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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笼中之鸟

◎生日宴会◎

今年夏天的时候,郁安收到了一条意外邀请,署名是牧洋。

一看到这个名字,郁安立即就想起了那个落在自己脸颊上、软似云朵的亲吻。

举着拍立得的小男孩眼睛很黑,踮着脚凑上来的时候神情很酷。

郁安和小孩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也自认不是惹小孩喜欢的人,但那个柔软的吻打破了这个认知。

对方主动表达了亲近,郁安虽然感到意外,却并不反感。

所以在接到来自小朋友的生日邀请时,他并没打算拒绝。

卓承也收到了牧洋的邀请函,牧家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住址,统一让人送到各自所在的工作室或公司。

回家和郁安一聊到这小孩,卓承语气有点酸:“拍戏的时候他天天在郁老师面前蹭吃蹭喝,我想忘都忘不掉。”

郁安客观反驳:“那些是我主动给他的,牧洋没有蹭吃蹭喝。”

卓承更不高兴了,侧过头咬了一口郁安的耳垂,“这是重点吗?哥哥。”

卓承一这么叫,郁安就毫无办法。

不仅毫无办法,他还被对方抓住机会猛蹭颈窝,被抵在沙发上动躺不得。

郁安艰难地偏了偏头,不禁失笑:“你说的重点指的是?”

“指的是我一直记着他!”

卓承气得牙痒,收着力气舍不得真弄伤郁安,只能在那节莹白如玉的颈脖上留下一串串红痕。

亲了一会,他又有些咬牙切齿:“牧洋还亲你,这臭小子”

郁安拍他的背,“不要骂人。”

“好,”卓承很听话地应了,抬头用鼻尖蹭了蹭郁安的脸,“我们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吗?”

郁安摸摸他的头发,“去,他还是小孩子。”

应该对小孩子多一点爱护和包容。

卓承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提出反对,毕竟又不是真和小孩一般见识。

二人就此敲定行程。

牧洋的生日宴在仲夏夜举行,半露天的场地邀请的宾客并不多,圈内圈外的都有,应该都是和牧家有一定深交的。

室内明亮的水晶灯高悬,照得地板光洁。庭院里装饰着丝带和鲜花,欧式喷泉水花叮咚,和宴会厅的音乐遥相呼应。

郁安和卓承低调到场,先去和主人家打招呼。

牧洋站在衣着干练的牧女士旁边,穿着小西装,嘴唇抿着,眼睛却闪闪发亮。

有妈妈在一旁陪伴,小朋友好像确实开心了一点。

郁安走上前向牧女士寒暄了几句,低头发现牧洋正抬头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认真极了。

他没停顿,从容地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生日快乐,牧洋。”

牧洋接过了包装精美的礼盒,很矜持地说:“谢谢,郁老师。”

郁安说不用客气,很快就让开身位,方便身后的卓承上前。

卓承和牧女士有些交情,也就省去了客套,直接颔首示意。

他一弯腰,和牧洋对视上了,“生日快乐。”

“谢谢。”

牧洋对不熟的前辈态度一视同仁,感受到母亲按了一下自己的肩,他又补充说:“谢谢卓承老师。”

卓承没在意他的敷衍,笑了一下,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对方。

牧洋接了,又乖乖说了谢谢,然后就把礼物放去一边的礼物堆。

郁老师送的要好好放在桌上,和妈妈她们的放在一起,其他前辈送的太多,就只好放在地上了。

卓承把小家伙的双标看得明明白白,并不发表意见,只在牧洋折身回来之后,掐了一把他的脸,“还是这么喜欢郁老师啊?”

牧洋眨了眨眼睛,很诚恳点头。

小孩态度恳切,又是在牧女士和郁老师面前,卓承反倒不好再多说,挑了挑眉,也就作罢了。

进餐是自助式的,餐桌上高级海鲜珍藏酒水罗列,各式蛋糕甜点兼备,供宾客选择。

郁安和卓承随意吃了点东西,然后去庭院里透气散步。

两人在雕像喷泉背后,听着淅沥水声,有一茬没一茬聊天。

今晚无月,繁星满天。

短暂沉默时,郁安抬头望了一眼满天星斗,“星星好多。”

卓承看着郁安柔和的眉眼,“喜欢看星星吗?”

“还好。”

有清凉晚风从远方吹来,郁安解开衬衣领口散热,感受到卓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又反问他:“你喜欢吗?”

卓承回答得很快:“我喜欢。”

郁安见他还是盯着自己不放,默默强调:“我问的是喜不喜欢星星。”

卓承眉眼舒展,唇角扬起一个极淡极浅的笑,“喜欢,都喜欢。”

他停顿一秒,压低声音:“最喜欢郁安。”

郁安心中一动,轻声道:“嗯,我知道。”

卓承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嘴唇一动,想再乘胜追击向郁安要个告白,却被一道柔婉动听的女声打断。

“……郁老师?”

来者站在喷泉外沿,隔着水帘却认出了郁安的背影。

郁安闻声看去,认出是谁之后眸光定住,又扫了一眼卓承。

心思千回百转间,郁安冷静地打招呼:“牧小姐。”

“真的是您!”

牧千云显得很开心,直接提裙走了过来,“听小洋说您来了,我就来碰碰运气。”

离得近了,卓承看清了她的真容,明眸皓齿,高挑出尘,好一副温婉白花的模样。

见女人对郁安态度热络,卓承莫名不快,思考着用什么理由把人打发走。

恰巧又是一阵微风拂过,一股清雅的香水味扑过鼻尖。

卓承目光一凝,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牧千云完全感觉不到这人身上的冷气,站在郁安面前时,又带上了面对偶像的紧张感,“上次见面没说,其实我也是牧家人,只是没动用家里姐姐的关系混圈。”

原来女主是牧女士的妹妹,牧洋的小姨。这些细小的背景没有涵盖在世界剧情里,自然也就不被郁安知道。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郁安说不出心中感觉,也不敢去看卓承见到女主是什么反应,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原来是这样。”

“真的很巧,”牧千云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小洋和您待过一个剧组。小洋说,您很照顾他,实在感谢您。”

说话间,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耳坠在微光下闪着光,比星辰还闪耀。

卓承的视线停在那耳坠上,想起郁安也总是被他耳骨夹吸引,眼神冷了下去。

“都是举手之劳。”郁安摇了摇头,态度不冷不热,“牧洋很听话也很用心,是个很好的孩子。”

牧千云笑了,“他听到您这么说,一定很开心。”

见到偶像的激动过去,她终于后知后觉看向沉默已久的高大男人,五官凌厉,眼尾却上扬得很勾人。

认出了那双标志性的眼睛,她镇定道:“这位,是卓承老师吧?”

卓承掀起眼帘看过来,眼底的情绪有些冷,“你好。”

牧千云被他的眼神冻了一下,再眨眼时,又见对方神色平静,和圈内传言的温和形象如出一辙。

她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转头正要启唇再和郁安说几句,却听宴会厅里音乐一转,换成了生日歌的旋律。

“好像要切蛋糕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郁安压下所有不宁心绪,答应了。

卓承沉默地跟在郁安身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来。

三人进了宴会厅,大灯关上四周已经昏黑了,隐约看得见宾客们众星拱月般围在牧洋身边,推车上小而精致的蛋糕上燃着蜡烛,而一早备好的高层蛋糕则被推到大厅中间。

生日歌接近尾声时,郁安和卓承才走进内圈,在紧密的人群里并肩而立,听着大家浅唱着旋律。

蜡烛的灯光一闪一闪,照在卓承脸上明明灭灭。

郁安只看出他神情深沉,却不知道这到底因何而起。

但细究变数,还是突然出现的牧千云。

摸不准卓承的意思,郁安收回视线,刚好看到牧千云正在对面站着。

她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靠在对方肩上看向中心的牧洋,笑容温柔。

歌曲结束,牧洋闭眼许愿,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室内光源消失,郁安察觉到热气逼近。

他一愣,呼吸就被侵占,温软的唇舌强势地探了进来。

唇齿相交间,低语四起。

郁安怕被发现,立即去推身前的人,却被按着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不容拒绝地占有,蛮不讲理地掠夺,吻他的人此刻坏得可怕。

心如鼓擂间,郁安听见有拨动打火机的声音,不禁在卓承舌上咬了一口。

卓承动作一顿,又含了一下他的唇瓣才放开他。

与此同时,光线亮起。

有人打燃火机,顺着微光终于打开了水晶吊灯的总开关。

郁安下意识去看周围人的反应,看不出有反常的,才稍微安下心来。

确认无人发现后,他皱眉看向卓承,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嘴唇上残存着的水光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清楚楚。

郁安一静。

在郁安的注视下,卓承探出舌尖在泛红的嘴唇上舔过,喉结微微滚动。

这是吞咽的动作。

想清楚这一点,郁安思绪瞬间空白一片。

【作者有话说】

用一点篇幅解决一下卓承遗留的心结

102 笼中之鸟

◎夏天和秋天◎

后半场宴会,郁安过得浑浑噩噩的,反复回想起那个带着暗示意味的吞咽动作,没心思再去思考世界剧情的事。

女主没再来搭话,在专心和那个唱生日歌时才赶到的男人说话。

两人眼神交汇间,传达出秘而不宣的情意。

郁安对他们的关系了然,之后没再把目光往那边放,临近结束的时候才去向牧女士告辞。

牧洋困得直揉眼睛,早就被牧女士叫去睡了。

郁安领着神情冷淡的卓承,和牧女士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卓承开车,郁安坐在副座上,偏头去看窗外的午夜风景。

窗外斑驳的光影撒在他的侧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二人一路无话,回了枫庭。

经过大半年的长住,这套原本冷清的房子添上了许多物件,不同款式的柔软地毯广铺在所有房间地板上。

郁安伸手按亮灯光,一边脱下西服外套一边往主卧走,“我先去洗澡。”

走出几步,背后扑过来一个滚烫的胸膛。

卓承默不作声地抱住郁安的腰,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抵着肩膀。

郁安脚步一停,“怎么了?”

卓承不语,双臂紧抱着郁安,呼吸撒在他颈侧的皮肤上,莫名炽热。

郁安侧过脸,却见这人靠在他肩上,将脸埋在颈窝里,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情。

过了几个呼吸,卓承声线沉哑地问:“可以一起洗吗?”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共浴请求,虽然有些突然,但在亲密的恋人之间并不过分。

郁安答应了。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密闭的空间,光洁的瓷砖滑而冰冷。

在升腾的水汽里,湿润的皮肤紧紧相贴,脊背抵着瓷墙的郁安又冷又热,偏头躲开卓承无休止的亲吻,喘息着说“够了”。

花洒还开着,温暖的水流冲刷着二人的身躯。

面前的人发丝全都打湿了,眼瞳很黑,眼尾微微上扬,哪怕敛眸静立也像个勾人的妖精。

他说:“不够。”

然后又低头去够郁安绯红的唇瓣,直到再次被躲开,卓承眸色深沉,用手按住他的下颌,急急地又去吻他。

郁安觉得有些缺氧,纤细的颈脖不自觉仰起,有水珠自上而下滑落,脆弱而美丽。

右手从下颌滑到颈部,卓承放过他的唇,在对方大口喘息的时候,吻过他的侧脸和颈肩,然后没有停顿地继续往下。

过了一会,察觉到郁安有些站不住,卓承将他抱上了洗手台。

台面也很凉,郁安瑟缩着,靠上了卓承湿透的胸膛。

卓承松开他的腰,不知碰到了哪里,郁安抖了一下。

赤诚相对这么久,两人始终没做到那一步。哪怕再亲近,都是用其他方式解决的。

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郁安无力地按住这人的肩,“等一下。”

卓承不动了,“你不愿意吗?”

“愿意的,”郁安呼吸有些乱,“但是……”

听见他迟疑的转折,卓承心底一沉,“但是什么?”

郁安抬头,眼睛被雾气熏得带着一点水光,“但是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不要再去爱别人。

卓承看出他的眼神里的悲伤,却不明原因,只能安慰般去吻他的眼睛。

郁安阖上眼任他亲了。

卓承退开距离后,极其郑重地说道:“不会后悔。”

“……”

“我爱你。”

后面的事都是水到渠成,刚开始是在浴室,实在站不住去到房间里的时候,郁安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他嗓子哑得厉害,偏偏卓承还要继续,又一个劲地问他爱不爱。

郁安说爱。

卓承仍不罢休,又问是不是只爱他、能不能长长久久爱他一个。

郁安眼泪都被逼出来了,胡乱地应答着。

卓承看出他的敷衍,消停了一会,又抓住机会问他当初冷落自己的事。

郁安不想说,被弄得没办法也只是紧咬牙关。

卓承心软了,低头亲亲他的唇,终于提起了最后一件事,问他那晚的香水味。

郁安想不起来是哪天晚上,眼神迷茫。

见他完全想不起来,卓承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语句还是像从牙关里挤出来一样:“是去年的时候。那天晚上我等你到好晚,你回来还很凶,身上有其他人的香水味。”

他停了几秒,“和今晚牧千云身上的一模一样。”

郁安神色恍惚地回忆起了那件事,卓承已经等不及地俯身咬他的耳朵,“那天你和牧千云见了面吗?”

郁安红着耳朵,答得艰难:“……嗯。”

“为什么?”卓承看上去有点生气,动作不停,甚至在他耳垂上磨咬,“为什么和她见面?她当时也对你笑了?”

郁安受不了想推他,“碰巧遇到的。”

卓承捉住郁安的手腕压在床头,慢条斯理地问:“你喜欢她?”

郁安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他泛红的眼睛里又流出了泪水。

卓承替他擦干眼泪,叹息道:“别哭了,郁郁。”

郁安有些生气地瞪他。

卓承轻轻地笑了,再次问郁安:“当时为什么突然冷落我?”

缓了一会,郁安开口回道:“我当时以为,你不喜欢男人。”

卓承立刻反驳:“我喜欢你啊。”

顿了顿,他又笑了,狐狸眼中光华流转,“所以当时你就喜欢我了?所以才刻意远离我,怕我不喜欢你。”

郁安不说话。

卓承却从郁安的沉默里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兴奋地又去亲他抱他,抚过他颤抖的脊背,像是珍视到了极点。

卓承不再说无关紧要的废话了,后半夜都在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喜欢郁安的心情。

印证他所言非虚。

郁安到最后连冷脸骂卓承的力气都没有了,快天明的时候才被清理干净重新放回床上,头一偏就睡过去了。

熬了一夜的卓承眼神还很清明,他贴过来给郁安盖好被子,又亲了一口对方通红的眼尾,然后抱着人不松手了。

“好喜欢你。”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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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安度过了一个混乱又炽热的夏天,不得不佩服卓承精力实在旺盛。

这人虽然依旧忙得,但总是还能抽出空来做其他的。

郁安深感佩服,到后来一踏入枫庭的房子都腿软,干脆回了最开始住的郊区别墅。

然后他发现无论在哪逃不开卓承的哄骗,也就作罢了。

郁安也义正言辞试图和对方讲道理,要他调整频率注意影响。

卓承有点疑惑:“为什么?郁老师不喜欢吗?”

郁安很难说不喜欢,但觉得卓承做得太凶有点害怕。

卓承看出他的想法,很乖地保证说自己会注意,会好好听话的。

郁安已经知道这人白天一套晚上一套,对他的承诺不置可否。

但卓承眼睛亮亮的,保证的话说得很真挚。

郁安决定给他再一次机会。

所以在被压在书桌上的时候,郁安哪怕震惊,也没有过多反抗。

直到看见卓承从柜子里取出不知什么时候备好的齐全物品,他才难以置信地说:“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卓承倾身吻了吻他的脸,“想爱你。”

郁安哑口无言,很快在对方缱绻的眸光中软化,沉入一场旖旎又燥热的梦境。

虽然总是对卓承心软,但郁安不是没有管束他的办法,不能让对方一直没有节制。

后来卓承自己学会了控制频率,很少做得过分,只有少数时间会失控。

郁安坦然接受了他的所有不乖,偶尔还会安慰似的亲他的额头。

恋人清冷的温柔融化了卓承以往感受到的种种失落,他终于懂得郁安是真的爱他。

从始至终,毫无保留。

入秋后,郁安和卓承各自进了组,分隔两地拍戏,见面的机会很少。

每天晚上卓承都和郁安通电话,说些很平常的小事,但每次都在末尾加一句想你。

郁安对卓承的黏人属性深有体会,会温声安抚他的情绪,被哄着说些令人牙疼的软话。

郁安自己说得耳热,但卓承却很喜欢。

他带着笑意的悦耳嗓音从听筒穿出来:“我喜欢郁郁哄我。”

郁安甚至能想象出这人眉眼弯弯笑得张扬的模样。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郁安轻声道:“我想你了。”

卓承一静,再开口时语气有点低:“我知道。”

但郁安没想到会在第二天的晚上见到卓承。

彼时大夜戏拍摄刚结束,郁安踩着冷清的月光,收拾好东西准备上保姆车。

路过小巷的时候,依稀看见灯下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郁安心口一跳,停住脚步。

低头刷手机的人指尖一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俊朗的脸。

郁安没有犹豫就向他走去,步履加快最后扑进对方的怀里。

来人抬手接住他,将他更紧密地拥进怀里,低声叫他“郁郁宝宝”。

没去管这人奇奇怪怪的称呼,郁安主动吻了一下卓承的唇角,“怎么突然来了?”

卓承揉着他的后颈,道:“你想我,我就来见你。”

郁安又亲了他一下,“不是在拍戏吗?”

“请假了,”卓承凝视着郁安,“很急的事假。”

被温柔的眼神看得心软,郁安抱紧卓承的脖子,在他的怀里轻轻笑了起来。

“连以敬业出名的卓承老师都请假,导演被吓到了吧。”

调笑没得到卓承的回应,郁安抬头,发现对方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不放。

对视的一瞬间,他遵循本心地说:“我很想你。”

卓承眸光微动,只听怀中人用一种很真诚的语调接着说:“卓承,我爱你。”

卓承用吻回应了这句告白。

【作者有话说】

来啦!

103 笼中之鸟

◎又是一年◎

一直到年末,两边剧组的拍摄工作才相继结束。

短暂的异地期间,卓承不止一次偷偷跑来看郁安。

虽然有了小徐的遮掩,但卓承的高个子实在难以隐藏,每次来只好可怜地躲在车里等郁安下戏。

所以郁安每每拉开车门,都能对上一双乌黑水亮的眼睛,其中带着安静的期待。

像某种乖乖等主人回家的巨型犬类。

郁安会心软地捧着他的脸,然后靠近去轻柔地吻他。

而郁安也去探过一次卓承的班,哪怕全程非常低调也被狗仔拍到一张照。

自此,卓承三令五申不让郁安再过去,每次想念到不行的时候就会主动来找他。

见面和离别都很磨人,好在异地最后终于结束。

临近过年,郁安问卓承是否又要回家。

卓承沉默片刻,将自己的家境全盘托出,一边说还一边反复道歉,表示自己并非有意隐瞒。

郁安对卓承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因此没表现出太多惊讶。

如世界剧情提到那样,卓承确实出生在一个富贵显赫的家庭,家中往上几代或经商或从戎,颇有建树。后来先辈退出政界从此只抓一手商界,到如今产业遍地,和国内外大大小小品牌都有联系。

卓承因为进娱乐圈的事和父母争执过几次,虽然感情胶着,但还是会遵循家中传统,每年都回去过年。

郁安知道今年也不会例外,所以在听完卓承的话之后,很淡定地又问了一遍:“那你要回家吗?”

卓承怔了一下,“你不怪我吗?”

隐瞒身份,无非是担心有人巴结讨好,或者是怕与亲近的人有隔阂。

郁安知道自己属于后者,卓承一开始没提可能是因为和他关系生疏,后来熟悉起来就更不好再单独说了。

于是郁安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我理解的。”

卓承没忍住扑了过来,在郁安颈窝蹭了又蹭,黏黏糊糊地叫他“郁郁宝宝”。

哪怕已经听过不止一次这种称呼,清醒状态下的郁安还是接受无能,想去捂卓承的嘴。

卓承很轻巧地躲开了,双眸明耀地喊他:“哥哥。”

郁安呼吸一顿,然后被卓承抓住机会亲了好久。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

卓承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今年应该要回去。”

郁安对此没什么意见,感受到卓承牵住了自己的手,便抬眸看向对方。

“想和我一起回去吗?”卓承眼睛很亮,在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我妈人很好的,知书达理做饭也好吃,我爸虽然严肃了点,但也不会胡乱打人,嗯,他只打我。”

郁安问:“打你哪里?”

卓承不太好意思:“小的时候打屁股,后来用戒尺抽我背。”

郁安目光描摹着他锋利的眉眼,很难想象这人被追着打的样子。

他碰了一下卓承的脸,“现在还打吗?”

“不打了,我都多大了。”

卓承笑了一下,趁着郁安还没收回怜惜,得寸进尺地多叫了他几声“宝宝”。

郁安没和卓承计较,按着对方的胸膛问:“你想要我和你一起回家?”

卓承点头,“嗯。”

隔着薄衫,郁安指尖停在卓承心口,垂下目光不言语了。

赤诚相对的时候,这里有一道痕迹。

致命伤是所有意识碎片共通的,放在其他位面中可能是伤痕,但落在富贵出身锦衣玉食的卓承身上,就是一道天生的怪状红痕。

硬币大小的独特胎记让卓承觉得困惑,却并不以之为耻。

但这痕迹好像总能惹郁安心疼,卓承抓住过对方几次凝在上面的目光,干脆就做得更凶些,让郁安没心思去管这个。

看不出郁安的态度,卓承牵住他的右手,指节移动与他十指相扣,“郁安,你想见见我父母吗?”

郁安从没有见过这人的家人,无论是在从前相随相伴的时候,还是在后来位面跃迁的过程中,对方都难得身世完满。

于是郁安没有拒绝卓承提议:“我想和你一起。”

卓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像只心满意足的猫。

郁安去摸他的头,卓承笑着任他摸。

末了,卓承举起两人相握的手,在郁安手背上亲了一下。

带郁安回家之前,卓承决定先做好父母的思想工作,坚决不让郁安受一点委屈。

卓母最先从儿子那知道消息。她常年跟着卓父走南闯北,眼界还算开阔,因此惊讶之后很快就接受了,还追问卓承要带回家的那个圈内男生的具体身份。

卓承镇定又不失得意地说是郁老师。

卓母问是哪个郁老师。

卓承说是郁安。

卓母把电话挂了。

卓承摸不清状况,又打了几个没打通,只好去找父亲说回家的事了。

听完来龙去脉后,卓父比卓承想象得冷静得多,还问了卓承和郁安未来几十年的打算。

这些事情卓承早有构想,答得很顺畅。

在郁安不知道的时候,卓承已经暗自决定要黏对方一辈子了。

甩也甩不掉那种。

哪怕郁安不喜欢他了,他也要好好喜欢郁安,不会后悔!

卓父听不惯卓承一套又一套的酸话,也把电话挂了。

任务完成,卓承欢天喜地带着郁安回家了。

毕竟是第一次拜访,郁安带了很多礼物,进门之前竟破天荒觉得紧张。

但紧张感在见到面带微笑的卓母时就消失了,如卓承所说,对方确实温柔又和善,对郁安很好。

卓父不如卓承所说那样严厉,面对郁安时神情平淡,态度平和地安排他住在卓承隔壁,又问到他工作上的事。

郁安认真答了。

卓承怕父亲找麻烦,靠过来坐到郁安身边。

卓父看到他头疼,又不好甩脸子赶人,干脆强忍了。

晚上的时候,卓承抱着枕头来敲郁安的房门。

郁安放他进来,两人躺在床上聊天。

冬夜的冷风在窗外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

郁安夸卓承的父母脾气好。

卓承无情揭穿事实:“我爸是装的,但我妈是真的喜欢你。”

见郁安面露讶然,卓承把他抱进怀里,解释说:“我妈妈是你粉丝。这几年我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郁安在他的怀抱里翻了个身,“这样啊。”

卓承搭着郁安的肩把他翻回来,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不用担心,我妈喜欢的人,我爸也会喜欢。虽然他的好脾气是装的,但是我知道他确实不讨厌你。”

郁安弯起唇角,“嗯,我知道了。”

临近过年的那几天过得很快,转眼就是跨年。

大年夜,郁安被卓母叫着和卓承一起守岁,卓父面容肃然地守在妻子身边,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跨年晚会的背景音下聊天。

时间接近零点,郁安被卓承带上了楼。

踏进对方卧室的时候,郁安还在疑惑这人为什么回房间要偷偷摸摸的。直到对方开始一边亲他一边解他扣子,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拒绝当然是拒绝了,但被卓承一口一个“哥哥”叫软了脾气,郁安只好让他等会小声点。

卓承哑声说:“宝宝才应该小声一点。”

郁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气得拍了一下卓承的脸。

卓承握住郁安的手,在那掌心落下一个吻,在对方愣神之际又贴过去亲他的唇。

新旧年岁交替,户外烟花满天。

郁安被抵在单向落地窗上,一句完整流畅的句子都说不来,开口就是自己都听不下去的破碎嗓音。

卓承一直沉默,表情看不出异常,但眼角眉梢却透着发红的狠意。

见郁安死死咬唇,卓承还用手掰开他的唇瓣,将指节抵进那温热潮湿的口腔。

外面火光四起,郁安被带着抬起头,感受到卓承压在他肩上。

“烟花好看吗?”对方声音沙哑。

郁安的视野被窗外炸开的花火侵占,生理性的眼泪滚落一地。

“我说过的,我们会在一起很久,一起看不止一次的跨年烟花。”

郁安狼狈极了,慢半拍从卓承的字句里拼凑出一个荒唐的答案——

这人居然还在吃去年的醋!

“怎么不说话?”卓承指尖在郁安的口腔里拨弄一下,抽出时顺势按着他的下颌让他的脸侧过来,“不赞同我的话吗?”

郁安被迫和卓承对视,轻轻摇了摇头。

有泪珠顺着他的侧脸下滑,卓承舔掉了那滴眼泪,看郁安颤着睫羽的模样实在可怜,便温柔地将他翻过来抱在怀里,不再狠心欺负他。

背靠着窗台没有安全感,郁安只能挂着卓承身上,但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难堪地缓了一会,低声开口:“……去床上。”

卓承无有不应。

将郁安放上大床之前,卓承听见怀里人在喊他名字。

他循声看去,“怎么了?”

郁安眼尾还红着,吃力地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吻落在眉心,带着宽容和珍爱。

卓承眸底的寒冰褪去了,有些僵硬地抱紧了郁安。

郁安揉了揉卓承的耳朵。

对视的一瞬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烟花不知何时停了,后半夜下起了雪,飘飘扬扬纷飞各地。

单纯厚重的白堆在庭院里,所有人都度过了一个温柔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下章收尾啦

104 笼中之鸟

◎我嗑的cp结婚了◎

某冲浪平台上,曾经有一篇博文占据了娱乐榜热搜的尾巴。

发文时间是《远山雾色》剧组第一场直播结束当天,夹在一众期待剧情的话题里不算突出。

但当人们点进去细读,发现该博主用简单的笔触组织了一段逻辑严密的推理,由卓承老师时不时看向镜头外的行为写起,再到他和郁安对话时露出的微笑,一直分析到两人坐在一起时卓承细微变化的眼神状态。

时不时四下扫视,是为了搜寻镜头外郁安老师的身影。

目光紧随说话带笑,是面对喜欢的人时自然流露的占有欲和亲近感。

郁老师坐在身边,有下意识挺直脊背的动作,是在掩饰紧张猛烈的心跳。

解读完卓老师的种种反应,博主笔锋一转,直接点出有可能两人感情是双向的。

毕竟深入简出的郁老师,从不参与电影拍摄外的互动活动,竟然会因为卓老师一句话就走进镜头,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在意。

行文缜密,众人读完反应各异。

郁粉一脸问号:博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卓粉急着撇清关系:卓宝没有蹭郁老师热度的意思!苍天明鉴!博主作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感谢博主,补了直播回放,这cp我嗑了!

一条高赞评论夹在各路人马中:该说不说,其实看直播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看完博文才知道,啊,原来是暧昧啊……

这条评论底下有上万条回复,刷着整齐划一的句子:原来是暧昧啊……

但由于两家粉丝团体庞大,为了维持双方正主的清誉,很快达成一致,不出半天就把这条博文的热度刷了下去。

热度下去,这个插曲很快被众人遗忘。

除了少数格外长情的cp粉。

这个群体探索和处理信息能力一流,挖出了更早之前两位老师的同框偷拍照,甚至还有年前机场的偷拍图。她们反复嗑着直播回放的糖,撑到冬天,喜不自胜地刷到郁安现身卓承剧组的报道。

一众CP粉化身尖叫鸡:这是去探班吧!告诉我是不是!明明自己也在拍戏,为什么郁老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剧组!

但嗑归嗑,大家圈地自萌,也倒和两家粉丝相安无事。

很快,第二年的春天来了。

《远山雾色》如期上映。

这部电影的题材并不是当下热门的,除了两家粉丝在期待以外,就是偏爱此类阴暗题材、慕名而来的路人粉。

电影上映这天,大部分影厅只坐了三分之二的观众。

随着光线由暗到亮,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眼睛很黑的男孩。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宽大衣裳,在肮脏的小道里走着,手中提着为父亲打的一大罐酒。

视角由他展开,观众看到了幼年逃犯的生活,孤单的,无知的,憧憬的,麻木的。

昏暗的小屋,频闪的灯泡,父亲挥起的拳头,散落一地的饭菜,都是经常见到的东西。

“嘭”的一声,顺着栏杆往下看,酒醉的父亲开出了血色的花。

观众们的心被高高抛起,画面黑了下去。

比画面先出现的是快门和尖叫的声音,光线慢慢亮起,观众们看清了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男人。

笑容肆意,歌声温柔。

但大家都能认出那双黑沉的眼睛,是成年后的逃犯。

那个男孩长大了。

他万众瞩目,生活光鲜亮丽,拥有了小时候偷偷憧憬的一切。

但眼神还是很空洞,贫瘠得像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随着故事的进一步发展,他遇到了幼时的邻居,而邻居又说起了从前的事。

观众不由自主地紧张,既担心逃犯的身份暴露,又担心哑巴邻居的安全。

他会被揭穿吗?他要怎么做?

看到逃犯面带笑容囚禁了哑女,大家的心情沉重下去。

但故事还在发展。

直到那个撞进逃犯怀中的青年抬起头,所有观众和镜头里的逃犯一起愣住了。

那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白翳纵横,将原本乌亮的瞳仁遮挡。

乍看只觉得悚然,细细观察却觉得这样一双眼睛配着俊秀的脸,居然显出奇异的和谐。

青年名叫季远,在逃犯的逐步引导下,对面前的好心人展露出信任的笑颜。

全然不知新交的朋友一切都是伪装。

在看到逃犯带着诡异的笑容、用很温和的语气邀请季远去他家的时候,影院里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别去,快逃。

但镜头里的季远很柔和地笑了一下,答应了。

逃犯如愿捕捉到自己心仪的猎物。

可除了他自己,没人为他感到高兴。

新养的宠物不听话,企图通过祈求和服软计划逃跑。

逃跑失败了,逃犯将他抱进了冰柜里。

观众们紧张无果,都在为季远着急,感性一些的还掉起了眼泪。

季远差点死了。

看着逃犯尽力为他回温,又纵容季远缩进怀里,大家对这人的观感也并没有太大改变。

有神经病,快逃!

而影片里的故事还在继续,逃犯继续驯化季远,要给他打上印记。

描述很暧昧,现实却很可怕。

季远又一次了受到切实的伤害,虽然通过流泪求饶逃过一劫,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不会再原谅逃犯了。

这种人不值得原谅!

观众们意志坚定,觉得逃犯对季远再好也不能使他们改观。

新年夜,逃犯和季远接吻了。

这个充满暴戾情愫的吻直接呈现在大屏幕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像……怎么……还感觉挺合理的。

该死,这小子真会亲啊!

逃犯爱上了季远,给他写了半个月的情书,直白地向季远表达爱意。

季远害怕地拒绝了。

大家都觉得这很合理。

逃犯一次又一次挑战季远底线,又因为没得到季远的亲密允许而焦躁。而季远则触底反弹,借着逃犯的爱反过来向他提出了指令。

观众们觉得爽了,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逃犯居然真的一脸懵懂地听从了季远的话,再焦躁再难受都不会反抗。

他好像真的爱上季远了。

饿狼变成了一只被驯化的狗。

观众们看着逃犯从随心所欲地强求到听话地跟从指令,再到后来寸步不离地守在季远身边。

在季远的无心引导下,逃犯学会了具体的爱,把季远照顾得无微不至。

观众们无可否认他的爱,甚至在季远大骂逃犯不会懂爱的时候,在心底悄悄反驳。

你看不见,他的眼神简直爱死你了。

季远厌食情况越来越严重了,逃犯也表现得越来越不正常。

两人的情况都很糟糕,大家也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到最后,逃犯求季远乖乖吃饭的时候态度太卑微,他红着的眼睛甚至叫人怀疑要落泪。

为了求得季远的原谅,他又无望地做了很多事,毫无保留的祈求态度,与当初的季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观众们渐渐预见了故事的走向——在这种情况下,逃犯恐怕会答应季远的任何要求了,即使对方是要自由。

事实也确实如此。

午后阳光下那个吻,温馨又带着悲剧色彩,季远此后获得了自由。

他的生活恢复如初了,甚至有了复明的机会。

而狱中的逃犯没停止过为他写信。

刚开始只有桌前的背影,观众们并不知道逃犯具体在干什么。

直到镜头扫他低垂的眼睫,带着茧的双手,桌上的信纸已经被戳满盲文,全是关于爱的字符。

他写了一封又一封,窗外的光景不断变化,象征着季节的更迭。

故事的最后,逃犯又一次展开信纸在书写。

这次的内容终于被旁白读出——

[亲爱的季远,这是我为你写的第x封情书,希望能比起第一封有进步,可以得到你的喜欢……

最近身体好吗?会按时吃饭吗?还会在晚上生病吗?我很想你……]

于此同时,季远落座在诊台边,听完了主治医生对于复明手术风险的种种陈述。

[每个白天和黑夜,我都在想你……]

“季先生,总体而言这个手术风险系数很小,临床试验结果看下来都是可观的。”

[你总不相信我爱你,所以我每次都想强调,我爱你,非常爱你……]

“您的眼部情况评估我也看了,是符合手术条件的。”

[我爱你的很多地方,我爱你坚韧的品质,也爱你滚落的眼泪……]

“如果您考虑好的话,就请在手术单上印下您的手印。”

[我爱你清亮的声音,也爱你柔软的嘴唇……]

纸张被塞进手里,季远摩挲着纸面,沉默了。

[我爱你不折的风骨,也爱你颤抖的身体……]

他安静地垂着眼帘,摸索着将纸面铺平,像是在做最后的思考。

[但我最爱你的眼睛,灰白迷蒙,像远山的雾色]

季远吐出一口气,把沾了印泥的指腹按压在了正确的位置。

《远山雾色》电影就此落幕。

黑暗过后,影院灯光大亮。

观众席一片沉寂,没人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擦了一把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的泪水,喃喃自语:“就这样,结束了?”

由衷的感慨打破寂静,有稀稀落落的声音传出来。

“好突然,但又很合理,是乔放的风格。”

“我以为至少会有一个读信的镜头啊啊啊!”

“两位老师是演爽了,我都快哭死了——”

“……”

不管观者是如何发表感想,两小时的电影确实是放完了。

有人觉得不过瘾,又买了下一场反复刷,心痛地发现越品越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找出刀子,糖里带刀,刀尖裹糖,又苦又甜。

有了第一轮的观众刷屏,很快冲浪平台上《远山雾色》的热度就起来了,一波又一波,很快占据榜首。

越到后面,观影的人越多,有路人有粉丝,坐满了每个影厅。

对于影片open ending的看法,网上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两个角色会有在一起的希望,逃犯出狱后一定会去找季远,而在分别之前,季远没有拒绝他的亲吻,有很多细节都能看出季远确实动容了。

当然也有人反驳,觉这对是彻底的悲剧,季远从始至终都不喜欢逃犯,人不可能爱上无限强迫自己的人,哪怕对方对自己再好。而且季远接受复明手术,要和过去彻底告别。

两方争执不下,直接就季远最后是否原谅逃犯发起了投票,数据一时僵持不下。

剧方最后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将逃犯和季远看成平行时空中真实存在的人,他们的生活经历、感情走向、最终结局,都由他们自己决定。而对于影片结局的看法,千人千面,你认为结局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

这个说法虽然有和稀泥的嫌疑,但好歹平衡了两方观点,顺利安抚了大家。

但郁、卓两人的cp粉群体又扩大了,毕竟两位老师在电影里亲是真亲,抱是真抱,都躺在一床上了,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

两家粉丝中有忍无可忍的直接开喷,却被一众火眼金睛的自来水们用事实回怼。

前年去年再到今年,两位老师都被偷拍到多少次了,别再说他们只是朋友了!你会和你朋友亲嘴吗?而且是剧本里没写的亲嘴!还有,他俩在宣传活动里对视的时候,眼神都快拉丝了好吗!

反驳者们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偃旗息鼓不作声了。

于是cp粉们势力大涨,纷纷向大家安利两位老师的绝美爱情。

大家从质疑到将信将疑,最后咬定两位是因戏生情。

但不管是不是因戏生情,从这两位越来越不遮掩的互动里,所有人看出了暧昧的端倪。

大多数郁粉一如既往的佛系:确实也到谈恋爱的年纪了,郁老师喜欢就好。

卓粉则没那么团结一心,妈粉姐粉倒还好,女友粉哭成一片,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自家正主高攀了。

路人们倒是喜闻乐见,毕竟两位老师在一起的画面对大家的眼睛都很友好。

所以人都默认了两人的暧昧关系,猜测这俩不是在暧昧就是在谈,但至少还没结婚。

在暖春的末尾,两位老师的社交账号不约而同地发布了同一张图片。

是一对交叠在一起的银色素戒。

读出素戒内侧彼此名字缩写的刻字,网友们沉默又沉默,居然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妈妈,我嗑的cp好像结婚了。

他们居然真的官宣结婚了!!!

冷静了一段时间,大家纷纷留言,祝二人新婚快乐。

粉丝们的反应比郁安预想的要好很多。

虽然不清楚他们怎么说服自己接受的,但这确实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再麻烦陈一帮他们善后了。

登记结婚过后,郁安和卓承决定去南边度假,算是新婚旅行。

陈大经纪人已经知道这事,提前帮郁安推掉了未来几个月的工作。

她看似心如止水,实则在几个月前被通知把包养协议作废处理的时候,人就麻了。

好的明白了,卓承老师是真的上位了。

虽然不可否认对方确实帅气潇洒年轻能干,但这恨不得时刻黏在对象身上的劲儿,一两年来从没改变,这对成年人来说会不会太过了……

可郁安老师对此接受良好,不仅没有受不了还包容至极,现在连婚都结了,真是逃也逃不掉了。

陈一无数次感慨,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啊!

郁安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只觉得婚后的卓承又多了一个癖好——

喜欢给人戴戒指。

他们睡觉都没有戴首饰的习惯,所以婚戒基本上都是随带随摘。

每天早上,睡眼惺忪的郁安会靠在床头,看卓承取出戒指,慎重之至地拉起他的左手,将戒指缓缓推进无名指中。

这个过程进行很慢,卓承做完之后会抬头,用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凝视着他。

对视几秒后,卓承会低头去吻郁安的手背,一路啄吻到他带着戒指的无名指,最终停在指尖,用唇瓣亲昵地磨蹭。

郁安忍着没抽手,但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去捏他的脸。

开启新婚旅行的那天早上也不例外。

但唯一不同的是,在卓承给郁安戴好戒指之后,郁安及时反握住他的手,打断了对方下一步动作。

还没等卓承疑惑,郁安顺势从床头拿起属于卓承的那一枚戒指,在内圈中“Y”“A”两个字母的刻痕上摩挲一下,然后将戒指套上了卓承的手指。

简易婚礼上,交换戒指的仪式是在宣誓之后举行的,郁安记得卓承当时的眼神。

幸福的,满足的,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珍宝。

郁安心中微动,还没等到牧师的指令,就已经率先靠近亲吻了卓承。

两人在祝福的掌声里缔结婚姻,许下永远同心的诺言。

郁安当然知道在婚后的每天早上,卓承给他亲自戴戒指的含义是什么。

对方是在重演结婚那天的仪式,显然还对他们的婚姻恍然如梦。

但过了这么多天,卓承居然还没缓过来。

郁安心中一酸,心脏像是被挤成一团又重新展开的纸张。

于是他主动配合了卓承,也为卓承戴上戒指,将这场交换仪式进行到底。

提醒对方二人婚姻是事实,自己不会忘记婚礼上的誓言。

卓承读懂了郁安眼神里的深意,撑着床面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嘴唇。

郁安抚摸着卓承的侧脸,很温柔地说:“别再多想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卓承,我很爱你。”

卓承按住郁安的手,让他温暖的掌心长久地停在自己脸上。

安静对望的时候,卓承静谧的眼睛里是郁安的倒影,这是他的爱人,他们会有很长的时间相随相伴。

郁安不会再爱其他人,他只会爱卓承,他只能爱卓承。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99%!]

荒原长成的无边森林进入生长季,虽然偶尔会覆盖薄薄的霜雪,但早已打破自己拒绝所有生灵的原则。

雨季过后,兽类在此栖息。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个位面结束啦!!!

这是我回坑后写的第一个位面,希望没有和前面两个位面有太多的割裂感。真的不太擅长娱乐圈题材,已经尽力在写了,请宝贝们多多包涵!

看到大家收藏和评论,小作者会很开心,单机码字真的太痛苦了(落泪),还是会坚持写的!

下章开始新的位面啦!

第四卷

105 裙下之臣

◎病弱公主◎

[叮!位面载入成功。当前位面异变值为60%(已超安全阀值30%),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0%]

[当前世界任务数为2,可随时打开系统背包进行进度查看。]

位面跃迁结束后,系统毫无感情地将郁安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

忍过熟悉的眩晕感后,郁安睁开眼睛,入眼是菡萏色的薄纱床幔。

他撑身坐起来,察觉出一丝怪异,视线慢慢落到自己手上。

小小的掌心带着肉感,拉起衣袖能看见藕节似的小臂。

这具身体年龄小得让人意外。

木门吱呀一声,脚步声接踵而至。

有侍女在屏风外出声提醒:“小殿下,该起身去向娘娘问安了。”

不待郁安出声,那侍女已经绕过屏风来到床前,替他挑开了床幔。

将幔子挂上银勾,面容姣好的侍女对着呆坐在床上的的人说:“小殿下,梳洗罢。”

来人语气又不容置喙,郁安决定静观其变。

他镇定地掀开锦被,想下床穿鞋,却发现自己的腿甚至够不到地面。

那侍女很自然地跪下替他穿好鞋,然后夹着他的腋窝把他抱下床去。

郁安:“……”

没想过这次会是小孩子的身体,郁安被照顾得心情复杂,头重脚轻地立在床边。

他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但看见侍女展开一件华丽宫装走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做得不够。

郁安面上维持着平静,但背地里暗敲系统问它怎么回事。

系统没回话,放出了世界剧情。

身体里属于原身的记忆也翻涌而来,郁安有些脱力地扶了一下床。

在侍女询问的目光下,他自若地眨眨眼睛,展现出温驯的姿态。

侍女没起疑,动作迅速地为郁安穿好衣裙,简单洗漱后就把他抱上了妆台。

郁安没再流露出异样,垂着眼睛梳理着挤在一团的纷杂信息。

这是一个自然衍生的位面。

气运之子是大诩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宸帝,彼时王朝已兴盛百年即将转衰。

宸帝临危上任,凭着仁和面目和铁血手腕,肃清政治,治理河山,为日渐倾颓的国家重振百年基业,会成为后世广为称道的千古明君。

但郁安如今所处的时间点已经太靠后,宸帝已经驾崩一百多年了。

原本的世界剧情里,大诩经过宸帝振兴,未来几代皇帝光是沿袭基业都能享福数年,哪怕是百年后的今天也不会颓唐。

但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郁安,事实并非如此。

郁安身处的朝代不再是大诩,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纷乱王朝。

宸帝并没有如世界剧情中那样长命百岁福寿延绵,未到而立之年就已经逝世。此后,宸帝的三子一女争夺帝位手段用尽,最终不欢而散各占一方领土自立为王。

国土分裂,北有远梁、月耀,南有无竭、麟茂,四国并立,百年来摩擦不断。

原身名为玉安,是远梁国第三任国主不甚受宠的“公主”,真实性别从一出生就被母亲掩藏。

母亲郁氏并非远梁国人,从南边飘零至此,原本是远梁国皇宫中的琴女,被国君酒后宠幸,在王后的默许下升为妃子。

国君和王后是一对璧人,感情甚笃。

郁氏虽得了妃子之名,在宫中却并不受重视,在得知有了身孕后,更觉得处境艰难。

远梁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小太子,所以郁氏在生下原身后,第一时间谎报了对方的性别,以免孩子在重重威胁下早夭。

她给孩子起名,也只用了单单一个“安”字,祈求孩子一生顺遂平安。至于前缀的“玉”,是郁氏取巧用的谐音,带着不敢言说的私心。还是应该感谢不受重视的身份,原身的名字最终被国主不甚在意的敲定了。

玉安先天不足,自幼缠绵病榻,长到八岁身量还比不上寻常七岁的孩子,还是竭尽郁氏心血呵护出来的。

今年的寒冬来得更早了,原身很快就病倒了,缠缠绵绵喝着汤药,昨夜由于当值者懈怠,发起高热一时无人觉察,就这样病逝在了冬夜里。

郁氏做了那么多,只期望孩子平安长寿,但最终对方还是早早亡故。

这到底是天命还是意外?

昨晚当值的宫人真的睡熟了吗?

坐了一会,头晕目眩的感觉褪去,郁安看了看摆在面前的镜子,发现镜中人和自己幼时的长相别无二致,只是清瘦些,带着大病新愈的虚弱。

郁安没再细看,视线一抬,看向了镜子里为自己梳头的女子,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紫兰姐姐,昨夜冷不冷?”话一出口,他停顿了一下,诧异于自己过于稚嫩的嗓音。

紫兰有一双笑眼,侍奉原身时却总是不苟言笑,哪怕面对郁氏也是态度不冷不热。

她是今年调来郁氏这边的,早前曾在王后宫中当值,或许这份倨傲是源自背靠王后的底气。

听他突然开口,紫兰梳头的动作一停,“不冷,抱着汤婆子倒还好。”

郁安适应了自己现在的声音,有些羞怯地笑了一下,“风吹得好大声,听着好吓人呀——辛苦姐姐为我守夜了。”

紫兰对上镜子里那双清澈的眼睛,微微一笑,“小殿下,这是婢子该做的。”

郁安也笑,仰着稚嫩的小脸随紫兰怎么打扮。

两人没再说话,昨晚的事被轻轻揭过。

梳好发髻点上珠翠,郁安被抱下椅子,在地上走出几步就要踩到一次宫装裙角。

他僵硬地提起一点裙边,谨慎地往门外走。

一出门就被寒风糊了眼,霜雪扑在面颊上,带来渗人的凉意。

紫兰姗姗来迟,为他披上白裘大氅。

郁安拢了一下衣服,看了看灰暗的天色,提出自己想先向母亲请辞的请求。

紫兰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告诫他时辰临近,不可让王后久等。

郁安没有坚持,听话地上了步辇。

昨夜下了雪,黄瓦金砖都铺满了厚重的白霜。

时间还早,路上却已经有穿着素袄的宫人在扫雪了。

远远看见步辇过来,她们握着扫帚退到两侧,看向郁安的眼神并不热切,倒是对着一路陪侍的紫兰恭敬有加。

步辇走得很慢,几个太监缩着脖子,带着晨起做工的恹恹神情。

郁安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伸手废力地解下布帘,为自己挡一挡扑面而来的冷风。

厚重的布帘遮去了旁人大半的视线,郁安垂目看了看冻得通红的手心,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这次的任务。

上个世界远离本源位面,受到波动太小以至于没产生太大异动。

这次则不同,郁安来的时间点靠后,无法判断本来名垂千古的宸帝早逝的具体原因,但异变应该从那时就开始了。

一统的国家四分五裂,剧情里构想的太平盛世却沦为纷争不休的乱世。

如今无法再追溯宸帝时期的事,要解决位面异变的问题,恐怕需要结束这场设定之外的混乱局面。

但平定乱世,对于一个八岁幼童而言为时尚早。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步辇慢慢悠悠速度太慢,所幸出发得早,到王后的远霞宫时不过卯时三刻。

远梁国君主与王后皆是性格爽朗之人,早年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上行下效,举国以威武豪放为美,并不过多讲究礼仪。

皇子也请安没有成文规定,但基本是七日一次。

但对这个多余的公主,王后一向态度平淡,体恤对方体弱便改成每月一次。

而除开重大宴会,她不会主动召见郁氏,连平常的妃嫔问安都免了。

由于年纪尚小,每次又只是远远得见,原身对王后的印象不深,甚至连对方的面容都记不太清。

在宫女通传之后,郁安循着记忆入殿。

由于还没习惯繁复的宫装,他提着裙角走得很慢。紫兰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连面见王后都没回避。

只要不主动作妖,郁安一切都随她。

王后已经等在正殿,衣装隆重,高坐凤位。

郁安停在殿中央,双膝跪地,对上位的女子行了一个标准的顿首礼,“娘娘万安。”

稚子面白羸弱,嗓音却像霜糖似的。

俯身跪拜的身影太小,王后李氏不以为意,接过宫女呈上的茶盏,慢慢抿了一口。

“起来吧。”

“多谢娘娘。”

身体无力,郁安撑了一下地板站起来,还没立起身差点又踩着裙摆摔了。

从前虽然曲意逢迎,演过的戏也数不胜数,但扮成女童确实是头一遭。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裙子折磨成这样,他暗下决心要尽快适应,提了一下裙摆终于站直身体。

冷眼看了小公主挣扎起身的整个过程,李氏慢声道:“早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还未大好?”

郁安对上她美艳的眼眸,眼神很澄澈,“日日在喝药,已好些了。”

李氏有此一问实在多余,恐怕郁妃无云宫内的大小事情,早已被紫兰悉数告与她了。

大张旗鼓的监视,反倒被伪装成平淡如水的关怀。

对一个意外得宠的妃子,李氏的态度未免奇怪,若真是伉俪情深又何惧夫君移情?

对方远不如看上去那样冷静。

李氏不知道下方的幼童已经看出了自己伪装,又品了一口茶,随口道:“如此甚好。我这备了些从月耀得来的滋补长参,你等会拿去,给你母妃补补身体。”

近年远梁国国力大涨,在与周边国家几次交锋中都占尽优势,得了不少好处。

单从王后远霞宫富丽堂皇的装饰来看,对方过得确实比无人问津的郁妃好太多,随手施与的东西都是她们求不得的。

郁安望着李氏,态度真挚地谢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