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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琏琏,等我 他们的前世今生

“你确定要这么做?”

那晚解决完袭击的死士, 楼煜提出要娶祁九琏。

“只有这样,才能保她性命无虞。”楼煜直视容兰,话头一转, 道:“您不也希望琏琏能好好活着吗?”

容兰确实是想自己的孩子一世无忧,但她知道, 这一次没那么容易躲过去。

她坐了下来,凝视烛光,片刻后抬头看向楼煜,道:“你与琏琏, 是在龙潭镇认识的?”

意识到她接下来说的话有关祁九琏,楼煜点了头, 如实说:“初见是在龙潭镇。”

“躲不开……终究是躲不开的。”

容兰深吸了口气, 思绪飘转到十年前,上京遭遇劫难的那一次。

“你可知,琏琏为什么会在十岁那年, 离开上京,在龙潭镇住了近十年,而我却要在她爹死后,接她回来?”

楼煜不知,隐约猜到这与十年前的妖邪袭击有关。

“你们归京途中出事,我找到你们,看到你时,就知道,一切都没法改变。”

容兰说:“你们应该不记得了,十年前,琏琏还那么点大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了。”

楼煜骤然一惊, 仔细听容兰说。

“我们家琏琏,小时候就好动,他爹管不住她,我又忙着族里的事,没时间照看她。”一想到祁九琏,容兰面上浮现笑意,眼眸里全都是怀念。

“子随有时间就会来帮忙带带,他比琏琏大五岁,每次来,琏琏都会缠着他,跟在他身后像个尾巴似的。我和魏沁都以为,说不定他们长大了,会走到一起。”

楼煜听着这话,心中泛起嫉妒。

那是他未参与过的。

“有一天,琏琏不见了。”

祁展金和秦姨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急得把容兰喊回来,叫魏沁帮忙,容府和兰府全都出动去找小祁九琏,几乎把整个上京翻遍了都没找着。

他们担心得都想要去找护卫军帮忙时,小祁九琏回来了。

浑身脏兮兮的,脸巴子上全都是泥巴。

容兰跑过去一把抱住她,问她去哪了。

小祁九琏在她怀里兴高采烈地拍手,瞅了好几眼周围的大人,凑到自己娘亲耳边,悄咪咪说:“阿娘,我见到龙龙啦!”

容兰只当小孩子分辨不出来,看岔了,急忙忙带她去清洗。

人自己回来了,两家人齐齐松了口气。

结果没过几天,人又不见了。

这次容兰直接让人去找有蛇出没的地方,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人最后自己出现在了大门口。

有这两次突然消失,找还找不到,容兰干脆自己和祁展金日日跟着她,生怕她下次消失,就回不来了。

结果只一个转身的空档,人又不见了。

容兰急得人都晕过去,祁展金一手抱着容兰去找医师,自己去求护卫军帮助。

结果他还没走到护卫军那,就看到两个玩泥巴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屁孩。

当即走过去揪住自家姑娘的耳朵,又急又气。

“你娘都急晕了,你在这倒是玩得挺开心?”

小祁九琏用还粘着泥巴的手一把抱住阿爹的大腿,立刻装哭求饶。

祁展金没好气地去看另外一个小屁孩,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家的孩子把他家琏琏拐跑的。

瞥眼一看,瞧见那孩子的模样,沉默了。

好你个祁九琏,这么小就知道跟着美人跑了!

最后祁展金把两人全都带回去,秦姨见到人找回来,带着她去清洗,小祁九琏还朝那男孩招手,喊他一起去。

祁展金一拍自己的额头,心累。琏琏才六岁,也不懂那些。

“咱家的澡盆太小了,只能分开洗。”

小祁九琏哦了一声,朝那男孩眨眨眼:“我爹说我家澡盆太小了,我们要分开洗。”

秦姨拉着小祁九琏去洗澡,祁展金一看站在那的男孩,想了想,自己去给他洗。

结果他还没嫌弃上,这小屁孩居然嫌弃上他了。

“我自己可以洗。”

祁展金盯着他走进去关了门,站在门外面哼一声。

“搞得谁想给你洗一样,拐走我女儿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小屁孩磨蹭半天没洗好,琏琏倒是一会儿就出来。

祁展金抱着自己变干净的女儿,问她:“跟你一起玩泥巴的那个,是谁啊?”

“那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小祁九琏激动地张开手,比划着:“他会变成龙龙!他会飞!”

祁展金表示不信。

他见过会飞的妖邪,没见过会飞的龙。

直到四年后,妖邪袭击,吞天蟒吃了琏琏。

祁展金看到了只见过一面的那个男孩再次出现,破开了吞天蟒的身体,救出了琏琏。

但他们没法再在上京待下去。

这里太多妖邪,太多危险,且那男孩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祁展金自己亲手打晕了救出琏琏的男孩,将他们带走,去了龙潭镇,将男孩封印在山洞里。

此后,他带着祁九琏在龙潭镇安虞了近十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一见到来寻龙窟的两人,他知道,那股驱使妖邪袭击上京的力量出现在了龙潭镇。

他带他们去龙窟,所谓的秘宝,是他从上京带回来的灵石,只要那块灵石不被人拿走,被他封印的那个男孩就不会出来,那股力量就不会找到他和琏琏。

可是不行,他必须得将那男孩放出来,他一个普通人,保护不了琏琏。

只有那男孩才可以。

所以他带那两人去了龙窟,将他们带到洞口,想要先一步放出那男孩,让他去保护琏琏。

可他没有来得及。

那股力量先一步杀死了他。

琏琏,我的女儿,爹没法再保护你了。

“所以在龙潭镇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她了?”

楼煜错愕,他只有从龙潭镇出来的记忆,只有做过一次梦,梦里有一个小女孩。

“你不记得了?”容兰提高了音量:“我以为你与琏琏在一起,是因为幼时的情分……”

楼煜越发觉得,自己重生以及与祁九琏遭遇的一切,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的确如之前判断的那样,祁九琏的到来绝不是巧合。

“算了,现下要紧的是保护好琏琏。”容兰抬了手,让楼煜走过来。

她想了想,自己算是欠他这一回。

“若是最后,我还能活下来,你想追求琏琏,我绝无二话。”

进宫的那晚,假意是求君上赐婚给琏琏和兰玉声,实则是为琏琏和楼煜求来了婚书。

她用楼煜给她的那张纸,请求君上写下证词,带回去给楼煜。

之后的几日,与楼煜配合杀了一波又一波死士,每晚看到琏琏笑着和自己说话,再累再危险,都是值得的。

只是后来,她再也没机会看到琏琏了。

楼煜发誓:“我只有一次机会,我死,琏琏都不会死。”

他接下婚书,只等着计划成功,只等祁九琏在上面写下她的名字。

他用自己的血浸染了婚书,用自己的血制成墨汁,当他们的名字在婚书上落下最后一笔,契约生效。

此后t?祁九琏身上的伤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只要他不死,祁九琏就不会死。

只是到最后,他还是没办法和祁九琏一起活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送她回去。

回到她原本的世界,无法追寻的过往不必再寻,只要她活下去,好好活着。

世界湮灭,他听到脑子里的声音变成高亢的尖叫。

意识消散,他以为自己会死,却睁开了眼。

他没死成。

烧灼灵魂的火焰舔舐他的身体,这股火不会在身体表面造成伤害,直接折磨灵魂,痛不欲生。

“琏琏……琏琏……”

他身陷一场望不到尽头的火海里,双手被铁链勒入骨里,挣不脱,逃不掉。

这里除了他,还有同样被困住的灵魂。

而楼煜,想起了一切。

他确实重生了,这不是他第一次重生,而是第二次。

第一世,失去家园的他被迫逃到人界,遇到五岁的她。

那会他还没掌握好人形,缩小了身子找了一处喜欢的地休息,明明自己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想摸自己。

他哼了哼,一溜烟跑了。

阿娘说的对,人类果然很可怕,见到龙龙就想摸。

他在人界不开心,想回家,但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找得太累了,又回到那个地方休息,再次被她发现。

但是这次她没再一下就跑过来要摸他,而是在他边上一米远的地方,蹲下来看了她一下午,直到有人喊,她应了一声,起身跑了。

他甩了一下尾巴,藏到花坛里面,闭眼睡觉。

后来她给他带了人类食物,一开始他是不想吃的,但是阿娘说,当别人向你表示善意的时候,最好还是接受。

于是他吃了,疼了一晚上肚子。

她却以为他喜欢吃,每天都带不同的食物过来。

他一边疼一边吃,还要去找回家的路。

后来他化作人形的时间能控制了,就想变成人形吓吓她。

她一看到他的人形,非但没吓到,一把冲过来抱住他,嘴巴贴在他脸上,使劲咬了一口。

他呆住了。

阿娘说,要是有姑娘用嘴唇亲他的脸,那姑娘就是喜欢他。

楼煜盯着朝自己笑的她,惊愕地想,她居然喜欢自己!

此后每一天,他都在花坛里等着她来找自己玩,有一次她迟迟没来,他就去找她。

等看到她跟在一个比自己高的少年身后,脆生生地喊哥哥。

他好想冲上去把她拉走,只让她和自己玩。

阿娘说,看到喜欢的人和别人一起说话,会想将她带走,那是嫉妒。

他不高兴了,直接跑出去,不想再待在这。

但他还是没忍住,回了花坛等她来。

等她来,就带她离开这,去别的地方,那样她就能只和自己玩了。

但她来的时候,手里是空的,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带东西来。

她说:“我阿爹阿娘好忙,连厨子爷爷都忙得没烧饭,今天我们要饿肚子啦。”

他一愣,变回了人形,拉着她去厨房,打算自己做饭给她吃。

结果锅里都糊了。

他把失败的煎蛋铲出来,她说:“看起来好像不能吃。”

他挫败地把煎蛋消失灭迹,带着她出去吃。

他用自己的力量点了一块灵石,换了银子带她去最好的酒楼去吃最好的菜。

然后问她:“那天你喊哥哥的人,是谁啊?”

她说:“那是子随哥哥!他可好啦!每次来都会给我带糖。”

他在心里哼哼,等以后他会做菜了,也每次来都做给她吃。

后来,他带她出去玩被发现,正式见到了她爹娘,是很好很好的两个人。

要是他阿爹阿娘还在,他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他想着,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暂时留在这里应该也挺好的。

但是他发现了摧毁家园的那股邪恶的力量,那股力量将他的家摧毁,现在找到了他,还要摧毁他的新家。

祁叔叔为了保护她们死了,他带着容姨和祁九琏逃到了龙潭镇,容姨重伤,撑了一年,将祁九琏托付给他。

后来,他和祁九琏相依为命八年,这八年里,应该是他前两世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在她十九岁那年,他们互相表了心意。

却在第二天,所有的美好都被摧毁了。

那股力量再次发现了他,无法彻底杀死他,就要他心爱的姑娘。

他将自己的逆鳞剥下来,融到了她的身体里。

阿娘说蛟龙身上的逆鳞是世间最坚不可摧的防御之物,蕴藏着他们本命之力。

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护住他的琏琏,送她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希望你在其他世界可以好好活着,不要再回来,也不要想起我。

是我给你带来了灾难。

失去了所有力量,他死在了那个给与他温暖和爱的龙潭镇。

火焰带来的痛刺入灵魂,他只能去想曾经的美好,来忽视这些折磨。

世界意识果然还没有放弃。

将他的灵魂收集回来,抹去他的记忆,控制他,让他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桑葵。

让他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

血泪从他眼里流出,他多么喜欢那个女孩,他们在一起经历生死离别,自己却亲手杀死了她。

火焰突然涨高,将他的身体吞噬,极端的痛一轮接着一轮。

身上的鳞片密密麻麻,被烧焦后化为灰烬,没有鳞片保护,遭受的折磨近乎令他无法保持意识清醒。

他好像听到了祁九琏在喊他。

“楼煜——”

消散的意识被她拉回来,楼煜垂着头,身上的鳞片再度生长出来,从肉里,一片一片覆盖住身体。

可惜,世界意识做不到控制他的意识,只能控制他的身体。

他是死了,却并未心甘情愿。

于是第三世开始,世界意识故技重施,可没想到,祁九琏回来了。

她跑到他身前,一把抱住他,喊他的名字。

“楼煜!”

她看向他的眼里全是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心疼。

他在想,怎么会有人,只见到自己一面,就会这么喜欢他?

原来,这不是他们的第一面,而是重逢。

他们早在万物凋谢前,岁月流逝前,在世界崩塌前,就已经喜欢上对方了。

她为他而来。

他为她而活。

可即使三世,世界意识都不放过他。

“就算你将祁九琏送出这个世界,我也有办法将她拉回来。”

那个控制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无间炼狱,声音一起,所有葬身此处火海的灵魂无一不愤怒嘶吼。

楼煜抬起了头,它无处不在,却没有具体的轮廓,无法捕捉到它所在。

“等她回来,知道只有自己死才能救你,你觉得,她会不会为你而死?”

世界意识的声音震在炼狱里每一个灵魂的心上,折磨着他们的精神,直到他们变得麻木,乖乖将力量交给它。

楼煜笑了。

他笑得开怀,笑得从未如此猖狂。

“你终于忍不住了。”

“你若是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将我困在这里。”

世界意识似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已经答应了,按照我安排的剧情走,你就算再强撑,等她身上的逆鳞碎裂,她死了,你也只能任由我处置。”

“你们,都无法抗拒世界对你们的安排,无法改变早就注定的命运。”

“所有抵抗者,皆为蝼蚁。”

“最终都会化作我的力量。”

“你是,他们也是。”

那些灵魂在哀嚎,在反抗,但在这无间炼狱里,还保存自我意识的,已经不多了。

楼煜不应它的话。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束手就擒。

他的琏琏好不容易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她绝对不能再落入世界意识的魔爪。

他闭上了眼,忍着地狱之火的烧灼,一点点积攒力量。

琏琏,等我——

第72章 那不属于你们 二

屏幕微弱的光投在脸上, 祁九琏眨了眨眼,恍惚发觉自己回来了。

好像做了一场梦。

一场奇幻绚烂的梦。

梦里有她喜欢的人,有家人, 还有朋友。

但他们都死了。

梦醒来,她只拥有了短暂的一瞬, 随后,一切消散。

呆坐了许久,睁着的眼茫然看着,直到手机闹钟响了, 是她定的睡觉闹钟。

不想去管,但闹钟一直一直响, 每隔一段时间重新响, 她一把按掉闹钟,忽地想到什么,解锁了手机。

她要打差评。

狠狠差评!

干涩的眼睛看向屏幕, 骤然瞪大。

评论区炸开了。

【好啊!怪不得t?烂尾,合着是没得抄了,写不出来了!】

【我就是说怎么突然断更,之前写得那么好看,复更后写得跟脚抠的一样,原来根本不是自己写的!是抄的!】

【难怪楼煜后期人设崩成那样,原来根本不是她写的,没得抄了当然会崩!】

祁九琏立刻往底下翻,最后在好心人的评论下找到了一个帖子。

【挂抄袭狗!】

飞速翻看完,祁九琏缓了好久,深吸一口气,关了手机。

这算什么?

把别人辛辛苦苦写的出色的人物搬到自己的书里, 还不好好对待,还想着烂尾?

可真会抄啊。

祁九琏捂着脑袋,想起他们的遭遇,想起他们经历的一切,再想到完全不属于她和楼煜人生的桑葵,沈清珩,陆浔知,真的很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她家所有能上网的都拆了。

这辈子没有这么讨厌抄袭过。

他们在别的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主角,可有人充满恶意地将他们盗过来,不好好珍惜,磨灭他们的人格,成了没有自我的配角炮灰。

她直愣愣站起来,倒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

在那里过了这么久,这里却一秒都没变。

那她在这里过了一个小时,那个世界会过去很多很多年吗?

视线昏暗下来,祁九琏闭上了眼,慢慢蜷缩起身子,把自己埋在被褥里。

这世上大抵有一种遗憾,刚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就死了。

她想,自己要是没有回去,回去的那天没有跑向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阿娘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泪水洇湿被褥,祁九琏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哭到晕厥,陷入昏睡。

夜深人静,客厅里漆黑一片,有人走到厨房那,把所有的餐橱柜打开,却没有找到一点吃的东西。

她愣愣站在那,站了许久,忽然提起胳膊,攥住了空气,张口说话:“楼煜,我饿了。”

她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但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她又说:“楼煜,我饿了。”

她重复着这句话:“我想吃你做的饭。”

那个会满足她的要求,做饭给她吃的人不在了。她吃不到他做的饭了。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手臂依旧举着,手指保持攥着,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人站着。

“楼煜……”

屋外路灯的光折射到厨房里,映照出她面颊上湿润的痕迹,她呆呆站在那,无声啜泣。

马路上偶尔有车驶过,车灯一晃,她的脸忽明忽暗,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车辆行驶过后的声音。

她站了很久很久,才慢吞吞地自己回了房间。

这一次,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祁九琏是被一个声音吵醒的。

那个声音说,有办法救楼煜,那个声音说可以帮她回去,只要她答应回去后按照原书的剧情走,走到原书结局,只要按照原书的剧情,楼煜自愿将心挖给桑葵,就能救活他。

祁九琏哦了一声,没理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又开始诱惑她。

“你难道不想再见一见楼煜吗?只要你答应,我就能帮你回去,就能再见到他,这不好吗?”

“你可以再碰到他,和他说话。”

“只要你促成原书结局,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

祁九琏被吵得烦,冷笑。

“他都把心给桑葵了,还怎么活?”

那个声音急忙道:“完成了原书剧情,这个世界就圆满了,他就可以摆脱那个世界,和你在一起。”

祁九琏沉默,似乎被这个条件诱惑到。

那个声音没有再说,片刻后,祁九琏答应了。

她醒了,一睁眼,看到熟悉的场景,听见惊慌的声音:“祁小姐,你相信我,令尊的死真的与我们无关!令尊他不是我们杀死的!”

祁九琏缓缓低头,看到被捆住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随后,缓缓笑了。

她蹲下来,手指拂过桑葵的脸,触碰到那温热,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回来了。

可是,这里依旧不是她的世界。

她的世界里没有桑葵,没有沈清珩,没有陆浔知。

那个声音妄想她让楼煜再走一遍不应该有的磨难,当真是以为她傻?

有让她回来的能力,还会杀不死一个人吗?

“祁、祁小姐?”桑葵惊恐地看着她笑,被绑的身体往后挪,声音颤抖:“我真的没有杀令尊……”

“我知道。”

祁九琏收回摸她脸的手,给她松了绑。

“祁小姐你相信我?”

祁九琏不仅相信,还知道是谁杀的。

桑葵站了起来,想要再说些什么,发现祁九琏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怯生生地说:“祁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查是谁杀害令尊的,你别太难过。”

祁九琏淡淡瞥她一眼,给桑葵看得闭了嘴。

她站着不动,转身面向门口,只等那个身影到来。

她不说话,桑葵也不敢动。

祁九琏等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重复楼煜剖心的画面,她抬手摁住了自己的心脏,那里在跳动,很健康地跳动。

她笑了一下,近乎要穿透心脏一般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感受他的存在。

他的逆鳞,他的心,都在自己身上。

“楼煜!”

桑葵的呼声将她惊醒,视线里出现他的身影,他提着骨刀,缓缓走过来。

他穿着那身黑衣,束着白色腰带,就这样朝她们走过来。

“楼煜!”她也喊了一声,想要跑过去抱住他,脚却钉在了地上,怎么都迈不动。

视线突然模糊,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在靠近。

她使劲眨了眼,数滴泪珠坠到地上,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她直愣愣看着,看到他停下脚步,目光却停留在桑葵身上。

“楼煜,你来这了?”

她看到桑葵从自己身侧走过去,走到她和楼煜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感知到你有危险,我就来了。”

祁九琏在心底重复这句话。

这是原书里,楼煜救出桑葵后说的话。

“我没事,刚才都是误会,都说开了。”

祁九琏看着他们说话,静静凝视楼煜,放下了按在胸口的手。

她的心没有因为楼煜的到来而跳动。

她的心好像死在那一个晚上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还有沈公子,我们一起帮祁小姐调查杀她父亲的凶手。”

楼煜嗯了一声,转了身。

见祁九琏还不走,桑葵犹豫了一下,喊她回去。

祁九琏最后看了一眼楼煜,沉默跟上。

她的存在令桑葵不太敢说太多话,一路上几乎是沉寂到底回到祁宅。

祁九琏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目不转睛盯着楼煜的背,几次桑葵回头都看到她,那眼神怪怪的,像是在看仇人。

侍从迎上来,见来了个陌生面孔,问了祁九琏一声,祁九琏没说话,只走向厅堂,去看祁爹。

每走一步,刀割在心上。

她该谢谢那个声音,让她再一次看到祁爹。

她趴在棺材上,看着永睡不醒的人,轻轻喊了声:“阿爹。”

阿爹,起来了,别睡了,我想和你一起耕田种菜,我们回去看看阿娘,还有舅爷爷他们。

阿爹你那么喜欢阿娘,怎么舍得十年都不去看阿娘的?

阿爹,我才回来,我才回到你身边,你会不会怪我?

祁九琏想哭,如果哭能让他回来,她愿意一直哭。

无尽的泪水滴落,她枕在在的胳膊上,衣服都湿了,可眼泪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想起了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见到阿爹的棺材,哭得那样伤心,原来那不是什么原主的情绪影响。

她就是祁九琏,她在因为自己的亲人逝去而悲戚。

可是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阿爹,你等我。”

她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努力想扬起笑容。

阿爹说,她笑起来像向日葵一样,很好看。

但是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了。

“祁小姐,节哀顺变。”

祁九琏没理桑葵,自己擦了眼泪,然后继续哭。

她需要一个发泄口,将几个小时前经历的一切发泄出来,她太难过太痛苦了。

胸口好像压着一个巨石,呼吸不过来,一口气提着,得好久才能呼出来。

祁九琏撑着棺材站起来,擦干了眼泪,转头看向那两个人。

“祁小姐,我——”

祁九琏直接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把你在龙窟里找到的东西给我。”

桑葵瞪大了眼,立刻捂住自己腰间的锦囊往后退,摇头:“不行,不能给你,那是给我爹治病的!”

祁九琏最后耐心开口,还带着鼻音:“那只是块普通的灵石,治不了病。”

桑葵证据看她:“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龙窟里找到了秘宝?你怎么知道那是灵石?”

祁九琏没了耐心,直接朝她走过去。

森冷寒芒一闪,祁九琏看见楼煜抬起手中刀,直指自己。

“你要抢她的东西?t?”他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

祁九琏抬眼看他,只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

“那不是她的东西。”祁九琏深吸一口气,同时双手迅速施法,“那不属于你们!”

第73章 这一刻 仿佛世界在欢迎她回来。

她不知道是怎样强大的能力, 才能说将她带回来就带回来。

但她知道,那个声音不怀好意,想借她的手让楼煜死, 如果真要按原书剧情,楼煜早就会在见到她的时候杀了她。

很显然, 这么轻易让她回来,有些东西,只有她能做到。

让楼煜把心挖给桑葵么?

束缚咒瞬发,在这个时候, 楼煜刚从龙窟里出来,且他还没有吸收那块灵石, 他现在的实力比不上已经练过多年法术的她。

祁九琏劈手夺走楼煜手里的刀, 只看了一眼,将其扔远,随后立刻在他们还未挣脱束缚咒前, 揭下白布死死绑住,边绑边让侍从把铁链拿过来,再将两人分开绑好。

最后她走向桑葵,摸到她腰间的锦囊,找到了那块灵石。

一触碰到灵石,灵魂战栗,熟悉的感觉涌上全身,好似有人轻柔地抱住了她。

泪水滑落,祁九琏将这块灵石埋到胸口,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是属于他的东西,谁都不能拿走。

桑葵还未挣脱束缚咒,而楼煜已经在挣扎破开铁链。

注意到他的动作, 祁九琏走过去,将灵石举到他面前。

那张她熟悉的面容忽地平静下来,只看了眼灵石,立刻抬头看她,喊了一声祁小姐,然后用可怜的模样哀求她,让她松开他。

祁九琏看了他好一会,看着他从装模作样,渐渐没了耐心,挣扎的幅度变大。

她收回灵石,重字诀附在铁链上,瞬间增大的重量立刻将他压倒在地。

挣扎使他面目狰狞,扔到地上的骨刀被祁九琏一脚踢远,侍从见状,拿起骨刀就往门外扔。

哐当一声,骨刀滚了好几米远。

终于挣开束缚咒的桑葵惊恐看着祁九琏,失声问:“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吗?祁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祁九琏扭头看向她,眸光波动了一瞬,想到她的来源,心中根本没有半分善意。

只想将侵入自己世界的这些人,全都赶出去。

但她没法保证,自己杀了桑葵,一切是不是都能回到原本的模样。

还有楼煜……

“祁小姐,你——”

“沈清珩呢?他现在在哪?”

如果要按那所谓的原书剧情走,太长了太久了,她等不了那么久。

现在沈清珩是唯一的变数。

桑葵瞪大了眼,感知到眼前的人对自己产生了杀意,挣扎着想要逃离这。

“我不知道,我和他分开了,我真的不知道,秘宝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想做什么?”

祁九琏站了起来,再一看旁边一直在挣扎的楼煜,朝侍从说:“将大门都关了,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侍从听命,立刻跑过去关门,几个身形魁梧的侍从守在门后。

老爷不在了,小姐的命令就是天。

“祁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祁九琏只留给了她一句话:“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那晚她只知道自己在乎的人全死了,并不知道桑葵有没有死。

但她不敢轻易尝试去杀她。

那就只能顺了那个声音的意思,去杀了楼煜。

她想了想,叫侍从去把爹的佩剑拿过来。

她还记得,小时候,爹和阿娘经常在一起舞剑,她在边上激动地看,一个劲地鼓掌。

但后来,来了龙潭镇,爹就很少碰那把剑,只放在房间里,日夜看着。

侍从很快将剑拿了过来,祁九琏接过,剑指桑葵。

那一瞬寒意从剑指的地方蔓延到全身,桑葵一动都不敢动。

“你喊他楼煜?”

她看向楼煜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桑葵身子一抖,声若蚊蝇:“对、对。”

祁九琏哦了一声,声音骤然冷下:“你想救桑葵吗?”

此话一出,桑葵迅速看向楼煜,浑身发凉。

“祁小姐,我们无冤无仇——”

“想救她,你就去死。”

祁九琏抬起了剑,看到楼煜拼命挣扎,眼前再度浮现他朝自己爬来时,那样痛苦,那样残忍。

他们被逼到这个地步,他都将他的心剖了出来,伤得已经不成人样,却还是不被放过。

还想让她去催动楼煜再死一次。

这可能吗?

“你愿意为她去死吗?”

楼煜的挣扎减弱,他看向桑葵,张开了口:“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祁九琏抬起了手,扬起剑。

血溅到桑葵脸上,她呆滞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祁九琏倒退数步,靠在棺材上,握着剑的手还在抖。

地上的人死了,被她杀死了。

桑葵终于反应过来,声音抖得都快听出来她在说什么:“你杀了他?你杀了楼煜?他和你一点仇怨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的话一点都没传到祁九琏耳里,祁九琏狠狠吐了一口气,去喊侍从把扔出去的刀拿回来。

侍从已经被吓傻了,抖着腿走不动。

祁九琏将手里的剑靠在棺材边上,自己出去找。

在看到地上那把刀后,她终于露出了自回来后第一个笑容。

她将刀拿起来,走回厅堂,地面上都是血。

最后在血泊里的尸体前站定,血蔓延到她脚下,怕被污秽玷污一般,朝后退了一步。

随后举起了手里的刀。

那一瞬,桑葵看到了一个疯子,看到一个杀人犯,看到祁九琏眼睛眨都不眨,再次将刀捅进了楼煜身体里。

她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连转开头不去看都做不到。

哐当一声,沾着血的刀被扔到地上。

祁九琏站着,大口地喘气,盯着地上的尸体,等了许久不见他有变化。

是她判断错了?

她杀错了?

不,不可能。

祁九琏拿出了灵石,用力握住,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身体里,朝地上的尸体施咒。

这样的举动在桑葵眼里看来,简直是虐杀,是残忍的杀害!

“你已经杀死他了,还要再分尸吗?”

祁九琏没空去听她说废话。

咒术炸开,火焰燃烧,她在自己父亲的灵堂前,点了一把火。

火焰却瞬间熄灭了。

所有人的眼睛盯着那本应该有一具尸体的地方,或是惊愕,或是了然于胸。

直到此刻,祁九琏才彻底松了压在胸口的那股气,畅快地笑了出来。

桑葵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已然震惊到说不出话。

“你果然是假的,果然是假的,假的……”

所有的力气被抽空,她无力地跪倒在地,却没有撕破假楼煜的欣喜。

这一次见到的楼煜是假的,那真的呢?

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即使她回来了,所有死去的人,全都留在那一晚,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法改变?

祁九琏猛然转身,朝桑葵走去。

“你要干什么……”

祁九琏朝桑葵伸手,猛地被她一口咬住手指。面不改色地用另一只手掐住桑葵的下巴,逼迫桑葵松口。

食指和中指上被她咬出了血。

祁九琏盯着这血,眼底猩红一片。

松开桑葵的下巴,改变主意,不打算给她松绑。

“你就在这待着,等沈清珩来救你。”

祁九琏直接坐在凳子上,守在棺材边,将灵石贴身放好。

桑葵还在说话,她直接堵了桑葵的嘴。

侍从搞不清楚自家小姐怎么了,但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小姐肯定有她的原因。

夜幕降临,蜡烛燃起。

祁九琏茫然望着屋外黑夜,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楼煜不在这,她要杀了桑葵和沈清珩吗?

可是杀了他们,就能把他们赶出这个世界吗?

她的世界,和那本书融合了。

能让两个世界融合的力量,她一个人,能抗衡得了吗?

思绪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祁九琏立刻站起来,侧耳细听。

声音逐渐扩大,这是那只妖邪撞倒房屋的声音。

她握起了剑,抬脚走出去。

桑葵盯着她的背影消失,暗中自救。

腥臭的气味蔓延,妖邪瞬间捕捉到祁九琏身上的味道,朝她的方向跑过来。

而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面对。

她想起了刚回来时,拉着楼煜逃跑,那会子,他是有能力解决这只妖邪的,但他却任由被她拉着跑。

他那会,应该是在觉得奇怪吧。

怎么会有人刚认识他,就对他说那些有的没的。

祁九琏笑了笑,抬起眼帘,顺着自己解封的记忆,从爹那学到的剑术,迎击妖邪。

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回笼,剑斩断妖邪口器,妖邪被激怒,畸形的手臂横扫过来。

祁九琏只想快点解决它,并未躲开,剑身扬起,在它几只自己的同时,用力砍下。

胸肺受到重击,而妖t?邪的手臂被剑斩断,粘液溅了一地。

祁九琏猛地朝边上躲开,使劲扭转身体,反手一剑插进妖邪身体里。

她没了力气,抽不出剑。

妖邪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下倒在房屋上,瓦砾碎裂,灰尘四起。

等了会,不见妖邪再动,祁九琏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看到了一轮圆月,那般明亮无暇,代表着团圆的月亮。

她又想哭了。

阿娘,楼煜,我好想你们。

晶莹的湿润滑落耳畔,视线里的圆月越来越模糊。

胸口忽地传来一股热意,祁九琏呆滞了片刻,迅速爬起来,摸到了一手的碎片。

她愣了一下,随后几近疯魔地将怀里的碎片全都拿出来,捧在手心里。

他的灵石,碎了。

无助、绝望,顷刻间淹没了她。

连灵石都不在了,她还能通过什么找到他?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却只能感觉到悲寂。

突兀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的夜晚,剑身抵住祁九琏的后颈,一道冷声响起:“祁小姐,桑姑娘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对她?”

祁九琏握紧了手里的碎石,缓缓转身看去。

是沈清珩。

他的剑抵着她的脖颈,稍微往前一点,就会刺中脖颈,杀了她。

祁九琏仔细想了想,桑葵究竟做了什么?

她想出来了。

这些人入侵她的世界,让她家破人亡,这怎么不算是敌人呢?

她缓缓站起来,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书中男主。

他有什么特殊的,能被那个声音选中,送来入侵她的世界?

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一本书里的人吗?他知道是被利用来入侵另外一个世界的吗?

“你们,都该离开这里。”

祁九琏立刻动手,咒语一个一个地往他身上砸,即使受到反噬,她也不停。

如果一切都无法挽回,那就都死了,都死了就好。

她可以去阎罗殿陪阿娘,陪他们。

她不信那个声音说的话,能救回楼煜?

那不过是骗她的谎言!

“你疯了?”

沈清珩见她招招是冲着杀自己而来,再也不留情,击退她后步步紧逼,剑尖逼近她的胸口。

还未靠近她,猛然被击开,力道大得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没握住剑。

沈清珩错愕地看到祁九琏周身燃起了火,分明没有使用任何火术,可就在他的剑被击开之时,火焰燃起,将她包裹在内,却没有烧着她,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团火是在保护祁九琏。

火焰张牙舞爪,丝毫不掩藏对沈清珩的敌意。

却极尽温柔地拂过祁九琏的脸颊,眷恋而又亲昵。

祁九琏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激动而又胆怯地发出了声音:“是你吗……楼煜?”

像是在回应她,火焰舔舐着她的脸颊,温度升高了些。

那一刻,所有的阴霾不甘怒火悲伤都被突然冲出的喜悦压下,祁九琏张开了手,火焰钻进她手心里,碎石在火的提炼下重新融合,只小了一圈。

祁九琏喜极而泣,一手攥紧石头,一手轻轻去触碰火焰。

颤抖的手被火焰托住,轻柔地抚过。

祁九琏吸了吸鼻子,笑了。

“你还在,真好。”

她身上的火焰逐渐朝她身前凝聚,最后凝出一个身影。

周遭都被火光照亮,所有的污秽都被燃尽。

火焰张开了手臂,拥抱了她。

尽管这个拥抱没有实体,但火焰撩过的地方,全都是他的气息。

“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火焰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泣出的泪被火焰吸尽。

祁九琏只看到他摇头。

下意识朝他走近,想要拉住他,可只碰到一手的虚无。

火焰指向她胸口的位置,随后俯身,贴住了她的脸颊。

火光映照她的容颜,哭得殷红的眼里全都是他。

火焰稍稍退了一步,歪了一下头,转身面向沈清珩。

只那一刻,可怕的气息爆发,在沈清珩视线里,这个诡异的火焰人抬手越到背后,再伸直手臂时,火焰凝成刀的形状,被他握在手里。

来自炼狱的绝望气息瞬间笼罩沈清珩,火焰身影一闪而过,沈清珩连一招都没接下,手中的剑迅速熔为铁水,压迫力从头顶按下,他强撑着挺直身体,最终还是被摁着跪下。

恰巧朝着祁九琏的方向。

火焰这才收了手,转身走回祁九琏那,亲昵地贴了贴她的额头,最后指了一下地面。

然后,祁九琏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消散了。

周遭顿时暗下来。

眨了眨眼,祁九琏低头看着脚下,那里只有被火焰燃烧后的灰烬,一片她的影子。

见到他的喜悦一点点被失落取代,举起手中被恢复的石头,这个时候才发现石头被他熔成了爱心的形状。

祁九琏看了很久很久,笑了一下。

你还在,真好。

将石头贴身收好,再看向沈清珩,见他还跪着,哼哼一声:“沈公子这是站不起来了?”

也不管沈清珩看自己的表情,直接去拿剑。

一转身就看到爹的剑插在地面,那只妖邪已经化为灰烬了。

祁九琏又想哭了。

艰难地走过去,拔出了剑,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带着它回到厅堂。

侍从纷纷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摇了摇头,看到桑葵身上的束缚已经解开,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想到外面还跪着的沈清珩,心里一暖。

是他将这两个人都控制了。

祁九琏走到棺材边坐下,一坐下,整个人脱虚了一般,没什么力气。

桑葵张口就问她,嗓子哑了,说了好几次才吐字清晰。

“你不杀了我?”

祁九琏现在没什么力气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她现在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能万无一失地破开如今的局面,摧毁那个声音的阴谋。

而桑葵,是她最好的武器。

“你看到了,你和沈清珩都伤不了我。”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上扬,像极了在炫耀。

“那你什么是意思?”

祁九琏点了一下之前假楼煜死的位置,直接说出真相。

“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一次,她的话没有被屏蔽,清晰无阻地说出来。

她也不看桑葵是什么反应,继续说:“你们的存在,摧毁了我的家。”

第一世,她家破人亡,最后一人在异世界生活数十载。

第二世,她爹死了,她死于楼煜之手。

第三世,她回来了,亲眼看着所有她爱的人死去。

这一世,她要改变所有,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她都不会放弃。

“你在胡说些什么?”

祁九琏转头,静静看着她,眸光如死水,给桑葵一种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感觉。

“不相信?”祁九琏将桑葵的身份,她的经历,还有她为什么要来龙潭镇全都说出来,最后,轻声道:“现在信了吗?”

桑葵面色惨白,祁九琏所说的一字不差。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吗?”

祁九琏疲倦地靠在棺材上,缓了会,听到桑葵问:“为、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一本书中的女主角。因为我看过那本书,所以才会对你这么了解啊。”

这句话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桑葵脑上,头重脚轻,分辨不出自己在何方。

她颤抖着唇,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祁九琏,又听到她说:“沈清珩是这本书的男主角,你们最后会在一起。”

她不知是喜还是慌,只摇着头,一直摇头。

到最后,几度张口,最终只问了一句:“那我阿爹,他的病,治好了吗?”

祁九琏怔愣了,看向桑葵的视线收回来,转了身子去看棺材里的人。

她没有阿爹了。

这一刻她是嫉妒桑葵的。

许是因为她们都是自己阿爹掌心里的宝,祁九琏还是告诉了桑葵。

“他被治好了。”

桑葵想相信,却又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太荒谬,可偏偏祁九琏说的一字不差。

她艰难开口:“你动手吧。”说完立刻闭上了眼。

祁九琏扭头看她,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我有说过要杀你吗?”

桑葵睁开了眼,心头一跳,刚以为祁九琏会放过自己,听到她的话,心沉到谷底。

“还没到时候,你现在死,没有一点价值。”

桑葵瞬间没了挣扎的力气,她想不通,如果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为什么自己会有生活在这里的所有记忆,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九琏站起了身,走到桑葵面前蹲下,抬手点向她额间,被她偏头躲开。

她没有回答,重新回了棺材边,坐回去趴在棺材上。

今晚,她要守着阿爹,明天一早,就要送他安葬。

然后,带着桑葵和沈清珩去上京,解决一切。

她也不虐待他们,叫侍从拿来了吃t?食,自己没有胃口,一口没吃。

守在棺材边,最后睡着了。

粗重的呼吸响起,桑葵听着这呼吸声,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是地板太冰,寒意从地面升起浸透身子,还是因为祁九琏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恐惧无声地控制了她的神经,睁着眼睛直直看着燃烧的火烛,不敢闭眼,一闭眼,全都是楼煜死的画面。

直到天破晓,火焰对沈清珩的压制才消散,他脱虚地倒下,撑着地面的手抖成筛子。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生生被碾压,没有一丝还手的能力。

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起来,身体却无法前行,稍微一动,膝盖无法支撑,又要倒下去。

他听见了脚步声,惊觉地朝后看去,见是桑葵,才安心。

“沈公子……”

他以为桑葵会走到自己身边,却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满面凄凉。

“你可以陪我去上京吗?”

沈清珩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她说:“今晚我们就动身,去上京。”

他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她已然替他做了决定。

“上京肯定有很多奇珍异宝,我们去上京找吧。”

沈清珩这才注意到她面色惨白,立刻问:“昨晚,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桑葵摇头,苍凉地笑了一下:“沈大哥,我们去上京吧。”

这一次,她喊他沈大哥。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她的两世,第一世,她与沈清珩琴瑟和鸣,第二世,为救一个孩童而死,这一世,她提前想起来,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就连想救一个人,却害了陆哥哥。

但是她必须要找到药材去救阿爹,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桑姑娘,你……”沈清珩欲言又止,最终答应了。

桑葵努力朝他笑了一下,但笑不出来。

送葬的队伍很短,安葬好后,祁九琏只和朴大人说了,她要离开龙潭镇,去上京。

朴大人思忖片刻,点了头说好。

“你母亲在那,你去了,也有人照顾你。”

祁九琏轻轻点了头,又说了一句:“若是我阿娘派人送来信,还请大人回信过去,就说我已经动身去上京了。”

朴大人担忧道:“你一人去吗?路途遥远,若是遇到危险,你一人怕是难以保全自身。”

“我结识了两名同伴一起,他们会法术。”

朴大人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回了祁宅,她将侍从遣散,收拾好东西就出发。

桑葵见到她还是怵怵的,沈清珩一脸防备,祁九琏不在乎。

昨日的一切桑葵都看在眼里,她是不可能会中途反水不去上京,能救她爹的药材只有上京城外的灵矿脉那有,她不想去也得去。

夜晚休息之时,他们再度遇到了那条黑蛇。

祁九琏几乎不要命地去砍它,用爹的剑,去报曾经它击伤她和楼煜的仇。

最后她累得躺在地上,身上的伤顷刻间消失。

她终于发现了他们写下的那纸婚书,是他早已为她安排好的后盾。

无尽的疲倦与孤单密不透风地包围过来,她很想就这么躺着,一闭眼,什么都不用再做了。

可是不行,他还在等她。

祁九琏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拿出那块石头,仔细擦了一下,再收好。

楼煜,你等我。

到达上京城时,她直接带两人去了宫阙楼。

这里依旧繁华,仿佛那一晚的灾难是假象,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她守在容府门口,等了很久,终于看到阿娘的身影出现。她一直看着,看到阿娘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立刻进去了。

祁九琏下意识想跟过去,却在迈出一步后产生了怯意。

她怕了,怕自己的到来让容府万劫不复,怕再回到容府,看到他们曾经惨死的地方,自己会控制不住,没法再继续要做的事。

她站在墙角,守着容府直到天黑,才回了宫阙楼。

桑葵焦躁不安地等待她回来,一见到她的身影,立刻跑过去:“你去哪了?”

祁九琏恍惚了一瞬,看到说这句话的人是桑葵时,转身错开。

“那你什么时候能去带我找药材?”

桑葵站在她身后问,那里还有一只茧蝶,光凭自己和沈清珩,根本杀不死。

祁九琏停下脚步,留下两个字:“明天。”

“这是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

祁九琏抬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拿出石头来看。

摸了一下又一下,期待他会出现,可什么都没有。

她轻轻唤了声楼煜,石头冰冰凉凉,即使在她怀里这么久,都没有被捂热。

将石头贴近胸口,祁九琏闭上了眼。

她在心中许愿,能不能在梦里,让她见到他。

今晚梦没有来找她,醒来之后,看着陌生的环境,祁九琏缓了很久,慢慢起了身。

收拾好东西后,她带着桑葵和沈清珩出城,去了那处山脉。

沈清珩几次都想与桑葵说话,但都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自从前晚过后,她如同变了个人,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若说之前是娇贵温柔,现在变得忧郁感伤,好似那一晚在她身上发生了很多事,致使她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而现在,她与祁九琏并行走在前方,步履急促,好几处岔路口都是她先祁九琏一步走出去,看起来很熟悉这里。

在这之前,她无意中向他说起过,她从未去过上京。

最后三人被断木拦住去路。

祁九琏拿出准备好的工具,一人分一个去开路,只需要开辟出能容纳一人通行的小道即可。

当他们凿开一半时,沈清珩终于还是问出了声。

“桑姑娘,祁小姐,你们是准备得万无一失了,才来此地的?”

祁九琏不想理他,只想着要将那些该死的必须要走的剧情走完。

桑葵停了一下,直起身子朝沈清珩道:“沈大哥,等我找到了药材,我会让我爹好好谢谢你的。”

沈清珩并非是要挟恩图报,只是她们二人的表现太过怪异,他担心桑葵的安危。

“你放心,我们很安全,这里只有一只厉害的妖邪。”桑葵想起来那晚看到的巨大眼睛,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陆浔知。这个时候陆哥哥应该还在浮心城,在那里,他会很安全,也不会因为救自己受伤。

桑葵弯下腰,继续开路。

话都说到这了,沈清珩就算再要说,也知道自己没法改变桑葵的决定。

只能加入她们。

从这开始,前路全都被草木覆盖,他们走得更加艰难,人手比之前少了数倍,行动也就慢了许多,最后祁九琏感应到细微的波动,知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天黑了。

“到、到了?”

祁九琏嗯了一声,朝桑葵伸手:“灵石。”

她身上没有灵石,龙潭镇也不需要灵石。所以她和爹自从来了龙潭镇,几乎没有再见过灵石。

而桑葵的爹是浮心城城主,他们不缺灵石。

桑葵把灵石全都拿出来给她,祁九琏扎成一团,在她手里燃起了火。

一看到这火,桑葵与沈清珩齐齐往边上躲,无他,只因这火给他们都留下了阴影。

被抛起的火划破天际,坠入坑洞里,随后,凄厉的嘶吼声声响起。

桑葵倒退数步,那次坠入坑洞里被妖邪攻击的阴影还在,潜意识产生恐惧。

随后两只巨大的眼睛睁开,那曾经是桑葵的噩梦,如今他们必须要杀死它。

茧蝶自坑洞中升起,轰隆巨响,它的双翅爆炸开一团一团火焰。

绚烂的颜色炸开,撒落的鳞粉燃烧,宛若烟花盛放。

这一刻,仿佛世界在欢迎她回来。

第74章 这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火焰烧完, 妖邪湮灭。

绑好绳子,祁九琏转头看向桑葵:“可以下去了。”

桑葵还在震惊于茧蝶就这么容易被烧死了,第二次被提醒才回了神。

“好, 我马上,马上就去。”她抓住绳子要缠在自己腰间, 被沈清珩抓住了手。

“这下面兴许还有别的危险没有被发现,桑姑娘,你真要下去?”

桑葵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沈大哥你在上面等我回来吧。”

她的意思很坚定了, 不会放弃。

沈清珩不放心她,打算与她一起下去。桑葵想劝他在上面等她回来, 但没劝得动。

两人最终一起下去, 祁九琏留在上面。

沈清珩要下去时,特地朝祁九琏看去,他看过来的眼神祁九琏懂, 脚踩着放他们下去的绳子,冷声道:“我不会跑的。”

天黑,加上茧蝶被烧毁的身体骨架还在坑里,一时半会找不到。

桑葵有之前的记忆,她知道那药材长什么样,他跟沈清珩形容了一下,在满是土腥味的坑洞里翻找。t?

闪光术照亮周围,沈清珩看到她不顾自己身上被弄脏,直接用手去翻土和各种腐烂物,对她的印象又深刻了些。

“你歇一会,我来找。”

桑葵摇了头,不敢停。

这一路走来, 她想了很多,可怎么也想不通。

可偏在祁九琏与自己说出那些话后,当晚就想起了前两世,一世圆满,一世惨死。

那沈清珩呢,他有没有想起来?

“沈大哥你——”

她看到沈清珩弯腰,双手穿进草被里,忍住了要说的话。他应该是没想起来的,他对她的态度,还是一样的保持距离。

找了快一晚上,才找到需要的药草,桑葵极为小心地将药草包好,上去后见祁九琏还在那,心里松了口气。

想起了前世与祁九琏的不愉快,没有太靠近她。

祁九琏收回了绳子,靠在树干上休息,听到桑葵小心翼翼的声音:“我们,不回去吗?”

她睁开了眼,见两人疲惫的样,说了一句:“你有力气回去?”

桑葵咬了唇,没有再说话。

沈清珩清扫了一块干净的地,将自己的外袍干净的那侧朝上铺在地面,叫桑葵坐上去休息,自己守着她。

桑葵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次沈清珩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桑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他见到桑葵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连忙追问:“你你可以对我说的,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

桑葵想说,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

如果真像祁九琏说的那样,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他们又属于哪呢?

她没法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属于这里?

“回去再说吧,我有些累了。”

沈清珩欲言又止,但见桑葵抗拒,只好作罢。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沈清珩的目光转到不远处的祁九琏身上,打量了一会,见她看过来,目光很冷。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把自己当做了仇人。

天很快亮了,这里的树木生长得很高,遮天蔽日,即使太阳升起来,地面依旧黑暗。

就这么昏睡了许久,直到被桑葵发出尖叫吵醒。

“怎么了桑姑娘,做噩梦了?”

桑葵一下扑进沈清珩怀里,瞬间哭出了声:“我好疼,好疼好疼……”

祁九琏看了会沈清珩安慰桑葵,没作声。

看起来那晚不止她,桑葵也被卷进去了。

“回去了。”

祁九琏站起来,收拾东西往回走,被沈清珩充满怒气的话喊住:“祁小姐这是仗着我伤不了你,就随意折磨我们吗?”

祁九琏转回身,垂眸俯视两人,丢下一句话:“你们也可以选择待在这不走。”

三个人里,只有沈清珩没有想起来。不过即使他想起来,依旧会是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样,他从始至终都未曾经历过那些磨难。

“不,回去,我要回去的。”

桑葵胡乱擦了泪,离开沈清珩的怀抱,朝他投以歉意的笑:“抱歉沈大哥,我刚才做了噩梦,一时没分清现实和梦,所以才……”

沈清珩摇头说没什么,拉着她站起来,担忧问:“你还好吗?”

祁九琏不想听他们俩废话,掉头就走。

“没事,我没事,我们快走吧,还要回去把药草带给我爹呢。”

桑葵扭头看向祁九琏的背影,难过得又哭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擦了眼泪,和沈清珩一起跟上去。

回去的路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来时她期待着能找到救阿爹命的药草,可回去了,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祁九琏,还有那些未被揭开的真相。

她如果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那她的阿爹,陆哥哥,那些亲人、朋友呢?

他们难道也不是?

巨大的恐慌笼罩下来,桑葵不敢深想,盯着脚下的地一步步往前走。

但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昨日走了一整天,又找了一夜的药草,才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根本没力气。

沈清珩看出了她状态不好,没有喊停,自己背着她走。

桑葵只能说谢谢,脸埋在他背上,小声抽泣。

那个梦太痛了,好想现在回去见一见陆哥哥,见阿爹,告诉阿爹她被妖邪击中的时候,自己有多痛。

沈清珩僵硬了身子,想要安慰几句,但感觉到桑葵有事瞒着自己,不愿向他倾诉,只好让她自己先消化消化。

在龙潭镇那会他们产生了争执,现在桑葵愿意亲近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在他们的马还在,速度加快后,天刚黑就进了城。

祁九琏不怕容府的人会认出自己,十年未见,除非爹每年将她的画像寄给阿娘,没人知道十年后她长成什么样。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去见阿娘,怕被认出来。

那样她怕自己不舍得离开阿娘,就没法继续自己的计划了。

“我要回浮心城把药草送回去。”

晚上还没休息,桑葵敲响了她的门,站在她面前强装镇定。

祁九琏拒绝:“派人送回去即可,你必须留下。”

“但我想亲眼见到我爹好起来。”桑葵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我怕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祁九琏怔愣着,想到第一世,爹在她十岁那年就死了,之后,再也未曾来得及看他一眼。

桑葵想回去看亲人,她难道就不想吗?

“你想回去?”

桑葵刚点了头,就听到祁九琏残忍的声音。

“等你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去看他。”

话音刚落,门被破开,沈清珩用他新买来的剑指着祁九琏,将桑葵一把护在身后。

祁九琏瞧了眼轻易就被推开的门,目光落到桑葵身上,她身子一抖,往沈清珩身后缩。

“你在外面偷听?”见沈清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祁九琏冷笑一声,话却是朝着桑葵说的:“事实如此,你不信,也得信。”

“或许你该和沈清珩好好说说,怎么只有你想起来,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公平吗?”

同样是书里的主角,两次都是桑葵先想起来,这公平吗?

见他们俩还站在这不走,祁九琏拿出了那块灵石,掌心燃起火焰。

一看到这火,两人齐齐后退,最后是桑葵拉着沈清珩离开。

祁九琏关了门,拴好门栓,低头看手心里的石头。

她也想像桑葵那样想哭就哭,哭了还有人安慰,可是她哭了,有谁能安慰她呢?

不敢回去见阿娘,也不知道楼煜现在到底是死是活,那一团火焰消失后就再未出现过。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握着石头,点着蜡烛,一宿没睡。

她要等到那只妖邪出现,现在假楼煜死了,但一切还未结束。

有一个很荒谬的方法,尝试后如果还不行,那就没有希望了。

祁九琏将石头放回去,仔细回想这几世遭遇的一切。

第一世里,没有桑葵和沈清珩这些人,十岁那年遇到妖邪袭击,是楼煜救了她和阿娘,去了龙潭镇后,阿娘去世,她与楼煜相依为命,却在她十九岁那年再次遇到妖邪袭击,她被楼煜送去了异世。

第二世出现了桑葵,她依旧死在了十九岁那年,被楼煜所杀。

第三世楼煜挖心,送她回去。

而现在,她被拉了回来,楼煜不在。

只有第一世,她与楼煜从头走到了尾,之后不是她死就是楼煜去死。

所以那个声音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她和楼煜都死。

原书剧情最后是让楼煜挖心给桑葵,那个声音几次强调结局,怕是楼煜的心有着特殊作用。

但现在这颗心在她身上,那就意味着,这次该挖心的人,是她。

那个声音既然能将她拉回来,不可能不知道楼煜的心在她身上。轻易被杀死的假楼煜就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楼煜显然并非正常状态。

他将她送走后,他去哪了?所有人都回到了前世她刚回来时的姿态,楼煜呢?

为什么偏偏只有他只出现了一团火?

将自己能想得到的全都想了个遍,一点思路都没有,她知道的除了曾经与楼煜一起去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可以掩藏一个人,还只能用火焰传达讯息的。

他是蛟龙,蛟龙身上的鳞片坚不可摧,只要有逆鳞在,谁都伤不了他——

祁九琏忽地摁住了自己胸口,呼吸艰难。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里成型,她再一次拿出了那块石头,不可置信地低喃:“他早就给我了。”

早在第一世,他就将他的逆鳞给她了。

否则第一世她不可能活下来。

现在他连他的心都给她了,他就只剩下一具躯体。

即使是这样,那个声音还要将她拉回来,t?继续让她走原书剧情,那就说明有什么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

杀了楼煜,杀了自己,那个声音的阴谋就得逞了。

祁九琏笑了起来,紧紧摁住自己胸口。

那个声音还要借她的手走原书剧情,那就说明拿她没办法,这就好办多了。

现在没有被控制的楼煜去救桑葵,这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如果她的计划奏效,一切就都能回到十年前,没有被妖邪侵袭的上京,他们不会再遭受那些劫难。

而在这之前,她要找到楼煜,找到困住他的地方,去接他回来。

或许……

祁九琏目光转向燃烧的蜡烛,跳动的焰火照亮了它周围的区域。

或许他就在自己脚下。

那晚火焰指了地面,那个时候她还没看懂他的意思,现在一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什么地方能够拘众多生灵不被世人发现,又是什么地方在脚下?

只有死后才能去的阎罗殿。

但祁九琏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阎罗,生灵死后会魂归故里,回到他们诞生的地方。

她想起来小时候阿娘给她讲的妖邪故事,说妖邪是借由天地蕴含的灵气而生,但吸收了世间无法消化的污秽,吸入的灵气夹杂污秽后难以净化,便成了这副凶恶的模样。

上京城外那处坑洞里有灵矿,所以茧蝶才会一直待在那。

而上京城下全都是灵矿脉,十年前妖邪袭击多多少少与上京城下的灵矿有关。

倘若,上京城下的灵矿里,还有妖邪呢?

除了妖邪,是不是可能还有点别的东西?

阿娘只说了妖邪诞生的原因,但从未说过灵石里为何会蕴含灵气。

所有人都不知道灵矿是如何形成,至今对灵石的运用不过是镶嵌到法器中,没有人激发出更多的用途。

对于人来说,灵石就像是火折子,有用,但不多。

这才是最无解的地方。

人在这个世界诞生了千百年,对于灵石的开发才这么一点,这很不正常。

祁九琏捂着脑袋,越想越觉得混乱,思绪理了很久,最终想到了那个关于蛟龙的传说。

传说蛟龙可呼风唤雨,千年化龙,其骨可作山川大地,其血落地,万物生。

为什么世间只有楼煜一条蛟龙?

那些纷乱的记忆被理清,祁九琏想起了小时候,楼煜与她提起过,他在找他的家。

祁九琏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地面。

她想,她找到答案了。

但这个答案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悲痛。

没有什么,是比家园遭到破坏,亲人被迫害,自己孤独流浪还要悲痛。

祁九琏终于忍不住,趴在胳膊上哭了出来。

他独自寻觅了那么久,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还要剥了逆鳞,挖了自己的心。

所有的阴谋都是针对他而来,而自己,成了他唯一能保护的人。

祁九琏抬起了脑袋,眨了眨眼,将泪水挤出去,眼眶里的泪将烛火放大,她朝着这烛火伸出了手。

这是夜晚唯一的光。

是她心中唯一照明她前行之路的光。

祁九琏知道该去哪找楼煜了。

第二天,她去了皇宫求见君上。

侍卫将她拦下,祁九琏就站在那,要求见君上:“请你去禀告君上,事关灵矿脉,我不得不冒然求见。”

侍卫面面相觑,但见祁九琏样子不像是来捣乱的,最终一人去禀告了。

“不过君上能不能听到这消息,得看苏大人的意思。”

他们只是个侍卫,消息传不到君上那,只能由上级层层往上递。

祁九琏知道君上会召见她的,灵矿脉对皇宫来说,至关重要。

一个时辰后有人匆匆赶出来,一见到来人,祁九琏下意识想躲,死死控制自己的身体,克制自己的异样。

来人先是问了侍卫,待侍卫指向祁九琏时,他才看过来。

“这位……姑娘?”

祁九琏望着兰玉声,控制眼睛不眨动,嗯了一声。

兰玉声凝眸看她,许久之后才开口:“请随我来。”

祁九琏快步上前,跟在他身后。

身前的人低声叮嘱道:“见了君上后要行跪拜礼,君上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得有任何隐瞒。”

祁九琏只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兰玉声回头看了一眼她,蹙起眉头,但没再说话,一路将她带到殿内,朝高位之人跪拜。

“君上,这位姑娘便是传来灵矿脉消息的那位。”

祁九琏跟着跪下,垂着头,双臂遮住面颊,掩去了她红了的眼眶。

君上垂眸打量了片刻,才开口:“起身吧。”

祁九琏借着站起来的空档眨了眼,低着头恭敬站着。

“关于灵矿脉,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

祁九琏深吸一口气,说:“上京城下,全都是灵矿。”

此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沉寂了许久,君上才开口:“你从何处得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大胆!君上问你话,你不如实交代,还在这——”

“无妨,让她说。”

祁九琏知道自己心急了,但现在她没办法,唯一能做到能挖上京城的,只有君上。

“上京城下的灵矿会引来妖邪!”

君上思索片刻,道:“既然低下有灵矿,不开采便是最好的应对妖邪的办法。”

一旦开采,灵气外露,必然会引来妖邪。

但这十年来上京相安无事,即便有灵矿在地下,妖邪早就来了。

“不开采也会有妖邪,只是时间早晚。”

那晚的巨型妖邪实在太过恐怖,她只是远远望了几眼,就知道没有人能杀。

连楼煜对上,胜算都渺茫。

“你有办法?”

祁九琏点了头,抬头看向君上,目光坚定:“我有办法。”

君上凝视她良久,道出一个字:“好。”

是兰玉声送她出宫的。

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说,生怕自己说了话,就露馅了。

快到宫门口时,兰玉声忽地一把抓住她,拉着她往边上的树林里走。

祁九琏吓了一跳,使劲挣扎,被他攥得死死的,根本挣不开。

他的脚步忽然停下,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小九?”

祁九琏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仰头看他。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深不见底的痛,那眼神太熟悉了,她在镜中的自己眼里,也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你……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上京?你怎么知道上京城下有灵矿?小九,你——”兰玉声的话戛然而止,最终狠狠将她拥到怀里,只这一个动作,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内,铺天盖地地朝祁九琏压下来。

祁九琏僵硬着身子,脑中只升起了一个念头。

兰玉声有之前的记忆,不然他不会喊她小九。

“你怎么,哭了?”

一松开她,就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兰玉声很是生疏地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忽地听到她喊了一声:“哥。”

兰玉声手里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望着祁九琏,颤声道:“你喊我什么?”

“哥,”所有的记忆储存在脑海里,当她全都想起来,后悔没能再和他们多相处几天就人世两隔,现在再看到兰玉声,再怎么坚定的内心,都动摇了:“我看到你们都死了。”

不用再说一句,他们都明白了对方有前一世的记忆。

“别哭,别哭了小九,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解决的。”兰玉声慌忙给她擦了泪,想要让她情绪稳定点,哄她道:“这么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哭鼻子,丢脸。”

祁九琏收了点,自己去擦眼泪,听他问:“楼煜呢?他怎么不在,说要时时刻刻保护你,怎么让你一个人进宫?”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该提楼煜。

“他可能死了。”祁九琏的情绪再度崩溃:“我找不到他,他可能还活着。”

这样逻辑混乱的话被她说出来,兰玉声心扎一般阵阵的疼。

“我与容姨说了,不去接你回来,怕你在上京还是会危险。”

“我娘呢?她有没有——”看到兰玉声摇头,祁九琏笑了一下,眼角还挂着泪,看起来分外可怜。

“那就好,她不记得就好。”

那些痛没必要想起来,阿娘好好活着就好。

“你来找君上开采灵矿,是想找什么东西?”

祁九琏点了一下头,说:“你明明死了,但是你又回到了这个时间段,我也是,而且我们都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兰玉声面色凝重,他醒来后清晰地记得那些,那不是梦,是自己真切经历过的。

试探过容姨并不记得,还拜托他去接小九回来。

这是第一次他拒绝容姨的请求。

“小九在那,有村民照顾,兴许不需要回来。”

容兰很担心,兰玉声劝t?了很久,最终说:“她回来,兴许十年前的浩劫会再临。”

容兰沉默,最终点头答应不接祁九琏回来,但她会去龙潭镇看她。

不过他没想到祁九琏这么快就来了上京。

祁九琏仰头看他,这会泪已经干了,视线很清晰。

“而且那天晚上出现的那只妖邪,我们都没有发现它是什么时候的出现的。”

突破口就在灵矿上。

妖邪出现,要么为吃人,要么为灵气。

“它出现在朱雀街,而朱雀街是整个上京最繁华之处,我们当初检测到那里的灵气最为浓郁,但并未选择开采那里的灵矿。”

祁九琏的眸子逐渐亮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那里不仅灵气浓郁,还有桑葵在。

妖邪出现必定会造成伤亡,倘若桑葵受伤,楼煜就会被控制着去救桑葵,那么自己身边剩下的人就会轻易被死士杀死。

最后她就会死于死士之手。

一开始那股力量想控制楼煜走原书剧情,把心给桑葵。

桑葵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用楼煜的心救活了桑葵,那就意味着属于她们世界的力量被外来入侵的人吸收,桑葵作为媒介,就会打通她们的世界与其他世界的通道。

届时入侵她们世界的,就不止一个桑葵。

但原书里结局是楼煜将自己的心挖给了桑葵,那为什么还会再来一世?

祁九琏的思绪豁然开朗。

因为没有得逞,才会再来一次,甚至第二次。

第二世是假象,没有她的参与,一切都无法成立。

所以她才会被拉回来,开始第三次。

而现在,就是最后一次。

她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她。

“所以我才请求君上挖了朱雀街。”祁九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只要我的计划成功,所有的危险都会解除,你和我娘都会平安。”

兰玉声忍不住问她;“那你呢?”

听到这三个字,祁九琏一阵恍惚,曾经楼煜也这么问过她。

那时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穿个书,不会死,谁知道自己是土著,桑葵他们才是穿的那个。

“没事,我也不会死。”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只能这么说,不想兰玉声担心。

“我娘那边你不要说,我怕她担心。”

兰玉声深吸了口气,语气严肃:“小九,你的计划我不会干预,但你要告诉你的每一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我……”祁九琏不想再将他牵连进来,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不想再看到他们死。

远处传来大臣交谈开采灵矿的声音,祁九琏迅速后退一步,飞快说:“我不能告诉你,我谁都没有告诉。”

“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想起了所有,可我娘没有?”

兰玉声的心猛地沉下,他想到了祁九琏即将要说的话。

“因为你一旦想起来,必然会去保护我,担心我,然后你就会说出这些话。”

“那股力量,是想借你的眼睛,监视我。”

这是被兰玉声遗忘的事实。

他能看到祁九琏和楼煜九年相伴的画面,最终的目的,是让他将祁九琏从楼煜身边夺走,让她远离楼煜。

他也曾是用来伤害楼煜的工具。

“我娘知道我和楼煜的关系,她若是想起来,只会保护我和楼煜。”

“你怎知我不会护你和他?”

祁九琏沉默了,并未回答他的话。

此话刚一问出口,兰玉声便知道她的答案,在龙潭镇时,他曾伤过楼煜,也的确对楼煜起过杀心。

“我并非是不想告诉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不能说。”

要是能杀了楼煜,就不会大费周章让她回来。

只有她能改变,她不会被控制。

“好。”兰玉声点了头,见她已经有要走的意思,叮嘱一句:“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谢谢。”

听到这声谢,兰玉声知道,那些错过的,再也弥补不了了。

“我送你出去。”

走出去瞧见那几位大臣,说了几句话,走到宫门口,兰玉声是想送祁九琏回到她住的地方,祁九琏拒绝了。

“你应该有事要忙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祁九琏朝他笑了笑,不等他再开口,转身离开。

她独自离开的背影落寞,悲寂,兰玉声看着下意识追出去了几步,大臣见他这般神情,笑道:“兰阁主这是对那姑娘有意思?”

兰玉声自嘲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小九说的对,他是被利用的那个,帮不了她太多,连救她都做不到。

待祁九琏回到宫阙楼,就看到桑葵在她房门口来回踱步,面色紧张。

“你有事?”

桑葵见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已经派人把药草送去我爹那,你……你呢,你去做什么了?”

祁九琏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做什么,应该不需要与你交代,我要休息了,你这几天有什么要做的,赶紧做了吧。”

刚推开门要进去,被桑葵拉住了胳膊。

“你什么意思?”

祁九琏抽回胳膊,耐心道:“字面意思。”

桑葵咬牙,说了狠话:“你就不怕我和沈大哥就这么走了?”

“你们走不了的。”

就算离开了,也会有各种原因促使桑葵回来,继续接近她。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想起来,沈大哥没有想到?还有你,你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此刻桑葵慌乱得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她没有祁九琏那么强大的内心,不敢像祁九琏那样杀人,现在遭遇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只能去找祁九琏问清楚。

人怎么可能不怕死。

死那么痛,她真的不想死。

“这些,大概等一切都结束了,才能知道答案。”

祁九琏关上了门,不想再说。

桑葵在门口站了许久,忽然转身去找了沈清珩。

“沈大哥,我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沈清珩诧异于她想法改变得这么快,还未应声,桑葵就拉着他走。

“桑姑娘,是发生什么了,你才会这么突然说要回去?”

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桑葵再也忍不住,什么都说了出来。

“沈大哥,其实我已经死过一回。”她说:“这是我们的第三世,第一世我们在一起了,上一世我为了救人,死在妖邪之手,这一世,我可能还会死。”

“沈大哥,我不想死,我怕疼,我死的时候,好疼好疼。”

沈清珩看着桑葵的目光由担忧转为震惊,最后归于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拉起了桑葵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问她:“这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75章 只在一息间 烧着了苍穹

“我……”桑葵从沈清珩的怀抱里挣开, 觉得他刚才说话的语调有点怪,从来没有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这个我、我也是没多久想起来的——”

沈清珩面无表情,问桑葵:“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桑葵忽然有些怕他这副样子, 朝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故意瞒着我, 不告诉我?”沈清珩步步紧逼,将桑葵逼退到后背抵住门,退无可退。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想起来的时候, 你那会受伤了,后来你回了望河, 我就没机会告诉你了。”

沈清珩却说:“这次呢, 这次我与你日日在一起,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桑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哆嗦着身子, 问:“你……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你怎么好像知道我说的都是上一世的?”

沈清珩眸光在她身上掠过,退开些许,忽然笑了,带着歉意道:“我只是太关心你了,方才吓到你了吧?”

他抬手去擦桑葵脸上的泪,被她下意识避开。

沈清珩收回了手,面色担忧,关心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很安全吗,为何你一直在说,你会死?”

桑葵张口要说,忽然顿住了,脑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敢说出来。

突然发现,这个时候如果沈清珩没有将全部都想起来,他们也只是认识了没多久,还算不上关系有多好。

而且他刚才的样子,很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清珩。

“我不知道,我……我上一世就死了,这一世肯定也会死的。”桑葵手背在身后去摸门栓。

她想离开这,自己一个人待着,自己去想清楚。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摸到门栓,立刻开门跑出去。

她逃窜的身影落到沈清珩眼里,阴暗的眼眸垂下,门被关上。

祁九琏并不知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君上说最迟三个月就能将朱雀街内的居民牵走,但她等不及了。

三个t?月太久了,比上一世她遭遇死士袭击时还要久,最迟十天,先把入口挖出来,若是能引来那只妖邪,最好不过。

收拾了一下,祁九琏出了门。

刚走到楼下就见着桑葵一个人在那吃饭,她没走。

收回目光,祁九琏直接往外走,被桑葵叫住。

桑葵直接跑过去,拦在祁九琏面前,鼓起勇气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祁九琏诧异,没想到桑葵会转变得这么快。

“你不怕死?”

桑葵被问住了,愣在那不说话。

祁九琏没空在这等着她慢慢回答,绕开她就走。

等桑葵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

桑葵立刻跑着追上去。

注意到桑葵跟上来,祁九琏也没打算瞒着她,直接走到护卫军营地,示出君上给的令牌,士兵看见了,让她在外面等候,他进去通报。

桑葵看着这些士兵看出了神,那晚逃跑的时候,来疏散人群的士兵都死了,死在那一晚。

而现在,他们都活着。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活了三世?

愣神间,身侧的人已经转身往回走,桑葵立刻回神,跟上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紧紧跟着祁九琏,继续问:“现在明明很安全,那只妖邪要是出现,那就提前防备就好了,我就一定要死吗?”

祁九琏停住了脚,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你怎么不去找你的沈大哥了?”

此话直接击中桑葵心中忧虑之事,不知道怎的,她突然觉得比起沈清珩,祁九琏更能信任。

许是因为,现在只有祁九琏与自己一样,都有前几世的记忆,遭遇相同。

“他……他有事要忙,不方便。”

祁九琏看出了端倪,朝桑葵逼近一步,问她:“你告诉他了?”

被她这样犀利的眼神盯着,桑葵慌了神,胡乱点头。

“那他有说什么?”

桑葵将沈清珩的反应全都说给她听,末了,怯懦问一句:“是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有问题。

桑葵两次想起来,沈清珩身为原书男主,就不会想起来吗?

“你第一次想起来的时候,沈清珩应该还在宫阙楼没走吧?”

“对,那个时候他重伤昏迷,我和陆哥哥去找药材,碰到了你,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祁九琏抓住关键点,问她:“那他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你把拿到的药材带回去后?”

桑葵点了头,她记得很清楚:“陆哥哥那会重伤没好,我就自己帮沈大哥敷药——”

“后来我来找你,你被人刺了一刀。”

“对!就是那天之后,他就被他家人带回去了。”

“他离开之时,可有异样?”

桑葵摇了头,说不知。

“我那时昏迷未醒,是陆哥哥送走的他。”

祁九琏并不知自己离开宫阙楼后,他们发了何事,但现在疑点众多,且没时间一一去查清楚。

只能做这么一个假设。

如果沈清珩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按他在书里的人设,断然不可能丢下桑葵回去。

若要是被家人带回去,兴许还能解释他离开桑葵,但若不是呢?

“你回去看着他,有什么异动,来告诉我。”

桑葵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不可,我——”

祁九琏一眼扫过去,桑葵闭了嘴,但还是没有动。

她犹豫着,说出自己害怕的地方:“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见祁九琏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继续说:“听到我说那些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可怕,我从没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有对你露出杀意吗?”

桑葵仔细一想,摇头。

“那不就行了,只要他不会杀你,你就是安全的。”

“可是我——”

祁九琏正了脸色,喊她名字:“桑葵。”

桑葵知道自己说多了,不应该说这些,她和祁九琏现在,不是朋友,祁九琏不会帮她。

“我试试。”

她转了身,以为祁九琏会回宫阙楼,却见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祁九琏回都没回她,脚下步伐逐渐加快。

如果沈清珩也想起来,那会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龙潭镇那晚他没什么变化,很维护桑葵,之后他们一起前往上京的路上并未露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