉睡到中午?”江纪问。
这话瞬间叫叶厘想起上次这人回来的头一晚。
那晚做了三次,最后那次他半睡半醒,整个人是困倦的、疲惫的。
可脑子里保留着一丝兴奋。
再加上江纪的动作有些缓,搂着他一下一下,撞得他犹如躺在水面上,舒服坏了。
想到当时的滋味,他身子不由扭了几下,好想!
可好相公要上学。
上学!
十八岁的读书郎,脑子里装满这种事儿,总有种负罪感。
他幽幽叹口气,轻声道:“江纪,咱们这样贪欢是不是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严肃。
江纪自然也想起了那一晚的情形,但他摇头:“咱们算什么贪欢,一个月也就月末聚几日。”
“以我这个年纪,不是正常?”
叶厘:“……”
对哦。
他是拿上辈子的思维,觉得十八岁就该好好读书。
可在这里!
这个年纪的人已成了亲,过夫夫生活天经地义呀。
他笑了起来,瞧着江纪近在咫尺的唇,他笑着道:“好相公,那我等着哦。”
说罢,不等江纪回答,他就吻了上去。
十八岁的相公,这会儿不好好享受,那什么时候享受?
江纪不知他心中的那点小纠结,以为他是怕耽误自己读书,于是这一吻完毕,江纪又再三保证,不会影响学习。
叶厘没说不信。
但心中还是决定这个月末去拜访韩夫子。
两人抱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内容是昨个儿的发节礼,这事儿讲完,他们也该走了。
叶厘喊伙计上来打包没吃完的食材。
江纪将叶厘带来的没吃完的饺子、包子拎上。
夫夫俩下楼,一同去柜台前结账。
虽然半价,但这一顿饭还是花了八百多文。
要不是有作坊在,即便半价,叶厘也不敢经常过来。
两人付了银钱,正准备出门等伙计把牛车牵过来。
这时,一辆有些豪华的高大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马车停稳,一直跟在余采身边的那个婆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余采来了。
既然碰上了,自是要打声招呼。
叶厘与江纪出了半闲居的门,江纪拎着背篓站在门口,叶厘朝着余采的马车走去。
不过,只走了两步,他就顿住了脚步。
因为余采并没有下马车。
虽然那婆子将马凳放到了车辕下,但余采只是坐在马车门口,怔怔的瞧着半闲居的匾额,脸上挂着明显的迷茫。
显然,余采有心事。
叶厘眨了眨眼,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那婆子却是轻声道:“采哥儿,叶夫郎来了。”
这一句叫余采回了神。
余采顺着婆子所指瞧见叶厘,他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好意思:“叶夫郎,刚才想事呢,走神了。”
“没事,我扶您下来吧?”
叶厘走过去道。
“不用,让王嬷嬷扶着我吧。”
余采轻轻摇头。
他又看了眼半闲居大门上挂着的匾额,抿了下唇,他在王嬷嬷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站定,他瞧向叶厘,笑着道:“叶夫郎,这顿饭可吃的满意?”
“满意,来了就能吃上鱼肉锅,还有独特的豆腐泡饺子。余掌柜,这半闲居既面面俱到,又别出心裁,生意想不好都难呐。”
叶厘笑着道。
这话听得余采脸上有了笑。
可不是,他为了半闲居,真真费了不少心思。
他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不过,他其实不缺钱……
想到刚才在饭桌上的争论,他又抿了下唇。
王嬷嬷瞧着他,不由道:“采哥儿,要不您与叶夫郎进店内坐会儿?”
进店内坐会儿?
余采脸上闪过犹豫,他与叶夫郎不熟。
再者,人家或许有事呢。
可王嬷嬷又道:“您与其闷着,不如与人说说话。”
余采心中一动。
想了想,他问:“叶夫郎,你待会有空闲吗?要不要进店喝杯茶?”
“可以,除了将江纪送回县学,我没旁的事的。”
叶厘点头。
余采闻言轻笑:“好,那你去送吧,我在店里等你。”
他倒是想遣伙计去送。
可明显叶厘、江纪黏糊得不得了,所以他就不揽这个活儿了。
于是他与张副掌柜打了声招呼,让叶厘待会来了后,直接去后院找他。
这时,伙计也把牛车牵过来了。
叶厘就先去送江纪。
牛车走出去老远,江纪终于开了口:“余掌柜找你会有什么事?若是麻烦,你就推了吧。”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干,我去当一当知心哥……知心弟弟。”
叶厘紧急改了口。
他这个身子才十七岁,比余采小了八岁。
江纪:“……天黑的早,你还是早些回去。”
“放心吧,我知道的。”
叶厘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县学门口,距离上课还有一刻钟,江纪又叮嘱了叶厘几句,这才进了县学。
叶厘赶着牛车,回了半闲居。
张副掌柜瞧见他,亲自领着他去后院。
半闲居的后院,被一道墙隔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院子。
大的是半闲居的后厨、库房。
小的是余采的办公区,有两间屋子,一般伙计不能踏足。
叶厘到时,余采正坐在屋内饮茶。
桌上还摆着好几碟点心。
见他进来,余采一边招呼他坐,一边为他倒茶,又指着桌上的点心道:“随便尝尝,是店里厨子做的,还算可口。”
叶厘摆手:“刚吃了饭,不饿,喝口茶就行。”
“也好。这是雨前毛尖,你尝尝。”余采指着茶盏道。
“我见识少,品不出这茶叶的三六九等,若是说不出好话,余掌柜您可别怪罪。”
叶厘端起茶盏笑着道。
余采闻言摇头:“怎么会?说起来,我长你几岁,你喊我采哥吧,总是您、您的,听着怪生分。”
叶厘闻言,从善如流的点头:“好的,采哥。那你喊我厘哥儿吧,还是这三个字听着顺耳。”
说着,他抿了口茶水。
茶水微烫,香味清幽。
明显比他买的普通茶叶要好上许多。
他不由问:“采哥,这茶叶得多少钱一两?”
余采道:“这茶叶不算顶级,但也要七百文一两。”
“七百文,一两?”
叶厘眸子瞬间睁的老大:“那岂不是七两一斤?”
他摇头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喝树叶子吧。”
余采被他的反应逗笑:“以作坊的收入,喝得起的。”
“用钱的地方多嘛,我打算明年在县城买个小院子呢。”
余采闻言,不由叹道:“你们夫夫的感情可真好,真难得。”
他说着,脸上又闪过迷茫:“厘哥儿,与喜欢的人成亲,感觉很好吗?”
“很好,特别好。”
叶厘点头,语气坚定。
余采闻言,叹了口气:“我阿爹也这么说,他说与我爹也是有过幸福日子的,虽然事后知道是假的,但最起码当时是高兴的。”
叶厘:“……吴伯伯,是想让你成亲?”
艾玛,那之前他分析错了呀。
他以为吴家人不想让余采成亲的。
余采轻轻点头:“对,我阿爹觉得,我总不能一辈子闷在家里,该走出去做些事,或经历些愉快的事。”
“他已经托我爹帮我打探合适的人选了。”
“今个儿中午,我哥从县学回家得知此事,他不同意,就与我阿爹起了些争执。”
但他自己是迷茫的。
恐惧,这当然有。
可叶厘、江纪这般的感情,他也偷偷羡慕。
唉。
第90章 余采的择偶要求 叶厘有合适的人选
“采哥, 我觉得吴伯伯的想法很好诶。”
叶厘按下惊讶,认真道。
这里又没有游戏、影视、网文、短视频等娱乐方式,他上辈子时, 只觉得一日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玩,放假几天不出宿舍那是常态。
可现在, 只要江纪不在家, 那他觉得一日十二个时辰真他么的长。
家中太无聊了,他宁可日日顶着寒风去找江纪。
他都快闲得长毛了, 更别说余采这个自小吃喝不愁、不用为生计烦忧的人了。
而且, 余采已在家中闷了二十年了!
是得走出家门, 去经历些愉快的事。
至于会不会重蹈吴夫郎的覆辙,那就看吴家人的选人眼光了。
余采听了叶厘此话, 有些意外:“你觉得我阿爹的想法好?”
“对。总是待在家里,没意思,我天天往县城跑,只是为了和江纪吃顿饭。”
看余采眸子一下子睁大, 叶厘笑着解释:“村里冷清, 不好打发时间。江纪算是我最大的乐子。”
余采:“……”
这说辞, 既新鲜,又叫他心中有些躁动。
他左腿撑着地面, 稍稍挪了挪身子。
可不是,他待在家里,的确没事做。
从前,他还有玩伴。
能一起相约出门逛个街, 或互相登门做客。
但从十年前开始,他的玩伴陆陆续续的成亲,于是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看了无数的书籍。
也绣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
还尝试养花、种菜、做美食。
闺阁里的小哥儿嘛,除了这些,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今年初夏,他阿爹突然说,自年后,一整个春天,他出门的次数十指可数。
这实在是可怕。
他又不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他阿爹说,不能让他这样静悄悄的枯萎。
于是鼓励他出来开个店。
如今,他真将半闲居开起来了,每日盘账、处理各种杂事占据他不少时间。
他一下子充实了许多。
他大哥觉得,他这样就很好。
独当一面,有自己的事业。
可他阿爹觉得,这样不够。
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只当一个东家一个掌柜。
他该经历更多愉快的事。
比如:成亲。
这件事好吗?
看叶厘、江纪,自是好的。
而且他阿爹还鼓励他,不,准确来说,是诱惑他,说可以为他寻一个好人。
人心易变,无需看得长远,当下愉快,将来好聚好散即可——若好人变心,那他可以和离回吴家。
他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就他这个样子,哪里能奢求一辈子。
能有一时的顺心、愉悦,那就不枉折腾这一遭了。
可他也惧怕成亲所带来的改变。
比如融入一个新的环境。
比如不能成功和离。
可此刻,听得叶厘此话,他好心动。
他心中躁动!
他太无聊了。
他也想乐一乐。
而叶厘将他这反应收入眼中,心中明白,便道:“但成亲呢,很容易遇人不淑,所以吴伯伯需得好好把关。”
“采哥,吴伯伯是想托余县尉为你寻什么样的人呢?”
提及此事,余采白皙的脸庞上闪过几分不好意思。
他瞧向自己的右腿:“厘哥儿,你应清楚我家的那点事儿,就我这个情况,还能寻什么人家?”
“条件好的,瞧不上我。”
“瞧得上我的,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是想走捷径。”
“我阿爹要求不高,读过书,家风正,人好就行了。”
说罢,他又抿了下唇,也不去瞧叶厘,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和叶厘不熟。
这个话题有些亲近了。
可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寻何人诉说心中的憋闷。
与他一起长大的几个玩伴,孩子都跟江麦、江芽差不多大了。
这些人如今被家中琐事、孩子缠身,甚少能跟从前似的,他可以不打招呼就直接登门叨扰。
而且,即便见着面了,聊着聊着,话题总会拐到男人、公婆、孩子身上。
这些话题,他无所谓喜不喜欢,对方愿说,他也能听。
再加上他的几个玩伴都不希望他孤独终老,因此这些话题也能延伸到他身上。
但正因为此,刚才从家中出来,他虽然心中憋闷,却不知该去寻谁。
无论找谁,他都能想象得出对方是何种语气以及要说什么。
都是老生常谈。
是以,马车最后又来了半闲居。
不想,却碰到了叶厘。
之前他去野枣坡订货时,已提前托人打探了叶厘的基本情况。
说心里话,他是佩服叶厘的。
一个毫无根基的乡下夫郎,不足一年便创下这么大的产业,比他厉害多了。
而且,即便成亲大半年了,瞧着依旧有朝气、鲜活。
很难得。
也叫他很向往。
因此,刚才王嬷嬷提议请叶厘进店喝杯茶,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只是,他与叶厘不熟,骤然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叶厘不知余采所思所想,他听了余采这话,不由道:“采哥,你性子好、家世好、长的好,这是多大的优点啊。”
“吴伯伯这要求简单了些。”
读过书,家风正,人品好。
就这要求,从私塾里扒拉扒拉,不难找啊。
比如鲍北元。
虽然两人年纪差的有些大,可鲍北元本人是很不错的。
想到此,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双臂搁在桌上,好奇的瞧向对面的余采,问道:“采哥,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问的直接。
余采更不自在了,他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道:“问这个做什么?”
“打探打探嘛,我也认识一些人,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叶厘解释。
“……”
犹豫一瞬,余采轻声道:“不嫌我,能照顾我些。我性子闷,他……话多些比较好。”
他到底抱了些期望。
如他阿爹说的,不能这样孤寂、安静的犹如后院一棵默默无闻的树一样,悄无声息的过一生。
哪怕结果不好,至少明白那些愉快、热闹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给了回答,叶厘却是难住了。
能照顾自己一些?
很明显,余采这是期望对方能强壮些,毕竟余采腿脚不方便,两人独处时,最起码得抱得动、背得动余采吧?
但鲍北元吧,马上十七岁的人了,可因为这大半年伤心过度,身子骨消瘦了不少。
至于话多。
这一项鲍北元就更不符合了。
鲍北元只想静静。
想了想,他道:“采哥,依我说,不妨去私塾看看。”
私塾?
余采轻轻摇头:“私塾的学子都是奔着大前程去的,娶我这样的,即便没那份心思,也会背上攀高枝的恶名。”
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功名,就跟他爹一样,翻脸犹如翻书,那是轻轻松松。
毕竟他爹总有从县尉一职退下来的时候。
他哥也只是个秀才。
真做了官,届时为了面子,肯放他和离吗?
“可是,采哥,如果不找书生,与你年龄相当的,那都有娃了呀。”
“也就私塾里的书生,因为全家托举他一人,所以耽误了婚事,直到二十岁以上还没有婚配。”
余采听了,咬了咬唇,脸上闪过几分羞赧:“习武的也有这样的。”
习武的?
叶厘眨了眨眼,是走余县尉的路子,从千户所里选当兵的?
还是镖局的镖师?
不过,余采还真是喜欢强壮的,不喜欢书生啊。
想了想,他道:“采哥,按我说,还是多看看,不要有偏见,北阳县这么大呢,总能寻一个合心意的。”
其实他就知道一个书生,是江纪的同窗,也就是与江纪同一日进县学的彭秀才。
此人前几年就中秀才了,可惜家贫,而普通秀才进县学读书,一切费用自理。
束脩、房租、饭钱,还有笔墨纸砚的开销,林林总总加一起,这可不是小数字。
于是此人在村中开了私塾,又给人抄书,忙活了几年,这才攒够银钱与江纪同一日入学。
入了县学后,此人也没停下挣钱的脚步,一边读书一边打各种零工,与江纪从前的处境很像。
于是江纪就稍稍关注了一下。
彭秀才也是二十多岁,尚未婚配。
但江纪对这人了解的不多,他知道的就更少,像是人品、长相这两个最最关键的点,他更是一无所知。
因此这会儿他也不好开口,只能笼统的这般劝一劝余采。
但显然余采对书生没有兴趣,他道:“好,我记下了。若是我爹那边没合适的人选,那再考虑书生。”
叶厘见状,只得道:“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劝余大哥改了想法,这样以后能省去不少争执。”
提及此事,余采有些烦恼:“我哥有些固执,而且,他觉得当年是他没护好我,心中对我有愧。”
“他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只要嫁人,那就是吃苦受罪去了。”
“……这是亲大哥,不是亲大哥说不出这么有理的话。”
叶厘听得忍不住点头。
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而且,现在余采明显是想成亲的。
于是他笑着道:“采哥,我有一句,你或许可以拿去劝劝余大哥。”
“什么话?”余采好奇,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去。
“就是……你问他愿不愿做和尚。他若不愿,那就不能阻你去试试。”
余采:“……”
话糙,但理不糙。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他笑着道:“厘哥儿,的确是你脑子好使。”
叶厘笑:“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我几乎天天在半闲居的,你若是得空,可一定要来坐坐。”
余采认真道。
他眼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反正我经常去找江纪吃饭,届时我拐来坐坐。”叶厘应下。
“你们俩干脆日日过来得了,随便吃,不用掏钱,我待会儿就交代一下张掌柜。”
余采不由道。
叶厘闻言笑:“天天吃这么油腻的,对身子不好。不过,有采哥这话,我定然时常过来,到时候采哥可别嫌我饭量大吃的多。”
余采听了这话,笑着道:“你一人怎么算饭量大,带上你相公还有家里那两个小的才勉强算得上。”
叶厘:“芽哥儿要是听了这话,肯定高兴的蹦起来。”
“哎,这小家伙儿的确可爱,这样吧,你给他带几包点心,都是店里厨子做的,味道还成。”
余采说完就喊隔壁的王嬷嬷过来,要她去后厨打包几包点心。
他一番心意,叶厘没有拒绝。
“过两日我就带芽哥儿过来,让他亲自谢谢采哥哥。”
“沾你的光,我这个年纪,还能当他哥。”
余采笑道。
他比江芽大二十岁呢。
“采哥,你可不老,长的也好,搁人堆里一眼就瞧见了,芽哥儿喊哥哥是应该的。”
真的,余采过了年也才二十六。
搁他上辈子,这不是风华正茂?
余采听了此话,心中的喜悦更多。
他爱听叶厘讲话!
于是,直到王嬷嬷将点心打包好送了过来,他也不舍得让叶厘走。
他又拉着叶厘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送叶厘出门。
叶厘心中也高兴。
不错,以后再来县城,有地方打发时间了。
他赶着牛车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天快黑了。
江芽瞧见背篓里的火锅食材还有好几包点心,的确高兴极了。
得知点心是余采送的,他便嚷嚷着要亲自去谢谢采哥哥。
明日他也想去县城!
不过,叶厘又拒绝了他。
明个儿叶厘可是有正事的,他要同江纪打探一下彭秀才,可不能带着江芽这个小电灯泡。
但他也答应江芽,过两日就带他去半闲居。
他说话一向算话,得了他的承诺,江芽满意了,高高兴兴的捧着点心跑去找江麦了。
于是,次日,又是叶厘一人去的县城。
这一次因有正事,他没带包子饺子,在县学门口等了片刻,待江纪出来,两人就坐上牛车去了他们最近常去的那家面馆。
中午,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小面馆人多耳杂,叶厘就只说想给人做媒,让江纪打探一下彭秀才的为人。
叶厘没说要给何人做媒,可江纪多聪明呀,联想到他昨个儿下午的去向,于是江纪朝叶厘挑了下眉,应道:“放心,我会细细打探的。”
叶厘见他懂了,就笑着道:“那你先说说他模样如何?”
若是太丑,那就不用打探了。
“很周正,浓眉大眼的。”
江纪道。
这话听得叶厘放下心来:“那你上心一些,该问的问清楚。”
“这是自然。”江纪点头。
余掌柜本就很倒霉了,还是县尉之子,这媒得谨慎一些。
正事儿说完,面也端上来了。
江纪要的是肉丝面,不但是大份的,还特意多加了二两面和肉丝。
面条这种快碳饿的快,尤其江纪动的还是脑子。
所以得多吃肉,这样碳水、脂肪和蛋白质都有了。
就是少了绿叶菜。
叶厘吃的是汤面,大冬天的,喝点热的暖和。
一顿饭吃完,夫夫俩又坐了会儿,然后叶厘将江纪送去县学。
明日还要见面,两人也没在这种场合上演离别大戏。
但最近吃的全是面食,叶厘就道:“要不,我明个儿蒸些米饭吧?再焖个红烧肉。”
江纪已经下了牛车,闻言虽然心动,但却摇头:“会凉掉的。”
“我将小炉子带来,一路用炉子温着。”
叶厘道。
“不可,这样你太累了,况且大冷天的,你还得早起,明天咱们寻个小饭馆吃米饭就是。”
江纪摇头。
“那明个儿我看看情况吧。”
叶厘没给准话。
江纪点头,不过还是叮嘱他别忙活。
两人互相交代几句,之后叶厘挥了下鞭子,赶着牛车离去。
他走出去老远,江纪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县学。
他大步流星,走的快,因此没注意到从道路另一侧走来的彭秀才。
彭希明将最后一口玉米窝头塞入口中,他抬手使劲捋了下心口。
这窝头是他下学之后匆匆回租住的地方蒸的。
昨夜为了赶工,他挑灯抄书。
今早又送去书铺结账。
于是这窝头只能留到中午蒸。
不过,今日的窝头有些干巴,吃的快了,噎得慌。
见叶厘赶着牛车拐上横街,他收回视线,掩下脸上的羡慕,也快步进了县学。
膳房里免费提供热水。
他得去打碗热水。
刚才水桶里的水不够了,而院子里又有其他人在打水,为了节省时间,他就没去排队打水。
于是等窝头蒸好,锅底的水几乎熬干了。
无水可喝,那他只能指望膳房的热水了。
他直奔膳房而去。
用膳房的碗打了碗热水,他坐在桌旁吹着慢慢喝完。
这时,上课的钟声响起。
他赶紧朝讲堂跑去。
唉!
他什么时候也能遇见江纪夫郎那样的好人。
他不想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