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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董状况还好吗?”

赵望伋:“还好,没有彻底失语。”一听就是没立刻反应过来钟元的潜台词。

“医生怎么讲?我看赵董情况这么严重,赵望旌出事,会不会刺激过大……”

赵望伋陷入沉默。

钟元便琢磨出这母子俩对老赵的意见已经大到不可调和了,如果杀人不犯法,兴许汪小之早把老公刀了。

她很识趣地不再问。

但赵望伋效率这般低,钟元委实有点失望。

照她的想法,赵望旌稳得住不上钩的原因大概在霍北晶身上,如果她是赵望伋一定先想办法调虎离山。

以赵望旌的性格,伏低做小是一时的。

霍北晶一旦离开,没人能压制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会憋不住本性,行使自己捏在手里的权力,甚至反弹得愈发狂妄自大。

人一旦狂妄,就在犯错的边缘了。别人越不来看好的项目,他越是要证明自己眼光不错。

而实际上钟元这次有点小瞧赵望伋了。

赵望伋能想不到吗?

他当然想到了,也付诸了行动。

但霍北晶不是毛没长齐的小年轻,人家毕竟年长十多岁,经的事多。

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中禾看似是赵望旌做主,实则背后操控的人是霍北晶。赵望旌接管中禾的六亿里不仅有赵董出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出自她前夫给的赡养费。

这种情况下把她弄走……难度的确不小。

赵家进展缓慢,钟元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深蓝又出了两款机器人,一款是为地理测绘而生的Senmi机器人,刚开完发布会就被军方拿走了;

一款是运用动态平衡技术,能保持上身直立负重姿态两小时不变的救援机器人,用于火灾、爆炸、地震等救援任务。

而小精灵也升级到了3.0版。

除此以外。

最值得说道的是云世界上线一年多,日活跃用户数突破了两千万。年底打算评选百大网红,举办颁奖大会,目前已经进入投票阶段。

颁奖大会钟元得参加。

只是没想到再次遇到敖子石是在云世界的直播大会上,她这位前男友这辈子终于找准了赛道,没开烧烤店,而是跑直播平台讲穿搭了。

一年不到粉丝就破了百万,而衍生的便是卖货。

这会儿卖货不是直接挂链接,不是钟元不想搞,也不是忘了,而是跟几个电商平台没谈妥条件。

还僵着呢。

所以,敖子石的带货就只在直播时聊聊品牌,谈一谈搭配,教大家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衣服就能拿一笔不菲的佣金。

钟元没怎么费心思的男装店就不仅要付给他模特费,还要付一大笔广告费。

而进入平面模特领域和直播领域的敖子石跟她记忆中事业初步有成,大男子主义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男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给他颁奖时钟元差点没认出来。

脸还是那张渣男脸。不,不能说一样。

上辈子的敖子石做过多年销售。

后来才开始做烧烤店,从最磨炼人的销售岗闯出来的气质是有点沉闷的,要说爹味儿也行。

而现在呢……

提前几年赚到了上辈子三十多才赚到的钱,气质没经过沉淀,难免有点‘年轻人的油嘴滑舌’既视感,配上本就显得渣的脸越发渣男了,说他花心大概没人怀疑。

“恭喜二位。”

钟元将奖杯一一递给二人,噙着微笑颔首祝福:“期待你们更精彩的创作。”

“谢谢钟总。”

女生也是穿搭博主,身材高挑,被粉丝夸气质绝伦,拥有一双值得买保险的腿。

今天特地搭配了亮眼的撞色礼服。

但在身高矮上几公分,只着一身简单黑白配西装,头发往后梳,露出整个额头的钟元身边却不由得逊色几分。

不过倒也不意外。

网红跟明星站一块时气质区别本就明显,而钟元跟明星同台都输不了一点。

倒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度。

事实上——

钟元确实很美,但绝对不敢说美过娱乐圈所有女明星。她的赢是因为自带二米八气场。往哪儿一杵便让在场众人产生‘姐是女王,你们快来觐见’的感觉。

光芒万丈。

单单用一个‘美’字去形容反而是一种削弱。

钟元祝福完。

先拥抱了女主播,又跟敖子石握手。

接过奖杯的敖子石和蜜子酱齐齐屏住呼吸,不由得红了脸颊。

主持人引领钟元走向侧面。

敖子石和蜜子酱在台上相互谦让谁先发言,谦让似乎都成固定流程了。

最后还是蜜子酱先一步走向话筒:“我,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钟总身上太香了,把我香迷糊了,哎我在说什么呀,我是想说感谢云世界给了我展示自我的舞台,感谢过去一年大家对我的喜爱……”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

直播间里也弹幕洗屏,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好奇有多香】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平时看直播蜜子酱又美又有气质,今天一看,有点普通】

【不要辣菜,漂亮不是模板,各有各的美】

【但是……就怕比较】

【钟总确实好看,我爬墙两秒】

【不管不管,蜜子酱最可爱,高个儿萌妹就是最刁的】

【姐姐好靓,主持人叫她钟总,是管什么的,看着那么年轻,是富二代还是关系户?】

【不知道管什么的,只知道第一排C位】

【啊啊啊啊啊啊!!是我们元神,啊啊啊啊!玩天命、航海传说、小蘑菇奇遇记、露西娅魔法城堡……给我点赞,让我看看元气弹有多少~~】

……

网友很健忘。

任何一个公众人物若不是频频活跃在营销号嘴里,强行在大众面前刷脸,就算每次出场惊艳无比,也会在下一次出场时被当成“新人”对待。

她\他是谁,是网友嘴里永恒的话题。

好比钟元,好比查欣欣。

查欣欣去年还是年纪轻轻结婚生娃、没有上进心,活该糊到锅底的废物煞笔,谁粉谁糟心的存在。

今年国庆档《罪》一上映。

仅仅一个礼拜,在排片率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一点点逆袭,整个国庆期间创下了几亿票房,到下映时总票房到达13.9亿。

虽然跟票房冠军差距甚远。

但题材不能比啊。

冠亚军都跟喜剧沾边,受众本就更广,《罪》还是太沉重暴力了一点,但只比亚军少不到两亿。

欣欣作为电影新人。

第一部挑大梁的片子就做到了演技获得的正面评价多于负面评价、票房也很亮眼,口碑几乎一夜之间绝地翻盘。

现在谁还骂结婚生子是脑壳有包?谁还骂戚津和她是糊糊扎堆抱团,以后等着上娃综翻红?

粉丝一个个的,姐夫喊得别提多亲热了。

天天跑戚津微博下艾特他做好后勤工作,要照顾好胖妞小公主,不要影响姐姐在电影赛道乘风破浪。

连结婚这件被诟病许久的事都成了增长阅历、情感比从前丰富的佐证。

更甚者营销号竟然也口风一致夸演员应该多经历生活,有充沛的情感经历才能给观众交出合格的答卷。

吹得实在太夸张了。

一开始毛哥还以为是公司帮忙吹的呢,一问,大家懵了,公关部如临大敌,生怕别的团队故意捧杀,先吹上天再捏造黑料把欣欣拽下来。

观察一天后终于明白营销号为何做善事了。

因为一部分隐婚、地下恋艺人的团队需要捆绑。他们想借查欣欣的风头为自己欺骗粉丝、隐瞒恋情婚姻先一步铺垫洗白。

所以早在红稿出现的第一天。

查欣欣粉丝和团队傻傻跳进去加热话题后,那些团队和脂粉便立刻进场,铺上早就准备好的物料。

#哥哥/姐姐眼技为什么这么好?原来是真的爱过人#

#离演员的私生活远一点,离他们的作品近一点#

#跟查欣欣一样的还有XXX……#

借着《罪》的热映带来的舆情。

娱乐圈好几对隐婚人士发微博公开。其中一对甚至隔天就官宣了一档亲子旅游节目。

整个世界敲锣打鼓,欢喜一片。

这么一捆绑,彷佛大家都参演了《罪》,好似都成了演技好、有担当的人,谁还记得查欣欣和戚津被骂过祖宗十八代?

谁也不记得了。

谁还记得突然公开的几位骗粉丝几年、十几年单身?全被描绘成了对爱人孩子的保护。

所以——

别看直播弹幕里满是对钟元的赞美、对她的好奇,甚至很多人眼里直接忽略了领奖的蜜子酱和敖子石。

但一个礼拜后……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忘记钟元。

因此就算弹幕全是夸钟元的,还有不少路人拉踩,两名主播的真爱粉也很克制,没在直播间跟路人较劲。

反正跟老板比美,比不过不丢人。谁会傻到在直播间得罪大BOSS?

被封号都是轻的。

舞台这边。

钟元一脸微笑,认真倾听两名获奖人的发言。

“谢谢,谢谢钟总给我颁的这个奖,感谢云世界对我的认可,感谢支持我的兄弟姐妹们……”

蜜子酱发完言退开,敖子石微微发呆,钟元便小声提醒了一下。回神后更紧张了,一张嘴就结巴。

他转行做平模后,只知淘宝店是两次偶遇的这位大美女开的,她还有一家别的公司。

但不清楚云世界也是她的。

忽然在台上看到对方,敖子石有点反应不过来,几年前偶遇钟元他心思忍不住浮想联翩,如今跟对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反而心如止水,只剩下局促忐忑。

他想跟钟元说声谢谢,如果没有她的那张名片,他可能还在干销售。

上六休一。

每天早八晚八,赚千儿一万,业绩好的时候提成高一点能拿个两万就不错了。

但此刻显然不合适。

敖子石一直没寻到机会,钟元给二人颁完奖就下台回座位了,舞台再次进入表演环节。

不过她下台后。

好奇地多瞥了敖子石两眼,毕竟他气质变化确实很大。

而敖子石入座后先跟起身前往后台候场的美女主播举动亲密,随后又跟下台回来的另一人过于亲昵……

钟元忍不住撇了下嘴。

竟说不清大男子主义和花心萝卜哪个更强一点,她都不知道当时的那张名片递得对还是错了。

“钟总对哪个主播感兴趣吗,一会儿我把人叫过来陪您聊一聊。”

第二排、第三排确实有好几个外形不错的,钟总看的方向……

是走武术路线的行一道长?

还是爱做菜的雯雯老公?又或者是那位一米九渣帅渣帅的搭配博主?

……

钟元左手位置是云世界的运营总监黄文曜,右边是云世界热度最高的舞蹈区主播Mr.喵喵。

她是专业的舞蹈生,不过走的是搞笑路线。

原本在白熊直播。

水花不大,毕竟白熊热度高的都集中在游戏区,要么就是扭啊扭,吸引宅男的擦边舞蹈类。

她跟白熊没签约。

下半年转战的云世界,凭着专业的舞蹈技巧和诙谐搞怪的编舞一瞬间就火得一塌糊涂。

发布的第三个视频《外星生物》就引发了各个年龄段的模仿,凭实力获得了今晚的云之Gueen,因此才被安排在钟元身旁。

一听总监这么说。

Mr.喵喵双眼专注欣赏舞台上的表演,耳朵已经竖得老高。就等着听哪位男主播运气那么好,即将被大BOSS临幸。

钟元嘴角抽搐。

摆摆手,似笑非笑:“跟我聊聊没事,我有操守不搞潜规则那套,跟别人聊那就不好说了。”

黄文曜心里一凛,可真是伴君如伴虎了。

便是有拉皮条讨好老总的心,这会儿也得赶紧撇清,把自己说得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怎么会,钟总,我们肯定紧跟您的步伐,坚决执行您拟定的规则,绝对不会让签约主播们去干违反公序良俗的事。”

钟元笑了笑。

回头看表演,对他的话不作任何评价。

而一旁的Mr.喵喵眼角余光觑到隔座的黄总监佯热,掏出手帕擦汗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好笑。

平台的这总监、那总监在主播们面前挺牛气的,看着很是威赫,私底下不少网红以攀上内部高管为荣。

没少炫耀。

没想到爬得这么高、让大家趋之若鹜的人也会有如此谄媚的一面,拍马屁还拍到马蹄子上。

这一幕真是祛魅。

喵喵没敢往这边瞅。

担心一扭头就暴露自己鄙视的小眼神,只是钟元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丝。

不过她本身就不喜欢黄总监的行为,便当没发现,等奖颁到后半程,钟元先行离场。

一出会场。

孔婕和保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没想到车子刚开出不到三公里,副驾的卢明朗突然开口:“钟总,后方的灰色面包车在跟踪咱们。”

钟元闻言,顺势往后看。

不算密集的车流中灰色面包车存在感很强,“前面路口换桂湖路。”

“明白。”

孔婕有点紧张,时不时回头。

频繁的动作惹得钟元蹙紧眉头,心脏也怦怦地激烈跳动着,只是她表面一贯能装,表现得异常冷静:“卢哥,联系一下你们公司,派一队人来接应。”

卢明朗应声照办。

将目前的行进路线汇报过去,而后指点司机往主干道开,至于报警……

谁都没提。

什么都没搞清楚,面包车紧跟其后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没准是误会,没准就是恐吓,这时候报警纯粹浪费警力。

“提速上高架。”

卢明朗道:“甩掉他们。”

“好。”

司机是十月份才招的,也是通过卫华保全招的退伍军人,车技厉害的同时心态非常稳。

必要时候还能兼职保镖。

因此卢明朗一提,他几乎没考虑超速被罚的事,第一反应便是服从命令。身后不远处的面包车一看前方黑色宾利提速,三人情绪逐渐急躁。

“不行,费劲儿。”

“等他们一上高架,咱们肯定跟不上。”

“炜哥,你看嘛,我说的干大事就不能惜财,该换装备就得换,你这破火药自己改装两下,稍微快一点就要呜哇呜哇抽风——”

“就你会说话!”

“……那你说,追都追不上,还想撞他们给点颜色看看,白日做梦哦。那是豪车,车屁股都摸不着。”

“炜哥,今天干脆不整了,我觉得价钱谈得不公道,这么难教训的人只给五十万怕是少了点哦。我们再跟雇主谈一谈,必须涨价,不然就准备辆顶配速度快的车。”

“对,我也是这么说。”

开车的炜哥嘴里叼着烟。

听两个兄弟你一言我一语,也觉得有道理,“不追了。徐三你给墨镜打电话,让他再加五十万,不加不干了,十万定金不退,不服有本事去告我们。”

“好嘞。”

后排身材精壮,脸上长一颗大痦子的男人赶忙拨通一个号码,开口就是:“事情难办啊,老板,加点钱哟。”

被唤老板的男人蹭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表情一黑怒骂:“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他嗓门大。

吼得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打着毛线看电视的女人吓了一跳,手一抖错了两针。

她立刻吼道:“春亮,你在跟人说话还是吵架,大晚上的能不能小声点?”

巩春亮赶紧捂住手机。

随手拿起外套一声没吭摔上门出去了。

等出了门。

他才跟电话那头说:“没钱,能办就办,不能办拉倒,没让你们杀人就叫你们把人撞成残废,就算被抓到也就坐几年牢,几年换几十万,还嫌不划算?”

“爱干不干。”

巩春亮挂断电话。挂完琢磨这样也不行,万一他们把自己捅出去怎么办?

不记名电话卡能扔。

偏偏老婆刚刚喊了他一声,对面不知道听清没,他可一年牢都不想蹲啊。

思来想去,他决定逐个击破,让他们两两联盟干掉另外一个,这样他依然付剩下的几十万,几十万还能两个人分,不相信他们不心动。

反正杀谁不是杀?

一旦有了命案在身上,他们肯定不敢到处攀扯,只会躲到天南海北去。

反正老板给了两百万。

给出去五十万,他还能留下一百五,再去医院或是天桥找个替死鬼,豁出命撞上去。

目标残废都是轻的,没准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不错,就这么干!

同一时间。

黑色宾利上了高架后,面包车就消失了。

“……可能只是同一条道?”

钟元想了想。

最近自己也没得罪人啊!会不会是大家想多了,那辆面包车不是冲自己来的,就是顺路?

卢明朗则摇头。

他坚持自己的判断:“不,钟总,灰色面包车的行进路线、提速节点跟我们重合太多,我认为对方的目标就是咱们。”

“不过您不用担心。”

“我拍下车牌号了,很快就能摸清对方的底。”

钟元闻言。

绷着的弦确实松了些许。她点点头,道:“好,那就交给你了,卢哥。”

直到回家,她依然没想清楚谁会跟踪自己。

还用面包车跟踪?

钟元绝对想不到‘跟踪任务’是外包的,而层层外包下,从业人员的专业素养也在一级一级下降,从专业杀手到地头蛇再到外地临时工……

这事她没跟任何人讲,怕大家担心。

可还没等卢明朗把面包车车主查出来,次日黑色宾利就出了车祸。

简直猝不及防。

但不是她的车,而是同小区路人甲的。

说来也很玄学。

因头天被跟踪,钟元看车库里的宾利不顺眼,最近都不打算开它了,出门上班便临时让司机换了奔驰商务车。

他们的车出银杏湾时,孔婕还看到过前面有辆宾利同款,还开玩笑:“钟总,那辆车的车牌号跟你家那辆差不多,你的是岷BC522V,那辆是岷LC522V。”

钟元被她提醒,也好奇地瞄了一眼。

确实容易认错。

对方似乎也要去未来城方向,从出银杏湾就一直同路,一路上都没出现状况。

只是在驶上跨江大桥后,忽然一辆货车从后方超车,而后就宛如喝醉了似的左偏右拐,蛇形走位。

紧接着——

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随后是连续的砰砰撞击声,一连撞了十来辆车。

钟元乘坐的奔驰商务尽管躲避很及时。

却仍旧没逃过追尾,她老老实实系了安全带,脑门依然被撞得瞬间鼓了个大包。

彼时钟元还没意识到这是人为的车祸。

卢明朗也因一瞬间的撞击头部有轻微受伤,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反应依然迅速。

“钟小姐,我能到前面帮忙吗?我在部队时学过简单的外伤包扎,或许能帮上忙。”

作为保镖,一切要以雇主为先。

但作为退伍军人,骨子里的那份正义感又促使他见义勇为。

钟元没有不允的道理:“你放心去。”

她碰了碰额头的鼓包,忍不住嘶了一声,但声音很平静温和,“宁骏,你也去帮忙吧。”

“还是让宁骏留在车上保护您。”

这时候还保护什么?

钟元愣了一下,眼神狐疑抬头。

对上卢明朗严肃沉重的眸子,忽然好似一道电光闪过,她明白了。

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我知道了。”

意识到很可能是自己牵连了一堆无辜路人,钟元心里五味杂陈,很不好受。

她垂着眸子把最近可能得罪的人全捋了一遍,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要么是陶家,要么是赵望旌。

但陶家可能性更大。

因为赵望旌目前依附于霍北晶。

霍北晶是霍家人。

就算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有宴外公这重护身符,但要找人干这种事时,要调动值得相信的人干赃事,不可能不打听。

毕竟八月份自己才在那位霍家姑姑面前露过脸。

她就算要整自己。

也只会通过一些合理合法的商业手段,比如运用政策压缩朝元的发展空间,打击朝元的扩张战略。

直接买凶……

对霍北晶来讲,手法太粗糙,太没有必要。

最关键的是——

她在赵望伋和赵望旌之间是隐身的,仇恨值没到那份上。

而在陶家人眼里她的存在感便很强了。

陶向荣的子女跟自己来往后,陶向荣忽然开始对陶向征几个发难……

怎么看自己都是那根搅屎棍啊。

且陶家人对买凶、跟踪这套玩得很娴熟,对自家人又是封建迷信、又是下药、又是绑架的,用在她身上倒也不足为奇。

“孔婕,回头跟派出所联系一下,看看车祸死伤情况,我想捐一笔款给这次事件里受伤的家庭。”

孔婕愁眉苦脸点了点头。

“钟总,你说那货车真的是冲咱们来的吗?”

钟元希望不是。

她希望卢明朗的判断是错误的。

否则一想到同小区的住户阴差阳错替自己挡了伤害,就算非自己所愿,心里也会一直记挂这件事。

她坐在车里无心工作。

闭上眼,静静等待120和交警的到来。但等了一会儿后就坐不住了。

见桥上堵塞的很多车主都下车聚集到前方,钟元想了想,也推开车门下车,“宁骏,你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可是钟总——”

钟元抬手制止他的话:“放心,现在大多数人都下车了,众目睽睽下就算有人想动手都很困难。”

宁骏思索几秒。

郑重点了点头:“那我去帮忙了。”

钟元慢慢凑近围观人群。

很快便听到120急救车的声音,交警的车就缀在救护车后面,而透过人群,她粗略扫视一圈,就看到好多辆车撞得横七竖八。

其中跟在货车后面的那辆白色轿车最惨不忍睹。车头就像是被巨力狠狠揉皱的废纸一般,驾驶室前的前轮更是踪迹全无,周边汽车碎片四处散落,如同下了一场怪异的 “金属冰雹”,地上还有不明液体蜿蜒流淌,看着格外渗人。

白车旁边站着一名男子打电话,似乎是车主,看模样伤势不重。而另外几辆车旁也站着人,一个个都在打电话,十有八九是在跟保险公司沟通。

很快——

救护车将伤员拉走,卢明朗和宁骏回来了。

“货车司机情况不太好,酒驾,其他受损车辆的车内人员目前看起来没有重伤或死亡的情况,基本都是轻伤,但还需到医院进一步检查。”

一听轻伤,钟元悬在半空的心稍稍安定些许。

太好了。

她没背上孽债!

说真的,钟元心里真的太害怕了。

害怕因自己得罪人而导致别人的死亡,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她不确定需要多久,要听多少心理课、哲学课才能抹掉心理阴影。

至于司机情况不太好,她巴不得他死了干净。

太缺德了!

时值早高峰。

跨江大桥上堵了一个多小时。

这边堵着呢,新闻记者就在现场进行直播。镜头在前方车屁股被撞散架的黑色宾利上停留的时间很长。

宴修元今天不用出门。

正在陪外公外婆吃早饭看新闻,刚好看了个正着。而就那么凑巧,车后半部分撞得非常严重,车牌卷边还摇摇欲坠,只来得及看清‘522V’。

同样的车型,同样车牌尾号……他脸倏地就白了,心乱如麻。

一贯理智的男人压根没想起回隔壁车库确认一下,也不敢跟外公外婆讲。就怕九十来岁的二老被刺激进医院里,他佯装淡定说临时有事要忙,拿上车钥匙慌不择路出门了。

“……饭都没吃完就跑,有什么事非得赶这么点时间?”

宴外公看报。

没注意到外孙的动作。

宴外婆倒是看到了。

但她不敏锐,还对着老伴取笑呢:“看,这么大人了,鞋还穿错一只,到底忙什么?”

宴外公被老伴一推。

很给面子地抬起头瞄了眼,宴修元已经上车,他没见着,便敷衍了一句:“可能也是年轻人的潮流?”

“还流行这样的?”

宴外公“嗯”了声,煞有介事道:“元元前天陪你捡豆子,不就穿着两只不一样的袜子吗。”

老太太将信将疑,小声嘀咕:“不懂这些小年轻一天天的喜欢什么,还说那是不对称美,我看就是粗心大意,袜子给拿错了。”

“……”

急匆匆开车出门的宴修元没注意到鞋穿错了。一路上他都尽可能保持注意力的专注。

给钟元打了好几通电话。

没人接。

助理和保镖的电话他又没保存,越联系不上心里就越着急,越着急精力越难集中。

好在一路安全抵达跨江大桥。

只是车子离大桥还有一公里距离时就堵着动不了了,他只能弃车朝桥上狂奔,边跑边继续给钟元打电话。

桥上。

伤员已经被120全拉去医院了。

交警正在清理路面飞得四处都是的金属残片,说很快就能恢复交通。

钟元下车时忘了拿手机,根本不知道有人心急如焚,担心得肺都要炸了。

她还扎在围观人群里听大家讨论司机是死是活,突然感觉身边一道黑影飘过,直奔前方宾利。

被交警给拦住。

“诶先生你别往里走了,这边还在清理呢,你要找认识的人该去医院,伤员都送过去了……”

宴修元抓着交警胳膊:“黑色宾利里的人呢?伤得重吗?送的哪家医院?”

忽然有人冲到交警堆里,大家都往那个方向看,钟元也跟着扭头瞅。

这一瞅——

啊呀,那不是自个儿的亲亲男朋友吗?

再看头发乱糟糟的,四面八方的支棱。脚上的鞋更是不成一对,左脚灰拖鞋,右脚米白皮鞋,她心里酸酸涨涨,又感动又好笑。

赶忙跑上前。

嗓子一不留神破音了:“老公,我在这儿呢。”

满心焦灼的男人听到熟悉的嗓音,猛地回头,就见让他挂心不已的女人活蹦乱跳,就在不远处原地蹦跶,冲他招手:“我在这儿,我好好的呢,你快出来。”

宴修元鼻子微热。

眼眶忽地染上一抹水色,强烈的害怕后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此刻根本控制不住,嘴角先抿了一下,旋即咧开一点点弧度,渐渐地,越咧越大。

那笑容看得钟元鼻子跟着发酸。

察觉到对方似乎比自己更需要安抚,钟元忙张开手臂,作出全心依赖的模样:“别傻站那儿了,我刚刚怕死了。现在,立刻,你快点来抱我。”

彷佛扎在地面的长腿终于迈开。

几个大跨步迅速冲向钟元,用力把她揉进怀里,声音沙哑低沉:“吓死我了。”

“嗯,我也被吓到了。”

钟元也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他。

还拿在寒风中看热闹被冻得冰凉冰凉的脸颊用力蹭了蹭他的脸:“还好我的第六感神准,看宾利不顺眼,果断换了车。”

“不过老公,我有点冷~~~”

平时钟元不会喊老公。

对她来说,老婆老公这个称呼更适合持照上路后。她只有偶尔在床上被吊得七荤八素时会没节操的瞎喊几句,什么肉麻喊肉麻。

但此一时彼一时。

他被吓到了。

钟元下意识没像平时那样喊他宴教授或宴修元,而是用这个“听着似乎更亲密”的称呼来缓解他的紧张和恐惧。

宴修元一听她冷。

赶紧拉开大衣把她整个人塞进衣服里。

“还冷吗?”

“一点点。”

“喂,先生小姐……”交警提醒,被无视了。

“你来了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嗯。”

“喂喂,先生小姐,能不能麻烦你们退后一点?我理解你们安抚彼此的心情,但是不要影响大家的效率哈,你们说对不对?”

交警无奈,再次拔高音量提醒他们。

钟元回神:……尴了个尬!

再听旁边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的群众也忙不迭附和:“对对对。”

“你俩退回来点再慢慢说~~”

大家笑声里带着善意,并未觉得两人碍事,不过钟元还是尴尬得当场把脸埋进宴修元胸膛。

她决定上车前都不要露面了。

她缩起身体躲在大衣里。

拳头锤了宴修元一下,低声催他:“车子在后面,快快快,把我搬回车上。”

宴修元的情绪逐渐舒缓。

看她害臊。

怕她一会儿恼羞成怒,直接托起她的翘臀像抱小孩一样迅速跑回奔驰商务车。

两人这一番‘落荒而逃’惹得遇上车祸本来心烦气躁的众人不禁会心一笑。

竟没那么烦了。

上车后的钟元捂着脸哀嚎:“……完了,完了,我刚刚在干嘛呀,我一定是被琼瑶女主附体了。”

宴修元跟她挤在后座。

还是把钟元裹在大衣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他的手臂环在她腰上,钟元整个人几乎坐在宴修元大腿上,尽管车里不冷,但肢体相交似乎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她嘴上没说什么。

行为上其实很自然地在纵容他。

“不怕,反正没人认识我们。”宴修元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还好你没事。”

“放心。”

“你看,我只是脑门上撞了个包而已,很快就消了。”

宴修元轻轻触碰额头的鼓包。

“嘶,疼~~”

“不摸了不摸了,我吹一吹。”

“……”

“孔秘书,我的车在路段下面大概一公里处,白色沃尔沃,车牌岷B3121C,你能帮我把车开回银杏湾吗?”

“没问题,宴先生。”

孔婕接过钥匙下去挪车。

“把车开回去后就直接下班吧,今天大家都受惊一场,我宣布放假一天。”

“哇噢~~”

“今天周五,那我不就连休三天了?”孔婕很高兴,“谢谢钟总!”

钟元摆摆手,她也要回家平复一下心情。

几人等着交通恢复。

路段通畅后,宴修元先带钟元到附近诊所涂药水,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钟元却让宁骏把车开往公安局。

“不是意外?”宴修元皱眉。

钟元:“我怀疑不是,不过也不确定,所以先到警局备个案。”

一行人敲开交通管理部门办公室的门。

“……你们要提供线索?”

钟元点头。

嗯了声:“对,我们怀疑货车司机是有预谋的。”

两名做笔录的警察对视一眼。年长那位表情没变,很冷静地问:“怎么讲?”

“是这样的警官,昨晚我的车在富盛路段到桂湖路一直到高架都被一辆灰色面包跟踪,我是一辆黑色宾利,今早……”

钟元把早上跟同款宾利一道出门,两辆车车型、车票都高度相似,货车恰好撞到宾利的猜想全说了。

警察起初没特别当回事。

有钱人疑神疑鬼,下意识夸大化的例子他们见得太多了。

等听到两车车牌只有城市编号字母不同,两名警察几乎不约而同般脸色严肃起来。

透着凝重和威严。

“钟女士,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资历深的那名老警察微微停顿,换了个说法:“或者说,你最近跟谁结过仇吗?”

钟元眉头紧锁。

嘴唇微张,欲言又止,话语在舌尖上打转,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她手指不自觉地勾起手机壳上的玩偶吊坠绕了绕,任谁都能看出她很踟蹰不定。

宴修元握住她的手。

一些细节他不清楚,便没插话。

“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吗?”

“你要知道现在涉及的是你自身的安全,如果你不把知道的线索说出来,不配合,那么很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钟元不是存心隐瞒什么:“容我想想怎么讲。”

她不确定此时说出陶家是否合适。

会不会影响到陶向荣的计划,但折腾到自己头上,她就一点儿也不想忍。

“事情有点复杂,一言难尽。”

“没关系,你慢慢讲,你想起来的细节越多,越有助于调查这起连环车祸案。”

“那行,那我就开始说了。”

钟元再次给自己叠甲:“警察同志,我没有证据,全是猜的,但绝对没有报假警的意思。”

两名警察本来严肃的脸上因她慎重的模样添上一分笑意:“没事儿,你只管讲。”

钟元嗯了嗯。

把陶家几兄弟内斗,自个儿无意间撞见,于是不忍心提醒陶向荣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事情大概就这样,除此以外,我跟陶家其他人都没交集,目前我能想到最恨我的大概就是他们。”

第115章

跨江大桥连环车祸一开始由交警进行事故调查, 责任划分,结果现场调查还没结束就接到疑似买凶的报案,涉及刑事就由刑侦部门接手了。

钟元去公安局提供完线索无事一身轻。

除了住在隔壁的二老, 其他人一点风声都没听说。他俩心知肚明车祸存在人为故意的因素, 外公外婆不清楚内情, 只当意外。

外婆不知打哪弄了一盆柚子叶水给她洗手, 钟元揣着玩游戏抽卡先洗手的虔诚心情, 陪着折腾了一轮。

而后身边又多了俩保镖。

保证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应对大部分突发情况。

只有一个例外——

詹安平。

他属狗鼻子的, 专门嗅车的那种。

“钟元, 你没事吧?”

手机那端语气有点急但又没特别急,钟元没耍宝,难得正经:“没事, 好得很。”

她还狐疑着呢。

“那车又不限量, 你怎么认出我的?”

钟元说的撞款宾利, 詹安平说的却是换后的商务车, “前盖的小狗趴卧装饰……”

她拍了下脑门, 好吧,给忘了。

临时更换的那辆车前盖的立标后面确实摆了个狗狗装饰物,非常小, 不到2cm高。

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是照着如意的样子做的, 完工时发过朋友圈, 新奇过几天, 早忘了。

“你眼睛挺尖呀。”

詹安平有点小得意:“那是,你车库里的车哪辆有磨损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钟元翻了个白眼。

哼哼道:“以为它们都是你的呢。”

“你要是给我, 不就成我的了吗?”詹安平闻言那是一点不心虚。亲表妹的车,跟自己的不就一个意思吗?

不过他不是光进不出的人。

虽说钟元活蹦乱跳,没受惊吓, 但还是决定提前把过年礼物给她,转移一下近距离遭遇连环车祸的坏心情。

“下班我来家里找你,你让蔡阿姨做烤乳鸽呗,好久没吃,馋死我了。”

詹安平边说还边吸溜口水。

钟元无语:“……家里缺你那一口了?”

“倒是不缺。”詹安平嘟囔:“可我敢回去吗?”

钟元发出幸灾乐祸的哈哈声:“活该。”

詹家的同辈里,两个表姐已婚已育,大表哥跟女朋友感情稳定且两人都不在茗城,也就过年被催一催。

剩下自己和詹安平。

几个舅舅、舅妈从不插手她的私生活,至于钟建华,也没在这事上多嘴。

他的想法倒是非常直白,谈恋爱有什么不好?

宴家的人脉捏着,财产也独立;一旦结婚,如若哪天感情不好了钱难分、情分也难分。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

既馋宴家在其他领域的能量,又暗戳戳表示宴修元身家不如她丰厚。

他这人心思扭曲了一辈子。

嫌不多就算了,又嫌不够少,不能让他搓扁捏圆,没势弱到说打发就能随意打发。

反正以钟建华骨子里的自私,以为她不提结婚就是不想多个人分自己财产。还洋洋得意地夸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颇有他的风范。

钟元无语得很。

詹安平不一样。

在长辈心里他多少有点跳脱、不靠谱。在对待时不时犯幼稚病的男青年这件事上,全天下的父母莫名其妙相信一条‘真理’——

男孩子嘛,有家庭后自然而然就变稳重了。

彷佛结婚成了治毛病的灵丹妙药。

这不……

今年忙着催婚呢。

催得他一直出差,都不怎么敢回家了。可惜身为独子不回也不行,是以每次回来前必跟钟元发牢骚。

“你说我妈也真是的,我前脚刚把她劝住,她说不管我了,后脚跟二伯母一唠嗑,听詹珍丽一聊育儿经,抱孙子孙女的念头瞬间死灰复燃,她怎么不想想,万一我不孕不育……”

“噗——”

“……咳咳,没事儿,隔壁市别的不多,男科医院最多,最擅长治不孕不育了。”

钟元揶揄。

趿拉着拖鞋,接过蔡阿姨特地给她做的压惊小零食:“其实不想相亲可以好好跟家里说,只要你有明确的人生规划,我不信他们还逼你,难道他们不怕太心急反倒催出一对怨偶吗?”

天下的父母大多数都是疼爱孩子的。

当然,她爹妈属于少数派。

关键在于詹安平并不坚定,他在这事上的态度有些含糊其辞。

有时会配合着参加饭局;有时又梗着脖子反抗几下。自己不坚定,又没有确切的想法,三舅三舅妈当然就要帮他规划了。

詹安平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被钟元似笑非笑的一戳,讪讪笑了声:“那,那我也没说不谈,这不是没遇到心动的吗?”

钟元再次翻了个大白眼。

看吧。

就说他自找的。

“只加烤乳鸽就行了?”

“……再加一个靓汤,苦瓜排骨?”

钟元正要“嗯”,就听詹安平一派求表彰的语气道:“差点出车祸这么倒霉的事肯定要捞点好处是吧,不用谢,哥最懂你。先这样啊,我到机场了,晚上见。”

“等等,什么意思?喂——”

……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钟元一脑门问号,心里已经预感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接到了全家人的问候。应付完大家已是唇焦舌敝。

钟元累得瘫在躺椅上半天不想动弹。

而被应付的其中一员,钟建华,挂电话时没觉得哪儿不对,待看完几份报表忽然福至心灵。

不对啊。

钟元像他,典型的工作狂人。

别说差点出车祸,就算撞车了,只要人没事处理完肯定还得去公司。尤其年底忙碌,公司事多不说,各种各样的活动全挤一块,需要亲自做决策的会议太多了。

一不是周末,二并非下班时间,电话那头却隐隐约约出现了蔡阿姨的声音……

不对劲。

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儿,钟建华虎目精光尽显。

一对浓眉紧皱,眉心挤出好几道褶子,不放心地又打了一次电话。

还特意拨家里的座机。

“小姐,钟先生的电话。”周阿姨道。

钟元正在看分公司交上来的预算方案。每年放假前都必须落实下来。除此以外就是KPI目标和高管PBC的制定,确保明年战略规划能得到有效执行。

乍听钟先生三个字,钟元‘啊’了一声,下意识问:“钟建华,我爸?”

周阿姨:“是的。”

视线落在手机上几秒,狐疑两秒后她似乎懂了钟建华的脑回路,钟元嘴角控制不住地撇了下。

摆摆手:“知道了,我给他回拨。”

离得最近的书房设有座机。

钟元此时在二楼观景露台瘫着,并不想多走那几步,她搁下手里文件,半坐起身拿过手机。

“爸,刚有事还没说完?”

钟建华:“早上那车祸究竟怎么回事?”

嚯!

还挺开门见山。

钟元眉梢微抬,看着后花园开得张牙舞爪的腊梅,语气跟没事人一样,挑挑拣拣着说了。

先前没主动提是觉得没必要。

能解决的事她向来不爱拉外人入场。但既然被说破,装傻充愣也大可不必。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钟建华脸色发沉,“这么大的事你——”

想到大女儿反叛不驯的性格,说到一半他顿住话头,训斥的言语重新咽回去,转而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钟字,陶家李代桃僵的老几,老四是吧,还是老五的生父从东南亚回来的?你把那人的资料发过来一份,爸爸帮你处理。”

钟元颇感意外:“您在那边还有人呢?”

钟建华嗯了声。

道:“这两年往那边出口过钢管,有所接触。”

具体怎么处理,也没说。

钟元联想到近几年那片地域上层出不穷的局部火拼,有点怀疑华亨钢管到底干嘛了。

不过做生意呢,钱是大爷。

作为卖家,保证钢管出国时是钢管就行了,难道还能管住甲方魔改吗?

不现实。

但是……

“这事不用你管。”

“我怎么就不能管,我是你老子——”

“又没说你不是。”钟元啧了一声:“那是陶家老头应该处理的事,你上赶着出什么力?”

“还专程把人骗回东南亚处理,呐,您也不嫌费事儿。”

钟建华:……

嘿,他这是为谁操心为谁忙?!

这大闺女真是不识自己的一片慈父心,一会儿你,一会儿您,那阴阳怪气的味儿——

心里叨叨没完,实则钟建华倒是没恼。

他还算有数。

跟大女儿的关系处成这样属于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遂左耳进右耳出,只问正经事:“确定不需要爸爸帮忙?”

“不用。”钟元不想再说这事,突然问:“初二参加冬令营去了?”

“嗯,前几天出发的。”

话题转得生硬。

钟建华哪能看不出她不想自己插手的决心啊。

暗暗叹息一声。

顺势接话:“初二今年不能回家吃年夜饭,元元,今年到爷爷家团年吧,这么多年都在陪你外公外婆,也该陪一下爷爷了。”

“他老了,陪一天少一天,你别嫌烦。”

自丧女又丧妻,老爷子的精气神就彷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胃口变差许多,还时常忘记事。

除了念叨妈和宝珍,就属念叨元元的次数最多,嘿,从前不见多么疼爱,如今却……

钟建华也搞不懂老爷子的心态。

只身为儿子,见这情形终归心里不落忍,就希望老人家晚年少点遗憾。

钟元默了默。

爷爷病了竟会念叨她?怪叫人恍惚的。

她跟老两口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恨倒是不怎么恨。年少时痛恨全世界时当然没漏下他俩,但人都会成长。

如今什么都有。

早就不介意那些,思忖须臾便答应了。

钟建华嘴上应得好好的,不管,不插手。扭脸拨了几通电话出去。

“老覃,是我啊,钟建华……”

“老周,明天一道吃顿饭?”

“……”

*****

陶家接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也非常懵。

新闻他们看到了。

朋友圈还刷到了现场视频,看得出来非常吓人,具体情况倒是不清楚,毕竟各路媒体总是群魔乱舞。

一会儿死了俩。

一会儿死了仨,过不了半小时另一家媒体报道的重伤亡故人数就又增加几个……

都在猜测货车司机是不是报复社会?

某些无良公众号为了吸引眼球直接用“疑似女司机”这样的噱头作标题。

英盈刷到时忍不住唏嘘:“还好出门晚,错开了。”

原本约了未来城的向董谈事的。

谁能想到事情竟敢跟自家扯上关系,从公安局出来,两公婆齐刷刷黑脸,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能拖了。”

英盈秀眉重重蹙起,又愤怒,又带着几分外露的忧惧:“只是提醒一句,什么多余的事都没做他们就敢下狠手,咱们一家人挡了人家的富贵路……”

尽管办案警察没下结论。

但英盈心里已经认定幕后主使就是家里的兄弟姑子们,只不知究竟是哪一个。

尤其是老五陶向征……

除了他,老的小的她也一并怀疑上,总觉得谁都有可能。

上回邀钟元来家里吃饭。

对方意味深长讲了个豪门绑票的故事,英盈那会儿心里就发凉,可也忍不住抱着侥幸心理。

觉得不至如此。

没想到他们竟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心能狠到这个地步!

她越想越怕。

心底不禁涌出阵阵恨意,对身旁男人不由得带出无数控诉:“已经摸清对方的底了,还坚持年关将至不能刺激公公,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公爹就是缺大德了,如果不是他非要你们竞争到底,胜出一个最厉害的,兄弟姊妹间的亲情何至于现在这般淡薄?”

这话她从前从来不说。

眼瞧着有些人骨子里的狠辣恶毒超出想象,直奔着闹出人命的方向发展,按捺多年的怨气才如猛虎开闸一般控制不住。

英盈语气逐渐凌厉,音调也越来越高。

“你们都多大了?”

“大哥年过六十,公爹都还不放权!”

“他要把权力带进坟墓吗?”

“他永远活在九十年代,以为陶家仍然是全国首富,以为谁都指着贝弗集团过日子。睁开眼看看吧,多少人后来居上把陶家甩得远远的。不说同在首都的赵家,连隔壁都快比不上了,公爹真是越老越糊涂。”

“别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们家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一人失能,全家失衡。”

“……”

陶向荣没打断她的发泄。

等她骂得口干时,拧了瓶盖递水过去,长叹一声:“这次是我心慈手软。”

“总想着做了大半辈子兄弟,没必要把人逼入绝境。”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眼底逐渐泛出丝丝寒意:“畜生还过什么年!”

“明天我就回去一趟。”

陶向荣顿了顿。

细细斟酌半晌,缓缓开口:“你跟隔壁说一声,这次连累到她了。”

“是连累了。”

英盈赞同地点点头:“你还说她心思深,居心叵测,再深能深过家里那几个?人家好歹不奔着咱们的命来。”

陶向荣:“………………”

这话说的!

次日,英盈带着慰问礼物上门致歉。

“抱歉,连累到你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钟元摆摆手,让她别自责:“还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干的,即便是他们主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咱们都是受害者。”

并非她圣母或讲面子话。

这件事吧……

非要说无妄之灾就有点撇太清,太装了。

是她自个儿先打万新智能的主意,才主动卖人情给陶向荣,陶家其他人要教训自己,怎么都怨不到陶向荣一家四口身上。

“我报了警,希望不会碍你们的事。”

“千万别这么想。”

英盈本就心存愧疚,一听这话愈发感动,“说到底还是被我们家的家丑给牵连了。不过钟总放心,等事情结束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钟元再次宽慰她不要放心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摇摇头。

感慨道:“我毕竟不是他们的重点,你们才是。”

“陶奕陶枞身边还是该多放点人。”

英盈心猛地一提,轻声嗯了嗯。

钟元见她听入心了,并未觉得自己多事,语气遂又亲近几分,直言评价:“你家的兄弟妯娌实在不怎么讲武德。”

“不过这类人大都这样。”

“越穷凶极恶的家伙骨子里越是欺软怕硬,就爱对老弱妇孺下手。”

陶向荣不争有什么用?

只要兄弟姊妹间的猜忌一天不消,就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要么争到底;

要么一次性把他们打残打服。

老话讲拳头才是硬道理。

只有被暴揍后,他们才会真切领悟到‘哦,原来你是真的不想掺和’,而不是‘你在装,你不争是没能力掺和’……

英盈肩膀微微一抖,神色动容。

情绪彷佛找到了出口。

睫毛忽地颤动,一滴泪随之滚落,意识到落泪不妥,又迅速抽了张纸巾摁掉。

眸光隐隐透着一股护犊子的狠意:“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我就算拼死都要拉他们一起入地狱。”

语落。

她紧紧抓住钟元的手,又是好一番推心置腹。钟元听着,时不时宽慰几句,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

英盈拜访后没过几天,一把年纪还生龙活虎的老陶董忽然病了。

陶家几弟兄的不合彻底摆在明面上。

消息是狗仔爆出来的。

准确说,是陶家内部有人授意爆的,不清楚是哪一房干的,但在刻意的推波助澜下,不到两天,贝弗集团陶副总疑似非亲生的消息迅速传遍全网。

至于哪个陶副总,娱记压根没说明白。也正是这种含含糊糊的爆料,才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讨论究竟是谁是那个野种。

是谁的妈给老陶董戴了绿帽。

更甚者不少网友哄笑,说给‘滑阿玛’戴绿帽的不止一个。

钟元浑水摸鱼。

趁陶家内部生乱,联合乔海生围困蚕食陶家其他几房的产业,毕竟二房的文娱和五房的零售跟乔家有所重合,一下子被他吞了不少。

乔海生也投桃报李。

掩护钟元吸纳万新智能12%的散股。至于旁的她其实还能再狠咬几块,只是深思熟虑开完小会后放弃了。

总不能把目前一盘散沙忙着内斗的陶家人逼太狠,真逼急了,没准这散沙又合成一团。

远的不说,就说陶向荣。

真咬太狠陶向荣没准主意就改了,把贝弗撑起来怎么办?

何况狗急必跳墙。

陶家另外几房都不怎么守规矩,说不得再买几次凶,拉着大伙儿一块死。

她只想赚钱,可不想跟人生死相搏。

她不想,乔海生却是有几分遗憾,“女人家,胆子不够大。”

老爷子身体微弓。

举着放大镜观察眼前青花瓷瓶,闻声侧目,瞥他一眼,见眼角、唇角都隐隐上扬,不由得一哂:“你冲劲足,她能克制住贪欲,可惜咯!”

乔海生唇角微僵。

语气悻悻:“我没那个——”

老爷子哼一声,继续欣赏刚到手的元青花:“我说可惜什么了吗?你话接得这么顺!”

乔海生:……

火速起身,温声撇下一句“公司还有事需要处理,我回去开个会”便走了。

“董家那丫头也不错。”

管家将刚泡好的茶搁红木小几上,自然而然接话:“少爷好像不中意,不过家里确实该添丁进口了。”

“嗯。”

乔家几代单传,家里就爷孙俩,连个旁亲都没有。若孙子早点结婚生子,兴许去世前还能陪重孙玩几年,享享天伦之乐。

董家嘛……

看来看去,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订婚啊?”

“绿晶大酒店,唔,一月二十五号,我记住了,一定到,一定一定。”

“……”

“谁订婚?”宴修元问。

钟元:“乔海生跟董银河,我看看日历,一月二十五,那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二……”

黄历上写着宜嫁娶,诸事皆宜。

有点突然。

但想想两家都只有一老一少的情况,联姻似乎十分正常。

“正好,参加完订婚宴,二十四还有一场民营企业座谈会,二十六到北地看雾凇、滑雪,二十九再回来。”

座谈会两年一开。

参加会议的民营企业通常是各行业内的佼佼者。两年前那次钟元没资格参加。

这次会议其实更偏向农业、实业、科技。

今年能去便是因为朝元在科技领域有所建树。如果只论赚钱的互联网行业,真就差那么一点。

而且今年不在五年计划的头尾,相对来说重要性没那么高,但对任何一家企业来说能收到邀请就已经是肯定了。

钟元当然要去的。

而在宴修元耳朵里会议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出门玩。

“就我们俩?”

他笑起来,一双含情笑眼朝钟元望去,目光灼灼。

“不然还有谁?”钟元啧一声。

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虽然平时都忙得脚不沾地,各有各的事业,但除开工作以外的时间,都乐意腻在一块。

在家窝着也好,出门散步、周边游玩放松也罢,几乎形影不离。

这会儿表现得喜出望外不过是日常调情。

钟元很配合他。

音调故意拉得悠悠长长:“就怕……”

“叔叔阿姨有其他安排~~”

边说,毛茸茸的拖鞋边被踢开,圆润可爱的脚丫子往男人裤腿踹了踹,作怪得很。

明亮水汪的大眼睛更是眨巴眨巴:“生日不跟家里人吃饭没关系吗?”

说来有意思——

认识十年,今年她才记住男人的生日。

从前不在意;

去年确定关系却赶上集团初立事务繁忙,给男朋友准备生日礼物小惊喜之类的事儿钟元也压根没放在心上,毕竟她自个儿也不热衷过生日,又恰逢家里连办两场丧事。

谁让宴修元的生日还恰好在腊月二十九呢。

刚好跟小姑离世、奶奶痛失爱女变得愈加胡搅蛮缠撞上了,他没主动提。

钟元又不够上心。

于是两人稀里糊涂当寻常日子度过了。

怎么着,今年都得过一过了。

毕竟仪式感这玩意儿,只要是对的人所安排,男人也挺喜欢的。

前阵子她头脑发热,还定了私人飞机,以Y?Y命名,可惜至少得等到明年年底才能交付。

唔……

对哦,直接当明年的生日礼物好了。

宴修元答:“平时有经常回家陪他们,生日在不在没那么重要。”

他大掌抓住肤色如玉的脚踝,轻轻摩挲弯来曲去、十足活泼的脚趾。慵懒地向后一靠,看着钟元语气失落:“长这么大,本来也没过过几回生日。”

“呀,这么委屈啊,摸摸哦~~”

“就这样?”

“那不然咧,还想摸哪儿?”

“……”

“哈哈,哈哈哈……呼,停停停,别挠我脚底板,我要生气了啊,我真生气了……”

二人挤成一团打闹,

千里之外的陶家则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几房难得齐聚一堂。

连外嫁的三个女儿都拖家带口回来了,脸上或凝重或阴郁或愤怒。

情绪起伏的点不同,可无一例外都非常难看。

“陶向征,你还有脸来?”

率先发难的是陶老七。

他手捏一串黑褐色珠子,盘来盘去,表情讥诮地看向陶家老四:“四姐,是你通知的吧。”

“不愧是一母同胞,爸都被气住院了还不忘拉上亲弟弟,亲疏里外很会分嘛。”

老四捏着包的手蓦地一紧。

气势却一点不输:“七弟,你不会蠢到也信了外头那些颠三倒四的谣言吧?爸都没下定论,你就亟不可待把老五从咱家除名,你比爸还权威?”

“那些狗仔哪天不造谣?”

“当务之急是平息谣言,稳住股价,而不是遂了外人的心愿内斗。”

“说得动听,怎么不提罪魁祸首是谁?”

“就是,是谣还是真你俩心里有数。真被冤枉哪会派人到茗城,还把事情闹进警察局,累得全家人跟着丢脸。”

说到‘茗城’二字,老六还故意朝陶向荣夫妇看了眼。陶向荣神色冷淡,没理会。

老六眼眸微微一黯。

半讥半笑道:“三哥三嫂,消息是你们传给爸的,老五的身世是你们揭露的,现在又玩沉默是金这套,难道咱们还真是冤枉老五了?”

英盈养气功夫不到家。

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掌心就被陶向荣用力握了握,她顿时冷静下来。

看破老六想逼他们出面赶老四老五,由他们两口子在前头顶炮,其他人在后面捡现成的。

再想到家族产业如今被各方攻击,分公司问题连连。连自家的地产公司都陷入农民工聚众讨薪的泥潭,背后是哪些人下的手他们心知肚明,无外乎周围几省的地产公司。

残酷又简单。

商场就是如此,并非有仇才能做什么,而是一旦闻到利益的气息,相关方就像蚂蟥一般蜂拥而至。

老头子病倒,各房心不齐,便是外界能接收到的最明显的信号。

回神再看眼前的情形——

嘴上说商讨大事,实际依然没脱离给对方挖坑、互相争斗的笼子,简直可悲又可恨。

尽管夫妇俩早就不准备掺和,私底下还说过看大家何时尝到苦果的愤懑小话,但真亲眼目睹偌大家庭四分五裂、勾心斗角,心中仍不免沉甸甸的。

陶向荣厌憎的瞥了老六一眼。

语气冷淡道:“如果大家是来唇枪舌剑的,我很忙,就不奉陪了。”

“三伯,您这叫什么话?”

“您把家丑张扬出去,搞得外界猜想连连,最近一个礼拜公司被挖走三个艺人不说,还被税务机构盯上了……”

“我这边供应渠道也出了岔子。”

“我更惨,富发的王富遒出尔反尔,拉扯大半年,好不容易谈妥安库拉铜矿经营权的份额,昨天却跟我讲董事会决议没通过,还得进行第四轮磋商。”

“暂时搁置好歹没彻底黄。我呢,好处轮不上,家里一出问题还要受连累,我家婆昨天当着其他人的面不给我脸……”

外嫁女儿不能染指继承权。

可除了最小的老八有情饮水饱,挑了个尚未混出名头的穷画家,老四、老六的夫家都不是无名之辈。

头顶大山一倒下,难免有了想法。

日子可不就难过了吗?

排先都跟着开心。

一个个忙不迭落井下石,生怕落后一步亏了,就等着把老五赶出门瓜分他名下的产业。

如果可以,把老四也赶走就更好了。

没想到婆家也跟着受影响,这时候她们的怨气又转向捅破天的老三两口子。

“三哥三嫂,你两口子做事真是不地道,老五犯错大可以私下协商,何必闹得沸沸扬扬,还牵连到我们身上。”

三房跟大房二房再多龃龉,好歹是同一个妈生的。这种场合,老大老二当然要站出来支持老三。

“事情究竟是怎么闹到沸沸扬扬的地步?”

“不是你们两个喜出望外,一得了消息就四处嚷嚷?事到临头又倒打一耙怪老三,老六、老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二哥你——”

“行了!”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大家都不希望手里产业进一步缩水才是。”

“……”

然而这场家庭会议注定失败。

没过多久——

陶家的养蛊达人在新年钟声敲响前突发脑溢血,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