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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玉无奈道:“实在是蔷薇水制作不易,连县城的铺子都是如此,大家都想要买,总不能今日你全都买了,明日别人就买不到了?”

“话是没错……”

“也对,总有买不到的时候。”

她们都很清楚季时玉的用意,这法子也是能保证多数人都买到。

何况铺子就开在这里,今日买不到还有明日,总好过有人直接将所有的都买走。

“也好,那季少爷的意思是每日只能买一瓶?”

季时玉点头:“是这样没错,我记性很好,各位可没有诓骗我的必要。”

难听的话都说在前面,随着季时玉一句“随意”,她们便立刻散开挑选起来。

虽说蔷薇水都是一个味道,但琉璃缶却各不相同,有些形状好看,有些颜色更多,有些则是素雅,手慢则无的道理大家都懂。

季时玉还记着一件事,他亲自拿了一瓶蔷薇水装进锦盒里,叮嘱伙计送到东长街北巷的甄家去,这是之前便说好的。

伙计看了眼铺子里的热闹景象,想着东家能应付,这才赶紧跑开了。

在镇上开了铺子,季时玉便也不能日日都在家里了,本想着将戚鱼和于实也带着,毕竟就他们两人在家,吃饭都不方便,没想到事到临头,戚鱼却有些怯意,便咱叔让他们留在家里了。

只是吃饭就要他们两个随便做了,季时玉百般叮嘱,若是吃不好,就拿着肉菜米到季家去吃,这样的小事,娘还是愿意帮忙的。

他这样忙着,另外两间铺子也没落下,但依旧是做之前的营生,除了铺子里的伙计变了,再没其它改变,因此生意如常。

村里时常有到镇上做事或者卖东西的,一来二去自然就知晓季时玉在镇上开铺子了,很快整个村子都传遍了。

“哎呀可不得了,先前从镇上回来,没想到他们还有回去的时候……”

“买铺子,那得多少银子!在村里不好吗?有田地有新屋,非要去镇上折腾,也不怕亏钱!”

“我看你就是嫉妒,谁要搭理你!”

……

季家猛地听说这事还觉得惊讶,赶紧拽了季岩峰来问个清楚,他要去镇上摆摊,自然该知道的都知道。

季岩峰便将事情都告诉他们,季多林道:“他前段时间有问过我,我当时没当回事,不曾想还真是开起铺子了!”

“只是听说还去钱庄借了好些银子,不过三家铺子生意都很不错,想来很快就能还完。”季岩峰说。

做生意借钱这是常事,只要能还,自然不算什么。

李秀荷想了想道:“你要不要也开铺子?你总推着摊车风里来雨里去的,也该想点别的办法,总不能等雪梅生了孩子,还得来回折腾吧?”

“铺子不着急,再攒攒银子,我这小本买卖可做不到借那么多银子,还起来费劲。”季岩峰有自己的打算。

别的不说,就是杨雪梅现在怀着身孕,平安生产也得明年了,最早也得明年,这事是急不来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李秀荷没再多说。

他们手里当然是有银钱的,可也不能全都给了季岩峰,就算哪日他们都死了,剩的那些棺材本也得让几个孩子们均分。

李秀荷看了眼时辰,她朝小欢儿使了个眼色,“你去你三哥家里,把小鱼和于小子叫来吃饭,我就说最近也没见着他们,家里就剩他们两个,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我这就去。”季时欢应了一声就跑开了。

戚家。

戚鱼和于实还在手忙脚乱的做饭,戚鱼只能做简单的饭菜,比如煮个面,往里面放把菜和调料,就再不会其它的了。

连着数日都在吃面,实在是有些难受,且煮的并不好吃……

就在他们纠结是要继续煮面,还是拿着东西去季家时,季时欢来了,将来意说清楚后,两人就按照季时玉说的带着东西跟过去了。

“家里没个做饭的可不行,你们之后也就在家里吃,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李秀荷怜爱的看着戚鱼和于实,两个孩子看着都饿瘦了。

“谢谢婶婶!”戚鱼赶紧道谢,于实也学着他道谢。

戚山州和季时玉在镇上有了铺子,这事村里都知道了,自然也就有动心思的,都想着若是能去他们的铺子里做事就好了。

于是傍晚,戚山州两人回家后,很快就有人上门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来上门的居然是戚大明。

“你来我家里有事?”季时玉站在大门前,字句不提邀请他进屋的事,两人隔着一扇门,神情都不算很好。

“咳,我来找山州,他应该回来了吧?弟夫郎,咱们进去说吧。”戚大明短短一句话就想拉进他们的关系。

季时玉听得犯恶心,他就是不想戚山州对上戚家人才站在这里,否则戚大明连他也别想见。

“谁是你弟夫郎?我们可和你们戚家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来这里套近乎。”季时玉面带嘲讽的看着他,“看到你们戚家的人就烦!”

戚大明眼睛一瞪,下意识呵斥:“你说话也太没大没小!这是你和大哥该有的态度吗?”

“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第76章 生意 只要把本少爷伺候好,宅子,票子……

戚大明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挡在门外了。

他看着始终对他瞪眼睛的季时玉, 神色阴郁道:“你可别犯糊涂,我到底是山州的大哥,你连家门都不许我进, 不怕他生气吗!”

“我看犯糊涂的人是你,我夫君早就和你们戚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谁给你的脸居然到这里太套近乎?”季时玉可不会给他脸面,嘴角的嘲讽愈加,“从前断亲时何等惨烈, 如今见着我家日子过得红火就又要来攀亲戚, 你们戚家都是这么没脸没皮吗?”

“你!”

戚大明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有心想辩解几句, 却无从说起。

季时玉当然说中了他们家的想法。

若不是听说戚山州在镇上开了铺子, 谁会要和他们走近?

能在镇上有铺子,这是多不得了的事, 以后就能成为商户也说不定,如果能把戚大宝也安排进镇上的铺子里做事,以后说亲事也就好说了。

戚大宝一直在家里好吃懒做,如果他能有正经事做,媒婆说起来也好说。

“你如果再不走, 我就要找里正要说法了, 当初可是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滚!”季时玉猛地将门关上, 整个院子都发出声响。

屋里的戚家兄弟和于实呆愣愣的看了看彼此,都有点尴尬。

让夫郎面对,自己躲起来这事戚山州从前没做过,他本来想亲自把戚大明赶走的,可季时玉也不知怎么了, 偏不让。

很快季时玉就回到屋里,看着还没动筷子的三人,他狐疑,“吃呀,不用等我,我已经给他骂走了,家里还是得养条狗,回头问问哪家有小狗崽。”

“哎好!”戚山州赶紧答应。

戚有才家到戚山州家这事本就瞒不住,再加上戚大明鲜少在傍晚出门,还是朝着戚山州家的方向,这不明摆着是去他那么?

再一想到最近戚山州在镇上开铺子的事,那村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脸都不要了,对州小子那么差,居然还有脸上门啊?”

“那他们是想干啥?人家就算在镇上有铺子,那和他们也关系啊!”

“还不是想给戚大宝找份差事做?都是十八了吧?不下田做事,也不去镇上找事做,就在家里养着,这事你说……”

这几日,戚有才家的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便干脆都躲在家里了,可他们却不想就这么放弃。

乡下人家哪有能在镇上开铺子的?

就算是之前的季家,那也是好几年才做起来,可戚山州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能直接到镇上开铺子!

凭什么?!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有这层亲缘在,就算找他们帮忙,那也是他们该帮的!”戚有才冷哼一声,“倒是没想到那个季时玉这么蛮横,当初就不该让他进戚家的门!”

田英着急起来,“那咋办啊?咱们大宝得赶紧找个活计做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相看。”

戚有才瞪她一眼,继续道:“这事就得让他给咱们办!到底养育他那么多年,他说断亲就断亲?亲缘这事是说断亲就能解决的吗?大明大志,你们每天都过去,我就不信还说不通了!”

“上次去就被骂了出来,我可不想再去丢脸,那季时玉还扬言要叫里正来理论,村里都知道之前断亲了,还非要去做什么!”戚大明也有些不高兴,就算小弟受宠,也不能让他们挨骂啊!

“那大志去。”田英也心疼大儿子,便直接看向戚大志,“你是哥哥,得帮着弟弟找活计!”

戚大志沉默着,这事谁都不该做,但这话他不敢说,他们一房在这家里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如果再反抗,恐怕以后就更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贾小梅心疼自家汉子,犹豫的看向田英,胆怯又小声道:“娘,大志身体不好,这事不如就让三弟自己去说?也显得有诚意……”

“我不去!”戚大宝却是突然恼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我凭什么去找他!他戚山州算什么!我还不想去他那铺子里呢!”

“哎呦哎呦,娘去说,保准让我儿子去镇上当个掌柜的!”田英就见不得戚大宝生气,赶紧出声哄着,生怕让他委屈半分。

随着这句话,谁去戚山州家的事也就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戚大宝是被哄好了,继续拿起筷子吃饭,其他人却是各怀心思。

戚山州夫夫可不管他们如何想的,总之来家里一次赶一次,谁也别想在他们这里捞到好处!

“识玉”生意火爆。

季时玉每日都要到镇上听账房先生清算每日的账目,也跟他学着如何看账本。

香膏是没有购买限制的,因此自从铺子开起来后,单是卖香膏每日的所得都百两不止,也不知是不是刚开铺子的缘故,若是之后能一直这样,每月少说也有几千两。

他心满意足地合上账本,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终于也能理解那些商户为何要想尽办法做好生意了,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谁也喜欢!

“若是能一直这样好,那真是要好起来了!”季时玉欢喜的很,他看向账房先生,“你帮我算算,好生意能否继续维持下去!”

账房先生:“……”

我是算账的,不是算命的!

但他还是很认命的看了眼账本,分析一番说道:“蔷薇水虽然限购,但一瓶便是三十五两,卖一日蔷薇水,都顶得过卖三日香膏了,所以蔷薇水赚大头,香膏也卖得不错,其它的小东西虽然卖得不多,但也都是进项,这是长久的买卖。”

“这话我爱听,月底给你发赏银!”季时玉颇为大方的说着。

“谢东家!”账房先生嘿嘿笑起来,他还能说更多好听的呢!

铺子内的生意依旧不错,季时玉走到前面时还有好些眼熟的客人和他打招呼,各个都是心满意足的离开。

季时玉看了一眼卖不动的帕子和小小的首饰,那帕子是他亲自找绣工好的妇人绣的,布料也十分舒软,用起来该是很好的,怎么就是卖不了呢?

还有那小首饰,小巧精致,饶是缀在衣衫上都很好看……

季时玉有些苦恼,若是真卖不掉,不如当添头送人,左右是不会亏本。

他拿起一对耳环,又拿起一方帕子,都是很清浅的粉色,看着很搭配。

“玉儿!”

“娘?”季时玉随手将耳饰和帕子放到一起,便急匆匆抬脚过去迎人了,“您怎么也到镇上了?嫂嫂呢?”

李秀荷笑着拍拍他,“今儿是赶集日,赶巧她娘家娘来看她,我想着到镇上来买点东西,便让她在家里了,小欢儿也在,那孩子大了,能成事了。”

“那你们要买什么?我陪你们去。”季时玉说完叮嘱铺子里的伙计好好做事,便陪着她去赶集了。

他都忘记今儿是集市了,竟是也忘记把戚鱼和于实带上,再过俩月就要到年关,也是该给他们置办些年货。

两人朝集市街走着,街上人多,卖的东西也多,期间还瞧见了季岩峰的摊子,前面排着长队,他们便没过去凑热闹,省得打扰他。

李秀荷已经许久没有到镇上来了,先前在镇上时她时常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孩子,后来到了村里便更是少来了。

“娘,是要给嫂嫂的阿娘买东西吗?”季时玉询问,“我觉得她自己在家,吃穿是最要紧的,不如就送些棉布和棉花,做衣裳或者鞋子都好。”

“得买些精致的糕点,你嫂嫂最近爱吃酸杏干,也得去买一些。”李秀荷说着脸上带起笑,“虽说头胎男女都好,但如果是儿子,往后的弟妹都有人照顾了,就像你大哥一样!”

季时玉闻言笑起来,“那确实很不错,小侄子出生,我是不是该打些长命锁,金元宝给他?”

李秀荷笑道:“这些都不急,明年的事了。”

季时玉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了,也不是很想提孩子的事,若是继续说下去,怕是就要聊到他身上。

先前和戚山州商议过后,他才惊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很喜欢孩子,只是觉得该生就要生,可若是他自己的意思,倒像是有无都可。

随缘的事罢了。

李秀荷知晓小哥儿没这么快有孕,自然也不会催促,两个人的事,她当然不会怪到自家孩子身上!

既然是要买布料,那自然是自家的铺子最好。

季时玉带着她进去,伙计倒是认出他们了,只热切打过招呼,却并没有多提其它话,先前东家和夫郎就说过,即便是他们来拿东西,都得如客人般对待。

“娘,要给杨婶送什么样的布料?”季时玉随手摸着手感很不错的棉布,“我瞧这个颜色漂亮。”

李秀荷看了一眼就笑了,“傻不傻?哪能给她送那么红的,我看是你喜欢!娘给你买一些做衣裳。”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如玉的脸带着红晕,皱皱鼻子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戚山州先前买了好些布料呢,我不缺衣裳,这布料我来买吧,方便对账,您就别管了。”

“也好。”在这些小事上没什么可争执的,钱回头再给他们小两口也是一样的。

李秀荷选好布料和棉花,叮嘱伙计收好,晚些时候等戚山州来再带回去,两人便准备去其他铺子看看了。

却不想刚要离开,迎面就和熟人撞上了。

“伯母,小玉,真是好巧在这里遇见你们。”崔智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到李秀荷时恨不得直接叫娘。

李秀荷看着他身侧的人却是笑不出来。

她没想到张春雨居然欢会和崔智明搅和在一起,在她心里崔智明一直都是很不错的儿婿人选,当初也是十分赞同他们的婚事,季时玉闹着解除婚约时,她还气了两日。

却不想……

崔智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张春雨,笑道:“听说雨哥儿也是沙河村的人,当真是有缘分。”

这话说得像是不知晓张春雨的过往和为人,李秀荷有心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身份,便也只能笑笑。

季时玉看了一眼张春雨,又挽起李秀荷的手臂,面上带着笑:“娘,不是还要买其它东西吗?咱们赶紧的,就别耽误崔公子和他的夫郎了。”

“好。”李秀荷对崔智明笑笑便要带着季时玉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就又被崔智明给拦住了。

崔智明笑道:“伯母,许久不见,不如稍后我做东,晚辈也好款待您,您意下如何?”

“不如何,不要打扰我们。”季时玉瞬间冷下脸,“虽说是旧相识,可到底身份不同,该喊我娘一声季夫人才是,不要再刻意套近乎了。”

“小玉儿。”李秀荷皱眉拽拽他手腕,“不许这么不知礼数,当真是被你郎君给惯坏了,回去再教训你!我们先走了。”

崔智明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像是贴上去的面具,又假,也不知疲惫。

季时玉不大愉快的噘着嘴,李秀荷也有些生气,当即对着他的背就给他一下,气道:“你啊!就会使性子,崔家是咱们能得罪的吗?”

“怕他做什么!反正早就撕破脸了,他也就想在您面前装乖,他还故意到戚山州面前提起曾经婚约的事,想破坏我们的关系!”季时玉满脸愤怒,这太平镇还是太小了,总是会遇到讨人厌的人!

太平镇实在委屈。

李秀荷没想到崔智明还做过那些事情,她叹息道:“你说你,当初也不知道是闹什么脾气,非要解除婚事,那样打他的脸,当然要给你难堪。”

“呸!什么玩意儿!”季时玉恨的要死,“娘你以后再见着他不许给他好脸!他这个人坏得很!”

李秀荷虽不知到底发生过什么,也知晓季时玉就是会无理取闹的性子,但能让他闹成这样,一定很坏了。

“好好好,娘不会理他的,他没怎样,你倒是先气够呛?”李秀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忍住笑出声,“瞧瞧你,州小子都让着你。”

季时玉瞬间大惊,“您是不知道他跟我生气的时候,巴掌都落到身上了!”

至于落到哪儿……这当然是不能说的!

但你就说落没落吧!

这话李秀荷一字不信,只当季时玉是胡说八道,州小子再好不过了,就差给她儿子当儿子了……这谁能挑出错来!

赶完集市,眼看着时辰不早,李秀荷就准备回家了,今儿买了好些东西,她的荷包却依旧是鼓的。

季时玉不想她再顶着寒风挤牛车,何况还有好些东西带回去给杨雪梅的亲娘,得尽早回去招待,便直接租用了镇上的马车,要车夫一定安然把李秀荷送回家里。

把人送走,他便又回“识玉”了。

“您可算回来了,有位客人在找您呢!”伙计阿喜看见他立刻迎上来,眼睛都笑弯了,“说是要买很多,但是东西都有数,小的不敢随便做主,只等着您回来呢!”

季时玉挑眉:“哪家的?要多少?”

阿喜道:“上次送蔷薇水的甄家,小姐亲自来的,具体多少没说,只说要买来送朋友,估摸着是要送其它镇子的。”

甄家的生意季时玉还是要做的,那家的小姐也是个人物。

“我知道了,你去继续招呼客人吧。”

“得嘞!”

甄家小姐在后院等着,毕竟前院人多眼杂,这事若是叫其他人知晓,怕是也得上赶着来他这里买,到那时是否是真的送其他朋友,那就都不知晓了。

若是影响他的生意,他可是要闹的。

“甄小姐久等。”

“季东家客气。”甄蓁起身冲他轻笑,“想必东家已经知晓我的来意。”

季时玉轻轻点头:“是知晓,只是甄小姐该知晓我这里的规矩,没人每日只得买一瓶蔷薇水,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甄蓁闻言笑了起来,端庄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那便多谢季东家,我会将所需的数量告知,此事你知我知,我不会坏了规矩。”

“如此甚好。”季时玉只喜欢和聪明人做买卖,“只是到底是数量较大的生意,我需要小姐的定金,总价的一半,可能接受?”

甄蓁微笑:“自然。”

季时玉便更满意了,他状似好奇般询问:“最是不知甄小姐的朋友都在何处?我们铺子里帮忙送去也可。”

甄蓁笑着拒绝他的好意,“不在太平县,是家父生意上的朋友,此事若是能成,来日定会感谢东家。”

“生意而已,你情我愿的事,不谈感谢之言。”季时玉自然不愿在理所应当的事情上占便宜,若是他不愿做这生意,不做就是,没必要做完还要承情。

“季东家通透,但我说话算数,此事若是能成,来日必然感念,毕竟东家是因信任我才坏规矩。”甄蓁温声细语地说着。

对方的规矩,即便是咋追问几句都是可以的,却因相信她而选择互相保密。

季时玉但笑不语,看似是承认了对方的话,实则只是不愿再多辩解,甄家要是想感谢他,那他自然要接受的。

甄蓁也是有备而来,早就算准了价钱,从袖子里掏出银票来给季时玉清点,之后便留下几句话离开了。

待人一走,季时玉立刻让伙计备马车,这生意,他得亲自去阿紫那取货。

季时玉取铺子名时其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来他自己便是“时玉”,二来也是因为阿紫的铺子就是“闻香识玉”,也算是沿用她的铺子名,别人一听就会知晓他们本质是一家。

许是这次是晌午来的缘故,季时玉并没有在铺子里见到阿紫。

“我们小姐已经回去休息了,她总是早晨在这里。”女伙计笑说,“您请稍等片刻,管事已经去清点了,会先将您需要的货拿来。”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有些突然,怕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伙计笑道:“无妨,小姐说您要总是要给的,我们小姐,真的很喜欢季少爷呢。”

季时玉闻言瞬间弯起眼眸,“果真吗?我也很喜欢她,我还不知她家在何处?今冬可要来我家中过年?也该我招待她才是。”

“季少爷,您要的货清点好了。”管事突然出现,“现在就送到镇上吗?”

季时玉摆摆手,“不用,帮我搬到马车上就好,我稍后会自己带回去,辛苦你们了。”

管事微笑:“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都来到县城了,季时玉自然是要去探望戚山州的,他想了想,去酒楼里点了几道硬菜,一并带着去了县衙。

这次瞧见他,衙役没敢再生事,恭恭敬敬把他请进去了,但也没让他直接进里面,只让他在侧屋等着。

很快得到消息的戚山州就匆匆过来了。

“夫郎。”

季时玉立刻起身迎他,眼睛还没弯弯,脸就先被捧住了,戚山州摸了摸,没感觉到凉意,才放心。

“怎么过来了?”戚山州牵着他坐下。

“我到阿紫那里拿货,想着来都来了,就一并来看看你,你们吃饭了吗?我还特意去酒楼买了几个菜,你拿去和他们一起吃。”季时玉说着就把食盒递给他,“只是这食盒你得还给酒楼。”

戚山州狐疑的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都是些酒楼里的招牌菜,他失笑:“买这么多……你呢?吃过午饭没有?”

季时玉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回去吃就好,你不用管我,也不要说让我进去同吃这种话,我真的不愿意……”

“我不说,你在这等我。”戚山州说着就带着食盒急匆匆离开了。

季时玉只当他要告知县令,便乖乖等着他,没一会戚山州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空了的食盒。

“走吧。”他笑说。

“你……”

“饭菜给他们留下,我得陪少爷用饭。”戚山州牵起他的手拢到自己袖子里暖着,“日后出门得带上手炉或是手筒子。”

季时玉和他十指相扣,半句没听他在说什么,只顾着自己傻笑了。

戚山州想了想,和他多说没用,左右回头要给他挑个婢女小厮伺候着,回头再叮嘱他们就是了。

“既然要还食盒,那我们就到这家酒楼去,上次吃鱼,我记得你很喜欢。”戚山州说,“一会再买一条带回家,晚上吃。”

季时玉连连点头,下巴被领子的风毛挡着一截,显得格外精致小巧,他笑道:“那我来结账,我今日赚了很多。”

戚山州故作惊讶的奉承几句,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少爷。”

“州小子,只要把本少爷伺候好,宅子,票子,银子,金子,都会有的!”

“小的明白!”

第77章 学习 戚山州不懂,只一味的绕路走。……

新收的货没进铺子, 从县城回来,戚山州就陪着季时玉直接送到了甄家。

甄家是明白人家,拿到东西并未多言, 甚至是甄蓁这位小姐亲自来结账的,也是表明她的诚意, 并告知季时玉她还想要些不错的布匹。

生意来的这样快且多,季时玉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也得留意着, 若是有合适的布匹, 自然会来告知她。

离开甄家,季时玉早就冷得厉害, 便和戚山州匆匆回了铺子里, 奈何铺子里也冷。

蔷薇水和其它的物件还好,只是那香膏却是不能在过热的地方放着, 否则膏体就会融软化,顾客自然就会不喜欢。

“我回头再给你们添几个炭盆,放在你们旁边,自然也能暖和些。”季时玉也体谅铺子里的伙计,只能尽量去弥补。

“那便谢谢东家了!”阿喜连声道谢, 还拽着账房丁卯一起。

季时玉也没想到县令竟能允许戚山州这样早就走, 因此他自然是要早些回家的。

他叮嘱伙计们若是冷的厉害就到后院的屋里暖和着,那屋子虽然是东家的, 但左右他不在这里住,自然也就用不到,不如方便铺子里的伙计们。

再没其它事,两人便直接回家了。

戚山州也算半个东家,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将自己的“仆从”形象发挥到极致,听话的很。

戚山州迎着寒风驾驶马车,季时玉便时不时掀开帘子和他说话,次次都被戚山州呵斥,他便也懒得理他了。

经过季家门前时,还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季时玉扁扁嘴,莫名委屈几分,他分明都不在家里,家里人还笑的那样开心……

他抬起双手拍到脸上,这样幼稚的想法不该有。

戚鱼和于实已经吃过饭,两人最近倒是也无事可做,就在家里窝着,把每个屋子都烧的暖暖和和的。

季时玉一进屋瞬间被热气扑了一脸,他不由得失笑,“你们是要立刻把碳火和柴火都烧完吗?”

“嫂嫂,屋里暖不暖和?”戚鱼快步走上前扑进他怀里,“我和于实哥把家里烧的很暖和哦!”

“你想说什么呢?”季时玉摸摸他脑袋,一并将他的手拉到眼前看了看,许是还没有太冷,亦或是一直养在温暖屋子里的缘故,他的手还没有生冻疮。

“我和于实哥去镇上做事吧!我这次已经做好准备了!”戚鱼抱着他撒娇,“嫂嫂,嫂嫂~”

小哥儿如今被养的白胖,身上的肉都瓷实很多,脸颊也肉肉的,笑起来时憨态可掬,像是年画娃娃。

季时玉被他逗的直笑,“这当然可以,那你是在香膏铺子跟着我,还是和于实一起去布匹铺子?”

“我不可以和于实哥一起在香膏铺子吗?”戚鱼央求着,“让我们在一起吧?”

季时玉瞬间皱起眉,这话说得真是奇怪,他失笑:“好好,只是香膏铺子有些冷,你们记得穿厚些就好,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吧。”

他说完就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于实,眉眼耷拉下来,没好气道:“要一个孩子帮你说话,你怎么好意思的?”

“他高兴。”于实和季时玉对视,全然不觉得话都让戚鱼说了有什么不对。

“烦死了!”季时玉瞪他一眼,带着戚鱼往屋里走,不管怎么说让一个孩子求他都很过分。

失忆的傻子也不能这样呀!

戚山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也觉得戚鱼高兴就好,小孩总是想和好朋友在一起玩,于实现在呆呆傻傻的,确实能玩到一起。

何况,恐怕也只有现在能这样好好相处了,来日于实找回记忆……

“别为这种小事生气。”戚山州出声哄着,“左右布料铺子也不缺人手,就让他们去你的香膏铺子,只当是陪你说话了,时常还能让他们去跑腿。”

“是啊。”季时玉捏住戚鱼的脸蛋晃了晃。

之后戚鱼和于实便每日都跟着季时玉到镇上去,说起来香膏铺子也不需要他日日都去看,只是觉得每日都能赚到那么多的银子,便觉得欢喜。

很快就到了冬至这日。

早早就开始数九,天气瞬间就冷下来了。

到底只是小节,没有告假这一说,季时玉也照旧带着他们到镇上,去时还在街上买了些饺子,花钱行方便的事,只要能吃就好。

除去他那份素馅,另外四份都是分量很足的肉馅,戚鱼和于实不用说必然有,再就是他铺子里的伙计阿喜和账房丁先生。

铺子里倒是暖和起来了,起因是于实无意间把炭盆放到香膏的旁边,虽然很快就把炭盆移开了,但有些香膏还是融化了,虽说不影响使用,但季时玉还是很怕影响顾客的心情,便想着把香膏收回来,并做出补偿。

却不想顾客们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冬日里的香膏,即便有些软化也没关系,倒是方便她们使用了。

于是,季时玉便没再拘着他们烧炭盆的事,铺子里暖乎乎的,来往的顾客都会和他们交谈几句。

“阴历才十一月,就已然冷成这样了。”季时玉捧着热茶喝了几口,视线透过窗子落在外面的街道上,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稀能瞧见行人步伐匆匆。

“我瞧着今年冬日怕是要冷很久了。”丁卯一嘴一个肉饺,“往年哪有这样冷的时候?”

阿喜嘻嘻笑:“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春日很快就暖和起来了?也好方便咱们种庄稼不是?”

季时玉也觉得冷,但若是说比往年冷与否,他倒是不记得了,年年都是过完就忘。

丁卯却是摇摇头,这年岁慌乱,谁知道天气会如何?

吃完饺子,阿喜把碗筷洗刷干净拿去给街上卖饺子的摊主,回到铺子里窝在炭盆前烤着手,几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倒是也很愉快。

季时玉翻看着账目,指着突然卖得动的帕子询问:“最近几日,帕子和小首饰似乎生意也好起来了?”

他来铺子里都只看账目,毕竟这是最清楚能看到铺子变化的东西,收益更是十分清楚。

“说起来还是阿喜的功劳,他那日用帕子把同色的小首饰垫起来,在架子上看着竟是格外好看,便时不时会有人来买一些。”丁卯笑说。

收益自然是不如香膏和蔷薇水,但和之前那段时间比起来,也算是好很多了。

阿喜赶紧解释道:“也不是我,不知道是谁曾动过那些小首饰,我看的时候就是帕子包着,瞧着还不错,就那样摆了。”

季时玉想了想,似乎是那日赶集,他急着带娘去逛集市,就随手放那边了,没想到倒是启发了阿喜,也算是好事一桩。

“嫂嫂,账目怎么看?”戚鱼凑到他身边询问着,“我能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认得字?”季时玉偏头问他。

戚鱼摇头:“没有书院收小哥儿的,而且大伯一家也不会让我读书,能识数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识数也不是被教的,只是他跟着学会的。

“这事倒是好办,你可要学习?”季时玉笑问,“虽说早就过了该开蒙的年纪,但只要有心学习,何时都不算晚。”

戚鱼瞬间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能习字吗?我以后也要当先生!”

丁卯闻言笑了起来,“啧啧啧可不得了,这是等着来日顶替我的位置呢?”

戚鱼害羞的往季时玉怀里躲了躲,他可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嘻嘻。

“你愿意必然是极好的,我回头让你大哥问问,看哪里的书院比较好,实在不行,就请夫子到家中授课。”季时玉笑说。

反正如今银钱对他们来说已不是难事,就算有清高不愿折腰的,必然也有能拿银子办事的。

到时候若真是能找到,还能让小欢儿跟着一起学,把之前的补上。

“不如找我啊?我大小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童生呢!”丁卯哈哈笑出声,就喜欢在年轻人堆里扎着,回头教小孩,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休想,铺子你不管了?”季时玉瞪他,“想从我这里赚两份钱,你倒是给我介绍个教书先生?”

丁卯嗨呀一声,“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孤家寡人,去哪给你找个同窗旧相识?就让他跟着我,白日里没事,我就教他习字!”

季时玉下巴微抬,拒绝意味明显,“既然如此,就踏实做账房先生,都是做长辈的人了,还只会逗孩子玩?”

“啧。”丁卯有些不满,只是这话倒是也没说错,他本就是抱着随遇而安才来这铺子里,没想到这东家的人都这般有趣。

倒是让他也想忆往昔,奈何往昔太痛。

不忆也罢。

得知能习字了,戚鱼高兴的很,偏要带着于实一起,但这条被季时玉严词拒绝了,毕竟这于实可是戚山州的旧相识,必然是能识字的,何必还要为他浪费银子?

于实也没不高兴,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学,他又不是不识字。

戚山州得知此事也没反驳,在他看来,若是能识字自然也是好事,读书能明理,也不至于被别人哄骗了。

“我回头在县城问问,若是能找到愿意教书的,多给些束脩也无妨。”戚山州思忖片刻后说着,“你在镇上也问着些。”

季时玉点头,“对了,我铺子里的账房先生是从何处找的?我今日才知晓他还未成婚,可瞧他也不像是娶不起妻子的。”

戚山州闻言也有些诧异,他失笑:“这我倒是不知,他只是见铺子在整装,就自己找上门了,我瞧他举止尚可,就许了,不过你们连这些都聊了,可见相处的不错。”

季时玉轻轻点头,这倒是。

那位丁卯虽然平时说话不着调,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偶尔还很有趣,铺子里欢声笑语,自然要比死气沉沉好很多,所以他才会留下阿喜。

名字都很讨喜。

“这是好事,我也打听过他们,并没有不好的谣传,若是不满意,回头再换其他人做事就是。”戚山州说,他很喜欢看季时玉做事。

季时玉本就好看,认真做起事来,整个人更像是会发光一样,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看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戚山州竟也觉得分外满足。

“倒是也没有那般严重,我也只是想起来便随口问问你。”季时玉赶紧解释,生怕他真的会直接把阿喜和丁卯赶走,毕竟这两个伙计倒是真挺合眼缘。

“都听你的。”戚山州笑着亲亲他。

两人便又说起最近生意的事,季时玉的铺子盈利不错,早早就已经攒够银子,随时都能把欠钱庄的银子给还上。

戚山州本是不想只用他的银钱,奈何多拖一日,钱庄那边就会多一日的息子,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把钱庄的银子还清,毕竟欠别人的银子,心里到底不舒服。

闲聊过后,两人便去厨房做饭,戚鱼和于实则是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瞧着天气阴寒,不是要下雨,便是要下雪了。

冬日里就得喝些暖乎乎的汤,季时玉每日都要熬汤,晚食喝了,能暖和一夜。

“外面的,帮我去地窖里拿颗菘菜!”季时玉朝外喊了一声,听到他们传来应答声才继续做饭。

戚山州有些不高兴,“我就在这里,你还使唤谁呢?”

季时玉放下菜刀,踮起脚尖亲亲他,轻声哄道:“夫君,你是想陪着我,还是离开我去地窖拿菜?”

戚山州挑挑眉,识趣的继续在一旁帮忙,这自然是不必问的,任何事都没有季时玉重要。

果然,就该使唤他们做事!

一句话就给戚山州哄的服服帖帖,乖乖跟在季时玉旁边做事,再没故意闹性子了。

砰——

就在他们忙着手头饭菜时,猛地就听到地窖那边传出好大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戚鱼的哭喊和嚎叫声。

两人也没心思再管什么饭菜了,赶紧朝后院跑过去,走到地窖边,就见戚鱼抽抽搭搭地扶着于实出来,怀里还抱着一颗菘菜。

季时玉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摔着了?摔着哪了?”

“刚拿完菘菜,谁知道他脚底一滑就直接仰过去了,幸好台阶还没有很高……”戚鱼抽泣着抹眼泪,“都怪我不好,我没有及时拽住他,脑袋肯定都撞伤了!”

季时玉拍拍他肩膀哄着,扭头朝戚山州道:“夫君,你带他去村医那瞧瞧吧,别真是摔出个好歹来,本来就不聪明,再摔的更笨了怎么办?”

戚山州点头,将于实拽起来,一手扛着他,带着他去村医家了。

季时玉拿起菘菜继续进厨房做饭,等他们一会回来,就刚好能吃了。

地窖的台阶很深,但幸好于实是刚踩上台阶没几节就摔下去了,身上只有一点挫伤,虽然摔到了脑袋,但也只磕了一个包,没有出血,也没有任何内伤,倒是幸运的。

村医只给他拿了点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敷,便再没有其它大问题了。

回到家里,季时玉也刚好做好饭,他将饭菜端上桌,关切的看着于实,“如何?韩大夫怎么说?没有伤到要害吧?”

“小伤,拿了活血化瘀的药。”戚山州说。

“那就好,小鱼眼泪都要哭干了。”季时玉笑着打趣戚鱼,“都跟你说不会有事的,你要是担心,最近就好好在家里陪着于实哥,给他端茶倒水吧。”

戚鱼闻言看向于实,小狗般圆润润的眼睛还湿漉漉的,肉嘟嘟的脸上带着担忧,“于实哥,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于实看他一眼,大概是疼的厉害,嗓子都哑的过分,像是隐忍着什么痛意。

“那我等你好了再去镇上做事。”戚鱼说着赶紧朝他碗里夹菜,“你吃肉,吃肉好的快。”

于实下意识点头,刚有动作,便发觉脑袋疼的厉害,只好低低应了一声,冷静片刻,才将碗底的肉吃掉。

戚鱼看得开心,便使劲给他夹菜。

做饭的不用洗碗,洗碗的今晚又负伤了,戚山州便接过洗碗的活计,让于实早些去休息了。

实际上,得知于实没事,他也松了口气。

对方的身份特殊,即便是他救下于实,可对方若是在他家里出事,那他也难辞其咎。

他并非是要挟恩图报,只是他曾经听过些传言,于实似乎在家里过得并不顺利,他也不知对方如今的情况于家是否知晓。

若是知晓却不派人来寻找,那必然是要舍弃他,就算戚山州贸然找到也于事无补。

可若是于家有人有心要他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却找上门,无非是将于实的踪迹暴露,反而会陷他于危险之中。

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待,等待于实自己恢复记忆,再进行下一步也不迟。

入夜。

于实看着床榻上的一团陷入沉思。

戚鱼担忧他夜里会不舒服,因此死活都要和他一起睡,这倒不是麻烦事,只是对方到底是小哥儿,戚山州也季时玉也太松懈了。

说是要照顾他起夜的团子,此刻紧贴着墙壁,似乎是在窃取凉意,毕竟那暖炕当真是热乎。

于实轻叹一声,若是之前他怕是就要直接躺上去了,可如今却是做不到,只好在暖炕一角坐着睡了一夜。

好痒。

睡梦中,于实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乱晃,时不时就要咬他一口,可这冬日里根本没有蚊子。

他突然想到什么,意识也瞬间清醒,他猛地睁开眼,就和一双圆润的眼睛对上眼。

“戚鱼。”

“是我,你怎么坐着睡?难道是我踢你了吗?我不知道自己睡相差,从前都是蜷缩着睡,我不知道。”戚鱼赶紧道歉,“你再睡会吗?哥哥他们已经起了。”

于实想了想,木木道:“吃饭。”

戚鱼当即笑了,他赶紧抱住于实手臂往外带,“那咱们快些吧,哥哥他们吃完就要走了,我准备今日就在家陪你玩了!”

于实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拽着,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因此戚鱼看不出什么问题,欢欢喜喜的带着他去吃饭了。

戚山州为了照顾季时玉的身体,再没有像之前那样起大早,再加上冬日里本就寒冷难起床,就起得更晚了。

吃过饭,天都快亮了。

季时玉不敢拖着,连忙跟着他走了。

家里就剩戚鱼和于实,从前也是如此,只是如今于实却格外觉得不适应。

“你别总跟着我。”他轻声说。

“怎么呢?你脑袋好了吗?我怕你会想吐,我跟着你就不会有事了。”戚鱼打量着他的神色,后知后觉对方似乎是不太喜欢他跟着,可之前也都是一起玩的!

难不成,于实在村里已经有其他小伙伴了吗?

于实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对方真诚的眼睛又默默将话憋了回去,小孩子需要玩伴是很正常的事,左右他如今在这里待的不错,还是要不要轻举妄动。

“已经好了,我们喂鸡。”于实没再抵触他的接近,就当是带弟弟玩了。

戚鱼再次开心起来,追着他一起喂鸡,把鸡笼里清理的很干净。

没一会的功夫面颊就冻红了,他们赶紧从地窖里拿出几个地瓜钻进屋里,放进碳盆里闷着,整间屋子都漫着地瓜的香甜气息。

另一边。

戚山州到了县衙便找到了代今宵,这位克数秀才,认得的书生学子自然也多,保不齐就有愿意做教书先生的。

听完他来意,代今宵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笑道:“戚兄放心,这事我会帮你打问的,你若是着急,也可到几家书院前问问,有些穷苦书生就会找些活计做,若是价钱公道,会有人愿意的。”

“多谢告知,那我回头去书院前问问。”戚山州赶紧道谢。

“无妨。”代今宵笑着看他,“对了,戚兄先前说买下人的事,能否也帮我留意着?”

戚山州略有些诧异,但还是应道:“自然无不可,只是牙人那我还没去问,若是有好的,我便也帮你留意着。”

代今宵也向他道谢,两人便算是互相帮助,无什么人情往来了。

晌午休息时,戚山州便趁此机会去找牙人了,季时玉总是只身出门他亦是担忧,总得尽快找人回来伺候他。

戚山州刚走到主街上,便又瞧见了卖身葬父的,今岁也不知是怎么了,隔几日就会遇到这样的事,若是真想卖身,直接找牙人去啊!

戚山州不懂,只一味的绕路走。

他找到牙人的落脚地儿,看到是他来,可把牙人给高兴坏了,一拍腿就站起来迎他,“戚先生您来了,可巧,我正想着一会去找您呢!前两日来了几个新人,我带您看看去?”

戚山州不是很喜欢对方的神情,但他也没资格指责对方,毕竟他来此的目的就是做他不习惯的事。

“辛苦,带我去看看吧。”

第78章 小满 可取名不能取太满,否则终究是物……

最近天冷起来, 总有农户人家吃不起饭从而卖儿卖女,卖到牙人这里还算好些的,真有些畜生会直接把儿女卖到窑子里。

戚山州跟着牙人进了他的地儿, 迎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的格局就像是县衙的牢狱, 那些人都被三五成群的分开关着,穿着也各不相同。

不多时,牙人带着他到一处前停下, 指着里面的人说道:“这些是刚来的, 我都调查过了,做事利索, 农活累活都能做。”

“我要买来伺候我夫郎和照顾家里琐事, 跟着他的便挑位小哥儿,做事的要姑娘。”戚山州皱着眉看着里面的人, 心里有些不舒服。

牙人闻言立刻让符合条件的都抬起头来,戚山州略过和他对视的,选了两位低眉顺眼的。

到底是年轻力壮的,价钱也实在不便宜,戚山州将两人买下后, 暂时让他们还在牙人这里, 等他晚些时候回家时再一并带上。

处理完自己的事,他又帮代今宵多问两句, 牙人也适当给出建议,只是到底还是要代今宵亲自来瞧瞧,戚山州只依稀记下几点,便又朝县城的几处书院去了。

另一边。

季时玉在铺子里盯着,生意一直不错, 来往的顾客都是他的相识,自然总是要和他说笑几句,偶尔就会有人说起他从前的事。

从前的季少爷在镇上是何等风光,如今倒是来这里开铺子卖货了,自然会有不少感慨。

若换做从前被人这样侃侃而谈,他一定会觉得很丢脸。

可如今只要有人一脚踏进他的铺子里,他就永远处于上位者,不管对方如何取笑他,都躲不过来他这里买货的命运,都得捧着银子找他。

什么都可能是虚假的,唯有银子是实实在在握在手心里的。

“哦对了,你也别怪我说起从前的事,倒也不是故意要笑话你,只是前阵子似乎还曾见过你身边的小厮,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少爷说完还和身侧的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神情举止都带着一股嘲讽意味。

季时玉轻啧一声,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像是想起他是谁一般笑了起来,“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忘记你从前是如何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了吗?莫不是换了身衣裳便觉得自己格外与众不同了?”

“你!季时玉,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何况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如今是顾客,你就该捧着我!”那少爷像是找到什么靠山一般高高抬着下巴,恨不得季时玉立刻就冲他跪下。

这姿态明显是来砸场子闹事,季时玉冷下脸,抬眸盯着他看。

一旁的阿喜都快吓坏了,他躲到丁卯身后,一副想上前却又不敢的样子,这些神仙打架,可别殃及池鱼啊!

“先生咱们要不要拦一拦?”

“怎么拦?咱们东家可不是会吃亏的,你瞧着就是了。”

“可他们人多,还是顾客,东家能行吗?”

“东家不行,那咱们就更不行了!”

阿喜想想也是,他们就是来做事的,东家若是都闹不过那几个少爷,那他们就算出面也只有被处置的份,还是老老实实躲着,若是东家闹不过,他们再带着东家一起跑就是了。

这样就很好了!

阿喜躲着看,想着随时找机会就把东家带跑!

然后,他就瞧见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只见季时玉扬手就直接甩了对方一耳光,他眉心轻蹙,眼底带着浓稠的厌恶,轻笑道:“许久不教训你,便真觉得自己要飞上天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

季时玉没忍住笑出声,“巴掌都落到你脸上了,居然还问这么没脑子的话,你们家的大夫没给你开点药吗?”

“我不和你白费口舌,现在放下我的东西立刻走人,否则我就要报官说你在我这里故意闹事,你若是不信,便瞧瞧衙役是维护你,还是维护我。”

他本就是懒得和蠢人多费口舌,若不是这人偏要上赶着跳脚,他也不会动手。

即便是闹到县衙去,他都有得说。

那少爷没想到季时玉如今都落魄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这样,可偏偏他最怕的,也正是季时玉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季时玉!你最好一生都顺风顺水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季时玉挑眉看他,语气森然道:“但你很快就会落到我手里。”

这样的隐患,必然得尽快解决。

饶是如此,对方手里都紧紧攥着香膏,将银子丢到柜台便带着朋友匆匆离开了,那架势不像是怕季时玉继续揍他,倒像是怕不许他买香膏。

季时玉皱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要他在镇上一日,就总会发生这样的事,总有人要落井下石,可他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东家威武!”阿喜猛地窜出来拍手叫好,“您也太厉害了,真的不会惹祸上身吗?咱们就是开铺子的……”

“我会怕他?”季时玉嗤笑一声,一巴掌就能甩走的人,能翻出什么名堂来?

丁卯笑着揉搓一把阿喜,“咱们东家可比那位少爷厉害多了,若是真没把握,自然不会轻易动他,你啊,还有得学!”

阿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皱眉道:“你干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三十岁就想着当人家爷爷辈了!”

“瞧你瞧你,年轻人,动不动就生气。”丁卯半点没生气,继续说着打趣的话,将银子放进抽屉里,给刚才那位少爷记上一笔。

季时玉时常听他们拌嘴早就习惯,并没有分给他们太多心思,让他一直在意的是刚才那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见到了曾经跟着他的小厮?

从前那些家仆,能跟在他身侧的自然都是心腹,后来季家发生这样的事,自然得将他们的身契归还,给了些银钱,将他们都放走了。

可若不是家中困苦,谁会去卖身为奴仆,若是真见到了曾经的小厮,只怕也不是在什么好地方。

“东家,您想什么呢?”阿喜偏头询问。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你们好生看着铺子就好了。”季时玉说罢就披好披风出门了。

镇上酒楼的伙计耳聪目明,若是有点风吹草动多少能听说一些,还是尽早去打问一番,左右戚山州也有要给他买仆从的打算,若能有顺心的人伺候,那自然再好不过。

他刚到飘满香的酒楼,伙计便来热情的迎接他,还想要去派人告诉他的朋友们,被季时玉给拦住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

端坐雅间内,他趁着伙计来询问他饭菜时将一块碎银放到桌上,轻声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打听。”

“季少爷您直说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伙计哪里敢真收他的银子,眼神都没敢往上面瞟,“您说,要我给您打听啥?咱们飘满香人来人往的,什么事我们都能听一耳朵!”

“我想你帮我打听一下我之前的小厮,你见过的,今日有人跟我说曾在镇上见过他。”季时玉说。

伙计想了想,说道:“就是那位叫小满的哥儿?”

季时玉点头,眼睛紧紧盯着他,“你后来可曾见过他?或是最近有听说过吗?”

“前几日确实有见过他,他娘好似带着他去过集市,还买了些红布回去。”伙计说起这些事来还有点委婉,“瞧着他娘挺凶的。”

季时玉闻言瞬间皱起眉,小满说过他爹娘早就死了,当初也是为了能照顾弟弟才愿意卖身为奴,后来就被他给挑走了,哪里来的什么娘!

“那你帮我打听打听他如今在哪,这银子你拿着,只当是辛苦钱儿,饭菜帮我送到铺子里去。”季时玉沉声说着。

伙计见他脸色难看,不敢不听从,不知情的恐怕要以为先前那位小厮曾偷盗了他的东西。

将饭菜带回铺子里,阿喜和丁卯欢喜的不得了,就差围着季时玉跳舞了。

他没好气的把两人扒拉到旁边去,烤着火,将身上的寒意驱散,才拿起阿喜递来的碗筷准备吃饭。

奈何筷子还没伸进嘴里,就被匆匆赶来的伙计打断了。

“季少爷!我刚刚看到小满他娘带着他往牙人那去了!”飘满香的伙计喘着粗气,数九的天里硬是跑了一脑门的汗。

季时玉立刻站起来,饭也顾不得吃,就赶紧追出去了,伙计就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提醒他该往哪个方向走。

从掐牙人都是带着人到家里选,季时玉从没有去过牙人的地盘,只知道都是认钱的人,时常要买卖很多人。

跟着伙计指路追到牙人那,前院的伙计瞧见有人来,仔细打量着季时玉和酒楼伙计,像是在算计什么。

“你们刚才可有新来一位小哥儿?”季时玉深吸一口气询问,见对方不为所动,他直接说道,“我要买。”

那伙计立刻笑了起来,“那小的带您进去。”

季时玉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进去就能带小满回家,之后再让他把弟弟也接来照顾,不管他是要送弟弟去书院也好,成亲也罢,只要他在这里,就都能帮对方做到。

小满自幼跟着他,他们算是一同长大,偶尔还要他陪着睡觉,可那些突兀的记忆里更多是围绕着他自己的所闻所见,他嫁到崔家去后,小满没多久便为了护着他被打死了。

因着没有如今这些事,他自然也就不记得了,竟是靠那个砸场子的提及才想起来。

如果小满注定要成为奴仆,不如就还跟着他。

伙计带着他往里面走,季时玉自然也看到了许多被关起来待卖的人,他一一看过,都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人呢?”季时玉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带路的伙计,他有些无语的笑了一声,“你是要跟我兜圈子吗?”

“您不知道,咱们这刚来了一群小哥儿呢,得带您仔细挑挑!”伙计面上带着笑,内里却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一个个怎么都在找那个小哥儿。

季时玉懒得和他废话,他抬眸,清透的眼神好似带着寒光,“不要再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刚才牙人带进来的小哥儿交出来,否则我会立即派人巡检房。”

“你!您没必要这般啊!咱们这里的小哥儿多的是,何必为难咱们呢?”

季时玉静静看他几息,蓦地转身就要离开,他知晓牙人这里有很多都非自愿卖身,若是告到县令那里去,必然会好好彻查一番。

他怕小满已经被卖到别的地方去,如果不是久久等不到,他不会出此下策。

“季少爷留步!”姗姗来迟的牙人出面拦住他,顷刻间脸上就带起了谄媚的笑,“我这伙计是新来的不懂事,做事一板一眼的不懂变通,只是这事怪不得他,您要的人刚才就已经被崔家的管家给带走了!”

季时玉怒极反笑,抬手点点这牙人,且等着瞧吧。

他拂袖离去,只留牙人和伙计面面相觑,伙计有些紧张,“季少爷就这样匆匆离开,咱们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那你以为得罪崔家便有好日子过了吗?”牙人抬手戳戳他脑门儿,“季时玉如今瞧着势头足,可终究不如从前,又如何能与崔家相提并论?”

季时玉自然知晓他们的想法,即便是之前季家还未落败时,也不会有人真敢和崔家杠起来。

他也知晓自己眼下没有和崔家抗衡的本钱,可小满他一定得带到身边。

季时玉从牙人这里离开,酒楼的伙计竟还跟在他身后,他一愣,“无需你再跟着我了,还是快去酒楼做事,莫要被掌柜的训斥。”

“无妨无妨,我已经和掌柜的告假,已然拿了您的银钱,就该做事才对,我陪您一起去崔家,若是不对,也好找帮手来!”铁柱拍着胸脯笑,方才可是拿了几两碎银,都顶他在酒楼做事两月的月钱了!

“辛苦你了。”季时玉朝他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去崔家了。

幸好一路并没有耽误太多功夫,就在崔管家即将带着人进去时,季时玉及时把人给叫住了。

“少爷!”

“季少爷?”崔管事眯了眯眼,看着朝他们快步走来的季时玉笑了起来,“季少爷可是找我们家公子?奴才这就去通报。”

季时玉快步上前把满脸错愕的小满拽到身后,他朝崔管事抬抬下巴,“你进去,他留下,去找崔智明吧。”

崔管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十分顺从的进了家门,想到季时玉急匆匆赶来,倒是真被他家公子给说准了。

这季少爷看似跋扈,内里却十分念旧,只要把曾经的小厮拉出来,他就一定会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啊。

“小满。”季时玉握住他冻得红肿的手,心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之前不是就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满满目悲怆的看着他,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季时玉当他是受尽委屈,顾不得他满身狼狈和灰尘,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他身上,他笑道:“你的身契还在他们手里,等我买回来,就能回家了。”

张春雨在崔家这些时日,多少也培养出几个心腹来,从门房那得知季时玉竟找上门来,他心下一慌,连披风都顾不得穿就赶紧赶过去了。

季时玉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镇上,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崔智明的夫郎,永远都只能做个男妾!

他步伐匆匆朝大门走去,迎面就和崔管家撞上,他皱眉,“急匆匆做什么!”

“雨夫人,门外有客人,老奴要去禀告公子一声。”崔管家向来瞧不上张春雨,言语间也并没多恭敬。

“哦?来者是客,不如先请进来。”张春雨说着就要继续走,却被崔管家一把拽住,而后将他拦住,他瞬间恼了,“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拦我的路?”

崔管事垂眸道:“老奴也是为您着想,你也不想公子生您的气吧?”

张春雨当然不想,也不敢。

他冷笑一声,只好看着崔管事离开,他刚要返回自己院子,就见地上落着一张叠纸。

他打开一看,竟是一分身契。

元满?

听着就像是哪家小哥儿的名字,这老东西莫不是给崔智明买了个更像季时玉的哥儿回来?!

思及此,他四下看了一眼,立刻小跑至大门前,就见季时玉站在檐下,身侧还有个乞丐似的人。

他稍稍走近两步,就听到季时玉在叫他小满。

“季时玉。”

“怎么是你?崔智明呢?”季时玉皱眉,“随便是谁来,只要把小满的身契卖给我就行,我即刻就走。”

张春雨眯起眼打量着他口中的小满,就是个乞丐一样的小哥儿,也没什么不得了,更是半点都不像季时玉,他这才稍稍放心。

他轻笑:“没想到季少爷竟会为了一个乞丐找上门来,他的身契就在我这里,给银子吧。”

“多少?”

“拿一瓶蔷薇水抵。”

那便是三十五两。

季时玉抽紧荷包抬眸看他,朝他伸出手,“身契给我,到时候你去铺子里取就好。”

“爽快。”张春雨也利索将身契递给他,并讥讽着,“季时玉我一点都不想在崔家门前看到你,此事就当做从未发生,赶紧滚!”

若换做平时,季时玉绝对要和他呛上两句,可眼下还是小满要紧,他将身契仔细收好,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张春雨呵笑一声,不过就是个乞丐罢了,至于这般护着吗?

眼看着他们走远,张春雨这才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悄悄返回了自己院子里,若是被崔智明知晓他把季时玉赶走了,恐怕要和他闹。

崔管家带着崔智明出来,大门前早就空无一人,他侧眸看向崔管家,“人呢?”

“这、刚才就在这儿!身契还在咱们手里,他怎么可能会走?”崔管家说着就要从袖口里拿身契,却摸了个空。

他顶着崔智明冷漠的视线跪在磕头,可他分明记得身契就在袖子里!

崔智明懒得和他多废话,将门房叫来问话,门房早就得了张春雨的指使,自然不会暴露分毫,只说崔管家进院没多久,季时玉就走了,拦都拦不住。

崔智明气急,直接一脚踢在崔管家胸口,他怒吼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为了引季时玉主动登门,他甚至不惜把一个下人给找回来,却白白为季时玉做了嫁衣,实在可恶!

手底下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戚山州那边没有任何进展,季时玉这里也得不到一点好处,实在是生气!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崔管家一味的磕头认错,却换不来崔智明的怜悯。

他死死盯着崔管家,若不是看在他在崔家几十年,早就将他拖出去赶走了!

崔智明深吸一口气,还是得从长计议。

季时玉带着元满回到铺子,阿喜和丁卯一看就震惊了,这是打哪领回来的乞丐,身上竟还披着东家的衣裳?

“后院的炭盆可还烧着?”

“一直烧着呢,东家需要什么,小的去做!”

季时玉看了一眼元满,轻声道:“去布匹铺子拿一身成衣和棉靴来,要厚实些的。”

阿喜只愣了一瞬就立刻去做了。

季时玉带着元满道后院,小屋不大,又烧着炭盆,是以很暖和,他轻声道:“你先在这里暖着,一会衣裳送来就能换新的了,你这身衣裳都薄得连丝丝棉絮都没有。”

元满干瘦的脸上挂满泪痕,声音也哽咽的难以成句,“少爷,我害你破费了,对不住你少爷……”

“没关系,一瓶蔷薇水而已,我这里多得很,你日后还跟着我可好?我如今虽然不复从前,但让你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季时玉说着笑了起来,“对了,我也已经成婚,我夫君很温和,对我也很好,你只当是做我的陪嫁,继续照顾我起居,怎么样?”

元满泣不成声,只一味的点头,“我愿意跟着少爷,就算吃不饱穿不暖都没事,只要少爷别再赶我走了,我不想离开少爷,除了少爷,没人再待我好了……”

季时玉笑着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那你跟着我,我还待你好,你就还像从前那样每日都帮我绣一方新帕子,你绣的帕子好,我用着喜欢。”

“如今的家里虽不如季家大,但也是够住的,家里还有夫君的弟弟和一位朋友,他们都很好相处,你会喜欢和他们玩的。”

“我知道你还要养弟弟,你若是愿意也能把弟弟接到家里来,左右就是多张嘴吃饭的事,家里住的下,你弟弟还好吗?我也许久都没有见他了。”

季时玉温声询问着,看向元满的视线格外关切和体贴。

可取名不能取太满,否则终究是物极必反。

“弟弟没了。”

季时玉瞬间红了眼眶。

第79章 仆从 夜里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了?季时玉……

元满的弟弟叫元宝。

从前元满跟着季时玉时, 他就经常在村里婶子的帮助下到季家找元满,小小的孩子总是要走两个时辰到镇上,就是为了将自己吃的菜团子拿给他。

有时遇不到, 小家伙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他总是乖乖的, 不会给人添麻烦,也不叫人为难。

“他怎么……怎么没的……”季时玉艰难问出这句,眼底缀着的泪也随着这句话落下来。

“婶婶说他是自己跳进河里的, 我不信。”元满木然说着, “少爷,小宝很听话, 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季时玉帮他擦去眼泪, 本想扯出一抹笑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哑声安慰着,“他很听话,很乖,他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跳河。

多么荒谬的说辞。

且不说元宝熟识水性,但元满曾经叮嘱过他, 绝对不能只身去河边, 他那样听话懂事,不会做不到。

何况寒冬里, 河水都结了一层冰,比跳河更方便的法子多得很。

“少爷,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让你跟着难过。”元满迅速抹了把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我已经没事了,他去投胎了,去别人家做公子了!”

“是啊。”

季时玉轻轻应着,不知是感慨还是安慰。

屋外很快响起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间或发出几声咳嗽,都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人有外人来了,不要再说小秘密了。

得到允准,阿喜推门进去,将一身厚实的衣裳轻轻放到椅子上,他低声道:“我都挑的最厚的,铺子里的伙计说要记账……”

“我知道。”季时玉说,“你去帮我准备辆马车,我们稍后就要回村里。”

“哎好!”阿喜赶紧应了一声便出去做事了。

马车是从马市租用来的,阿喜想着每日都这样租用马车不如直接买一辆,但这都是东家的事,他自然是无权干涉的。

季时玉带着元满回了家。

从他开始在镇上做事,几乎都是傍晚跟着戚山州回家,如今白日回来,听到动静的戚鱼和于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出来迎接,就见他带着一个陌生小哥儿回来了。

“嫂嫂?”戚鱼有些诧异。

“我是少爷之前的仆人元满,这次是回来伺候少爷的。”元满赶紧解释着,“这位就是戚少爷吧?这位是于公子。”

戚鱼瞬间脸红红,直接躲到季时玉身后,还从没有人叫过他少爷呢!

季时玉拍拍他脑袋,笑道:“以后要和元满好好相处。”

“我知道的。”

从外面看就能看出这宅院不错,进到院子里更是觉得整洁干净,虽然不如从前的季家,但也看得出这家宅是精心打理的。

家里的汉子不在,家宅是谁打理的自然不言而喻。

元满想到季时玉从前的日子,再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委屈少爷了。”

季时玉失笑:“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被我夫君知道他又要多心了,家里空屋多,一会你自己挑一间住就是了。”

“少爷不用在意奴才,奴才会自己看着办的!”元满想到铺子里还没动过的饭菜,询问了厨房就要去做饭,“几位少爷还没吃饭吧,奴才这就去做。”

“小满——”

早就跑出去的人哪里还能听到他的话,季时玉只能由着他去,虽然他并非是要元满回来当牛做马,但若是事事都不让他做,恐怕也是要觉得不自在的。

再说对方伺候他惯了,确实更知晓他的喜好,也实在是方便。

戚鱼从前没被伺候过,自然也不知道被伺候的人该做什么,他就和元满一起在厨房里做事,时不时就要问几句季时玉从前的事。

“小少爷,您不要在厨房了,这里我来就好,我知道少爷的喜好,不会做错的。”小满轻声提醒着,“您的衣裳都要染上油烟气了。”

“没关系,我经常帮嫂嫂做饭,衣裳再洗就好了。”戚鱼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反正他就是很想和元满一起做饭,本来就该是他和于实做饭。

元满又心酸起来,少爷从前连碗筷都不用自己拿,如今都带自己做饭了,果真是不如从前了。

戚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伤心了,便只好继续帮他打下手,没一会的功夫五菜一汤就做好了。

三人坐在桌前看着站在旁边伺候的元满,季时玉有些无奈的再次询问:“当真不坐下一起吃?”

“奴才坐下不合规矩,少爷不用管我,我一会再吃也是一样的。”元满嬉笑着,总觉得少爷比以前更贴心了,但奴才就是奴才,哪里能和主子同坐呢?

于实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若是真叫他坐下,这饭也是不用吃了。

季时玉不好再勉强他,左右都是在家里,元满也只伺候着他,没人会给他委屈受,等他稍稍适应了,自然会自在。

元满就像从前那样给他夹菜盛饭,连汤都提前晾着,一并把戚鱼和于实也伺候了。

有用的惯的人在身边果然是方便的。

待都吃过饭,季时玉才应元满的要求带着他到季家去,他说自己依旧是季家的奴仆,就该去见见老爷和夫人云云。

他是一片忠心,季时玉当然不会拒绝。

元满对季家心存感激,看到季多林和李秀荷如今的模样又是磕头又是哭的,惹得季家人都有些好笑。

简单见过人后,元满就跟着回了戚家,心里却是惦记着另一件事。

“少爷,您也成婚许久了,孩子……”他神色有些复杂。

季时玉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迟迟没有孩子,定然就是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他无奈一笑:“不——”

“没有孩子,是姑爷的身体不好吗?可有找大夫瞧过?”作为忠心的贴身仆从,元满当然熟知少爷的身体状况,从前就身体康健,自然不会是少爷的问题,必然就是姑爷的毛病了!

季时玉没忍住笑了起来,这要是叫戚山州听到,怕是要发疯折腾他了。

“不是你想的那般,我们身体都好,只是如今还不要是要孩子的好时机。”纵然都是小哥儿,可说起这样私密的话来,还是叫他觉得不好意思。

元满不懂这些,不管是女子还是小哥儿,成婚后都要承担起生儿育女这份辛苦的,怎么能说暂时不要孩子呢?

但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我日后每日都给少爷熬补汤喝,就熬少爷爱喝的清甜补汤。”元满笑声说着,可再不会有比他还了解少爷喜好了!

“那就辛苦你。”季时玉朝他笑笑,想做就做吧,伺候他总比去崔家那种吃人的地方好。

他将元满带回来的本意并不是要他继续伺候自己,元满于他而言是特殊的,愿意让他当做弟弟来对待,但有些时候,一成不变也并非是坏事。

他愿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戚山州在镇上没接到季时玉,从铺子伙计那里听说了今日的事,便带着他买回来的两人急匆匆赶回了家里。

看着眼前的漂亮院子,被买回来的两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样的院子,也是好看的。

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家中的夫郎定然也是好相处的。

季时玉听到动静,刚要起身去迎他,就被元满拦住了,“外面天冷,奴才去迎。”

看着在身前恭恭敬敬行礼的人,戚山州就知晓是阿喜口中的元满,他应了一声,错开对方就进屋里了。

“阿玉。”

季时玉闻言笑弯眼睛,“你这又是跟谁学的?不都是季时玉的叫吗?”

“季时玉。”戚山州又坏心眼的改口,“事情我都听阿喜他们说了,不过也是巧,我今儿刚从牙人那领回来两个,原是想着一个伺候你,一个打理家中,没想到你先有顺手的人了。”

“你挑的?”季时玉眉眼弯弯,却刻意语带狐疑,“那我可得瞧瞧你挑的人如何,小满,让他们进来!”

一直在屋外守着的两人便在元满的示意下进了屋里,堂屋内温暖如春,便知这是烧了许多碳火换来的。

两人进屋便立刻跪在季时玉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夫郎。

“抬起头来。”季时玉垂眸看着他们,只一眼便将两人打量个彻底。

跟在他身边做事,身条模样自然是次要,最要紧的是忠心踏实,若是眼珠子滴流转个不停的,不管多机敏他都不会要。

“奴才狗儿。”

“奴婢香秀。”

季时玉略有些嫌弃的轻啧一声,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何总有长辈要给自家孩子取那种登不得台面的名字,若是要以此来羞辱他们,实则是自取其辱。

“难听的名字,以后叫花生,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狗儿……”

“是。”狗儿,也就是花生立刻应了一声。

季时玉看了一眼元满,后者立刻明白,像从前选奴仆那样,问几个问题,听他们回答的还算可以,便悄悄退到旁边了。

季时玉轻声道:“那便留下来吧,家里事情不多,也就这些人,好好听话做事就行,起来吧。”

刚叫他们起来,戚鱼和于实就过来叫他们吃饭了。

“今儿的饭菜想来是不够的,一会你们再自己去厨房做来吃吧,吃饱喝足才能有力气做事。”季时玉说。

“是,夫郎。”

吃过晚饭,天色也彻底暗下来。

元满带着他们进了自己屋里,自家盖房,总是有诸多考量,暖炕又大又宽敞,睡他们三个当然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暂时也只能穿那些破旧的衣裳,破旧归破旧,但也干净,穿着不影响。

元满向来是唯季时玉最大,晚上睡觉时都不忘对他们耳提面命,一定要伺候好少爷云云。

翌日。

戚山州早早就起来,准备像往常一样做饭,可还未走进厨房就闻到了饭菜香,他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刚买回来的下人们正在厨房里忙碌,连洗脸的水都已经烧好了。

瞧见他来,元满立刻带着他们行礼,“姑爷好,饭菜做好了,我这就叫少爷起床。”

“去吧。”戚山州淡声说着,就开始盛饭,只当旁边的人都是隐身的,左右他将人买回来就是为了照顾季时欢他们,他的事能自己做。

花生和香秀只好默默躲到旁边,生怕会惹得他生气,恨不得连大气都不喘。

戚山州端着饭菜回到堂屋里,季时玉就闭着眼坐在镜子前,由着元满给他擦脸梳洗,那副姿态,让他真切感受到季时玉是少爷。

“戚山州,我若是说今日不想跟你同行,你会生我的气吗?”季时玉声音有些没精神,一直背对着。

“当然不会,若是不想去就在家中休息,天这样冷,我本身就不想你出门。”戚山州说着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既然都起床了,就吃完饭再重新睡,过来吃饭。”

“也不是很想吃……”季时玉声音还是很低落。

戚山州瞬间坐不住了,抬脚走到他身边,手摸上他额头边低头看他,“可是哪里不舒服?说不定是感染风寒导致——你的眼睛……”

季时玉闻言分外委屈的抬眸看他,原本透亮硕大的眼睛,此刻肿了起来,被眼皮遮住了一大半,看着可怜又好笑。

戚山州当即笑出声,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夜里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了?季时玉,从实招来。”

“不要再打趣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会瞎掉吗?”季时玉抱住他的腰,仰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越看越好笑。

戚山州轻轻抚摸他的眼皮,闷声笑道:“咱们去村医那瞧瞧,没受伤,该是没大问题,不过瞧瞧我也放心。”

“好哦。”季时玉靠在他怀里失落应着。

“吃过饭我们就去。”

季时玉不是爱哭闹的性子,再加上昨日虽然情绪不稳定,眼泪也没有掉很多,睡前更是轻松愉快,半点伤心都没有。

眼睛肿成这样实在没道理。

韩村医扒拉着他的眼皮看了又看,又给他号了号脉,笑了起来,“没事,大概是夜里睡觉姿势不好,将眼睛压到了,休息一日就好了。”

“那就好。”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季时玉眼睛变成这样,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镇上,戚山州将他安顿好,便自己到县城去了。

季时玉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眼下突然变成这样,当真是半点精神都没有了,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任由元满拿浸了凉水的布巾给他敷眼睛。

“少爷,村医可靠吗?不如我到镇上去请大夫来?”元满有些担心,只用冷水敷就能好吗?

虽说他在村里也是找村医看病,可少爷是少爷,哪里能随便找村医来看呢!

季时玉冷的浑身打颤,却还是强忍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村医也是大夫,既然说没事,就定然没事,你是担心太过了。”

元满撇撇嘴,“少爷的事当然得担心!”

“好了,拿开一些。”季时玉觉得眼睛都没知觉了,他抬手摸了摸,眼周的皮肤都冷的冻手。

戚鱼和于实就在堂屋里坐着,戚鱼见季时玉身边一直跟着元满,不免有些吃味,他拽拽于实的袖子,轻声道:“下人不就是伺候的人吗?为什么他能一直在屋里,另外两个不可以?”

“下人也是分远近亲疏的,和亲戚一样。”于实抿了口茶水,轻声说着,“就好比你和季时玉是亲戚,和季岩峰也算亲戚,但远近不同。”

戚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笑起来,“于实哥,你懂好多哦!话都比之前多了,你脑袋的包包已经好了吗?”

于实一愣,面不改色地将茶杯放下,像往常那样木讷说着,“我是为了解释给你听,你懂了吗?”

“懂了,但是我也想和嫂嫂说话,还是不要说了……”戚鱼托着下巴叹息一声,“小满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呢,他们该好好说说话。”

于实眼神微动,侧眸打量着他,这孩子和他刚来时大不相同了,性格开朗许多,说话也很灵动,像是被宠惯长大的了。

虽然元满他们很少出门,可家里骤然多出三张嘴,自然也是瞒不住村里的,很快就都知道他家买了人回来伺候。

有些爱走动的便经常凑到一家去,讨论他们的铺子如何如何,得知季时玉铺子里的香膏卖二两银子,蔷薇水更是天价,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哪家正常人,敢卖那么贵的胭脂水粉!

戚有才家听说这事就更坐不住了。

当初愿意和戚山州断亲,无非就是闹成那样不好收场,再者也是难以在他身上捞到好处了,保不齐还要为他准备娶妻时的聘礼酒席,干脆就撕破脸皮了。

哪成想他现在厉害成这样,那家叫识玉的铺子他们也都听说过,里面东西昂贵,镇上的小姐们最是喜欢买那些东西充场面。

若真是这样,那戚山州家怕是早就赚疯了!

“不行,还是得再去一趟,这次我亲自去,到底当初有养育之恩,他如今日子过得红火,总也该照顾咱们家才是!”戚有才一想到那么多银子本该都属于他,他就觉得心口难受。

“前几次都被骂出来了,咱们能咋办?这死小子现在明摆着就是不理我们,真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田英也跟着骂,想起之前被季时玉赶出来的情况,她就窝火。

贾小梅和戚大志对视一眼,只觉得爹娘实在是脸皮厚,都被赶成那样了还非要去。

他们当然不是不想去要,这是要回来也没有他们的份,还不如大家都没有。

戚有才长叹一声,穿好衣裳就出门了,他必须得亲自去会会季时玉。

因为亲疏有别,季时玉那边有元满照顾着,花生和香秀就只负责家里的一些日常事物,近身的事暂时用不到他们。

因此,当戚有才来敲门时,只报上了身份,两人就毫无警惕的把他给请进院子里了。

“夫郎,院子里有一位先生,说是老爷的大伯,我瞧着有几分相似就放进来了。”花生说道。

“什么!大伯居然来了,肯定是又要说大宝哥活计的事,嫂嫂我去把他打发走吧!”戚鱼瞬间慌了起来,怎么戚家都是这样的亲戚呢,

闻言,花生和香秀就知道是办坏事了,瞬间吓的不敢再说话,生怕季时玉会恼他们。

季时玉缓缓睁开眼,淡声道:“小鱼,你带着花生和香秀去找里正,让他们熟悉路,告诉里正带上纸笔。”

“我们这就去!”

元满有些担忧道:“少爷,这位大伯很不好相处吗?他是长辈……”

季时玉冷笑:“何止是不好相处,自私自利丧尽天良的吸血虫,从前迫害我夫君和小鱼,如今见我们日子好过了,就又来打秋风,做他的春秋大梦!”

元满一听瞬间精神起来,这真是坏到没边的!

季时玉抬脚往外走,元满和于实赶紧跟上,生怕慢一步,季时玉就要被迫害。

戚有才站在院里四下打量着,眼底的贪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如果不是他的养育,戚山州能有今日吗?

“侄夫郎,你怎的还在家中,不到镇上的铺子里做事?”

“你来我家中,可是有事?”季时玉不理会他虚伪的关切,“如果是要说戚大宝活计的事,此事免谈,请立刻离开。”

戚有才瞬间瞪起眼睛,“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连家门都不许进,连口热茶都不给喝!”

季时玉眯了眯眼,领子的风毛遮住他小半截下巴,看起来暖和又漂亮,他冷笑一声讥讽道:“长者无道……我的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你我两家并没有任何关系,若是要来打秋风,那真是找错地方了。”

“即便你不承认,可我依旧是他的长辈,你就该对我恭恭敬敬。”戚有才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对长辈不敬,可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便是你来求人的态度?”季时玉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跳脚,他心中富有诗书礼节,尤其是眼前这位粗鄙之人能比?

经他的提醒戚有才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本是不想吵架的,却不想看到这子高高在上的神态就来气。

他哼声道:“你们家那铺子不是很赚钱吗?就把我家大宝也带去赚钱吧,到底是一家人,你下人都买了这么多了,怎么好意思连这点小事都不帮?”

季时玉故作惊讶的看着,“你是谁?我为何要这般帮你?”

“侄夫郎,你可别犯糊涂,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说断亲就断亲,证据在哪里?”戚有才说着大笑起来,当初连断亲文书都没有,说出去谁会信?

季时玉不理会他,只盯着他身后的人。

就见程荣田气的脸色铁青,怒声道:“断亲文书在我这里!”

第80章 疑心 草民只是想求戚先生收留……

程荣田万万没想到戚有才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村里汉子总是不讲理,他是知晓的,却不知能这样!

自从村里得知戚山州家在镇上开铺子, 且生意不错后,戚有才家便总是来这里闹, 之前季时玉一直没有派人来找他,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也一直当做不知道,也是想看看这位小辈究竟能忍到何时。

却不想, 戚有才能无耻至极。

“当初是为了村里的脸面, 恳求州小子不要将断亲的事闹得太大,传出去对村里的名声不好, 很有可能妨碍哥儿姐儿嫁人, 他识大体,知道为村里着想, 你却如此不堪!”

“既如此,那我今日便将这断亲文书写来,你们两方签字按手印,日后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程荣田冷眼看着戚有才,“而且当初说好了的, 老死不相往来, 州小子不会求到你们,你们也别到他这里打秋风, 这才过去半年,话就都忘了吗?”

戚有才瞬间百口莫辩,他尴尬笑道:“不是,这都是家事,当初闹得难看, 话赶话就说成那样了,可哪里能真的断亲啊!到底养育他们兄弟两个那么多年!”

“胡说八道!你们家私扣我公婆遗产,当年我夫君兄弟二人的养恩早被你用银子抵完!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是要将别人的血都吸干吗!”季时玉气的浑身都在抖。

当初为撇开关系,戚家字句都分得清清楚楚,如今倒是又要将“血缘浓于水”这一话翻来覆去的在唇边咂摸。

实在是令人作呕!

“少爷消消气,这样的人不值得您生气,今日便彻底断亲,他以后都捞不到好处!”元满赶紧说好话哄着。

季时玉深吸一口气,看向里正,“您里面请,写完断亲文书,我们立即签字按手印!”

程荣田点头跟着他走进去,戚有才有些生气,可屋外这样冷,他也只好腆着脸跟着进去。

一进去就被屋内的装潢给震惊,屋里的摆件哪里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家能有的,竟还烧着炭盆……这可都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儿!

只是眼下没人管他的贪婪,程荣田进屋就坐在桌前开始写断亲文书,势必将所有的条例都写清楚。

“我已经将这断亲文书写的清清楚楚,之后你便让州小子拿到县衙过目,如此便有了律法效应,若是再有人来打扰,就能直接将人带到县衙去!”程荣田分明是对季时玉说,眼神却始终盯着戚有才。

这是对他明明白白的警醒。

季时玉笑着接过断亲文书,利索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按手印,因着他是嫁来的夫郎,便让戚鱼也一并按了手印,等戚山州回来再按他的。

戚有才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竟然会闹成这样,他总说着家里人拖后腿,没想到如今倒是他扯后腿了。

可事已至此,即便他不想按手印也不成了。

他老老实实按了手印,拿着自己那一份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多谢里正主持公道,天寒地冻,辛苦您跑一趟了,我这里还有些茶叶,您带回家尝尝,若是觉得好吃,我回头再送一些给您。”季时玉说完,元满便立刻去拿了。

饶是程荣田是里正,家里还算不错,却也没有过仆从,如今见着他家里有三个,倒也是真觉得稀奇,像是真进了大户人家家里一般。

“这茶看着就不错,你和州小子都是有出息的,日后若是再有事就来找我。”程荣田没拒绝这份好意,何况他也想尝尝少爷喝的茶是什么滋味。

季时玉笑着道谢,亲自把他送出家门,这才将大门关上。

回到屋里,花生和香秀已经跪下了。

“我这里不兴动不动就跪这一招,不知者无罪,日后记得他的脸,若是再到家里来,断不许他进来。”季时玉沉声说着,“如今你们也已然知晓里正家在何处,若是日后再有突发情况便去找里正,他为人正直,村里的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起来吧。”

“多谢夫郎。”

虽说气愤戚有才闹这一遭,但也因此有了断亲文书,也算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了。

先前戚山州退让,倒是让里正觉得愧疚了,也是好事一桩。

虽说断亲这事说出去不好听,但也好过总被人来打秋风,他更是直接让下人们在外走动时散出消息,省得村里人还觉得他们和戚有才家是一家。

戚家的戚,可是戚山州的戚。

只是戚山州此时并不太好过。

季时玉铺子营生最好,三五日就将之前借钱庄的钱都给还上了,之后戚山州便再次找到了县令,说起买宅院的事。

手底下的人开起生意红火的铺子,还是三家,就连要买的宅院还是之前因犯错事被他充公收回来的。

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赵县令很生气。

“此事确实是草民有意隐瞒,我夫郎家有错在前,宅院是您收回的,我却要买回去,是怕您不同意,因而故意为之,实在没有坏心。”戚山州着急解释着,“如今银钱已够,就想着把宅院买回来,曾经的家近在咫尺却不能进,草民实在心疼。”

赵县令冷眼看着他,他并非是因为戚山州要将曾经的季宅买回去,只是气他隐瞒自己,倒显得自己像是那种不讲理的官。

“起来吧。”赵县令轻叹一声,“虽说季家之事严重,可终究也是无心之失,后来也尽力弥补,那几户人家亦是愿意私下了却,这才不曾下狱,本就是早已解决的事,又何须遮掩。”

戚山州听明白了,立刻直起身抱拳拱手道:“是草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大人莫要与小人计较。”

赵县令随意摆摆手,“罢了,你也是好意,只是为惩罚你,牙人那的价钱便要你自己说了。”

“多谢大人。”戚山州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许他买季宅就好。

从县令书房出来,戚山州便迈着步伐离开,准备去找牙人买宅院了。

虽说这事早就和季时玉商议过,但突然买回去,他定然也会觉得惊喜万分,何况早些修葺一新,明年就能早早住回去了。

戚山州驾马车出了县衙,想到主街时常有乱七八糟的事,恐会耽误他的要紧事,就干脆直接绕路去牙人那里了。

牙人早知晓他近日会来,早早就告诉底下做事的伙计,若是他来一定要尽快通知。

“戚先生来了,我本想着您傍晚归家时再一并去镇上,没想到您来的这般快。”牙人笑说,“那咱们这就准备文书?”

戚山州想了想问道:“季家还有哪些宅院铺子是被县衙收起来的?”

牙人想了想回道:“再就没有了,那些铺子都已经变卖补偿给那几户人家,不过幸好县令跟我说过给您留着,不然就要卖给别人了,最近问季宅的人不少呢!”

“问季宅?”戚山州眉眼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是谁也惦记着季宅?”

“好些人都来问过,其中当属崔家最为富贵了,不过因着有县令的告知,我也将他们给打发走了。”牙人说。

戚山州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这崔家也实在可恶,贪多贪足,家中分明宅院甚多,银钱颇丰,还非要和别人争抢。

何况,这崔家实在是险恶非常。

季时玉说季家遭此祸端都是崔家所为,他虽没有确实的证据,却也是相信他的话,毕竟当初的布料铺子东家,也是这样说的。

只可惜大家都没有确凿证据,否则就算不能把崔家拉下马,也必然能让他们脱一层皮。

不过,在没有十足把握将敌人一击击倒时,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崔家都那般富贵了,为何不直接花银子重新建造住宅,偏要买季家从前的?”戚山州满脸的难以置信,“总不能是要养外室了?”

“戚先生不去说话本子真是可惜了,养外室倒是不至于,崔公子至今也只有一位男妾,平日里洁身自好,不曾做过不守礼节之事,我也是听闻崔季两家从前似乎关系甚密,许是想为其留着?”

牙人也不知晓这些,有钱人家哪里会让他们知晓真正的原因,不过也就是瞎猜猜罢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只需要把分内之事做好就是了。

“说起来确实如此,我听闻原先季家好些铺子庄子都是在崔家名下,听说是故意给季家留着,想等他们回到镇上时再重新交过去。”牙人说着不由得感慨起来,“崔家当真心善。”

心善在哪里?

若是真和季家关系亲近,就该想办法帮他们,而不是等他们变卖家产时再将家产买回去,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戚山州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可就连县城的牙人都知晓镇上崔家的名声,可见这些人平日里都做了什么蛊惑人心的事,恨不得连县令的风头都抢去。

至于洁身自好?

能在婚前和张春雨搞在一起的,背地里不知玩的如何花哨,将这词戴在他身上,当真是侮辱了其他真正洁身自好之人。

“戚先生,文书是我之前就准备好的,你且看看,之后有空闲,我便带着你去季宅里面看看。”牙人笑着将房屋地契文书都递给他看,“您看过若是觉得没有问题,那就能签字画押到县衙明示。”

戚山州看的格外仔细,毕竟是要买回来给岳父岳母住的,之后的修葺事宜也得上心着。

“没问题,价钱也公道,只是修葺方面,可有适合的工匠?”

“戚先生若是信得过我,尽可交给我来办,只是修葺的银钱就得您来出了。”牙人尴尬笑笑,得明算账不是?

戚山州点头,“这个自然,那便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方签了文书,并要一起到县衙明示,牙人见戚山州都是自己驾马车,便招呼了自己的车夫来驾马车,毕竟他可不敢让戚先生做车夫。

牙人的车夫并没有想太多,直接顺着主街就走了,戚山州愣了愣,本想说什么,可走都走了,再绕路也是麻烦事,何况眼下事情已经办了一半,也不着急了。

却不想,马车刚行驶到主街没多久,就被冲出来的一道人影给拦住了。

“老爷,求您救命!求您救命!”

“怎么回事?”牙人问车夫。

车夫看着衣着单薄,跪在马车前的小哥儿,冲马车里说道:“是位小哥儿,瞧着像是有麻烦事。”

“不用管,正事要紧,咱们得赶紧去县衙,绕路吧。”牙人看了一眼戚山州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便催促着车夫,可不能叫别人耽误他们的正经事。

“是——”

“老爷!求您救救我!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您就把我买回去,只当是买一条狗在身边做事伺候了!”

戚山州本是不想理会的,只是想到最近只要他从主街走,就总能遇着卖身葬父,或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但若是说没有起疑,他倒是还没有单纯到这种程度。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拦了。

一想到之前还有个与季时玉有两份相似的哥儿卖身葬父,戚山州就不愿意看到任何与他想象的人。

这手段也实在有些太低劣了。

“我没有银钱可以买你,你若是真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不如就跟那些讨债的走,至少会赏你一口饭吃。”戚山州连帘子都不曾掀开,嗓音冷漠的厉害。

若真是被逼无奈,也该去县衙说理,而不是在街边随便拦住一辆马车就要下跪求收留。

可外面的人就如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只一味的磕头,全然不顾他们如今的处境,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瞧过来。

戚山州在县令身边做事,平日里总在县城走动,认识他的人当然不少,如今看到是他被纠缠,自然会下意识的多看两眼,也是想看看他是否会英雄救美。

戚山州被拦的无可奈何,且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若是他不出面恐怕要难收场了。

牙人有些尴尬,“这可怎么办?您来的时候没遇到吗?”

“我是绕路来的。”戚山州沉声说着,随后掀开了帘子。

牙人瞬间就明白了,恐怕就是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特意绕路,可惜车夫没想到这些,就直接走主街了。

最近主街上时不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竟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可牙人也觉得古怪,怎么这戚先生的意思,好似是知晓他走主街就会被拦呢?

戚山州下马车走到那小哥儿面前,沉声拒绝,“我方才已然说的很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把你买回去,你若是有冤情,我倒是可以带你到县衙去。”

“求您收留,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什么事都愿意做。”小哥儿跪拽着他的衣摆,偶尔的低头确实有几分神似季时玉。

戚山州看得格外冒火,不知是谁故意弄出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也不想想,有谁会分不清自己的夫郎,将一个仅仅有些许相似的人带回家?

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你什么都愿意做,我却不愿意让你什么都做。”戚山州眼底的嫌恶都要溢出来了,他冷哼一声,“你若是纠缠,那便随我一起回衙门吧,左右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你来这里拦我。”

戚山州可不是对谁都好脸色。

这边僵持着,不多时巡街的衙役就急匆匆赶来了,一见到戚山州立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戚先生。

戚山州勾唇,看一眼跪在他眼前的人,意味深长道:“这位小哥儿当街拦路,造成县城混乱,不过看着似乎有什么冤情,就把身后追着他的那些人也一并带回县衙里去吧。”

“是。”

衙役们立刻就将地上的人扣住,另外两个则是把追逐这位小哥儿的人也给押住了,直接就要往县衙去。

戚山州正要重新回马车,就听得人群中有一道吼声。

“戚先生,他这么可怜,你为何不愿意收留他?”

“是啊戚先生,我们都知道你在县令身边做事,肯定没少赚,那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戚山州收回步伐,看向人群,说话的人似乎已经躲进了人群中,他看不清究竟是谁说的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否是和这些人一伙儿的。

只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他看向人群,淡声道:“我为何要救他?难道就因为我在县令身边做事就必须得行善积德吗?他有手有脚,甚至能跑,县城富贵人家这样多,他谁都不拦,偏偏来拦我?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一问便知。”

“或许你们不知,先前我每次从主街相过,都会被这样的人给拦下,难道他们拦一次,我就该救一次吗?”

人群哑然无声,都知晓事情当然不能这么做,也不该这么做。

没人任何律法规定,卖身葬父就必须相助,帮助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不该对此指指点点。

何况县城富人那么多,这小哥儿就只知道扒着戚先生,谁知道他会不会有阴谋?

戚山州再次踏上马车,这次倒是没人再说什么了。

本该高兴的事,倒是平白闹了些不愉快,牙人坐在马车里大气都不敢喘,到底是他的车夫给添了麻烦。

戚山州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生气,到县衙后,先是去代今宵那里互证文书明示,两清后将牙人送走,才去堂上看情况。

赵县令也知晓最近县城出了好些卖身葬父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对这种书向来不会过分驱赶,只要不影响其他百姓就好。

可今日衙役却说有人故意当街捣乱,还冲撞了戚山州,也是戚山州叫他们把人带回来的,那就值得商榷了。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草民……草民并无冤屈……”那小哥儿吓的要死,他只是拿银子办事,怎么就把自己给办进县衙了!

赵县令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既然你无冤屈,那就要数数你的罪责,你在县城当街闹事,意欲何为啊?”

小哥儿浑身一颤,“草民不是有意的,草民只是想求戚先生收留,草民家境贫寒,今日得罪了债主,被追着打,不得已才想求戚先生的!请大人明查!”

“哦?”赵县令挑眉。

“不是这样的大人!是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追着他,做出打他的样子来,我们真的只是拿钱办事,没有想做任何犯罪的事!”被指认的债主们当即开始磕头,他们就是一群混混无赖,要是下狱就真的完蛋了!

赵县令眯了眯眼,“戚师爷,请将实情道来。”

戚山州便立刻将自己是如何当街被拦的全都说出来,并连之前被拦的事也一并说了。

赵县令不是傻子,当然听的明白戚山州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他看着跪地的小哥儿,沉声询问,“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居然敢在县城做出这样的事来,故意扰乱民生,本官绝不会轻饶!”

其实罚不了什么,但总是要吓唬他们一番的,若是回回如此,县城还如何治理!

小哥儿吓坏了,只一味的磕头,却是说连他也不认得那人到底是谁,只知道对方是镇上来的,出手阔绰,还承诺若是此事办好就要给他更多的银子。

“你们既然不相识,又如何见面?”戚山州询问。

“每日都要在湖鲜楼后面的巷子里见,瞧着他的样子像是哪家的管家……”小哥儿磕头,“大人,草民真的不是有意的,您就饶恕草民吧!”

“先将人压下去!”

堂上没了外人,赵县令看向戚山州,“你小子这是得罪谁了,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你若是真敢把人带回家,恐怕你那位夫郎要把家给掀掉了!”

戚山州闻言苦笑起来,“夫郎眼里见不得沙子,我也不想大人为难,可若是能查到幕后主使,又能如何处置呢?”

赵县令轻叹一声,“你也知晓,这样的事终究没有危害到你,顶多就是口头教训几句,此举倒是能将你们给恶心够呛,自然若是换做色欲熏心的人,早就上套了。”

“既如此,训斥几声也是好的。”戚山州只能选择退让。

“若是如此,那就让人把他们放出去,顺便派人盯着,到时候直接将人扣押回来,不过我瞧你的样子,仿佛早就有怀疑的人了?”赵县令询问。

不过想来也是,能用这种法子恶心人的必然是他相识的人,且之前起过冲突。

戚山州大概能想到是谁,说起是镇上的有钱人,还有管家模样的人帮着做事,除了那家就再没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