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姐妹告别转身后,眼里都同时淬了冰。
一门之隔,门内是身处灯火通明室内的乔菀,门外是隐没在黑夜中的乔菀。
乔菀回头,蓦然撞上乔荷回过头的眼,门被官兵重重关上,至此,门外没了光亮。
琴馆楼上的姐妹纷纷探出了头,看着孤身一人站在楼下的乔菀。
乔菀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账本,一本本叠好,最后擦拭了一把号钟,将它装在布袋里背在身上。
昼雪最先不舍跑下楼,连鞋子都不顾上捡,拽着乔菀的手:“乔姐姐,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昼雪可以陪你去的。”
乔菀轻松地笑了笑,摸摸昼雪的头:“你可不能去,还要在这里帮我看着琴馆呢,记得带着姐妹们好好生活,好好经营琴馆,知道吗?也莫要再因为家里人的事情哭鼻子了。”
昼雪的眼泪夺眶而出,抽抽搭搭道:“那乔姐姐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会的,我要回来验收你们琴馆的盈利呢!”乔菀抬头看向众女子们,有的女子擦着眼泪,有的女子已经下楼,她有些动容。
乔菀眼眶发酸,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姐妹们,在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便在琴馆里继续安身立命,琴馆一直都会是你们的庇护所,忘记过去的不堪,好好在琴馆赚钱!生活才会越来越好呀!”
在座都是她救回来的弱女子,有因为不能生儿子被丈夫赶出门的,有被父母抛弃的,有来京城却因为身份卑微不能混出头的,更有勾栏瓦舍中的失足女子,大家的过去都很不容易。
但是如今渐渐好起来了,她会给她们庇护所,救她们,也在救过去的自己。
更不愿意有第二个姐姐的悲剧。
大家哽咽地说不出话,乔菀笑了笑,背着号钟和小包袱转身推开门,沉入一片黑夜之中。
是夜,飞云镖局灯火明明,傅修明身着黑色玄袍,腰间配着纹龙玉带,手中抱着剑,远远望着乔菀走来。
“乔姑娘当真敢一人便来,果真是相信我们。”傅修明轻笑,作势要接过她背上的包袱和古琴,却被乔菀悄悄躲开。
傅修明手顿在空中,又飞快地笑了笑。
乔菀朝他伸出手:“我的剑。”
此前为了以防万一魏晗搜查,乔菀早早地把所有兵器都转移到镖局,想到这个,乔菀对傅修明的身份更有了几分揣测。
要什么身份才能躲过魏晗的搜查?
除了王爷,她心中再无答案。
可他若是王爷,为何要受苦来镖局做个镖头?实在奇怪。
沉思间,傅修明已经把剑递了过来,乔菀稳稳接过。
“趁现在,出京城吧,省的魏晗那个讨厌的家伙又查过来了,懒得见他那嘴脸。”傅修明召集好兄弟,几千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押送着上百车物资明晃晃走在京中的街道上。
马车内,乔菀咬唇,不安地问道:“这样真的不会太明目张胆吗?”
傅修明闭着的眼睛睁开:“飞云镖局经常运送这样大和多的货物,对于我们飞云镖局来说,运的不多才是奇怪呢。”
乔菀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挑起帘子,仔细观察着外边的景象。
城门处,为首的马夫递了个本子给守城的官兵,官兵扫了一眼便放行了,临了还鞠躬,对着马夫笑得谄媚。
乔菀觉得稀奇,傅修明耐心解释道:“找了点幌子,我说这批物资是送给皇后娘家的,没人敢拦。”
“原来是这样,还是镖头有门路。”乔菀勾唇,“接下来我们还有几日能到北城?”
“快马加鞭八日可到,只是这一路会有些颠簸,姑娘若是不舒服要及时和我说,到时候我吩咐马夫脚程慢些。”
乔菀正要道谢,却见傅修明又闭上了眼睛没再看过来。
她是不敢睡的,抱着包袱在黑夜中发愣。
包袱里装着赫连时写的信,还有她为他缝制的衣裳,只盼着这日子快点过去,今早见到赫连时才好。
马车轱辘一圈圈向前走着,乔菀又撩开帘子,看向后边跟着的货物,又看着熟睡的傅修明,一夜无眠。
“呕!”日光渐渐明亮,乔菀熬的疲惫,突然捂着嘴,轻呕了一声。
傅修明立马睁开了眼,看着乔菀发青的眼底,眸子万千复杂:“一夜没睡?姑娘还是不相信我的为人?”
“没有。”乔菀避开他的眼。
傅修明凝眸看着她,只觉得她惯会口是心非,却也无可奈何,撩开帘子对着马夫道:“接下来慢些。”
“不用,越快越好!”乔菀收拾好神色,正声道。
她这样着急去见赫连时?傅修明微微挑眉,眼里匿了心疼,给她递了水壶,柔声安慰道:“这几日天气还不错,路上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乔姑娘莫要太焦急。”
乔菀垂眸不言。
她只是太急着想要见到赫连时,一天对她来说都算煎熬。
北城。
赫连时一早便和白子期乔装打扮一番进了北城。
“今日天气难得好,正好你想个法子和城主相遇,然后让城主愿意招待我们十万大兵。”赫连时摇着扇子,敲打着白子期。
白子期一脸幽怨:“先前我不辞而别去京城,惹恼了她……怕是她不肯原谅我。”
谈起不辞而别,赫连时调侃的笑容也停在脸上,也不知道乔菀会不会也不理他。
白子期轻轻瞥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咱两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少说这么多,今日务必和苏子鸾谈妥,北城虽然百姓刁蛮,不服朝廷管教,但是却听城主的,因此你得拿下城主,这样北城就会是我们的依靠。”
敌军这几日在修整,不日便会打过来。
当下粮草被魏晗截胡,朝廷一时半会也不能送来大量物资,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北城百姓。
如今没有法子,只能牺牲白子期的色相了,否则白瞎了他这么一副书生好皮囊。
天水酒楼。
白子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赫连时,认真道:“我今日可还英俊?”
赫连时煞有其事点点头,拍拍他肩膀:“温润如玉,方为佳男,实为水灵。”
酒楼里一浓妆女子挑起染烟色的眉,隔着重幔,目光定定地落在门外两人身上。
那白面男子瞧着,颇有些面熟呢,苏子鸾勾唇,抿了一口烈酒,笑得肆意张扬,一身红衣,胸口处染了片片晕开的水意。
酒又洒在身上了,不过眼下正好会会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
白子期打了个寒颤,鬼使神差顺着一处望去。
第46章 许是自己太过想她了。
苏子鸾微微挑眉, 红色衣裳半笼在肩头,她眯着眼睛盯着他呢。
“是她?”赫连时问。
“嗯,她从前最喜欢来这儿喝茶吃酒。”白子期眼里闪过几分落寞。
赫连时抱着剑, 腾出一只手拽了白子期一把。
二人走至珠帘前,苏子鸾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斜倚在躺椅上,看向二人的眼神藏了几分不屑。
她是南越国的子民没错, 可是这北城素来是半灰色地带,加之地势险峻, 运送物资极为困难, 朝廷从未管过他们北城的死活, 她为何要服从朝廷的管教,更为朝廷的人做事?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居然为了京城的荣华富贵将她丢下!
“白公子不知在哪里高就呢?”苏子鸾勾唇, 眉眼扇动,目光落在白子期腰间的玉佩上。
“赫将军府。”白子期礼貌地作了一揖, 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苏子鸾的眉头微微展开,但依旧懒懒的, 透过珠帘玉幕,她看了眼站着的赫连时:“想必这位便是赫将军吧, 赫将军的来意我明白, 您暂且将这负心男人留下, 稍后城门我自会派人打开。”
赫连时抿唇, 暗道这女子果然聪明,至于白子期便和她好好叙旧吧。
“不过, ”苏子鸾的提高了音量, “赫家军可以入城,但粮食这些我可没有办法提供太多, 将军也明白,北城向来贫瘠。”
赫连时脚步一顿,心知时局艰难,但还是笑着道谢。待到他退出几步,瞧着白子期被苏子鸾叫了进帘幕。
“哐当!”里面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二人争吵声传出,明眼的小二赶紧催了别的客人离去,好言好语哄着大家从酒楼散去。
城主苏子鸾阴晴不定,是北城心照不宣的秘密,今日又发脾气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小二见赫连时是与那入城主帘幕的男子一道而来,没有赶走赫连时,反而是为他沏了一杯茶。
那小二罩着头巾,年岁还小的模样,嘴倒是碎的很,关了酒楼的门,就拉着赫连时唠起嗑:“我们这城主啊,等了这个男人三年!”
赫连时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二吐了一口瓜子皮,继续道:“我幼时就来这里帮工了,那时候白公子和城主可是北城里的一段佳话,城主脾气也没这么暴虐,温温柔柔的像个大姐姐,经常赏给我糖吃,结果这白公子不告而别后,城主一生气就喊我去刷猪棚,我努力了好几年才被酒楼楼主同情,派来楼里面当个小二。”
赫连时忍俊不禁,如此想来此番带上白子期是个明智的选择。
用白子期换城主肯开城门收留他们,将士们有休整的地方,也好应对敌军。
只是赫连时听着里边的争吵,心里也慌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还在京城中的乔菀,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将军府,是不是做错了?这一次,他没有尊重她的意思,擅作主张了。
他心虚。
生怕乔菀也用苏子鸾看白子期的眼神瞧着他,然后不屑地说一句:“将军这等负心汉,还来找奴家做什么?”
想到这,赫连时就倒吸一口气,等着白子期和他传授些破镜重圆的经验。白子期可一定要追妻成功啊。
是夜,白子期入了城主屋内,一夜未出来。赫连时噙着笑意,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进了北城。
有了城门做掩护,要打仗也容易些。
夜里北城的雪下的越发大了,将士们挤在一块取暖,赫连时还在营帐里翻看着地形图。
火炉子燃着,也不算太冷,反正夜已经深了,他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将军,您来迟了。”一道略带遗憾的声音响起。
赫连时定睛瞧着,面前的女子给了他一个清冷瘦削的背影,红色的嫁衣披在她身上,乌发用一根金色簪子高高挽起,他跪着,不敢碰她襦裙分毫。
浓浓的熟悉感穿透他全身,他抬头,窥见她发间耳畔的一小道疤痕。
“菀菀?”赫连时轻声开口,唯恐惹恼了她。
“别喊我菀菀!”乔菀厉声道,随即撩了撩裙摆,利落转身,一双眸子居高临下地睨他,“你要走,不肯带我,如今倒来求我?只不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赫连时慌了神,想要拽着她裙摆,一个男子执着冷冰冰的剑横在他脖颈。
“敢碰皇后,死罪难逃。”这男人赫连时看着面生,他茫然望向坐在凤椅上的乔菀,想要一个说法。
乔菀没看他,袅袅婷婷地靠在那执剑男人的身上,不给赫连时半分眼色。
一阵天旋地转,浓雾散去后,赫连时发觉自己被镣铐锁着,四面都是金身大佛,泛着紫气金光,狠狠扎着他的眼。
一道来自天地间的浑厚声音响起:“赫连时,你可知罪?”
大钟定音,声声如严刑一般刻在赫连时身上。
梦醒后,在这飘雪的夜里,赫连时竟无端起了一身汗珠。
他从未想过在梦中,乔菀居然不要他了。
这个噩梦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害怕乔菀爱上别人。
梦中的男子究竟是谁?
望着炉子里噼里啪啦跳跃的火星子,赫连时深深陷入了沉思。
就算这只是个梦,一想到乔菀为他人穿着嫁衣,他便心中疼的要滴血。
罢了,许是自己太过想她了。
被这梦一搅和,赫连时今夜了无困意,打起精神又看了一遍作战计划。
这一战一定要赢,赢了才能回去找乔菀。
丢下她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飞云镖局的马车依旧昼夜不停地前往北城。
除了出京城的第一夜,傅修明就没有再进过马车内。
乔菀的怀里揣了把刀,不知道是防着意外还是傅修明。
行程过半,马车摇摇晃晃的,她突然自嘲一笑,感慨自己真是大胆,就这样孤身一人随着一帮男人前往北城。
不过傅修明看着还像个正人君子,知她不喜欢和他共处一室,便在外头了。
乔菀只盼着这一路都能安全,莫要出意外。
离北城还有两日马程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轰隆!”雨势湍急,众人又正好临山脚下,湿润的泥土松动,被雨水冲刷滚落。
“大家快闪开!”傅修明大呼,撩开马车的帘子,三两下将乔菀抱了出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大团的泥石倾泻而下,乔菀看着被掀翻的马车,心有余悸。
傅修明不动声色地把怀中的女子放下,揉了揉眉心,脱下自己的蓑衣盖在乔菀身上:“乔姑娘且在一旁安全的地方候着,别伤着了自己。”
雨水顺着傅修明的发丝流下,他擦了擦洇进眼眶的水,半蹲着替乔菀戴上斗笠。
闷雷滚动,林叶沙沙作响,雨水打花了乔菀的脸,傅修明没忍住伸手替她撩了撩黏在额头的发丝。
乔菀拦住他的手,大着声音企图盖过雨声:“镖头,这斗笠你拿去,镖头若是淋湿生病了可不好。”
“没那么容易生病。”傅修明绕过她的手,把那缕湿透的发撩开,心里才好受了些,“我去查验货物。”
乔菀坐在原地缩成一团,听着雨水拍打在蓑衣上的声响,远远望着傅修明走向装着货物的马车。
飞云镖局货物外头包裹的好,里面的粮食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害,就是装着兵器火药的那一车直接被击翻了,几个男人都扶不起来。
傅修明撩开袖子,脚深深陷进泥土里,压出两个水坑。
“三二一!拉!”雨水打湿眼眶,傅修明闭着眼睛使劲拽着捆住货物的绳子,脚下发力。
兵器重,马车半边又陷入泥潭,几十个男人的力气也只能挪动一点点。
时间一寸寸流逝,乔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冲了过去,拉过一段绳子绕在肩头,学着傅修明用力。
傅修明怕她受伤,刚要开口就对上乔菀坚毅的眼:“镖头勿要拦我,今日我也要出力。”
雨水打翻乔菀的斗笠,发丝被雨水拧成几股,湿哒哒地趴在脸上,蓑衣也歪了位置,失了往日的仪态端庄,落在傅修明眼里,却格外的刚毅果断。
“好。”傅修明更加用力地拽动绳子,一众男人也跟着发力。
绳子上了力气变得锋利,划拉开乔菀肩头的蓑衣,深深嵌入肩头,傅修明凝着眸子,暗暗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将翻到的马车拉了起来,乔菀累的摊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湿面庞。
傅修明招呼兄弟们先把马车从此处运走,免得再次遇上山体滑坡。
待到众人走了些距离,傅修明朝乔菀伸出手,柔声道:“起身,带你去处理伤口。”
“伤口?”乔菀顺着傅修明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肩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丝丝血渍,混着雨水看着分外恐怖。
动动手臂,乔菀眉头一皱,疼得很。
手也没力气支撑着起来,反复挣扎了一下,乔菀被傅修明拦腰抱起。
乔菀想挣脱开,傅修明冷冷的声音飘在上方:“放心,我不会对有夫之妇感兴趣,你是我镖局要护送的人,自是要保你安全。”
乔菀这才停下挣扎的动作。
傅修明找了处可以避雨的洞穴把乔菀放下。
乔菀看着傅修明手要解开腰带,忙后退了几步。
傅修明见状忍不住发笑:“这样不信我,你先转过去,我拧下湿透的衣服。”
“哗啦。”乔菀身后传来水落地的声音,她也抖了抖身上的蓑衣,地面晕开一片水渍。
“药拿去。”傅修明丢了一个白色瓶子到乔菀身边,“我替你在洞口守着,药换完了,披着蓑衣出来。”
乔菀捡起瓶子,兀自看着傅修明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男人好像也是可以相信的。
药换好后,大伙也修理好乔菀先前坐的马车,这次乔菀主动招呼傅修明坐在里边避雨。
“镖头看着不像是缺钱要做这些辛苦事的人。”乔菀缕缕未干透的发丝,披在一旁。
傅修明眸色微动:“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乔姑娘以后也不用一直喊我镖头,叫我修明便好,权当交个友人。”
乔菀点头,但还是觉得只叫两个字不妥,想了想道:“好的,傅公子。”
傅修明失笑,但也觉得公子两个字比镖头好听。
这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在马车窗边打转,傅修明摸摸它雪白的羽毛,解下上面的字条,面色陡然一变。
上面赫然写着:“北城战事提前。”
第47章 将军您不吃醋吗?
北城, 灯火通明。
“报!将军,敌军提前进犯,”
赫连时面色一沉, 侧脸隐没在火光中显得晦暗不明:“对方多少将士?”
“三十万。而且……”探子试探地打量了一下赫连时的眼色,斟酌着下面的话该如何说。
“但说无妨。”赫连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眸色宛如沉入黑夜,看不清波澜。
“朝廷不肯发放粮食, 说是国库空虚,再者先前已经给了很多了。”
周围的若干将士听闻这话, 不禁面面相觑, 心中泛起凉意。
北城的雪愈发大了, 不少马儿没习惯这个季节的飞雪,脚底打滑发出阵阵嘶鸣。
嘶鸣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分外揪人心弦。
“暂且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 此战务必速战速决,十万大军列阵。”赫连时垂眸, 眼中闪着如狼的光。
临上马之前,他将竹箫和香囊揣在胸口, 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却闭上眼祈祷了一会。
吾妻佑我。
黑云压城,吐蕃人身披厚厚的兽皮, 乌泱泱地向北城奔来。
赫连时高坐于乌雅马背上, 月色清冷, 长剑在黑夜中划开一道口子, 带起丝丝血渍。
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吐蕃人三十万大军分为三批,不间断地进攻, 而赫家军只有十万。
十万又如何, 此战没法再拖下去,粮草兵器都不够。
北城外的风沙好似无边无尽, 吐蕃人和数不尽的砂砾一般一次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所有计谋都被吐蕃人知晓一般,若不是赫连时反应及时,恐怕第一日便要全部阵亡。
第三日,两方修整。
赫连时提着滴血的剑,面色阴沉地进入主账。
副将陈守义擦了擦剑上的血渍,惊叹道:“此次我们十万大军损失五万,而吐蕃三十万如今只剩下十万了。”
这算是开战之前赫家军都不敢想的好结果了。
毕竟此次吐蕃的战术和兵法都比先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大雪天作战也是他们擅长的。
然而赫连时面上毫无喜色,摘了头盔,一双眼透着冬日的冷。
军内有奸细,而且不止一个。
本来他的作战计划是分为五层,一层隔着一层,就怕有奸细乱了计划,但是这一次只有他这一环没有出错,所以才能力挽狂澜保住剩下的五万将士。
他冷眼扫过在座的将士,片刻钟后,号角再次响起。
吐蕃失信了,再次卷土重来。
抓奸细的时间都不给他留,真是好手段。
赫连时咬牙,集结了最可信的兵力冲在前头,力保五万斩杀敌军十万。
说是五万,可不被奸细影响下的士兵又能有多少呢?
他眸子一沉,提了剑飞快地走出了营帐。
孤雁南飞,赫连时瞧着,心里念着乔菀,又摸了摸怀中的竹箫,一时间手有些无力。
正欲出城门,新任粮官又跌跌撞撞跑了过来,面上挂着泪痕和惶恐:“将军,大事不妙!粮食没了!”
赫连时不语,只是居高看着山脚下林子间穿梭的人影,魏晗,你真是好手段。
城主苏子鸾走了过来,她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尘味道,一身白色袍子整整齐齐地穿戴好,有了城主的稳重和端庄:“将军只管上前打仗,粮食的问题我先想办法解决些。”
“好,谢城主。”赫连时作揖,顾不上苏子鸾此番态度大转变,利落上马,奔向前方。
殊死一搏,谁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北城山脚。
傅修明抬手示意马车停下,低声道:“戒备!”
守在物资旁的男人们纷纷亮出了利剑,警惕地看向周围。
“别藏了,出来吧!”傅修明冷冷开口。
“四王爷真是好眼色,一眼便知道我们在这附近。”魏晗徐徐迈步走了出来,林叶间被风簌簌吹动,几片落叶被魏晗踩在脚底下碾了碾。
乔菀躲在马车里,听见魏晗的声音,暗道傅修明是四王爷的同时,心里浮现起一股不安。
魏晗在这里,恐怕是要对将军图谋不轨。
手中的帕子被搅和成一团,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利剑上,俯身握着剑,严阵以待。
傅修明冷嗤一声:“赫将军在前方带兵打仗,魏将军却有这等闲情雅致观林间落叶,不太好吧?”
乔菀挑起帘子,从露出的小缝向外瞧去,藏在林间的几辆马车上,隐隐透出一个“赫”字。
南越国的规矩,军饷都会在外头标上将军的姓氏,这几辆马车的粮食分明就是赫连时的。
抓着帘子的手一紧,乔菀咬着唇,眼底泛起寒霜。
若是她没有赶来,赫连时是不是就要饿死在外头?
眼下只盼着傅修明与魏晗不是同路人,能够用他的身份帮一帮赫连时。
魏晗低头一笑,恭恭敬敬地为傅修明让开一条路:“末将正要去支援赫将军。”
“这样,那魏将军先走,本王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傅修明似笑非笑地盯着魏晗。
魏晗本想蒙混过关的计划落空,只得挥挥手让马车掉了个位置,前往北城。
乔菀因为紧张而捏的泛白的手一松,傅修明送走魏晗后,挑开帘子坐进来。
“怎么,乔姑娘很担心?”傅修明低头看了眼她的手。
“回王爷,是的。”乔菀垂眸,以示尊重。
“不要喊我王爷,叫我修明。”傅修明扶额,刚刚若不是为了用身份压住魏晗,他不想这么早暴露。
“尊卑有序,奴家不愿意坏了将军府的名声。”乔菀颔首,一副乖巧守礼的模样,和先前在剑阁利落挥剑,用银两使唤他运送物资的冷硬样子截然不同。
“你不谢谢我?”傅修明眉目一挑,好似在埋怨乔菀不识好歹。
“奴家谢过王爷。”乔菀起身行了个礼,马车摇晃,一个趔趄,傅修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乔菀抬眸,和傅修明那双炽热的眸子对上,飞快地甩开他碰自己的手。
傅修明一愣,转瞬又恢复自然:“姑娘如此避讳我。”
“男女有别,还请王爷自重。”乔菀偏头,不再看傅修明。
傅修明也不再多说,怔怔地看着乔菀手腕上的水绿色的镯子。
他其实有千万种机会可以把乔菀夺过来,她太特别了,哪怕现在一副生人勿进的尼姑样,也抓的他心痒痒。
这样清冷倔强的女子,面对心上人是何样?
不过想归想,他是不可能立马夺了赫连时的女人,毕竟他接下去需要赫连时的助力。
说白了,他愿意帮乔菀运送物资,一是因为欣赏这女人,二是因为自己需要和赫连时搭上关系。
他的感情并不纯粹,可自古以来皇家子弟有几个心思是干净的?
又至夜晚,一路颠簸,乔菀一行人终于到了北城之中。
血月高悬,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四周静悄悄的,地上躺着士兵,刀剑残片落了一地,北城城门大开着,血迹蔓延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乔菀飞快地下马车,拿了剑就近骑了马要向城内冲去。
傅修明拦住她:“不许去!太危险!”
乔菀眼眶发红,面色惨白成一张纸,声音嘶哑:“赫连时于你们是将军,可他还是奴家的夫!奴家要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望着乔菀飞奔而去的身影,傅修明面色严肃,冷冷扫了一眼先到的魏晗:“怎么,魏将军还在这里停着不去救援吗?”
魏晗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傅修明这个程咬金,原本的计划落空,此刻只盼着赫连时已经战死。
十万将士对三十万将士,说什么赫连时也别想有胜算。
城内,吐蕃首领笑得猖狂:“赫将军,你求饶,我便饶你一条命。”
赫连时红着眼,面对着四周团团围上来的吐蕃人,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北城的百姓已经在苏子鸾的带领下尽数撤退,赫连时咽了口血水,寒霜剑在手中泛着凛光,他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去迎接他此生最后一战。
哪怕寡不敌众。
赫家的男儿,从不向敌人低头。
他心中有一轮明月,会永远照着他。
“既然赫将军这样有骨气,那便给我杀!”吐蕃首领抬手,其余士兵都迎了上去。
赫连时冷笑,寒霜剑在空中挽起剑花。
他心中遗憾只有一事,不能活着回去见她。
有时仔细一想,他该给她一封休书,还她自由身,怎么自己就让她守了寡。
转身又杀一人,他脑海中浮现出乔菀与他拜堂那日的模样,那样娇婉羞涩的女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胆吻他,告诉所有人,她愿意背过所有不堪流言蜚语爱他。
是他的错。
怪他。
怨他。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寒霜剑破开一朵又一朵血花,吐蕃首领看的咬牙,这赫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能打。
“放箭!”
弓箭手搭起一支羽箭,直指赫连时胸口。
“铿!”长剑划出一道破空声,他千娇万宠的乔姑娘只身一人,策了马闯过一众士兵包围来救他。
乔菀目光紧紧随着吐蕃将士包围着的赫连时,眼中酸涩到疼。
她的夫,在千军万马中,显得那么孤独。
若是她来晚一些,那羽箭就——她不敢往下想。
“将军!”乔菀俯身朝赫连时伸出手。
赫连时撑着剑,牢牢抓住乔菀的手,翻身一跃,握住乔菀的手和缰绳,一夹马背扬长而去。
吐蕃首领想要追,却发现身后傅修明带着魏晗的兵遥遥冲他笑着,傅修明挑挑眉,玩世不恭道:“朗达玛,好久不见了,打一仗?”
吐蕃首领朗达玛黑着脸看着这些不速之客,视线落在他们身后满满当当的物资时,更是吃了一惊。
探子说南越国皇上忌惮赫连时,另一位将军魏晗也和赫连时不和,本想借此机会除了赫连时这个常胜将军,来日好进攻南越国。
却没想到傅修明,南越国四王爷会出来掺和一脚。
连魏晗也不得不从。
“呵,今日便不打了,来日有机会再会!”朗达玛看了看仅存的五万大军,面色更黑。
这赫连时,靠着十万将士端了他二十五万将士,如今还不能报仇,好生晦气!
傅修明勾唇,笑得意味深长:“那我们来日再会。”
傅修明暂时还不想贸然开战,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想在这里受伤。
马背上,赫连时如梦初醒,双手紧紧禁锢着乔菀的腰身,哽咽地半句话都说不出口,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疼,血液渗到最外层的战甲上,顺着光滑的甲面滴到地上。
伤痕很多,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只要能抱着乔菀,和她在一起,什么他都无所谓了。
这些日子他不知想了多少回,想到梦魇,念到出了幻觉,巴不得抛下一切,回去和她道歉,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的。
眼泪一滴滴濡湿乔菀的衣裳,烫的乔菀心疼。
“将军,将军。”乔菀急促地喊着赫连时名字,赫连时却毫无反应。
他整个人的重量死死压着乔菀,握着缰绳的手也松开。
“将军!活着回去陪奴家!”乔菀的手盖在赫连时手被上,眼泪胡花了脸,马蹄扬起的风沙迷住她的眼,眼泪越流越狠。
“将军,不许食言。”乔菀的话语几乎破碎,在漫天雪花和砂砾间被碾的四分五裂。
缰绳磨破乔菀的手,勒出一道道血痕,前路好长,乔菀不知道要走多久。
“将军——”乔菀只觉得心中有什么破开,划出一道锋利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如深海要把她淹没。
“好。”许久,赫连时迷迷糊糊醒来,收紧了笼着乔菀腰的手,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真好,他的菀菀好在乎他,他不能死。
“再往前一点点,白子期会在那里。”赫连时的声音沙哑,如风中柳絮,一吹就散了。
“好,将军你要撑住。”乔菀收了收眼泪,一只手将赫连时的手握得更紧。
一月多未见,他的手上的伤疤又多了,还有新鲜的血往外冒。
乔菀的手颤抖不已,牢牢靠着他,她不要失去他。
这是她二十多年以来经历过的最煎熬的一段路。
她的指尖搭在赫连时的脉搏上,不敢松开一分一毫,生怕这有力的跳动从她手心里溜走。
她甚至不知道在她来之前,赫连时受了多少伤。
“快到了,将军,奴家看见白军医了。”乔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砸在赫连时的手背上。
“好。”赫连时的声音很小很小,小的被风声彻底掩埋。
他闭眼之际,耳边只剩下乔菀凄厉的哭声,他想握一握她的手,可眼前好黑啊。
黑的他看不见她,找不到她,孤独地一个人丢入陌生的深渊。
他只能一遍遍在脑中想着,想着她穿嫁衣的样子,想着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想着她的琴声,想着她的所有,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那么孤独。
能不能不要让他一个人。
仿佛又回到了爹娘争吵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房中。转眼又到了爹战死,娘殉夫的那一幕。
蜡烛一寸寸截断,他睡不着。
边关的风沙好大。
他的菀菀呢……
耳边好像又传来了乔菀的哭声,他好窝囊,怎么可以让他的妻为他哭那么多次。
说好了要保护她。
“菀菀,我的眼睛睁不开。”他在心里说。
赫连时昏迷第十日。
乔菀生生又瘦了一圈,腰带又要多缠半圈才可以锁住腰身。
她努力逼着自己咽下稀粥,望着床上的男人,她眼泪再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滴滴砸在碗里。
“白军医,你不是说他没事吗?”乔菀无力地跪在赫连时床畔。
“将军幼时有心疾,这一次怕是复发导致梦魇,被困住了。”白子期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只能请夫人多多和将军说说话,活着给将军弹琴,看看能不能唤醒将军。”
“只是,”白子期顿了顿,“这法子用处不大。”
“用处不大我也要试一试。”乔菀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我吃饱了,有力气照顾将军,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自己守着就好。”
白子期看了眼乔菀,她眼底青紫,面上瘦的脱相,他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吱呀。”门被关上。
乔菀伏在赫连时胸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喃喃道:“将军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是不是不想见奴家?”
“可奴家想将军了。”
白子期的法子她不是没有试过,琴弹过了,可赫连时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既然那些都没用,那她呢?
乔菀起身到浴桶里细细沐浴了一番,用的沐浴香露是赫连时最喜欢的。
她只披了一身薄薄的轻纱便走到赫连时身边,玉指解开扣子,露出一团略有消瘦的雪白。
她颤着手拉过赫连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溃不成声:“将军,您不是最喜欢——能不能睁开眼看一看?”
“不要再睡下去了好不好?要不然奴家也要随您去了。”
“将军真的忍心吗?”
“将军在没有反应的话,奴家便和,便和四王爷跑了。”
“将军您不吃醋吗?”
泪水一滴滴濡湿床榻,渲染出一团水花。
赫连时的手指头动了动。
第48章 半遮半掩间,最是妩媚动人。
“四王爷?”赫连时轻轻呵了一口气, 微微转过头,看着哭成一团的女子。
他想抬手摸一摸乔菀的脸,手无力地落在她瘦削的肩头。
怎么一月不见, 她瘦了这么多。
乔菀愣愣地看着他,眼泪还凝在眼眶, 分辨了好一会是自己出错觉了还是赫连时真醒来了。
她生怕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轻轻一碰就碎了,
过去一月,恍若数十年。
“将军。”这句话乔菀说的很轻, 怕把这场梦捅破了。
“嗯。”男人用了力气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手上的伤还没好, 有些疼。
可乔菀在身边,又仿佛被喂了糖一般。
二人有无尽的话想说, 却在这一刻都保持沉默。
千言万语,不知道哪一句先说才好。
良久, 乔菀擦擦面上的泪痕,想着赫连时应该饿了:“将军, 奴家去给您弄些热粥来。”
“别走。”赫连时一把拽住乔菀的手腕,指尖摩挲着她手上的指环。
真好, 定情信物还在。
“陪我。”赫连时声音沙哑, 目光牢牢锁着她不放。
乔菀顺势在他身侧躺下, 发丝挠在赫连时手心, 酥酥麻麻的。
许是醒来恢复了些力气,赫连时揽着乔菀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你与四王爷什么关系?”赫连时想起先前那个惊梦, 挑了这个问题先问。
“没, 没谁。”乔菀结巴,脸埋入被褥, 不直视赫连时的眼睛。
赫连时的手指探到她面上,略带惩罚意味地掐她脸。
这女人在他面前总是乖顺羞涩的像只白兔子,可背后又不是这副样子。
“先前圣命难违,为防止朝廷中有奸细告密,此次出征前圣上不让走漏消息,但我在大婚之夜离开,全是我的错。”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乔菀眼底里一酸,若不是照顾着他受伤,她定要打他:“将军这般不相信奴家?为何不能提前告诉奴家?”
“怕你非要跟来,与我受苦。”赫连时抬手,看着伤痕累累的手臂,“我不舍你沾染半分苦楚。”
“可……奴家还不是跟来了。”乔菀与他向来是争吵不下去的,只能委屈巴巴地拌嘴,“要说这事情,还是将军考虑不周,为何觉得奴家是弱女子一个?此次前来,奴家给将军送了军饷,兵器,最关键的是救了将军一命,诚意满满,将军今后还要留下奴家一个人走吗?”
“若是再这样,奴家便要开一封和离书。”乔菀起身,瞪圆了眼瞧着赫连时。
她鲜少这样威胁他,赫连时心知这一回真的做错了,忙拉着她袖口,求情道:“此次是我疏忽,以后再也不会了,等我伤好,你要打要骂,我都接受。”
他是真的害怕了,更怕抓不住她,让她和别的男人跑了。
说到别的男人,赫连时眸子一沉,再次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与四王爷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乔菀故意气他,做足了一副羞涩的样子。
谁让他不与她说一声,不辞而别的?
还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她也要他着急一回。
见她这样含糊不清,赫连时哪里躺的住,动了动脚和手,觉得没有太大问题后,直接坐了起来,擒住乔菀的下巴,把她困在怀里。
“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何认识?”赫连时急得不行,目光灼灼随着乔菀,试图先看出什么端倪。
乔菀掩唇一笑,这男人吃醋的样子,怪可爱的。
“将军猜猜?”她略带挑衅。
“不猜。”赫连时脸一沉,摁着乔菀吻了上去。
乔菀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回到男人的怀里,半推半就:“将军,你还带着伤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要不要试试?”
乔菀腰间玉带被解开,赫连时的手不安分地探了进去,顺着她脊背一路向下,随即轻轻一挑,杏色小衣落在他手上。
他一月没有碰她了。
此刻想得很,带着伤也想。
“你瘦了。”赫连时抚摸着乔菀的背,眼里划过心疼。
“那还不是想将军想的。”乔菀脸偏过去,气的不看他。
“下回不会这样了。”赫连时搂着乔菀,一遍遍哄着,咬着她耳垂,“这般想我,那便没有机会和四王爷扯上关系了。”
“其实他只是与奴家来送物资的,别的没有。”乔菀也不愿继续逗他,解释道。
“那甚好。”赫连时眼里荡漾起笑意,贴着乔菀唇角亲了一口。
乔菀抬眸回望他,心底里的酸涩不知怎的又涌了上来,对他,她向来是又爱又恨。
这人当真是要她无奈。
她闭眼凑上去含住他的唇,手勾着他脖颈,将自己送了上去。
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也没错。
没想到赫连时肚子突然就叫了,好煞风景。
乔菀松开他的唇,又被赫连时抓回去,留下一道咬痕。
“奴家给你拿点吃的。”乔菀起身,出门去拿粥,迎面撞上走来的傅修明。
“四王爷。”乔菀福了福身子,垂眸道。
傅修明的神色在见到乔菀唇上的吻痕陡然一变,随即又变为正常。
“将军醒了?”
“嗯。”
傅修明见乔菀嘴上不自主挂起的笑容,心里闷闷的,但还是面色如常地点点头:“那是件好事,我正好有事与他谈一谈。”
乔菀蓦然想起刚刚赫连时的反应,想拦着傅修明,又想不出理由,只能匆匆与傅修明告别后去拿了粥,再匆匆回来。
等她回来后,傅修明居然和赫连时聊完了?!
她一点都没听见,这四王爷要和赫连时聊的,肯定又是什么朝廷的事情。
越是这种事情,越危险,赫连时越会瞒她。
傅修明意味深长看了眼乔菀,扬长而去。
乔菀合上门,端着粥向赫连时走去,想着怎么从他嘴里问出来。
没想到这男人直接开了口:“四王爷要我与他造反。”
乔菀手中的粥还捧在手上,听见“造反”二字直接傻了。
赫连时刚刚熬过了一个鬼门关,又来一个龙潭虎穴是吧。
“将军真的要答应?”乔菀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粥,舀起一小勺送到赫连时唇边。
“嗯,已经答应了。”赫连时咽下粥。
“那将军又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乔菀撇嘴,拿过帕子替他擦了擦唇。
“他若为皇帝,确实会比当今太子和圣上,更有作为。”赫连时道,“而且我与他约好,事成之后,我便卸甲归田,到时候我们二人一起去过安静的日子。”
“离这样的日子还有好远呢。”说这话时,乔菀已然带了哭腔,“奴家不想让将军卷入这场斗争中。”
赫连时揽住她,细细为她擦去眼角的泪,低声安抚道:“这一次圣上暗中安排了魏晗搅局,势必要我性命,如今我生命无虞,这样回去怕是要被圣上更加忌惮了。”
乔菀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时也心疼坏了赫连时。
为何总是将赫连时陷入这般境地。
若昏君不除,下一回死的便不是赫连时一人,而是整个将军府,包括身为将军夫人的乔菀。
这是傅修明劝赫连时的原话。
赫连时懂其中深意,因此答应了下来。
乔菀无言,攀着赫连时的肩头,久久靠着。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说出一句话:“那将军,这一次万万不要再一个人了。”
“好。”赫连时低头亲吻着怀中女子的发丝,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他如获至宝般珍视着。
赫连时刚刚喝了粥,体力恢复了些许,收在乔菀腰间的手动了动。
“疼,要夫人疼我。”赫连时一改率领三军时的冷漠,如小狗般蹭着乔菀深陷的锁骨。
乔菀知道他要什么,她也想要。
其实赫连时的伤多为皮外伤,动一动还是可以的。
重重帷幔落下,乔菀被带到床.榻上,任由男人摆.布。
这几日北城回暖,她穿的不算太.多,衣裳用的又是轻盈的料子,极好jie.开。
床.榻不大,二人依偎着正好。
一月未见,赫连时瞧着这具纤弱的身子,眼中怜了又怜。
她为了他,来了这极为苦楚的北城之地,要他如何能不更爱她?
“疼。”乔菀拽着帷幔,呼吸一紧。
“待会就好些了。”赫连时哄着,一手隔着先前又被乔菀穿上的小衣,眸子深深凝着她胸.前春色,一手挑开小衣下摆,为她缓解些难耐。
半遮半掩间,最是妩媚动人。
他想听她的缠绵之音,想她温软的音调。
“唔。”
乔菀用手捂着他胸.膛,想把他推开,可又忍不住要迎.上去。
“你不是喊.疼?”
“奴家没有。”
话音刚落,赫连时便再次俯.身靠来,叫她忍不住喊出一声嘤咛。
小衣被丢出床幔,乔菀的唇角也多了好几道红痕,发间香汗淋漓,裙摆散落了一地,她被困在赫连时怀中,半分不能逃开。
泪水滑落,赫连时心一软,放慢了些,伸手小心擦去她眼角的泪。
“太难受了是不是?”
“不是,奴家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乔菀声音软软绵绵的,哄得赫连时心里越发软。
十指相扣,抵死缠绵,才能还尽这段时日的思念。
床榻太小,被褥被赫连时一把扯到地上,他抱着乔菀出了帷幔:“这里地方大些。”
乔菀娇笑,眉眼弯弯:“将军,怎么还是一副流氓德性。”
“是便是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赫连时把她放在褥子上,欺身埋入她身子。
屋内炉子烧的旺,饶是屋外下了些飘雪,也不妨碍一室暖融,飘着丝丝馨香。
第49章 爱人在身旁,配上一壶热酒再合适不过。
一室旖旎, 二人的喘声此起彼伏,屋内泄了音,流到外头。
傅修明并未走远,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他将室内动静听的分明。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 傅修明心想,原来乔菀还有这一面。
原是独独给赫连时的。
室内。
赫连时含着乔菀的手指, 眼里缱绻,不经意间沾了几分心疼:“你为我学剑了?”
他记得他走时, 乔菀的手心可没有这么多茧子。
“嗯。”乔菀想把手伸回来, 又被男人的唇追着含住。
衾被懒懒地披在乔菀肩头, 赫连时宽松地着了一件外裳,衣领微微敞开, 把她抱回榻上。
帷幔层层落下,赫连时想要探进去, 却被一对白色的足抵住了胸口。
“不许了。”乔菀嗔怪看他一眼,想起练剑, 她就想起赫连时擅作主张在大婚之夜出征,“叫你先前不让我做这做那的。”
赫连时抓住她的, 大力分开, 整个人欺身跪在她腿间, 眸色里有些可怜, 眼角微微泛着红:“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任由夫人打骂。”
他在战场上那样倨傲的人, 如今这么跪在她面前,乔菀也愣住。
他的胸口还有几道未好的伤疤, 结着新鲜的血痂。
乔菀心软了。
“奴家哪里舍得打将军。”乔菀把腿缩回来,整个人裹进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闷闷地看着赫连时。
她眼里一闪一闪的泛着泪光,赫连时看着心疼了又疼,接着道歉:“是我太不负责。”
一截手臂被伸到乔菀面前。
“这里没有受伤,夫人咬吧。”赫连时可怜兮兮地瞧着乔菀,乔菀看向他,这笨男人,打个战把自己弄的。
她哪里舍得咬?
“算了,不许有下次了。”
“好。”赫连时跪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她笼在怀里,他眸子垂下,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等着主人怜惜他。
乔菀扣着手指,慢慢转着指环,也不看赫连时凑上来的脸。
“吧嗒,吧嗒。”两滴眼泪砸在乔菀面前的被褥。
赫连时居然哭了?
她终究是破了功,伸出手回抱着他。
“将军莫哭了,奴家今夜可以弹琴给你听。”她手凌乱地替他擦着眼泪。
“好,下一次我们不要分开。”赫连时蹭着她脸颊,呼吸渐渐缠绵。
他也不想这件事情变成乔菀心中的一根刺,每每碰到这根刺,都要惹得乔菀不开心。
“我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让感情变淡好不好。”赫连时求着乔菀,语气带了轻颤。
“不会的,它让奴家越来越想将军,将军当真是好手段。”乔菀撇撇嘴。
听见她说想自己,赫连时低头轻笑,泪水还半挂在脸上,自己真的是被她驯服的死死的。
全身的情绪都要随着她一言一行走。
那又如何,他有爱他的妻子他自豪。
二人温存了一日,赫连时顿感自己的心疾好了大半,连身上的伤都愈合的比往常快些。
反正一看见乔菀在身旁,他就感觉不到疼痛,心里滋滋地冒着糖水泡泡。
翌日,他醒的早,吻吻熟睡的乔菀,拿了城防图又看起来。
良久他拧拧眉头,拿着城防图去找傅修明。
等到乔菀醒来,赫连时又没了影子,不过这一回他的披风,他的寒霜剑都在屋内好好放着。
乔菀挑眉,他没有偷跑就行。
她穿了鞋,出门去找赫连时,在经过傅修明的屋子时听见二人的说话声。
她将耳朵贴在门缝,正想细细听着,脚下不稳竟然直直跌了进去。
门居然没关严实!
疼,太疼了。乔菀捂着摔疼的地方,压根不敢往屋内看去。她怎么做出这种偷听的行径,还被发现了?
赫连时大步迈过来,打横把她捞起,傅修明的步子慢他一瞬。
“王爷见笑了,末将先带家妻回去。”赫连时好笑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又抬头向傅修明道歉。
“无妨。”傅修明笑得温润,眼神却瞟到乔菀露出来的脖颈,上面有两块红的发紫的吻痕。
回了屋子,赫连时细细为乔菀擦着药:“疼吗?”
“疼。将军不怪奴家去偷听?”乔菀不安分地动动受伤的脚踝,脚尖碰了碰赫连时的肩头。
“怎么会怪,夫人关心我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赫连时眼角溢出笑意,手掌轻轻揉着她受伤的脚踝,“王爷说,我们再和吐蕃打些日子,将先前连丢的几座城池抢回来,再班师回朝——造反。”
她想知道的,如今他都会如实告诉她。
“太危险了。”乔菀勾住他脖颈,软软撒娇道,“你是他们的大将军,可也是奴家的夫,奴家好生舍不得将军冒险。”
乔菀知道作为将军夫人要有格局,要随时做好夫君上战场打仗的准备,可她眼下只想安安稳稳做他的妻子,做一个可以撒娇,可以赖着他的小姑娘。
赫连时任由她缠着,知道她现在是在闹小脾气,伸手刮了刮她鼻头,落下一吻:“我也舍不得。”
“前些日子,太苦了。”乔菀蹭着他,嗫嚅着说。
一句话,含着太多的逞强和委屈。
她一个人经营着琴馆,管着将军府,又熬过漫漫长路,越过千山万水把物资给他送来。
赫连时每每想到这,心里便疼的要命。
她本来是要被他宠在手心的,怎么反过来害了她辛苦。
“这段日子,你便安心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操心。”赫连时摸摸她的头,“当一段时间我的小孩儿,好不好?”
她前阵子太累了,这回不愿意再逞强,若是赫连时要给她拥抱休憩,她可太愿意了。
“好,将军最好了。”乔菀把脚丫子懒懒地搭在他脖颈,整个人仰面躺在被褥上,一副什么都不想的模样。
人有好多面,她也有一面孩子气,这一次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赫连时面前。
“将军,今日忙完给奴家吹箫听呗。”乔菀挪过去,抱着他坚实的臂膀,晃悠道。
“好,你还想要什么?”赫连时替她捋了捋发边青丝,替她把簪子别好。
“要将军今后都平平安安的,打战永远都赢。”乔菀眼眸亮晶晶的,双手撑在他身上,“奴家想喝酒,将军忌酒,那就看奴家喝。”
“好。”赫连时应下,起身去温酒。
北城有寒雪,爱人在身旁,配上一壶热酒再合适不过。
第50章 你只能是我的
赫连时趁着温酒的功夫, 思索了眼下的局势。
他心中已经做足了准备,放弃追随昏庸的君主,拥护新帝上位。
只是他总觉得傅修明对乔菀有些不同的心思。
自己会不会被偷家?
思绪飘着, 赫连时手碰到热得滚烫的酒壶,指尖被狠狠烫了一下, 思绪回笼。
“赫将军在想什么?”赫连时抬头,便瞧见傅修明正走来, 一身玄色袍子服帖地穿在身上,“回禀四王爷, 末将在温酒, 没有想别的事情。”
“哦?一路上可没听见乔姑娘和我说将军有喝酒的爱好。”傅修明摇摇手中的羽扇, 笑得清冽。
傅修明先前在京中以风流倜傥出名,待女子温柔有礼, 尤其笑起来如春水般清甜,属于翩翩公子那一挂的。
京中犹多女子争着想嫁给他。
赫连时琢磨着傅修明这句话, 抓住了几个词——“一路上”、“乔姑娘”。他们似乎一路上聊了很多,并且乔菀没有提到自己?
傅修明又递给赫连时一个药瓶子, 继续道:“来的路上乔姑娘肩头受了伤,我给她上了些药, 不知道好些没。”
傅修明说, 他给乔菀上了药?
想到乔菀肩头确实有一道疤痕, 赫连时眸子一沉。
傅修明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心里不禁暗笑,这赫连时果然情种一个, 除了乔菀他是找不出别的能让赫连时有这么大的反应的人了。
“你给我夫人上的药?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赫连时提着酒, 也不顾什么尊卑礼仪,转身质问傅修明。
傅修明嗤笑一声:“将军反应未免太大, 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赫连时冷冷扫他一眼:“一条船上的蚂蚱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傅修明轻笑:“我做人一向坦荡,我与赫将军在战场和朝堂之上是盟友,但是在感情上,可能要成了敌人。”
傅修明此话什么意思,赫连时再清楚不过。
他心一紧,摸着渐渐冷下去的酒壶外壁,乔菀还在屋里等他。
“那在感情上王爷要成末将的手下败将了。”赫连时不甘示弱,面上浮起笑意,“夫人还在房中等着温酒,末将去晚了可不好了。”
这话赫连时说的极为暧昧,带着淡淡的挑衅和几分得意。
被留在原地的傅修明只恨自己认识乔菀太晚,竟然便宜了这赫将军。
本想让赫连时吃醋难受,结果反倒被他倒打一耙。
还温酒?傅修明皱着眉头,不愿意再往下想去。
回了屋,赫连时拎起酒壶给乔菀倒了一杯温酒,室内火炉子暖融融烧着,乔菀裹着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沉默的赫连时。
怎么感觉屋内的温度莫名其妙冷下去了呢?
乔菀缩了缩,赫连时去温酒回来就陷入诡异的沉默,是发生什么了?
赫连时手指捏着酒杯,撩开袍子,向床榻走来。
床榻陷进去一小块,赫连时坐在乔菀身旁,小小一只酒杯在他手里晃呀晃,里边的酒也跟着左右荡。
“将军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得不爱说话了?”乔菀挪动双腿,带着衾被挤到赫连时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菀,肩头的伤还疼不疼?”赫连时喊着她全名,把酒放在一旁,双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到自己面前。
乔菀无措地攀着他的肩,被迫和他四目相对。
不等她回答,衾被便被赫连时从她身上拿掉,衣领被男人熟稔地解开。
赫连时垂眸凑近她,鼻尖蹭着她脸颊,乔菀闭眼,不知道这男人又要搞什么把戏。
“这里的药是谁给你上的?”赫连时摸着乔菀肩头那道痂。
乔菀蓦然睁眼,对上赫连时近在咫尺的眼,眨眨眼睛:“奴家自己上的呀。”
“那你哪来的药?”赫连时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的唇离自己更近些。
“四王爷给的。”乔菀重心不稳,双手环着他脖颈,心里突然有些慌。
“他怎么知道你肩头受伤了?”他的手绕到她腰后,用力扣住她腰身。
乔菀顺势跨坐在他腿上,赫连时低头随着她的眼,拷问意味明显。
“雨太大,我们遇上了滑坡,马车倒了,奴家便去帮忙,然后就受伤了。”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伤吗?”赫连时咽了咽口中涩意,语气突然温柔。
“没有了。”乔菀摇摇头,想起那日的情形她还有些后怕,她紧贴着赫连时温热的胸膛,听着他声声有力的心跳,自己的一颗不安的心才稍稍缓和。
她抬手扒拉他精壮的腰,黏黏糊糊道:“那日好可怕,奴家好担心见不到将军了,更怕物资不能给将军送来。”
“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赫连时抓住她乱动的手,低头咬着她耳廓,“药不能让别的男人给你上知道吗?下不为例。”
“什么呀,这药本就是奴家自己上的。”乔菀嘟囔。
“嗯,在哪里上的?”赫连时按住她要逃开的脑袋,大掌抚着她乌发。
“四王爷带奴家去了一处洞穴,他替奴家守着洞口。”乔菀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下去。
赫连时好像很介意这件事,果然——
“就你们二人?那王爷没有对你做什么?若有委屈和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没有啦,王爷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人?一路上都挺照顾奴家的。”乔菀蹭了蹭男人,眉眼弯弯,“将军不用这么担心。”
“挺照顾?嗯,那你和我说说他是如何照顾你的,日后我好答谢他。”赫连时哄着她,循循善诱道,“毕竟他照顾了菀菀,也算咱的恩人对不对?”
“嗯。”乔菀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觉得这男人不对劲,是在套她话呢!
赫连时眼睛微眯着,嘴角弯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像披着羊皮的狼,乔菀缩了缩,只得老实都告诉他。
“第一日,我们共乘了马车,奴家一夜未眠,第二日之后他便没有再和奴家待在一个马车里了。快到北城时,遇上滑坡,是王爷把奴家从马车里救出来,之后我们便一起整理物资,然后就来北城了。”
“遇上滑坡的时候,雨是不是下的很大?”赫连时神色缓了缓,将她抱得更紧。
“嗯,王爷当时还把他的蓑衣和斗笠给奴家了,王爷确实是一个好人。”
“他好还是我好?”
“这……”乔菀哽住,佯装小心翼翼地看着赫连时,一副心虚的模样,“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这你还要犹豫吗?”赫连时声音陡然提高,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掐的更狠。
“看将军表现,将军表现得好,奴家便告诉将军谁更好。”乔菀嘴角微勾,看着这男人一副吃醋又不肯直说的别扭样子,心里莫名喜悦。
“好,那夫人想要为夫怎么表现?”赫连时无他法子,只能顺着乔菀的意思。
“嗯,奴家没想好。”乔菀蹙眉,她确实不知道要赫连时如何表现。
“可为夫想好了,夫人要不要试试,看看为夫的诚意?”赫连时摁住乔菀要离开的腿,手指危险地走着,烫起乔菀耳边一阵嫣红。
“不要,青天白日的,将军又想要,表现不好。”乔菀俏皮睨他一眼。
“好好好。”赫连时败下阵来,停下了乱动的手。
“那将军替奴家抹口脂。”乔菀起身,光着脚丫子踩在地上,拉过赫连时的手。
赫连时低头看着她光着的脚丫子,单手将她抱起来,另一只手摸摸她冰凉的脚底:“地上凉。”
乔菀靠在他身上,搂住他脖颈冲他嘴角啄了一口:“将军现在表现得可好,奴家喜欢。”
赫连时嘴角微扬,带着她走到西洋镜面前,把她放在桌上。
这姿势让乔菀不禁想到之前
脸瞬间臊红一片,赫连时伸手勾了勾她的脸,俯身凑过去。
“将军要在这里”乔菀呼吸一滞,手软软抵住赫连时的胸膛,一副欲拒还迎的羞涩模样。
“吓唬你的。”赫连时贴在她耳边轻笑,手绕到她身后拿了唇脂,“夫人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乔菀抬脚,赫连时手疾眼快一把擒住:“别再想踢为夫。”
她偏过头去,哼哼不理他。
“来,转过来。”赫连时微微弯着腰,半哄半扯着拉过乔菀。
“将军这是什么姿势,怎么还让人坐在案桌上,奴家都看不见镜子了。”乔菀边嗔,便把袖子从赫连时手里扯出来。
“乖,今天的唇脂抹给为夫看就好了,不用看镜子。”
乔菀抬头,对上赫连时一双如火的眸子。
男人小心地把唇脂抹到她唇上,从唇角,再到唇中,略带粗糙的指腹揉搓着她柔软的唇瓣。
“嘴张开些。”赫连时的鼻尖离她鼻尖更近,二人呼吸缠在一起,将对方呼出来的气息纳入身体。
“抿一抿。”
乔菀合上唇,两瓣唇含.住了男人的手指。
“呵。”赫连时笑出声,眼里深深看着乔菀咬住自己的手。
乔菀愣住,一时间忘记松开,男人的唇就已经落了下来,轻轻摩挲着她的唇。
赫连时的唇一点点蚕食着她唇瓣上的嫣红,从唇角慢慢含到唇中,再探入唇内。
唇脂的馨香萦绕在二人的舌尖,鼻尖。
嫣红色的唇脂染到赫连时的唇边,赫连时抬头看着乔菀身后的镜子,笑得温和:“夫人用唇为为夫抹的唇脂格外好看呢。”
乔菀臊红了脸。
“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吗?”赫连时低声哄着,加大了吻的力道。
乔菀逃不开,只能回吻以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