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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0852 字 3天前

第241章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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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十月初五,神武军于西市劫法场,并趁夜斩杀朝廷数十名男官,将其头颅置于宫门前挑衅男帝。

翌日,男帝震怒,急宣左金吾卫大将军李思觐见。未料宫人禀奏,李将军尸身竟也横陈于皇宫门外。

男帝闻言勃然变色,即刻提拔官员填补空缺。命新晋男官统领金吾、羽林二军,于京畿之地大肆搜捕。

诏令严申:“宁可错杀百人,不可纵反贼一人。”

一夜之间,肱股男臣尽失,满朝文武之位十有七空。

只可惜,最值得交付信任、血脉相连的宗室亲族皆因帝位之争,尽遭男帝屠戮,或赐鸩酒,或遭族诛。朝堂男重臣,亦因政见不合,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全家抄斩。

至此,男帝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文武百官各司其职,若不及时补上这些空缺,朝廷必将陷入混乱,甚至引发新的宫变。

尤其是武将之职,关乎社稷安危,神武军一日不除,这朝堂将永无安宁之日。

无奈之下,数十位低品级的男官连跳数级,不得已接受捉拿神武军和逃犯的重任。

退朝之后,男帝屏退左右,独坐空殿,思绪万千。

遍览前朝史册,从未见此等僭越之举。古来义军,或举义旗以收民心,或行仁政以揽贤才,何曾有过如此暴虐无道之辈?

不论男官善恶,尽皆屠戮,此等暴行,必遭天下人唾弃。不得民心,神武军何以图谋天下?

此事在史书上也将是极其遭人厌恶的一笔,她们会遗臭万年。她们当真毫无顾忌,一点规矩礼数都不讲吗?

简直就是胡来!

男帝心头怒火不但未消,反而更盛,他似是入了魔一般在殿内发狂,不断地咒骂神武军。

为什麽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他登基后出现?他才刚解决完老男帝死后京城里发生的内乱,还未来得及整肃朝堂,自己的势力也尚未稳固。

神武军此举,完全是趁火打劫!

更可恨的是,扰得朝廷不得安宁的五百神武军是一群女人。

女人?

男帝动作一滞,放下手里价值千金的玉杯。

没错,神武军是一群女人,她们根本不懂什麽是战争,也不明白该如何夺权。

她们只是莽撞的、愚蠢的,滥用一腔孤勇杀害朝中男臣的疯子而已。

一切不过是虚张声势,劫法场、杀男官,仅有五百士兵的神武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皇城内外驻守着近十万男兵,严查之下,迟早能将她们一网打尽。

这群渺小的蝼蚁,实在不值得他如此紧张恐惧。皇城并未被攻破,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依然是立于万人之上的男帝。

初六

为抓捕反贼和逃犯,男帝下令关闭所有坊门、城门,禁止百姓无故上街。金吾卫绕街振鼓警示百姓,羽林军分屯诸坊,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京城戒严,身穿甲胄的男兵如潮水漫过大街小巷。听着门外巡哨的梆子声,百姓们熟练地紧闭门户,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自从“老男帝死于初雪”的预言出现后,这样的情况每隔个三五天就会出现一次。

老男帝草木皆兵,彻查皇室宗亲和朝廷男臣之后还不安心,恨不得将全城百姓都彻查一遍,生怕他的“死劫”就藏在百姓之中。

数月来,老男帝的“死劫”尚未出现,皇城的百姓却是渡了一次又一次死劫。

百姓们并不畏惧朝廷口中罪大恶极的反贼和逃犯,正相反,在她们看来,披着官服的男兵才是真正的披着人皮的恶鬼。

在搜查神武军之前,皇城里的男兵便打着为老男帝抓捕“疑犯”的旗号,认为“疑犯”就藏在百姓之中。“疑犯”具体藏在哪里,不需要追查线索,只看下令的那位男官想贪哪个坊市的钱财。

负责巡逻、搜查“疑犯”的男兵强闯民宅,带锁的箱笼被长刀劈开,有钱拿钱,没钱夺粮,屋子里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但凡有反抗之意的,都会被男兵们诬作同党,拖至街头打得血肉模糊。

一个预言,让皇城里的数十男官寻得贪污敛财的 “良机”,百姓们苦不堪言,却求告无门。历经数十次大大小小搜查 “疑犯” 的折腾,百姓们早已经不起再一次的搜查。

这次朝廷男官打着抓捕反贼和逃犯的旗号,不知道上面的男官要贪多少才能满足。百姓们已不再奢求能保住自己的钱袋,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是天大的幸事。

城西因为西市的繁盛贸易,吸引了天南海北来的商人在西市附近的里坊居住,此处是著名的富人居所。

之前数十次搜查中,男兵们都是抢着来此处巡查。富有的商人花钱买平安,便能顺利躲过一劫,但多数在西市做着小本买卖的商贩就遭了殃,辛辛苦苦大半年的积蓄都被掠夺一空。

西市里坊,商贩们心惊胆战地躲在家里,不知道今日哪家会第一个遭殃?

伴随着铁器碰撞的脚步声从门前路过,众人趴在门口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令人心颤的尖叫响彻天际,随之传来数十人无助的哭嚎和哀求声,住在附近的邻里街坊瞬间认出这是从捣衣巷传来的声音。

捣衣巷里住着的可都是一群老实本分的浣衣女,她们可从不与人为难,是顶好的一群人。

这些滥用职权、欺压百姓的畜生,为何要将她们这些人逼至绝境?

或许是街市太过安静,躲在家里、店铺里的人们清晰地听见捣衣巷里传来的声音。

“官爷,我们浣衣为生,绝不可能窝藏贼人,你们也看见了这院子除了我们根本没有别人。为什麽,为什麽还要打人!”

大家辨认出这是胡娘的声音,捣衣巷里属她最热心肠,街坊邻居或多或少都受过她的恩惠。

“我们只有这点钱了,这些钱就当是请各位爷喝点好酒。冬天生意不好,大家每日拿冰水洗衣,手上生满冻疮也就挣了这点银子,我们没说谎,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这是三娘在说话,她似乎哭了。

“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你们,你们到底还想怎麽样!少拿抓捕反贼的借口诓骗我们,之前抓什麽萧牧舟的时候,你们便来过一次,在屋里翻箱倒柜,好像人能藏在那麽小的箱子里似的。我们一群无辜百姓还被你们害得进了京兆府,差点死在里头!后来又要抓什麽天劫里的疑犯,将我们院子搜查了数十遍,洗好的衣服也被你们糟蹋得要重新洗上数百遍才能干净,屋里一个子儿都不剩了,全部进了你们的兜里!”

嚯,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定是那外乡人高秀。她脾气直爽,待人温和,但碰上那种心眼脏的,她可就没那麽好说话了。

高秀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什麽神武军、疑犯、萧牧舟都是他们鱼肉百姓的借口。若是男兵们都规规矩矩地搜查完就走,她们哪会如此害怕,定然打开门努力配合男兵。

但朝廷视百姓为草芥,她们对朝廷的信任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恶意搜查中消磨殆尽。

浣衣女们被抓进京兆府的事情,大家也都还记得。那日男兵们闯入捣衣巷,将一群人全部押入京兆府,那阵仗可把大家吓坏了。

后来从胡娘她们口中才知道,要不是反贼逃出京城的消息传回来得及时,她们都要挨板子,官老爷还要拿刑具夹断她们赖以生存的双手。

何其残忍。她们同情浣衣女的遭遇,更害怕自己有一日会被诬陷为反贼同党,然后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关入大牢择日问斩。

“滚开!你们休想在我的捣衣巷里撒野。我活了九十多年,亲眼见证这皇宫里换了六个男帝,可没有一个男帝是为国为民的明君。老男帝死得好,那群刺客就是英雌,杀了荒淫无度的狗男帝!本以为新男帝会是个好的,结果和他爹一样,歹竹出不了好笋,你们这些官啊兵啊,就是想将我们这些老百姓往死路上逼。别说神武军要起义造反,我们也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这道苍老的声音是捣衣巷最年长的方太婆,西市里不少商贩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只听得方太婆一声怒吼,捣衣巷里传来好几声惊慌的大喊,紧接着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她们听到胡娘哭喊着说要和男兵拼了的话,听到男兵被打倒时发出的哀嚎,听到一声声无助的“救命”,以及高秀愤怒的吼叫。

毋庸置疑,捣衣巷的浣衣女和男兵打起来了。

手无寸铁的她们如何与那群手持利刃的男兵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

街坊邻居之间数十年的交情,让她们无法坐视不理。数十人毫无胜算,但若是数百人呢?

她们又不是泥人,可以毫无脾气地任人揉搓。与其待在房子里坐以待毙,重演捣衣巷的悲剧,不如拼死反抗!

第一个打开店铺房门的是义妁堂的魏老板,她拿着生锈的切药刀义无反顾地冲向捣衣巷,隔壁卜肆里算命的刘老板紧随其后。

一个两个三个,渐渐地,她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朝着捣衣巷奔去。

伪装成浣衣女的神武士兵轻而易举地卸掉男兵们手中的武器,让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然后悄然退至人群之外,让浣衣女和西市的商贩亲手收割他们的性命。

时隔七月,捣衣巷的院内再次被朝廷男兵的鲜血染红,这次望着满地的尸体,她们不再恐慌,内心涌动着复仇的快感。

前来相助的街坊邻居们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内心痛快,可还是忍不住迷茫,她们杀了男兵,之后要怎麽办?

现在轮到神武军出场了。

应无双站在客满楼的屋顶上俯瞰全城,她望着捣衣巷的方向。

燕淼和冯争已经带人及时出现在捣衣巷,她们会以神武军的名义安抚百姓,将杀害男兵的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并承诺自己会保护百姓,绝不让百姓因她们受累。

事已至此,百姓与神武军同仇敌忾,共指萧氏皇权与腐朽朝堂。再加上有胡娘和魏珂等人为神武军说话,收拢民心易如反掌。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有时候,战场上决定成败的未必是士兵和刀枪。皇城里民心已散,十万大军镇守的城门无需从外面攻破,住在城内的百姓便会为神武军开门,主动将她们迎进去。

为了今日,神武军可是提前数月就利用戏文话本开始布局。现在才将神武军放在眼里的男帝,早已失了先机。

应无双转身看向皇宫,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242章 这就是你的遗言?真无趣。

元兴七年,十月初九

连跳数级、被赶鸭子上架担任金吾卫和羽林军首领的两位男官,在短短三日里愁白了头发。

奉男帝谕令,他们率数千男兵入城搜捕反贼与八名逃犯,却在这场行动中屡屡碰壁,非但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还被神武军戏弄得团团转。

每当他们循着线索追至神武军出没的街巷,还未展开细致搜查,周遭居民便如铜墙铁壁般阻拦在前。无论男兵如何恐吓威胁,这些百姓皆坚称未见神武军踪影。

他们奉命捉拿反贼,手握男帝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的旨意,大可无视百姓的阻拦,直接闯入民宅。但此次百姓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和不满,哪怕利刃出鞘、寒光抵喉,她们仍寸步不让。

原以为能以杀一儆百震慑众人,没想到躲藏起来的神武军不惜暴露自己,也要保护百姓。她们从天而降,将前来搜查的男兵杀了个干净。

待收到消息的援军抵达现场,只见满地尸首,而神武军早已遁入暗处。附近百姓对男兵的问询三缄其口,以前屡试不爽的威逼利诱之法失效了。

神武军仿佛无处不在的“神”,只要男兵对百姓稍有冒犯,她们便会从意想不到之处现身,手起刀落救下百姓,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捣衣巷的浣衣女开始,这三日里发生了数十起类似的事件。随着一桩桩事件传开,百姓对男兵的抵触情绪愈发浓烈,民心也在悄然间倒向神武军。

两位男官看着毫无进展的搜捕记录,眼看期限将至。明日早朝述职,等待他们的定是男帝的雷霆之怒。

面对神出鬼没的神武军,他们既抓不到真凶,也无法随便抓来几个百姓滥竽充数,以此应付男帝交给他们的差事。

京城里“废旧制、换新天”的喊声越发响亮,萧氏皇族的统治摇摇欲坠,说不定男帝也当不了几天帝王了。

与其留在这岌岌可危的皇城里,不如趁夜逃走另谋生路。

不同于世家出身的男旧臣,这两位临危受命的男官并无庞大宗族庇护。他们家里人口不多,亲族之间的联系也远不如豪门望族,纵使男帝盛怒之下要诛灭九族,他们也能割舍那些远房宗亲。

只要能带着直系亲族逃出生天,至于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根本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之内。

思量再三,两男果断联合金吾卫、羽林军数码男将领,趁夜打开城门,率领数百效忠于他们的兵马,带着家人和钱财仓皇出逃。

元兴七年,十月初十

男帝无需细数,一眼扫过去就发现朝堂上又少了数码官员。得知金吾卫与羽林军的两位男官夥同数人携款叛逃,他勃然大怒,即刻下令追捕,并降旨诛灭叛臣九族。

冷静下来后,男帝挥了挥手,身边的太监立即尖着嗓子说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有男官上前一步,向男帝如实禀明京城这三日发生的情况,并提出怀疑:“陛下,臣以为藏于京城的神武军应该不止五百之数,她们神出鬼没,斩杀我朝数百男兵,且在短短三天内便收拢民心。如今百姓处处护着神武军,再加上我军在明、敌军在暗,倘若强行进行抓捕,定会引发动乱。依臣愚见,不如暂且放下京城缉凶之事。”

“暂且放下?你可有良策?” 男帝虽面露不满,却也耐着性子追问。

毕竟朝堂上可用的男臣寥寥无几,眼下这个至少还为抓捕神武军肯费心思。

男官回道:“藏于京城的神武军虽不止五百之数,但据臣估算,也绝不会超过千人。依臣之见,与其在京城与反贼僵持对峙,不如即刻遣精锐之师突袭晋州与北疆要地。此二处乃反贼根基所在,一旦遭袭,城中神武军必将军心浮动、自乱阵脚,届时不战而溃矣。”

此言一出,便有男武将反驳:“今岁寒冬凛冽,北疆大雪连绵不绝,只怕朝廷大军尚未抵达北疆,便要冻死在途中的雪山上。”

“北疆难攻,晋州却有机可乘。只要京城神武军得知晋州告急,定会回援,如此京城之危自解。”男官淡定地解释道。

朝堂之上,男官们各执一词,争论声在大殿中回荡。

男帝倏然起身,语气狠厉:“传朕旨意,命驻守在齐州、全州、庆州以及江陵的军队即刻挥师晋州!务必收服反贼、平定叛乱,让那些逆党知道,忤逆皇威者,唯有死路一条!”

退朝后,为男帝传递旨意的宦官便乘坐马车离开了京城,还未走出京城地界,就被埋伏在外的神武军活捉。

为了活命,宦官毫不犹豫地将男帝的旨意告知神武军众人。因为他的配合,神武军赐了他一个痛快,被刺穿心脏丢进土坑里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的他在坑底看见了携款逃走的两位男官。

摔下来的那一刻宦官并未感觉到痛苦,反而觉得身下的土地异常柔软。临死前,他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原来这土坑里堆积着无数朝廷男兵的尸体,轮到他的时候都快填满了。层层叠叠的尸骸倒成了他最后的 “软垫”,难怪一点都不疼。

与此同时,北疆神武嫖姚卫、长风卫两千精锐已全部抵达京城,在京城五十里外的空地安营扎寨。

人数清点完毕,骆兰英潜入京城将消息传递给应无双和冯争,等待她们给出下一步的指令。

“照计划行事,城门打开后,骆都尉即刻带兵前往来庭坊,让众人披甲待命。见旗花焰火升空,便直捣皇宫!”

客满楼中,众人围着厉胜绘制的皇宫地图商议今夜的攻城计划。冯争将计划最后重复一遍,骆兰英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

冯争说完感叹道:“还好姚清的商队够大,三千士兵要穿戴的甲胄都能陆续通过商人的车队悄悄运进城里。”

“今夜之后,我们做任何事都不必偷偷摸摸的了。”应无双收起皇宫的地图,对众人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诸位务必小心行事。”

众人齐声答应,根据计划安排纷纷离开客满楼前往不同的地方。

黑暗一点点吞噬天光,城门上亮起火把,却未看见城门外在黑暗里涌动的人流。

待到这两千余人靠近城下,负责放哨的男兵正要敲锣提醒众人警戒,寒光已划破咽喉,他无声地倒在地上。

燕淼面无表情地引火点燃尸体,并将其踹下角楼。

火团坠落的轰鸣声中,守城的男兵发现异常上前查看,藏于暗处的五百神武军骤然杀出。她们动作行云流水,夺刀、捂嘴、割喉一气呵成,守城男兵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便瘫倒在血泊之中。

入城以来的这数日里,神武军士兵早已摸清了京城内外城墙的守卫分布,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男兵放哨站岗的位置。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城墙上的男兵就已尽数解决。燕淼带人打开城门,迅速放下护城河上的吊桥,迎接城外的数千神武将士入城。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个时辰,燕淼下令:“百人为一旅,穿戴好甲胄后暂且待在原地按兵不动,以旗花为号,闻声立刻攻入皇宫。”

数十位将领听从命令各自带队离去,三千将士鱼贯而入,如墨色洪流渗入京城街巷。

皇宫

有厉胜的地图指引,应无双和冯争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宫墙楼宇间,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男帝休憩的寝宫。

两人站在屋顶上,冯争掀开琉璃瓦,朝里看了一眼:“是他,直接动手吗?”

“嗯。”应无双抬脚轻点,连续掀开数块瓦片,两人一跃而下落入宫殿内。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应无双拔出腰间软剑放在男帝颈边,冷声问道:“可有遗言?”

“大胆刺客,竟敢擅闯皇宫行刺朕!”男帝浑身紧绷,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看不见位于自己身后的应无双,却认出了面前手持神凤枪的冯争。

在永宁侯爷病逝之前,尚是七皇男的男帝还想求老男帝下旨,将叶静兰赐给他做侧妃,以此拉拢侯府势力。虽然他瞧不上嚣张跋扈的叶静兰,但为了得到侯府支持登上帝位,一个侧妃之位还是给得起的。

他分明记得永宁侯爷死后,叶家女眷都迁回北疆祖宅了,叶静兰怎麽会和刺客一起出现在皇宫?

“叶静兰,你就是神武军的将军冯争!”男帝将北疆叶家、叶静兰以及神武军联系起来,恍然大悟。

“这就是你的遗言?真无趣。”

冯争提着枪环顾四周,殿内的宫人太监投鼠忌器,虽面露惊恐却不敢声张。

角落里有两个太监偷偷往门边挪动,试图溜出去通风报信。

她侧身甩手,神凤枪化作利箭刺穿太监的身体将其钉在门板上,另一个试图逃跑的太监登时吓得捂住嘴,颤抖着身子匍匐在地。

男帝不动声色地转头想要一睹刺客的真容,可他不敢大幅度地抬头,拼尽全力也只看见握剑的那只手。

他抱有一丝侥幸地想:或许身后的刺客未必强于他,只要找准时机就能成功逃脱对方的控制。

“啊!”

男帝蠢蠢欲动,想要偷袭身后的刺客,还未动手就被对方看穿了意图,软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心脏。

应无双抽出软剑,走到男帝正前方。望着那张脸,二月二的噩梦重新浮现在眼前,七皇男是第一折戏中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可当真正手刃仇人的这一刻,她却出奇地平静。比起个人恩怨,更让她热血沸腾的,是亲手杀死了萧氏皇族最后一个男帝,她结束了一个王朝。

男帝不解地看着应无双,嘴角溢出鲜血,仍强撑着威胁道:“你,你们怎麽敢?我可是男帝,皇宫里有数万守卫,你们逃不出去的,宫墙上的弓箭手会射穿你们的身躯,让你们体会何为真正的万箭穿心……”

“死到临头还嘴硬。”冯争拔下神凤枪,来到应无双身边,一脚踹在男帝的脸上,将他的脑袋踩在脚下。

应无双神色淡然,环视殿内众人:“你们可以为男帝报丧了。”

得到准许,宫人太监一窝蜂地冲出大殿,惨厉的呼救声响彻皇宫:“来人啊,有刺客!”

“陛下驾崩了!”

“抓刺客!”

“快来人啊!”

混乱中,冯争砍下男帝的脑袋,跟着应无双翻上屋顶。

两人从容不迫地站在屋顶上,望着方方正正的皇宫里亮起无数火把,一簇簇火光如同游走的长虫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们困于其中。

第243章 居然让一个小辈抢了先

一束金色的焰火在皇宫的上空炸开,潜伏在京城中的神武军闻声而动,如黑色潮水般向皇宫席卷而去。

被焰火惊动的还有值守在皇宫内的朝廷军队,穿着红色甲胄的男兵在将领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宫道,浩浩荡荡地朝着男帝休息的寝宫赶去。

队伍行至开阔处,一颗头颅骤然自空中落下,咕噜噜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滚过来。

男兵队伍与那颗头颅之间仍有些距离,他们难以辨别那东西究竟是不是人头,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闯入皇宫的刺客在使诈。一时之间全部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观望。

为首的男兵示意众人待在原地别动,他拔出长刀指向地上的头颅,缓步上前查看。火把照亮头颅的瞬间,男兵惊讶之余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一颗男人的头颅而已。

他抬起长刀,用刀尖戳了戳人头,想要辨认这颗头颅的身份。刀尖推动头颅,露出七窍流血的五官,一条银环蛇猛地从头颅血红的眼眶里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为首男兵的脖子。

眨眼间,螙液遍及男兵全身,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停地挥动手臂,试图将银环蛇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

但被螙素麻痹的手脚不听使唤,只能对着身后的队伍怒道:“快来!快帮我把蛇打死,把它打死!”

“救命,救命!”

为首男兵疯狂地挣扎,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拍打着地面,大呼救命,希望有人能救救他。

银环蛇身上非同寻常的花纹让队伍里的男兵意识到,这是一条带着剧螙的蛇。贸然上前捉蛇,一旦被咬,很可能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便丢了小命。

可被咬的男兵是他们这一队人的首领,男首领要是死了,谁来指挥他们?

正当一群男人犹豫不决的时候,银环蛇松开了拼死挣扎的男兵,它慢慢爬到男兵的头上,竖起身子盯着眼前整齐的队伍。

“死……死了。”男人惊呼道。

方才还在挣扎的男兵已安静死去,从被咬到螙发,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剧螙发作之快令人胆寒。本就畏缩的男兵们更不敢动弹,生怕这条蛇突然攻击自己。

“一条蛇而已,我们手里有刀,只要砍下螙蛇的头就没事了。男帝遇刺,我们必须赶过去救驾,否则也是死路一条!”

队伍里有男兵走出来,嘲笑其他人胆小如鼠。区区一条蛇而已,他以前在山里还抓蛇做蛇羹吃呢。

自以为抓蛇经验十足的男兵,举刀上前与银环蛇对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银环蛇扭动的身躯,鼓起勇气朝着银环蛇的身子劈下来。

只要砍掉蛇头,就不会被咬中。

男兵如此想着,眼看银环蛇就要斩于他的刀下,长刀落下,本该一刀两断的银环蛇却消失在眼前。

“蛇呢?”男兵惊慌地四处查看。

身后的同伴提醒他:“在你背上。”

男兵顿时呆住,一动也不敢动,“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螙蛇柔软的信子似乎就在耳边,他吓得双腿发抖,肠子都悔青了,他为什麽要逞强出头?

他心一横,嘱咐身后的同伴:“我不想死,你们对准蛇头砍死它,哪怕砍伤我也无所谓。”

短时间内,数百人的男兵队伍已经认识到这条银环蛇的厉害之处,不仅剧螙致命,反应更是敏捷异常。

相比他们以前见过的螙蛇,这条蛇过于活跃,仿佛会思考一般,肆意地挑逗他们。

众人不敢靠近,唯恐螙蛇窜到自己身上。既然前路被堵,不如后退,反正前往男帝寝宫的路并非只有这一条。

“听说只要不惹怒螙蛇,螙蛇就不会攻击人,你小心点别乱动,我们先走了。”

一群男兵默契地转身逃跑。

留下绝望的男兵崩溃大喊:“你们这群懦夫,回来救我啊!”

梁丘天谕坐在数百尺高的宫墙上,闲望着这一幕。

一条银环蛇竟吓得数百男兵队伍落荒而逃,这也太轻松了。她才出一招就击溃了对方,真没意思。

梁丘天谕吹了声口哨,银环蛇不再恐吓男兵,准确咬中他的脖颈,男人尚未螙发,银环蛇已经转过身追上了逃跑的数百男兵。

整齐的队伍在银环蛇闯入后变得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胡乱挥舞手中的长刀,试图砍死可能靠近自己的螙蛇。

高高的宫墙上,梁丘天谕把玩着缠在手上的银环蛇,夸赞道:“做得好。”

银环蛇得意地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用头轻蹭梁丘天谕的手指。

螙蛇早已远离男兵队伍,然而对于男兵们来说,他们找不到螙蛇的具体位置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这意味着螙蛇无处不在。

他们成了惊弓之鸟,总觉得螙蛇就在自己身边,一刀又一刀全部砍在了自己人身上。

不费一兵一卒,一条螙蛇就能让数百男兵的队伍当场溃散。梁丘天谕取出旗花,向空中放出金色焰火,告知众人她第一个取得了胜利。

同在皇宫南侧的狂鹤和九死生看到空中的信号,九死生攀到最高的屋顶上,远远望见位于明德门的梁丘天谕。

瞧见那边惨烈的情况,她叹了口气:“居然让一个小辈抢了先。”

“梁丘天谕拿了第一已成事实,趁现在咱俩拿下第二,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狂鹤指着逐渐靠近的男兵,冲九死生说道。

九死生信手一翻,一把双头匕首出现在掌心,她朝狂鹤昂了昂下巴:“你数十个数。”

“行啊。”狂鹤开始倒数,“十,九……”

九死生一跃而下,化作一道残影冲入男兵队伍之中,身为盗圣,什麽东西她都偷得来。

因为偷东西的诀窍 在于快,这世上没人能比她九死生的手更快。

男兵们还在拔刀,冰凉的刀刃就已划过他们的咽喉,电光石火间,尸体一排排地倒下。

“三——二——一。”

狂鹤念出最后一个数,九死生收势站定,双头匕首在她修长的五指之间来回翻飞,最后一具尸体倒在她的脚边。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仅在十个数内就杀了这麽多人,想来天下第一的位置应该轮到我来坐了。”

“想得美,离了皇宫,外面哪还有上百个傻瓜排着如此整齐的队伍让你杀?”狂鹤点燃旗花,向众人传递信号,“去东边的通训门,该我出手了。”

手持素木枪的青年迅速消失在宫墙上,九死生连忙跟上,前往通训门的路上她听见一阵刺耳的琴音。

她表情痛苦地揉了揉耳朵,抱怨道:“参商就不能认真教教那孩子音律吗?真要命。”

所幸这琴音持续的时间不长,夺命琴音停下后不久,一道金色焰火从琴声传来的方向升上天空。

是位于东侧嘉贤门的参商、百花谢师徒俩发出了第三道信号。

紧接着,站在通训门下的狂鹤丢掉手里染血的素木枪,放出第四道金色焰火。

皇宫共有六道宫门,除去作为礼仪正门的承天门,剩下五道宫门是男兵入宫的主要信道。

随着一束束金色焰火在不同的方向盛开,位于皇宫内外的男兵难以领会这些信号的意思,依然按照命令行队进宫救驾。

位于宣武门的明笑天放出第五道金色焰火,同处一片夜空下的众人纷纷望向明笑天所在的方向。

“不愧是明盟主,竟然和其余四道宫门的速度不相上下。”冯争惊叹不已。

宣武门是皇宫中最重要的军事信道,朝廷的军队精锐都会通过宣武门进入皇宫救驾。明笑天独守宣武门,却不比另外四道宫门慢,几乎是在第四道焰火升空的同时放出了第五道信号。

应无双和冯争仍在屋顶上,五道焰火之后,皇宫景象剧变。

朝着两人袭来的火光长虫被斩首,负责指挥下令的男将领追随驾崩的男帝而去,入宫救驾的男兵队伍已经截断。

剩下数万男兵在失去男将领指挥的情况下就是一盘散沙,很快就会被杀入皇宫的神武军攻陷。

收到信号的燕淼等人带着三千神武军冲入皇宫,这三千人皆是神武军的精锐。在将领的带领下,她们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杀得朝廷男兵丢盔弃甲,当场投降。

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厮杀,皇宫内外男兵非死即降,男帝被神武军将军斩首的消息也终于顺利地传遍整座皇宫。

三千神武军在各营将领的调度下迅速控制皇宫要道,喧嚣渐息,皇宫重新归于平静。

此时天还未亮,宫中太监在神武士兵的监督下,弓着背清理满地男兵尸体。

雪花忽从夜空坠落,太监们顿时加快动作。若是等到大雪掩埋尸体,他们须先扫干净积雪,才能继续处理尸体,这冰天冻地的,谁愿意在外面受冻?

皇宫里有近两千太监,他们手脚利落,处理起尸体来十分娴熟。嫖姚卫中的秦河、温执等人负责监督宣武门外的太监。

望着太监们忙碌的身影,秦河凑到温执耳边笑道:“阉了的男人就是老实,跟军营里的公马一个理儿,骟干净了才温顺听话,才能成为战马上战场作战。”

“你这又是跟谁打听的?”温执边笑边问。

“铁骑卫的大海都尉说的!她不仅是个驯马的好手,还对马匹的脾性非常了解。大海都尉来的头一天,我就和她说上话了。”秦河神采飞扬地说起自己与大海都尉的相识过程。

温执忆起自己印象里的大海都尉,疑惑道:“虽然我和大海都尉只有几面之缘,但不难看出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人家真的乐意和你说这麽多话?”

秦河搂住温执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向她传授自己的处世之道:“像大海都尉这种你说十句,她只回一句的人,只要耐着性子,你说上一百句,她不就能回你十句了!”

“那是大海都尉脾气好,换成……换成燕将军你试试?”温执思索片刻,唯有最近才接触的燕将军最符合“寡言” 二字,且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秦河拍着胸脯,一脸自信:“试就试,等我见到燕将军,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你要见我?”

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左侧传来,秦河表情一僵,用眼神询问温执: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温执朝她肯定地点头,没错,是你要见的燕将军。

秦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却发现不止有她要见的燕将军,冯将军、应将军、骆都尉等众位将领都在。

第244章 景阳郡主可有实权?

秦河善于与人交际,但要在这麽多人面前展现自己高超的交际能力,终究还是有点难为情。

除了埋头清理尸体的太监无暇关注她这边发生的事情,周围站岗的姐妹们都毫不掩饰地盯着她。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怎麽会露出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尤其是温执,脸上的笑容能不能稍微收收啊!

“燕将军,我是神武军嫖姚卫的秦河。之前在北疆的时候,就听说神武军还有一位燕将军驻守晋州。昨日入城时和你匆匆见了一面,没机会说话,所以想找机会和你再见面。万一聊得投机,还能交个朋友。”

秦河很快便克服了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情绪,神情自若地与燕淼搭话。

毕竟这些将领大多是北疆的熟人,就算燕将军真的不爱搭理人,北疆的众位将领肯定会为她解围的。

更何况,这位燕将军瞧着多面善啊,虽然在战场上神情严肃、态度冷漠,但私下里说不定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燕淼等人刚才在远处,就听到秦河语气自信地让温执见识她的本事,冯争当场提议,让燕淼过来吓唬吓唬秦河,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见秦河如此诚恳,燕淼也真诚地回应道:“原来是这样。神武军刚攻占京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最近几日抽不开身。这样吧,过几日会举办一场庆功宴,到时候我去找你。”

“好嘞!”秦河笑着目送众位将领离开,洋洋得意地冲着温执挑眉。

温执朝她抱拳:“不愧是秦姐,我甘拜下风。”

孟冬月十一日,神武军攻破京城,男帝被斩首示众。然而,神武军的三位将军并未登基称帝。

在外人看来,神武军没有称帝是因为她们目前只坐拥北疆、边南和晋州三地,虽入主京城灭了萧氏王朝,却尚未占尽天下。

若贸然称帝,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成为各方势力竞相攻讦的靶心。

彼时,数十支高举反抗暴政大旗的起义军大多难成气候,不足为患。真正令人担忧的是萧氏王朝仍有数码皇室宗亲拥兵数万,掌控着郑州、益州、信州以及西域等地。

神武军令萧氏江山易主,虽不知日后江山会冠上三位将军中哪一人的姓氏,但经此京城一役,神武军终于从话本和戏文中跳出来,彻底名扬天下,但也毫无意外地成了其他势力的眼中钉。

所幸,神武军选择在冬季攻入京城。冬日里道路或是结冰或是泥泞不堪,难以运输粮食。若是为了攻打神武军而强行征调百姓运粮,反而会引发兵变。

除此之外,冬季天气严寒,兵器变脆容易碎裂,军队的战斗力大大降低。京城易守难攻,一通消耗下来,损失的只有攻城一方。

如此天时,神武军便能在这个冬天高枕无忧,于京中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正如燕淼所说,神武军攻破皇宫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好在三位将军早有治世之策,依照她们在晋州、北疆等地的理政之道,有条不紊地更替京城的官僚体系,徐徐推行新律新政即可。

京城里的世家大族还以为神武军会同历朝历代的男帝一般,拉拢当地的豪强士族以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直至神武军以抄家的名义闯入府邸,他们才惊觉神武军所说的废除旧制也包括了自己。

一时间,贪官污吏、世家巨擘纷纷伏法,国库得以充盈。京城百姓也因此度过了一个富足丰年,神武军的仁政之举,顺利赢得满城赞誉。

待京城局势彻底安定,已是十一月下旬,应无双、冯争和燕淼三人终于将迟了一个多月的庆功宴定了下来。

宣政殿内,一幅硕大舆图铺展于众人眼前,夏池国疆域尽收眼底。在此之前,她们看到的舆图只有巴掌大小,聚焦北疆、边南两地的周边版图。

现在她们终于放眼整个国家,准备占尽天下。

舆图上神武军的辖地皆以朱笔标红。外人只道神武军于北疆、晋州举义,以为她们至今仅据了北疆诸县、晋州及边南三城,实则神武军的势力范围早已远超于此。

早在四月的时候,应无双便与全州知府禹仲光达成了共识。在神武军以“废旧制、换新天”的口号起义后,身为全州知府的禹仲光就给应无双传来了密信,整整三个月,她已成功掌控全州的军政大权。

故而,与晋州接壤的全州早在数月前就已收入神武军囊中,全州也是最早开始施行柳青云撰写的新律的地方。

这半年来,禹仲光承其师廖去非之志,在掌控全州以后广设书院,招收女子入院读书。京城新任官员中,半数出自全州书院,余者则由应无双自北疆调派而来。

北疆毗邻北延国,是神武军最安全稳固的阵地,任何势力想要攻打北疆,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那个实力,能够承受神武军与北延军的两面夹攻。

所以应无双毫无顾忌地抽走北疆的人手用来填补京城,北疆书院众多,又有廖山长在,很快便能将应无双造成的空缺补上。

位于边南三城北方的信州亦属于神武军治下,早于神武军起义前,信州男官便已名存实亡,全境为黑山堡掌控。

七月中旬,黑山堡的二当家带着山寨里的大半青壮年投效神武军,剩下大当家、三当家则留在信州暂隐锋芒。

“江陵东连信州,西接全州、晋州,南抵边南望和城,北通京城。此地已被我军四面合围,收服江陵如同探囊取物。”燕淼用朱笔将江陵圈了起来。

轮到冯争讲述北边的战况,她首先指向妫州:“妫州嵌入幽州的两县已被神武军顺利攻下,幽州北边五县也落入掌中。”

“幽州西北部皆是地势高峻的山地,你们打算怎麽打下来?”燕淼问道。

“用西定国的天马越过太行山率先攻入藏剑山庄,然后逐步收服南边。”应无双的手指从幽州划到肃州。

“七皇男继位之前在西定国购置了一千匹天马,准备通过北延的武安府运往肃州以图篡位。不曾想老男帝遇刺,七皇男得登大位,但是他根基未稳,仍需足够的兵力震慑宗亲,这一千匹马还是在十月初的时候运到了武安府。”

“我们与北延结盟,北延太子允许神武军的铁骑卫从北延南部借道前往武安府,劫走五百匹天马。利用这五百匹天马,我军便能顺利翻过太行山,攻取幽州。”

冯争语气里满是遗憾:“七皇男死了,那剩下的五百匹天马还会送到肃州吗?早知道老男帝会遇刺,七皇男直接死在我们手上的话,就直接把这一千匹天马全部劫走了。”

“会。”应无双颔首,“驻守在肃州的定西军云家是七皇男的母族,云家男家主是他舅父。若是老男帝没有遇刺,七皇男便会夥同自己的舅父,带领肃州的数万大军攻入京城篡位。如今老男帝和七皇男都死了,不出意外,这五百匹天马依然会送到云家手中。等到来年开春,肃州云家就是第一个举起勤王大旗攻打我们的人。”

骆兰英很快理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云家还会和西定国结盟,少了五百匹天马虽然会让云家对西定国心生芥蒂,但现在云家失去了七皇男,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和西定国合作。”

众人看向舆图,肃州就在京城西侧,距离虽近,却并不危险。京城的地势是“四塞为固,山河拱卫”,绝对的易守难攻,只要粮食充足,能活活将敌军耗死。

“肃州位于京城西边,暂且不提它,你们看这。”

舆图上以京城为中心,以西是肃州、益州和西域,以东则是妫州、郑州和信州等地,神武军目前的地盘都在东边,冯争将众人的视线重新引回北疆。

“攻下幽州、妫州两地后,中间的郑州、蓟州、庆州和齐州只是时间问题,燕淼率兵自晋州、全州北进,我带人自幽州、妫州南下,届时夏池国半壁江山皆入神武军之手!”

冯争伸手一巴掌盖在舆图上,神武军的地盘看似松散,实则正好将东西两地截断,防止这两地的势力结盟。

“我记得西域井招郡是一位郡主的封地,她身为萧氏皇族,很可能会借兵给肃州云家。一旦西域、肃州和益州联合起来,京城尚有群山环卫,但与益州接壤的信州就遭殃了,倘若信州被攻破,江陵、边南三城都会陷入险境。”

应无双算了算如今神武军的兵力,大部分兵力都用来攻打东部的幽州、郑州和齐州等地,剩下部分兵力负责守住已有疆域,实在没有余力和西边的势力对抗。

燕淼听见郡主二字,想起了一位还在黑山堡当土匪的落难王妃。

“或许,我们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井招郡。当初陈玄还在信州假扮翊王,翊王妃盛才捷被我送到黑山堡里当土匪了,井招郡的郡主就是这位翊王妃的女儿景阳。”

“你是说利用她们母子俩的感情,让盛才捷说服景阳郡主主动投降。”应无双低头思考这个计策是否有可行性。

“在信州时我就调查过盛才捷和她的女儿,母子俩感情甚笃,来往书信频繁。只要能说服盛才捷为我们所用,她的女儿景阳不成问题。”燕淼回答道。

应无双一针见血地问道:“景阳郡主可握有实权?”

“暂且不知。”燕淼如实回答。

第245章 神武启新编,椒花献春句

*

曈曈曙光浮,霭霭祥云聚。神武启新编,椒花献春句。

萧氏王朝在元兴七年十月十一日终结,神武军虽未称帝,但百姓们都明白,从此京城就是神武军做主,并自发地将现在称为新朝。

元朔日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日子,从今年起京城的百姓就不用前朝的年号记日了。如今神武军尚未一统天下,没有定下确切的新年号,就暂且以新历作为纪年名称。

新朝新历元朔日,整个京城在神武军的整治下焕然一新。天刚亮,爆竹声噼里啪啦地炸响银装素裹的京城。

“真奇怪,今天开年头一日,城里的寺庙怎麽都不开门?”妇人手上提着盛满香烛的竹篮,疑惑地站在庙门前。

往年里各大宫观寺院都会在今日放百姓入内烧香,祈祷新年万事顺利。尤其是城内的大相国寺和城外的永济寺,还会在寺庙里搭设乐棚,佛殿里陈列着各式光彩夺目的灯烛,吸引人们去赏玩。

妇人一大早就提着香烛打算寻一家寺庙上香拜佛,结果接连去了四五家寺庙道观,家家都大门紧闭。她站在门外闻不到香火味,也不曾听到僧人诵经念佛的声音。

“城外的永济寺也不允许百姓入内,亏我还起了个大早,打算去寺庙里抢头香。刚走到城门口,守城士兵看到我提着的香火就告诉我不必去了,说是永济寺今日不迎客,省得白跑一趟了。”

去不成永济寺的老者叹了口气,准备在城内找家寺庙拜拜也成,结果找到现在也没看见一家开门迎香客的寺庙。

永济寺是佛门第一古刹,数百年里往来香客络绎不绝,这麽好的日子怎麽闭门不开?

妇人走到老者身边,打听道:“老人家,你就没问问守城的士兵,永济寺为什麽不迎客?”

老者眯起眼睛走向紧闭的寺庙大门,指着门上张贴的告示答道:“她让我看城门口的告示,告示旁围着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远远望着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和这张告示瞅着差不多。你知道这上面写得啥吗?”

妇人疑惑地走上前,刚才她只顾着找寺庙上香,都没注意到这些寺庙大门上张贴的告示。她让老者稍等片刻,自己快步跑到巷口,冲着隔壁街巷大喊:“慧之!慧之!”

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蓝印花布夹袄,戴着虎头帽的小女孩出现在巷口,她大着嗓门回道:“干嘛?”

“来帮娘看看那告示上写的啥?”妇人拉着小女孩来到告示前,告示贴得高,小女孩的下巴都抬到天上了,才勉强看见告示最下面两行的字。

妇人见状放下篮子,将女孩抱在怀里,她的语气里隐隐带着点炫耀:“我家慧之读过书会认字,老人家,我让我家慧之把告示念给我们听。”

“送娃娃读书要花不少银子吧?”老者原本想说送女孩读书浪费钱,可又想起神武军的将士皆是女子,便将这话咽回去了。

“不要钱,京城里的男贪官和黑店都让神武军抄了,神武军说这些钱原本都是咱们的,当然要还给咱们,就开设了数十家书院,女孩子不用交束修就能进去读书。我家慧之在书院里经常被教书老师夸呢!”

老者望着妇人,觉得她前面解释那麽多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她点点头:“读书好,以后能当官儿。”

有北疆、晋州和边南的前车之鉴,神武军在京城推行新律新政的时候展现了非同寻常的雷霆手段。所有可能会引起男人、腐儒不满的政策,都会在推行之前将这些男人解决干净。

她们不再浪费时间与这些男人辩论,而是选择以牙还牙:不解决男人的问题,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男人,这是她们从历朝历代的男人身上学会的手段。

问题被事先解决,新政推行得极为顺利。百姓很快接受了神武军只招募女兵女官,设立的书院也只招收女子的事实。

毕竟在前朝,她们作为普通老百姓,本来就没机会读书入仕,征兵在她们看来也是迫于无奈才回去讨口饭吃的选择。

能依靠读书、参军升官发财的向来只有世家男子,即便是世家里最低级的寒门庶族,也是她们这些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

因此不论是豪门望族被连根拔起,还是寒门庶族被清算,她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们甚至盼着神武军多抄几家,抄得越多,神武军免去的税就越多,她们的日子也更好过。

“你家娃娃看明白告示了吗,怎麽还不说话?”老者对神武军大刀阔斧的改革毫无意见,因为那些事情对她这个老人家而言都很遥远,但眼下进寺庙里烧香拜佛是她年年都要做的事情。

妇人望着自家女儿紧皱的眉头,心里咯噔一下,悄声问女儿:“这些字是不是太难了?”

告示上密密麻麻上百字,自家女儿才去书院两月,能认识几十个字都不错了。都怪她,想要女儿出来给她长长脸,这下认不出来就丢人了。

慧之一字一句地默读告示,每当遇见不认识的字就跳过,一番通读下来虽然磕磕绊绊,但根据自己认出的那部分也能猜出这告示表达的意思。

“告示上说神武军查出这些寺庙道观贪……贪污受贿,庙里的和尚都被抓进大牢里问罪了。所以这些寺庙道观已经被查封,不会开门了。”

话还没说完,老者不高兴地说道:“和尚有罪抓和尚就是了,佛祖大慈大悲,为什麽不让我们进去朝拜?”

慧之接着说道:“这上面还说,查出来的赃钱全部换成粮食,大家可以去衙门前领粮,每人只能拿一次。”

老者转身就走,飞快朝着衙门的方向赶去。

“娘,那个婆婆不拜佛了?”慧之不解地问道。

“拜佛就是为了吃好喝好,衙门在发粮食,去衙门领就是了,还拜什麽佛。万一因为拜佛去迟了,没有粮可领了,她还要骂佛祖耽误事儿呢。”妇人放下女孩,拉着她也往衙门走。

三人刚走,一名年轻人匆匆跑过来站在告示旁边,看寺庙门口没人,不禁松了口气。

她收了工钱,负责在这座寺庙门前为不识字的百姓念告示。

出门时想着天刚亮,慢慢走过去应该来得及,谁知道上香拜佛的人都想抢头香,一个比一个起得早。

拿钱办事,事没办好肯定要被扣钱,她这才连走带跑地赶过来。

站在庙门前为来往百姓念告示的时候,薛楚心里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不再是平康坊里一颦一笑都要讨好达官贵人的名伎,有满腹才华却只能在宴会上替那些满肚子草包的男官作诗。

两月前,神武军抄了平康坊,坊中所有女子都被抹去贱籍,成了自由身。

有和她一样凭着认字的本事,在衙门找了份简单的差事谋生的。也有些像郑姐姐那般,满腹诗书、博古通今的才子,直接进了官府担任文官。还有许多无才无艺的女子转头去西市开铺子做生意,成了一店掌柜。

薛楚一边念着告示,一边盘算着再过两个时辰就有人来换班,她到时候去哪个坊市里看戏呢?

听说西市的影戏棚子今日演的是廖去非山长在蓟州开设燃犀书院的故事,其它坊市里有演神武军起义的,也有演八英雌斩男帝的……

神武军起义的皮影戏、话本、戏剧她都看过听过了,还是去看点新鲜有趣的好。

京城里万街千巷无不繁华热闹,厉胜正带着自己的姐妹们在西市闲逛。

当初和她一起刺杀老男帝的八个少年,其中五人归家,还有三个干脆跟着她了,说要跟着她学武功,未来行走江湖惩恶扬善。

年龄最小的关翠芝和小十六一进西市,就被官府设立的小影戏棚子吸引了目光。

关翠芝冲到前排抢了个好位置,招手让小十六过去:“石榴,快过来!”

“好!”石榴大声回应,却不由自主地走向卖吃食的小摊,对着热乎乎的煎夹子直咽口水。

“香喷喷的煎夹子,素馅十文钱,肉馅二十文钱嘞!小妹妹,你要什麽馅的?”老板停下吆喝,问道。

“要两个!一个素馅,一个肉馅,都切成两半。”石榴爽快掏钱,她和关翠芝一人一半,这样既能尝到素馅,也能尝到肉馅。

老板收了钱,将切好的煎夹子用油纸包好交给石榴。

街上人来人往,石榴灵活地穿过人群,将烫手的煎夹子塞到关翠芝手里,两人扯起衣角垫在手上才能勉强拿住。

煎夹子烫嘴,两人只能耐心地等待它变凉,棚子里的皮影戏已经开唱,石榴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将视线挪到皮影戏上。

一只捧着糖炒栗子的大手从后排伸过来,石榴条件反射般扭过头,准备攻击那只突然出现的大手。

身后那人似乎料到了她的举动,抬手接招并将剥好的糖炒栗子放在她掌心。

“二姐姐!这是给我的吗?”认出燕淼的瞬间,石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的二姐姐除了六姐姐,看谁都慊多余。

怎麽会突然给她糖炒栗子吃?

燕淼嗯了一声,柔声道:“这个甜,也不烫,刚好入口。”

“这家糖炒栗子可好吃了,我们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你快尝尝。”坐在燕淼身旁的燕焱向她展示自己手里的空袋子,“我的都吃光了,燕淼还剩了点,看见你和翠芝后就想着剥给你们尝尝。”

石榴看着手里的栗子,心想以前在玄门里大家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二姐姐待人冷漠也不奇怪,如今脱离玄门,大家都变得更好了。

她向两人道谢,把栗子分给关翠芝。

皮影戏开唱,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布上的小人。

燕焱小声地和燕淼说话:“小十六受宠若惊呢。话说你以前那麽冷血,却只待我如亲生姐妹,也和你说过的那场噩梦有关吗?”

燕淼握住燕焱的手,示意她看台上的皮影戏,低声解释道:“以前的我就像幕布上被人操控的皮影,操控皮影的人让我冷血,我便不懂感情,她让我善良,我就失去了血性,一切由幕后之人说了算。只有幕后之人松开手,我才获得自由,可以支配自己的情绪。”

在长鱼村为母亲报仇之后,燕淼才终于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以前的她被剥夺了许多感情,只有一个挚友燕焱。

可幕后之人为了接下来的戏能够唱下去,设计了一场刺杀,将她唯一的朋友也夺走。随后又毫不留情地将她冷血的前半生抹去,让她成为善良、真诚且孤立无援的救赎者。

“但和你成为朋友,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逃出长鱼村是母亲的遗愿,流落玄门是命运的操控,结识燕焱是她给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

燕焱低下头和燕淼额头相碰,“还好有你,不然我早就饿死在玄门里了。”

皮影戏演到廖山长带领门下学生前往北疆的桥段,燕焱忽然问道:“应无双和冯争去哪了?”

“她们啊,还愿去了。”燕淼想起冯争、应无双两人在梦里的故事,寺庙里的高僧总能影响她们的命运,这次却是她们改变了寺庙的命运。

“她们还信这个?”燕焱难以置信,神武军不都把京城内外的寺庙道观抄了个干净,她们怎麽可能是去还愿的。

燕淼耸肩:“说不定她们口中的还愿是讨债呢。”

永济寺

应无双和冯争走在空荡荡的寺庙里,两人找到双方初见时的佛堂。

“当时我在佛前许了三个愿望,结果一睁眼没看见大佛,却看见了你。你说佛祖不灵验,我许的愿望多半不会成真。”

眼前的佛堂已被查封干净,原本摆在供桌上的木塑佛像也被劈开,送进城里当柴火用了。

冯争笑着问她:“所以成了吗?”

应无双缓缓摇头,将自己许的三个愿望逐一道出:“我一愿天下太平,后来遇见你和燕淼,带领神武军在北疆和边南起义,战火至今还未停歇。二愿父亲身体康健,结果这老屪贼死于我手。三愿噩梦退散,远离永宁侯府叶静兰,最后却与你闯荡江湖、共谋天下。”

“你说得对,佛祖一点也不灵。”

“无双将军现在可有新的愿望?佛祖不灵,我说不定能帮你实现愿望呢?”

冯争跳上供桌,语气一如既往的放荡不羁,眼里却没有当初目空一切的高傲。

她朝着应无双伸手,用力一拉,两人站在供桌上并肩而立。

“原来站在高处的佛祖是这样看信徒的。”应无双仿佛看见了去年跪在地上祈求佛祖的自己,她和冯争对视,“我会自己实现自己的愿望。”

第246章 现在处于险境的是我女儿

信州

城内张灯结彩,爆竹声自城东蜿蜒至城西,数十座戏台拔地而起,杂技班子的精彩表演引得百姓驻足围观。

翊王府内也挂满了绛红灯笼,府里的人们欢庆元日的到来。

自从被抓入黑山堡后,盛才捷以为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到王府了。没想到数月过去,她又回到这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却并不是以翊王妃的身份。

她站在王府的大门前,看着连烁和秋峻将翊王府的牌匾拆下来,换上刻有“神武”二字的崭新牌匾,并挂上喜庆的红色绸缎和灯笼。

“盛大姐,你看我们挂的正不正,歪了没?”秋峻唤醒发呆的盛才捷,示意她帮忙检查两个灯笼是否对齐。

盛才捷回过神来,后退几步端详门上的灯笼:“连烁那边的矮了点。”

“现在怎麽样?”连烁闻言稍微调整了绳子的长短。

“我正在看。”盛才捷又指挥两人调整了几个地方,直至牌匾、灯笼和绸布都达到完全对称的状态。

眼看两人要爬下梯子,盛才捷主动上前接过两人手中的杂物,扶着连烁那边的梯子,让她小心点。

秋峻是黑山堡里摔打出来的英豪,武艺了得,轻松一跃便落地,无需人扶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