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倍从上飞机那一刻就发现虞贞了。
奈何这一路上没机会讲话。
虞贞貌似在刻意地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不在一块儿,秦倍要跟他讲话也不能太明显了。
吴思楠凑上来,顺着秦倍的目光看过去, 问道:“你认识?”
秦倍看了眼吴思楠, 回过神来说:“不认识,像我一个朋友。”
吴思楠拍了拍他的手臂:“像而已, 别看了,吃东西了, 你带了什么?”
身后的目光被虞贞晾着。
他满眼都在周道森的脸上。
周道森怎么就能长得这么正, 再一听人家说起他的家风,虞贞就更加心潮澎湃了, 周道森就像掉进沼泽地里的明珠,虞贞深陷进沼泽地,未曾触碰过这样明亮的人, 由此对他一发不可收拾, 每看过去一眼, 就想要据为己有。
长这么大,虞贞还没有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据为己有的想法, 他想, 大概是因为过去生活在云端, 东西都太过易得, 就变得不稀罕了,唯有周道森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人才会唤醒他的占有欲。
这是最科学的解释,否则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周道森面前那块面包递了很久,久到虞贞的胳膊有些发酸, 龌龊的念想在周道森脑海里盘旋,终究没能冲破他的底线, 他仁慈地说:“不用。”
这次拒绝和之前不同,虞贞没有再示好,只因他在周道森的眼里看到了近乎残忍的东西。
周道森转身离开,选择了一个离大部队不远,但跟虞贞有一定距离的位置蹲了下来,他从背包中拿出那瓶开过的水,仰起头喝了一口。
虞贞咬了口面包,满口的葡萄干,他席地而坐,默默地注视着四周。
耳边传来走动的声音,树叶被踩得沙沙作响,虞贞扭回头,看见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蹲下,是那个搞潜水的男人,五大三粗威猛健硕,手里拎着一把铁棍,杵在地上,对虞贞道:“可以买你点吃的吗?”
虞贞的背包比别人的更大,很容易成为众人饥饿时的目标,他方才的动作又被人看在眼里,选上他再明白不过。
“你也没带吃的?”虞贞还是有防备心的,深山老林的,队伍中万一真混进来一个厌世的,借着这个机会杀人泄愤怎么办?又不会有人调查他们死亡的真相,这地方埋杀人太容易了,且男人又是威猛的体格,虞贞出于自保心理,语气很温柔。
“没有,我忘记带吃的了,”男人说:“我准备吃的了,那个小包好像没拿,明明再三检查过了,不知道是自己忘了还是有人动了我的包。”
虞贞拎过自己的背包来,问道:“你想吃什么?”
男人很好说话:“什么都行,我现在还不饿,主要是怕晚上,万一大家分开了我可不太好整。”
“面包和压缩饼干都给你一点吧,”虞贞拿出一把小包装的饼干给他,“水有吗?”
“这个有,”男人接圣旨似的,态度无比端正地从虞贞手里把饼干接过来,平日里不稀罕的东西,在野外这个条件下就变得珍贵起来,“谢谢,你是大好人。”
虞贞笑了一声:“我们是个小团体,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男人把饼干装进自己的背包里,脸上带着笑容,消解了虞贞的防备心,“非常谢谢你,我现在没办法给你钱,要不我帮你拿包?”
“不用,不需要付钱,”虞贞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男人点点头,对虞贞笑着:“你人真好。”
虞贞很少听别人夸他人好,略享受了会儿,就在男人跟他打岔的这片刻里,他发现周道森不见了。
一回眸捕捉了个空,虞贞四下里张望,也没有看到周道森的影子,他当即站了起来,森林这么大,方向不同,他追也无从下手。
除了他和周道森以外,其他人都已经打成一片,说说笑笑,吃饱喝足了,周迹组织大家重新踏上征途,虞贞当即提起背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好在走了小会就看见了那个影子。
周道森在他的正前方,手里横着一根树枝,似在研究什么。
虞贞追上去,心下松了一口气:“周教练很喜欢不辞而别?”
周道森手上这根树枝是刚捡来的,上头有动物啃咬的痕迹,他的指腹划过那啃咬的地方,冷静地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吗,和谁辞别?”
压根没把自己当成小团体的一员。
不承认和虞贞一起,也不想混进小团体里,自我得不行。
抬眼一看到处是茂盛的绿植,地上的新芽彰显着勃勃生机,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尽头,虞贞出于安全考虑,规劝道:“周教练,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你之前来过这儿吗?如果没有来过,又没有带食物,我希望你能跟大家抱团。”
安危问题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即使不待见他虞贞,也不用因为自己的存在,拿生命安全的事情做情绪。
周道森将树枝拎在手里,回头看见虞贞忧心的目光,说道:“你第一次体验,跟大家抱团走最好,我的安危与你无关,能不能走出去,都不会赖在你身上。”
习惯了周道森的冷淡,虞贞也没产生负面情绪,好似对方在温和地跟他说话,他那样温柔地应声:“团队中没有我可以信任的人,唯有周教练你我还能交付点真心,你的安危当然跟我有关系,我指望你带着我走出去呢。”
周道森听他把自己当做唯一的大腿,问道:“怎么,男朋友还不如一个邻居?”
信任该交付的另有其人,而不是他这个没什么交情,连友好都算不上的邻居。
虞贞说:“可是男朋友有新欢了呀,周教练看见了,我的死活,他才不会管。”
借着秦倍的名,一口一个男朋友,虞贞说的确有其事一般,谎话说久了就信以为真了,虞贞还真有点被辜负真心的失落了,哪怕只存在了短暂的两秒钟。
周道森不会挖空心思地打听虞贞和他男朋友那点事,他压根也不在意,敷衍地说:“就算有新欢了,旧时的情分还在,他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周教练太会安慰人了,喜新厌旧是人性,我和他的新欢遇上危险二选一的时候,周教练真以为他还能选我?”虞贞留给秦倍的印象不算好,那是他主动毁掉的缘分,秦倍关注他的动静也不会让他多想,纯粹是碰见熟人的意外而已。
人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周道森认可虞贞的话,也有几分的道理,可他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能看到虞贞看不到的事:“你有资本,让你的男朋友回心转意很简单。”
虞贞背着手,望着他说:“什么资本?”
周道森的目光从虞贞的睫毛落到唇瓣,工艺切割似的脸,那就是他的资本。
虞贞属于明知故问,他吃青春饭的行业,哪里不懂自己的资本在何处?无非想听周道森夸他一句罢了。
左等右等,等不来周道森一句夸奖,连敷衍都没有,但虞贞不气馁,他起码等到了周道森的目光。
只落在自己身上。
“虞贞,”周道森很久后说,“你知道的。”
周道森的声音似林中拂过的风,每一次唤起他的名字,都令虞贞春心澎湃。
还没好。
他的伤口还没好。
自己那天没想咬太重的,但周道森的唇有着他不想轻易放过的魅力,他有罪,有虞贞想对他冲动的罪。
周迹那些人很快追了上来。
大部队再次重合,有人早已察觉出了猫腻,石灵凑上前问虞贞,是不是跟前面的男人认识,并且向虞贞打听他的名字。
“周道森。”虞贞大方地介绍,没有追问小女生的目的。
石灵感慨说:“好帅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邻居。”
“邻居?这样的关系也会一起来参加野外探险吗?”这在石灵的认知之外了。
“不是一块来的,凑巧碰到了而已。”虞贞解释,周道森不想跟他牵扯在一起,他放过了他。
“哦这样啊,”石灵在虞贞耳边低声说:“咱们算朋友了不?出去之后把他电话号码给我呗?”
虞贞笑着说:“他比你大很多。”
石灵说没事,她马上就毕业了,这算什么,搞体育的喜欢这种型男,虞贞问她自己不是带了吗。
“你说周迹啊?”石灵摇摇头,“他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且名草有主了,呐,那个,阮梦琪是他女朋友。”
团队中一共就两个女生,除了石灵外,另一个就是跟着周迹一起来,沉默寡言的女孩了。
别人的性子虞贞也没兴趣了解,但两个人的表现丝毫不像男女朋友,女生兴致恹恹,周迹虽照顾她,却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如果不是石灵说,虞贞真不会把两人当成男女朋友。
石灵一颗心拴在了周道森的身上,女孩的眼光和他一样毒辣,兴致地说:“他没有女朋友吧?”
打听这些是必要的。
虞贞知晓她的心思,在没有成功之前,他和任何人都有公平竞争的资格,周道森可从来没有亲口向他承认过自己喜欢男人,虞贞不能借着自己那点揣测阉了人家的桃花,他还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没有吧,”虞贞没有见过,不确定地说:“我没听说过。”
石灵摩拳擦掌:“太好了,我有希望了。”
石灵走上前去,三两步跳到了周迹那边,但凡不瞎,都知道这个团队里该向谁靠齐,周道森虽惜字如金,没有周迹表现得那么老辣,可聪明人都知道,沉稳才是一个男人靠谱的象征,大家都跟在周道森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