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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日浮华 应怜月 24629 字 2天前

文时以低头看着她这些细微的可爱举动,几秒后被她逗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为她将鬓角凌乱的碎发理好,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额头这一吻后,丛一依然没有撒开环抱住他腰间的手。

显然,她并不满足于额头这一吻,那双手从腰游移到了他的脖子。

这一次,文时以学乖了,知道她这样是希望他多弯弯腰,她不想踮脚。

果然,他才凑过来。

她就吻了上来。

唇齿之上,她永远是先强势后又败于弱势的哪一方。

他勾缠住她的舌尖,带着她柔软的腰肢,又把她重新按回沙发上,自己单膝跪在沙发边缘,双臂撑在她两侧,专注在这个吻里。

漫长,潮湿,又温暖。

他们闭上眼,呼吸凌乱地躺在这张小沙发上。

过了好久,她才从这种温润中挣脱开。

拒绝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丛一看着他,看着这这个强势出现在她生活里的这个男人。

从陌生到熟悉,从完全抗拒到心有依赖,其实到现在也才两三个月的时间。

她也刚刚才发觉,在这么短的时间,她接纳他的存在,心里层面的接纳。

只是,少女时期的阴影始终缠着她,她还做不到身体层面上立刻接受他。

尽管都到这一步了,这种事自然两人都不好受。

呼吸是乱的,目光也是。

“你又这样。”

文时以贴在她耳边,心有不甘地说了这样一句。

“怎样?”

丛一不肯承认,委屈眼红地看着他,明知故问。

“你说呢?”

他气不过,又不好对她发脾气。

她说的给再给她一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到底是多久。

这样想着,他不甘心,想尽各种办法地帮她。

他有点病态地报复心理,也让她尝尝这种兴头上戛然而止的滋味。

于是在她最上头的时候收回了手。

“太晚了,要休息了。”

丛一知道他不打算继续了,所以努力整理了自己的思绪。

不继续就不继续!

她有骨气得很。

见她不说话,文时以继续开口。

“我抱你回床上,抱着我的脖子。”

丛一刚想抬起双臂又放下,自顾自摇头,气没消,找了个拙劣的理由。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你过敏还没好。”

哭也哭完了,这会儿一个简单的公主抱,几步路的距离,她才想起来心疼他还病着?

丛一自顾自地说完,也等文时以下文,自己走回了卧室。

留下了刚刚身下沙发的一点点痕迹。

掀开被子准备躺下的时候,她又恍然想起什么,拉开了一边的床头柜抽屉,赶紧喊着文时以过来。

“你快过来!”

文时以去浴室冲了个手的功夫,丛一多喊了他两声。

“快来!”

“什么?”

还来?

文时以不解。

“你把睡衣解开。”丛一拆开了手里的药膏,看文时以的情态忍不住膈应了他一句:“医生给的药,还没给你涂,你不脱衣服怎么给你涂?”

好吧,是涂药。

文时以走过去,按照丛一的要求解开了睡衣脱下来放好。

“躺下。”丛一用手指勾了点药膏凑在文时以身边,“不对不对,别躺了,我看不到背了。”

从来没亲自照顾过人,丛一多少有点不得其法,明明从身后可以涂抹好,她偏偏抱着文时以的脖子,将他搂在臂弯里,一点点弄,像是在侍弄一只乖巧忠诚的大狗狗。

动作不熟练,加之破溃的疹子也没消,药膏抹上去冰冷又疼痛,上药时间还被她拉得格外漫长。

文时以贴着她耳畔,无奈地询问:“你一定要这样涂药嘛?”

“怎样?”丛一不明白,心思全在那些细密的红疹上。

涂到一半,她的动作忽然停下来,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事。

“今晚怎么不回你家了?”

文时以沉默了片刻,坦然回答,“不舒服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

“不希望他们担心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过分关心。”

说完这句,文时以又多补充了半句。

“也不需要。”

从Sephora离开京城回到伦敦起,他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

他只需要满足家里对他的期许和愿望,其他的所有事都需要排在第二位,这让他不仅产生了一些冷漠又疏离的念头。

那些关心,那些照顾,其实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好地完成那些期许和愿望而已。

虽然他知道,爷爷奶奶,父母手足都是真心在意,真心爱他。

只是,他自认做文家继承人,比做文兆锡和Sephora的儿子,比做几个弟弟妹妹们的哥哥更成功,更有价值。

他无法消受和接纳那些爱与关心。

从极度渴望关心爱护的四五岁,一直到今天。

毕竟,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伦敦,在都可以称为他家的地方,已经住满了原本不是他的家人,但现在成为了他家人的家人。

对于这些爱和关心,他所认为的,对他们最好的回报,就是领导着ABV越走越好,保得文家百年荣光越走越好,为每一个弟弟妹妹的前途和幸福做好保障。

说得再难听点,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报复,同时成为了最合格的家族工具人。

仅此,就够了。

所以无论哪怕是自己的婚姻,前程,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是喻晨曦就是喻晨曦,是丛一就是丛一。

他以前一直这样觉得。

这条路上,她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一个他自己也还没琢磨清楚的意外。

文时以的口气很冷,丛一察觉到了。

她也慢慢发现,谈及他的家人的时候,他总是礼貌又客气,尊重又疏离。

不止是家人,他谈及起绝大部分的人事物,都是这样一副冷漠的模样,包括初见她时,见着她雪夜崩溃到极致,他也只会淡漠地告诉她不想丢脸就别再继续哭。

这恰恰就是她始终没看明白他的地方。

放下药膏,丛一重新面对面在他眼前坐好,思忖了两秒。

“那我的关心,你也不需要,不喜欢吗?”

第36章 昼日 你我亦飘零久

不知道丛一为什么忽然会问出来这样一个问题。

文时以完全没预料到。

他抬眼看向她, 正巧撞上了她满怀期待的目光。

她的关心,他喜欢不喜欢,需要不需要

他第一次尝试着这样问自己, 因为以前从来没做好过她会关心自己的准备。

沉默良久,他摇摇头,“没有不喜欢。”

只是没有不喜欢吗?

丛一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盯着文时以,一副得不到想要答案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只可惜,文时以最不擅长的事就是撒谎,以及做出自己并没有把握的承诺。

他能从丛一眼睛里看到一点点期待, 正是因为有这种期待,他才更不能随便作答。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同她糜烂破碎的生活一样, 这些年,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人生信条。

他习惯了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内心,习惯了没有软肋没有雷区,习惯不碰触情情爱爱这些感情过于浓烈会影响他的东西,习惯为亲人,为家族, 甚至为他的新婚妻子提供支撑, 提供安全感, 提供他所有能提供的一切。

好像,他生来就是做这些的,这就是他唯一的人生使命。

所以,他不需要回报,不需要双箭头。

责任使然,他做他该做的事罢了。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甚至可以听到心跳声。

丛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想知道文时以到底需不需要她的关心。

不久前,也就是这个冬天的事,她还很不屑关心他,现在这样问,不仅仅是在承认自己关心他,还在期待这样的关心,他是喜欢且需要的。

但文时以并没有继续回答她,躲开了她的目光,抽了两张纸巾,从她手里拿开了药膏,摊开她的手掌,将她指尖那些余留的药膏擦干净。

动作仔细温柔。

“太晚了,睡觉吧。”

最终,文时以还是什么都没说,收起了药膏,又给丛一擦干净了手,拽着她直接躺下了。

过敏的症状还没有完全消失,文时以的身体还有点烫,呼吸声也很重,抱着丛一躺下来的那一刻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丛一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在他怀里不开心了几秒,企图转身挣脱自己去睡,但又被他牢牢抱着,怎么也跑不脱。

就在她准备大力推开他的时候。

“一一,我不舒服。”文时以抱着她,忽然无可奈何地说了句,然后放下了抱住她的手,“我没力气了。”

文时以的话落在耳畔,丛一听得清楚。

他过敏的症状还没消退,甚至还有点发烧,她在他怀里,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适。

她仰头看了看他,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这不是挺需要的吗?

那为什么不回答?

越想越气,丛一的心情一时变得复杂无比,见他没有再紧抱着自己,到底从他怀里挣脱开,翻身去了另一边自己睡了。

文时以察觉到了,但有一瞬间有心无力。

还有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又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去处理各种棘手的工作。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体力,需要精力去应对各种事宜。

更何况,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才能安抚她,甚至不知道她生气或者不开心的点。

所以只能只能先放一放。

他这样自私地想着。

京郊的夜静谧安然,城中心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文时以和丛一夫妇俩前脚走了不久,牌局就叫停了,实在是大家的心思根本也都不在牌局上。

喻衍洲送文紫嘉回去,罗意璇和谈裕夫妇俩回了顺园,喻晨曦独自一人一路从电梯下到地库,然后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间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拿着手机,她本来想要发消息问一下文时以身体情况。

他酒精过敏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所以以前他们共同出席一切场合或者应酬的时候,都是她来喝酒。

只是都没有摁亮屏幕,她自己便觉得不妥。

文时以已经结婚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摆在这,绝不应该做任何逾越规矩的事,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关心。

将手机收起,喻晨曦深吸了口气,朝着地库尽头那辆低调的黑色库里南走去。

一上车,她疲惫地闭上眼,仰靠着大概出神了几秒。

夏祁宁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喻晨曦的状况,也没主动开口问什么,安静地等待着她休息缓和好。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喻晨曦稍微恢复一点元气。

“没关系,车上也可以处理工作。”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么久干嘛去了?”

“如果你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之后,喻晨曦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该怎么说呢,说碰上了前未婚夫的现任妻子,被拉着打了一晚上牌,顺便看着他们秀了一次恩爱。

她想起了他们商议解除婚约的那个晚上。

很大一个雪天,也是在庭悦。

文时以处理完工作匆匆赶来。

——一年前——

“怎么了,这么着急喊我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那一天,文时以刚刚出差回来,落地就往庭悦赶。

喻晨曦坐在餐桌前,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又看了看落座在身边的文时以,她缓缓开口:“今天是元旦,也是你的生日。”

“啊。”文时以愣了下。

“时以,生日快乐。”

喻晨曦端起香槟杯朝着文时以倾斜了一点点,嘴上说着生日快乐,但眉眼中完全瞧不出任何的喜悦,反而有一种隐晦的落寞。

“你喝不了酒,我替你喝。”

眼见着她喝完了一杯,文时以开始还没觉察出不对,但她很快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胃不好,别喝了。”文时以拦住她,有点担心着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喻晨曦抬眼望着他。

这个已经在她生命里许多许多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坐在她眼前,她却怎么也看不透,摸不清。

从被他在火场里救出的一年起,他们的生命轨迹开始高度重合。

一起去美国求学,一起在华尔街的投行做事历练,一起应酬,一起从初出茅庐的青涩学生成长为独当一面商界精英,然后又一起回国,顺理成章地遵照两家的意思订婚。

所有人都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无论是家世,相貌,人品,能力,都是旗鼓相当的良配。

她也曾一度认为,她和文时以是最强大最合适的合作关系。

她秉承着尊重,感恩以及一切理性的念头走入这场联姻,却在今天发现,她想要的变得更多了。

她不仅仅想要尊重,责任。

她想要他的喜欢,想要他的爱。

可她也发现,并且确认,文时以从来对她就没有过这样的期许和感情。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和文时以谈感情,但无论怎么努力,她都走不进他的心,无论她多么用心,多么希望他们的关系可以升温,可他们之间从始至终有的也只是客气,礼貌,疏离,责任。

以前这样或许可以,因为以前她也没有动过什么别的心思。

现在不行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心却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那种不再对等不再匹配的需求简直比不见面不靠近更折磨人。

每日每夜,都在折磨她。

再这样下去,她要疯了。

“文时以,过完这个元旦,我们解除婚约吧。”喻晨曦垂下目光,认命一般地开口。

文时以诧异了半刻,他完全没想到喻晨曦会说出解除婚约。

在他心里,他们是配合得非常完美的搭档。

她优秀,自洽,有眼光,有能力,和他一样也有野心。

他们该是彼此事业和人生轨迹上最好的合作伙伴,一直以来都是合作愉快,不知为什么,会有今天中断合作的这一说。

“给我一个理由。”文时以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可以更正。”

听到他的话,喻晨曦苦笑出声。

到今天,他们要走到解除婚约这一步,他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一副完全冷漠,镇定的样子。

她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悲哀和失落。

“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喻晨曦轻叹了口气,“我想让你也喜欢我,爱我,可以吗?”

“如果可以,那我们就不必解除婚约了。”

这句话之后,包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文时以没有回答她。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原本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人。是只会把合适,体面放在第一位的人。

什么他都能给,唯独爱他给不了,无论对方是谁,他都给不了。

或许,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凉薄冷漠。

他从头到尾都觉得,无论是谁,都只是联姻而已,责任而已。

既然她的需求变了,既然他给不了了,就不要再继续耽误和拉扯下去徒增伤害了。

快速冷静下来,漫长的沉默后,文时以敛了敛神色给了她这样的答复。

“解除婚约的事我会尽快和家里提,对外怎么宣布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我会配合。”

再然后,喻晨曦一个人离开了包厢,离开了庭悦,连司机都没有叫,因为喝了酒,从庭悦走回了喻家。

走了一整夜。

雪也下了一整夜。

元旦后不久,喻文两家的婚事告吹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

从回忆中挣脱,喻晨曦的心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明明记得文时以说过,婚姻在他眼里就是一种利益工具,可为什么今晚他看向丛一的目光里会有那么明显的关切,为什么他明明酒精过敏还要为了一句烈酒伤身替她挡酒。

这究竟,是为什么?

大概,是她看错了。

她不愿意再自我折磨,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看向车窗外。

夏祁宁眼见着喻晨曦的神色逐渐暗淡,纠结再三,他还是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喻叔叔和孟阿姨会着急的。”

“嗯,回家。”喻晨曦点点头,不愿再去追溯。

一场牌局,算是正式开启了丛一在京城的社交。

昨天实在是折腾得太晚,次日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丛一睁开眼,身侧又是空荡荡的。

她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摸被子下面已经转冷,估计文时以应该是一大早就去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敏的症状完全消退了没。

可她转念一想,就算没消退,他也得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去忙,不能被人看出来。

酒精过敏这么大一个把柄,昨天谈裕罗意璇夫妇俩,包括荷官,庭悦的员工可都看见他喝了酒,怎么也得自圆其说稍微装装样子。

掀开被子走下床,本来是想要洗漱下吃个下午茶,在路过昨晚他们交谈时的露台时,丛一停住脚。

昨晚就在这。

他朝着她张开双臂,她依恋地躲在他怀里,把头埋进他胸膛,克制不住地掉眼泪,说着“求救”的信号。

他们还缠绵着热吻,他用手指帮她纾解,做着亲密无间的举动。

威士忌酒还在,盖在她膝上的毛毯还在。

就连米白色沙发上的水渍都还在。

所有的所有历历在目,耳畔尤响,包括昨晚他的拒绝回应,和那一句无奈疲惫的我没力气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丛一看着那些,不知所想。

她不该对文时以说出那些克制不住的心里话的,对不对?

也不该主动关心还非要得到被需要的答案的,对不对?

她脆弱不堪,又完全破碎千疮百孔的那一面,本来就不应该被任何人看到,反正也不会有人懂。

更何况,他只是她的联姻对象,名义上的丈夫。

又或许,文时以他也有他不为人知,不希望任何人触及的一面。

她凭什么想要看清他的需求。

她实在是来了京城,领了证,亲了两下就糊涂了。

怎么能忘了,他们从最开始就说好,他们只是联姻,只尽责任这件事。

这样想着,她常舒了一口气,刚准备走向浴室,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折回去接,在看到屏幕上来电人名字的瞬间又迟疑不肯。

直到铃声快要耗尽的最后一秒,她还是接通了。

第37章 昼日 透明黑丝

“喂。”丛一将手机凑到耳边, 顺势坐在床边。

文时以听到了她的声音,沉默了几秒。

“说话呀,怎么了, 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打个电话看看你起来了没。”文时以合上了手中的文件,略微顿了顿, 又补上了半句,“因为发消息给你,你没回。”

“哦,我没看见, 刚起来。”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她明显就是耍脾气不高兴,但还以为自己端着没表露出来。

很早之前, 文时以就说过, 她的情绪都写在的脸上,甚至透过她说话的口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忙工作吧,我要去吃饭了。”说完,也没等文时以回答开口,直接掐断了电话。

文时以的话到了嘴边, 还没能说出来, 耳边就只剩下盲音。

本来是想要再打过去, 正巧这时乔湛敲门进来。

“老板,上午您亲自填写的那份合同,上面的核心数据有一个”

“有一个怎么了?”文时以放下手机,接过了乔湛手里的合同,扫了一眼自己填写的数据,一眼便发现了错误。

他恍然想起, 今早签这份合同的时候,他还有点没退烧,提笔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了几片昨晚与她对话的碎片,那几秒心乱如麻。

他分心了,他知道。

他在正事上几乎是从不分心,极少出错的。

“合同发给合作方吗?”

“已经发过去了,因为是您签字后的,所以很快就发给对方了,给您之前,策划那边已经检查过几次了。”乔湛勉为其难地开口。

看着眼前白纸黑字的合同,文时以思索了几秒,粗略算了下,按照现在这个高了足足十个点的报价进行合作的话,这单生意ABV的年利润直接从五千万降到了三千万。

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就按照现有合同来,毕竟这两千万远远比不上文家的名声和合作的资源人脉。

因为一杯酒,因为一句话。

其实,只是因为他的心在那一刻乱了几秒。

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怪过敏,也不能怪昨晚他们之间的不愉快。

倒也不是在心疼这一年两千万的利润,只是他觉得很诧异。

他从来没有因为个人情绪问题在工作当中出现过任何失误,今天是第一次。

怎么就会,有这样的第一次?

“我知道了,就按照合同上来吧。”文时以将合同推回去不再为已经发生的事费心思,“下午上会要讨论的项目最新版策划案还没发给我,催一下,尽快。”

“好的,老板。”

“嗯,出去吧。”

乔湛出去,文时以又重新拿起手机,最终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改成了发消息。

文时以:如果你休息好不太累的话,晚上我约下之前和你提的那位从事心理学研究的学长,可以先简单做一次交流。

消息发到丛一手上的时候,她正慢悠悠地喝着手里那杯加过糖加过奶的热红茶,扫了一眼文时以发过来的那一串文字,撂下了手里的茶杯。

他这明显是把昨晚她的话听进去了。

只是现在,她已经没了昨晚的那份心

这算什么?

他想关心她就得需要且接受,她反过来对他有点探究欲他就一把把她推开?

看着那条消息,她正想要拒绝,手指触及屏幕却又听不得使唤,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他满身红疹,气息虚浮地趴在她怀里的模样。

还有那句,烈酒伤身。

一瞬间,思绪混乱,丛一莫名觉得烦得厉害,透不过气来。

她不开心地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回身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不开心地连着打了好几个滚。

她好烦好烦。

凭什么文时以让她这么烦!

一个男人而已,不就是名义上结婚了吗,何至于如此?

她气坏了,腾地一下又坐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飞快地回了文时以的消息。

丛一:有时间,今晚就聊吧!

既然她不好受,那他也别想好受。

大家都一起心烦意乱,才公平些。

不是他关系不错的学长嘛,听说在心理学研究领域还颇有一番成就,聊聊又没什么损失,聊就聊。

又一次丢掉手机,丛一转身去琢磨打扮起来。

衣帽间里那些都不足以让她满意,想了想,丛一直接给丛莱打了电话过去。

“喂,姐,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丛莱刚从正在开发的地皮工地上实地考察吃土回来,灰头土脸不说,累得要死。

“离开港岛的时候走得太着急,我好多漂亮衣服和首饰都没带过来,你那破飞机借我用用,给我送京城来。”

“还破飞机?当时爸爸不也要买给你,不是你自己不要嘛。”丛莱撇撇嘴。

当年丛敏兴是最先打算为她买私人飞机的,只是那些年因为Vinay的关系,她同家里闹得太僵,断然拒绝了。

这些年他这私人飞机名义上是他的,实际就给丛一各种跑腿了。今天是巴黎时装周最新的秀款包包,明天是京城拍卖会上她一眼看中的新奇珍宝,最离谱的当数上次,丛一一时兴起想吃了沪城的蝴蝶酥,想吃就要立刻吃到嘴,来回来去飞一趟,只为了给她买最正宗的蝴蝶酥,结果她也就吃了两片而已

“怎么?我现在借你飞机用用都不行了是吗?”丛一蛮横道。

“不是,姐,你和姐夫嫁到京城去了,怎么不让姐夫直接叫他的人帮你搬过去?”丛莱咕噜噜一口气喝了一整瓶水,可算是缓过来了一点点,气得骂了句脏的。

“我为什么要用他的飞机!我们家是没有嘛?”丛一一听炸了毛,“我就问你,你你那破飞机借不借我!”

“借借借,我借,我借还不行嘛,不不不,就是你的,你想用就用。”丛莱被电话这头一吼,吓得刚刚喝进去的水都差点没吐出来,“怎么一提起姐夫你这么大火气,你俩吵架啦?”

“丛莱!我看你今天还是没累着,不然我一会打个电话个爹地让他再给你安排点工作,或者我帮你联系联系媒体,明天宣瑞的太子爷勤恳下基层的新闻就能满港岛飞了!”

姐弟俩一通电话没有五分钟,吵嘴得花了四分半。

“哦天,我的亲姐,我错了,您说,您说您什么时候要,我去安排好吗?”丛莱败下阵,彻底不敢再多说一句。

“现在。”

“现在?”

“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当然行,我去安排。但你那么多衣服首饰,总要个时间收拾吧,怎么也得明早送到京城吧。”

丛莱这话倒是也说得有理,丛一想了想,还是妥协了一点点。

“就先拿一部分吧,今晚八点前,我要拿到。”说完,丛一撂了电话,“剩下的,你你叫人整理好,再送一趟。”

这通电话结束,丛一又叫来了别墅的管家,约了上门的spa和化妆师,好一顿折腾,快赶上她要出席活动的阵仗。

好在丛莱这小鬼还算是给力,八点一刻多,丛一拿到了自己的各种宝贝。

时间有限,她选了一套设计繁复的黑色小套装,套装的上衣上缀满了紫色钩织的石榴花,裙子收腰收臀,短得很。这还不够,她还故意穿了一条完全透明的黑丝,戴了一顶带着遮面面纱的黑色帽子。

珠宝还是选了她最喜欢的珍珠。

等着造型师和化妆师都弄完,丛一满意地在喷洒出来的香雾中旋转了一圈,踩着尖头高跟鞋,电梯都没用,直接一路快步下楼。

她知道,文时以已经等在楼下多时了。

她真的立刻就想知道,文时以看见她这么用心对待这次心理咨询,是什么表情。

先见到她的是,等在车门口的乔湛。

雾色寒冬里,她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大衣,整身装扮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尖儿,下巴微微抬高,只是眸光是俯视向下的,站在阶梯上,垂眸盯着不远处的黑色猛兽,原地驻足,像是俯瞰众生的高傲女上神。

乔湛也不是第一次见丛一了,但是她这般气场全开,甚至穿着黑丝,裙子短到他都不敢贸然直视的模样,他确确实实第一次见。

见丛一从阶梯上走下来,他赶紧侧过头,快速拉开了车门。

“太太,请。”

坐进车里那一瞬,文时以抬头正想开口问她吃过晚饭没,目光落在她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双腿上时,愣了几秒神。

丛一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像是故意的,撩开大衣,顺带将腿伸直,转过神,歪着头,朝着他笑了笑,声音娇娇嗲嗲,“老公,我今天漂亮吗?”

掩映在面纱后面的那双凤眼含情脉脉,无辜又魅惑。

文时以的目光从那双腿上移开,看向她,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承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这种架势,真的是去做心理咨询吗?

车子缓缓开动,从郊区别墅驶出朝着市中心去了。

乔湛坐在驾驶位,真真是大气不敢喘,话也不敢说,集中全部精神开车。后面这两位,看起来都是一副有脾气没出发的模样,他可不想上赶着去当炮灰。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车程。

是丛一先开口打破了双方的沉默。

“你这位学长,多大了呀?”

“比我大一岁。”

“那他结婚了吗?单身吗?”

文时以没回答。

做个心理咨询,咨询师是什么年纪,是否成家恋爱,都需要打听得这么清楚?

“晚饭吃了没?”

文时以所答非所问,自然惹得丛一不快。

“不知道。”

她并不配合。

“饿不饿?一会儿结束想吃什么?”文时以耐着性子。

“我不需要你关心。”她用昨晚的话堵他。

车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至极,乔湛还在,文时以不好发作,也并不想同丛一吵什么。

“那就让家里阿姨现在烧上你上次说不错的老鸭汤,回去喝刚刚好。”

又是这么一副针扎不行水泼不进,看不到半点真切情绪的样子。

他是永远都只会摆出这种冷漠到极点的态度吗?

丛一折腾了一下午,气坏了,昨晚没得到回答也没被哄好的不快一股脑全跑了出来。

“我说了,不需要你关心,不要管我,你听不懂话吗?”

尖锐的女声响在车内,带着极度的气愤,不悦,回音久久不能平息。

文时以听见了,听得特别清楚,包括这句话里含杂的情绪他也感受到了。

只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又过了一个红绿灯。

“把车停下,你先下去。”文时以凝神看着自己褐色皮鞋上的镂空暗花,头没抬,没看乔湛,没看丛一,短短的一句话,口气里不沾染任何情绪。

文时以眼下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但以乔湛跟随他多年对他的了解,他这种直接赶人下车,说话惜字如金的状态,就是已经在动怒的边缘了,只是出于极力的克制和无法抛却的修养,他不表现出来而已。

“好的,老板!”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种时候,他一个外人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留下钥匙,乔湛赶紧下车,然后站在离车五米之外,完全听不到任何车内响动的地方。

“你干什么?”丛一有点懵。

文时以又多忍耐了两秒,他还在想,想怎么忍下去,又或者说,想着怎么跟她沟通。

但她好像等不及了,继而更放肆了。

见文时以不回答,丛一想要推车门下去,手抬起来,就被身边人猛地捉住,甚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住腰,一把拽到身下压住。

和之前的那些次都不一样,这次,他用了好大好大力气,甚至有几秒,丛一感受到了轻微的痛觉和摇晃。

“你干什么!”

回过神,丛一剧烈的挣扎,被吓坏了。

只可惜,文时以就是不松开她,甚至反而将她禁锢得跟紧。

捏住了她的手腕,文时以平复了一下呼吸,灰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怀里眉眼漂亮,妆容精致的女人。

大概三五秒。

“丛一,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第38章 昼日 “我不高兴了,哄我。”……

文时以死死捏着她挣扎颤抖的手腕, 语调并不高,只是口气已经能明显听出不悦甚至是动怒。

他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同时,他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

当初要死要活不肯嫁的人是她, 说他给不了她真心和爱的人也是她。

大家开始明明就说好了只谈利益,只谈责任,不谈感情, 现在就因为一句无足轻重的回答,互相膈应又是何必。

他第一次这么大力捏着她,某几秒里,丛一能感受到手腕和腰间的隐痛。

见他应该是真的发了脾气, 她害怕过后心里还幸灾乐祸了几秒。

终于,也轮到他不爽了。

她看着他的灰蓝色的眼睛,思索了几秒, 挑起红唇, 收起刚刚惊恐的神色,不客气地反问:“我怎么别扭了?你倒是说说看啊。”

她这话,问住了他。

他原本是觉得,有什么不满意或者不开心大家开诚布公可以谈一谈,可他却忘了婚姻不是例行公事, 不是谈生意, 情绪上的难过和落差并不是用言语能够表达清楚的。

比如, 他不知道丛一为什么昨晚会脾气。比如,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她的一点小脾气分心到工作失误,甚至面对她兴高采烈地漂亮地准备见别人的男人时会有些隐隐不快。

见他不说话,她又多追问。

“说啊。”她不肯放过他,反客为主,“文时以, 你每次质问别人前都是这样没有底稿,没有缘由的嘛?”

他依旧回答不上来,只能用力掐着她的手腕,看似是和她在较劲儿,实则是同自己较劲儿。

“我提醒你,结婚前我们说好的,只要在必要的公共场合配合你,私下里可以由着我的性子来。怎么,我是哪里没配合你,还是做了什么丢你们文家脸面的事,让你现在这么无礼地抓着我的手腕,动这么大气?”丛一像是突然摸中了文时以的命门,反复在他的雷点上横跳,故意气他。

明明是他先发制人,现在反倒是被她一顿指责,他还无法反驳,甚至再生气也仅仅只能是抓着她的手腕质问,再做不了其他。

趁着他陷入深思,丛一毫不客气地凑到了他拽着自己的手边,对准手腕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虽然是他没有受过伤的手,但她咬得相当用力,完全不同于之前坐在他腿上磨蹭他虎口时略带几分调情的意味。

这一次,她更像是泄愤,

血腥味蔓延在舌尖,丛一始终与他四目相对,刻意报复。

眼见着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流转出片刻的疼痛,转瞬又被意味不明的晦暗所取代,

最终,他松开了手,她也松开了口。

一排清晰带着血的牙印在文时以的手腕,丛一看都看一眼,迅速从他身下抽身开坐正,顺手理了理有点乱的衣服,调整了呼吸,恢复神色,口气又满是超丰富挑逗。

“如果没什么事了,就快点叫你的人上车送我们去目的地。”

“你向来守时,叫别人平白等着这种有违礼数的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你说对吧?老公。”

末尾两个字,丛一拖得很慢,念得很重。

说完,她又笑了笑,没事人一样。

文时以拿她没办法,以他现在的心绪根本没办法与她分说清楚,只能先叫乔湛先上了车。

这一路直到目的地,他们都再没开口对话过一句。

车子一路向南,城郊开到城中心,又跨过城中心到了另一端郊区,用了不少时间。

应该是一片私人宅院。

车没停下来,直接驶了进去。车轮碾过碎石有轻微的声响。随着距离缩短,那片私人宅院逐渐显露出真容。

被院墙切割出来的偌大空间里是一座融合了现代极简主义与东方禅意的三层别墅,静静地矗立在竹林松柏环绕的空地上。建筑外墙采用浅灰色天然石材,被积雪掩盖,院落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面,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被深色木格栅分割,既保证了隐私,又有几分出光影交错的韵律感。

乔湛稳稳地停下车,做完了自己该做的工作。

下车前,文时以本来还想开口和她说一句半句,但可惜丛一压根没有给他机会,直接下了车。

走过精心铺设的玄武岩道,步道两侧是修剪的苔藓庭院,几块天然形态的巨石随意点缀其间,石面上落满了素日的积雪,别有一番格调趣味。

丛一走过庭院,到建筑入口处,抬眼瞧见了悬挂在正重要的一块黑檀木牌匾,上面用银粉题着“竹心居”三个字,笔触遒劲有力。

安静看了几秒,丛一刻意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看似是在游神实际是在等文时以。

待到他走到身侧,她习惯性地挽住了他的臂弯。

“人前,我们俩的面子是要的。”

她微微眯着眼,笑意朦胧地看向他,与刚刚车上牙尖嘴利的模样判若两人。

“走吧,老公。”

这一路过来,文时以的情绪也有所缓和。

不管怎么样,先以这次心理咨询为主,其他的事,回去再解决。

两人并肩而立,挽手进入了这幢宅院。

一楼主客厅挑高五米有余,钢木结构的横梁裸露在外,漆成玄色。整面落地窗在明黄色灯火间映着雪光,玻璃夹层里封着细竹帘,现在恶入了夜,放下了一半,门楣上悬着块阴沉木匾,“静观”二字用螺钿嵌出,转折处闪着幽蓝。

有佣人过来为两人带路,穿过主客厅,便到了西边的茶室。

整个茶室内大概是燃了香,没有放置桌椅,榻榻米上铺着蔺草席,矮几是整块鸡翅木剖成,年轮如水波层层荡漾。墙角铸铁火炉烧着橄榄炭,炉上铁壶嘴吐着白汽。三面博古架上陈列着各色茶器,最显眼处供着只天目盏,釉色如星河倾泻。

矮几前端坐着个眉目清秀的儒雅男人,没故弄玄虚穿什么唬人的新中式,就简简单单一身居家服,手中拈着杯热茶,见两人进来,放下茶杯,打了声招呼。

“新地方弄得不错,怪不得你要从东城跑到这么远。”文时以客气地寒暄了句。

“这不也是为了和我们家老爷子保持点距离,耳根子落落清净。文时以,我这弄好可有半年多了,怎么喊你你都不肯赏脸过来。”梁霄看了一眼丛一,不满意地揶揄了文时以句,“瞧这样,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还不介绍介绍?”

“丛一,我太太。”文时以大方介绍,“梁霄,我在Harvard的同校校友,我学长。”

“只是学长?只是学长的话,你昨天预约,下个月能进得了我这竹心居的门算是给你面子。”梁霄冷哼道,转头换上了一副笑脸,“丛小姐您好,我是文时以的朋友,我叫梁霄。”

“梁先生您好,我是丛一。”丛一也是相当配合。

两人就这样当着文时以的面,礼貌客气又友好地握了个手。

“行了,介绍你也介绍了,那就麻烦梁医生,好好同我太太,聊一聊。”文时以不动神色地攥住丛一的手,看着梁霄把我太太三个字说得尤其重。

梁霄倒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给丛一斟了杯热茶,用得正是那只天目盏。

“这个季节的龙井不太好了,丛小姐别嫌弃。”

“不会。”

茶只倒了一杯,没有文时以的份儿。

梁霄见文时以没有离开的意思,下了“逐客令”。

“喂,你在这干嘛啊,出去等啊,是你太太做心理咨询,还是你做啊?”

梁霄这话完,偏丛一也没认同没有异议,文时以微微皱了下眉,补问了句:“不能我在这吗?”

“你出去吧。”

丛一代为回答。

让文时以出去倒不是因为这两天赌气,就算没有不愉快,她也不会希望文时以在这。

她有太多不能见光的心里话,有太多不希望被人看见的旧伤疤,所有的这些,她都不想过多地暴露在文时以面前,至少现在不想了。

丛一都已经开口,文时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好,我在外面等你。”

文时以离开后,茶室完全安静了有半分钟时间。

期间,梁霄也没说话,只示意丛一喝茶,静静等待着她稍微放松下来,才正式开始了今天的咨询和交流。

“丛小姐,您不用太紧张,今天我们就只是单纯聊聊天。”

开始丛一心理层面多少还是有些戒备的,毕竟梁霄是文时以的朋友,她说什么,难保不会传到文时以耳朵里。

直到梁霄开始了他的专业判断,丛一才逐渐愿意放下防备心。

文时以等在一楼的客厅,本意是想要一边等着她结束,一边再处理一部分工作,但是目光在笔记本上,半天也没有滚动鼠标翻页移动。

上午签合同时那种心烦意乱又一次找上来,甚至更严重,他想起刚刚车上她的那些话,强势又挑逗,完全不似昨晚主动抱着他时那般破碎可怜。

难道,就是因为他没有说需要她关心,她就这么不开心吗?

低头的瞬间,瞥见了手腕上被她咬得流血的齿痕。

滋味真不好受,心里不好受。

一个人在客厅坐了许久,就这样煎熬着,他想了一个新思路,想试试看看这样会不会能与她和好,可惜丛一在茶室好久好久都不见出来的迹象。

到底什么鬼咨询,要这么久?!

他心烦地合上了笔记本,心里暗暗后悔就不该带着她来,还要介绍梁霄与她认识。

左等右等,一直到快要零点,两人才一起从茶室出来。

还是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不是做心理咨询吗?

昨晚在他怀里破碎得像是只可怜的小猫咪,在别的男人那聊上几个小时心情就好成这样?

文时以的不悦感顿时被拉得更高,只是眼下,无法发作。

“今天谢谢梁医生了,那回去我们再约下次?”

“好啊,那我等丛小姐消息。”

很好,这次还没结束,下次已经开始盘算上了。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搞得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他倒是个外人了?

文时以默默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自然,丛一也没管他。

末了,梁霄还不忘让家里的佣人打包了一盒点心。

木质小食盒拿在手上颇有些重量,里面是新鲜的枣泥山药糕。

从竹心居出来,再到回文家,小两口依旧是一句话没有。

甚至,文时以也没有去问今天的交流进过如何。

交流结果明摆着呢,有说有笑,心情一定很不错。

如果说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是冰窖,回去的路上简直就是到了北极深海。

乔湛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油门踩到飞起,给这两位送回到地方后,赶紧跑路。

回了文家,丛一也没有任何想要跟文时以重新修好的意思,从地库的电梯进来,手里拎着包包,目不斜视,心里暗爽。

她以为今天这事怎么也够文时以膈应一阵,谁知道电梯门一开,她立刻被他抱起扛在右肩,不由分说地朝着卧室走去。

“文时以你放开我!放开!”

她激烈地挣扎,但抱着她的人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忍了一路了,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睡觉。

门被大力推开,发出的声响吓了正在玩毛球的camellia一跳。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路到了卧室,将她放下来然后坐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还没等她跑脱又一把把她按在了自己腿上,没有受过上的伤的右手禁锢着她柔软的腰肢,让她完全不能动弹。

简直是疯了!

眼下怒火中烧的男人看起来比今晚在车上更不高兴几分,呼吸声也更重了一些。

难道车上那一套还想要再来一次?

丛一也生气了,腰肢被禁锢,就用力地在他腿上不安分了两下,引得他克制不住地轻哼了两下。

她刚想要开口,被他给堵了回去。

他将她身子扳正,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丛一,我不高兴了,哄我。”

第39章 昼日 “见别的男人?”

话音落在空空荡荡的卧室, 文时以呼吸很乱,叉开腿,稳稳当当地接着腿上坐着的人。

他不高兴?

他还不高兴了?

丛一冷哼了一声, 又用力想要起身,结果一把就被文时以重新按了下去。

“我说,哄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音调变低了,凑得更近了,像是请求, 也像是“命令”。

她坐在他腿上,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的功夫, 然后她拽住了他的领口, 几乎是与他只间隔几毫米的距离。

“如果我就不呢,你能怎么样?”

昨天上赶着关心被他拒之门外,今天又主动索取,什么什么都他说了算,那还得了。

她摆明着不听话, 故意和他对着干, 忍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趁着她还沉溺在挑衅的得意和快感中, 他用没有受过伤的右手一把将她拎住,站了起来。

她完全没有防备,被他猛地拎起来的瞬间失去重心,吓得赶紧抱紧了他的脖子,叫了一声,半天埋在他的颈窝处, 头也没抬一下。

他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的上半身,眼下她倒是不会掉下来,但他故意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松了一点力气,她跟着往下滑了几寸,吓到发抖。

“你你别松手啊!”

丛一拽着他的脖子,被他腾空拎起来,一时骑虎难下。

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他抱紧她,要么他放她下来。只可惜这两条路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他手上。

“放我下来!”

丛一靠在他肩上,呼吸已经开始有些凌乱,带着面纱的礼帽还没来得及摘掉,他们加错的视线间隔着一层模糊的网纱。

“哄我。”

文时以再一次重复他的期许和要求。

也不是希望她说什么软和话,更不是要求她必须认错的意思,只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不愉快总得有一个切口切入,不能任由她这样拒绝交流,拒绝一切沟通。

只要她肯开口“哄”,他就能接下去解释,也顺带抚平一下他的心烦意乱和那么一点点不开心。

见丛一还是不肯开口,文时以手上的的力气又松了几分,又在她往下滑了几寸后捞住她。

“你威胁我?”

丛一往下看了一眼,又扭过头,一副不绝不肯服输的驾驶,“你知道的,以前三楼我都跳过,这么矮,我就是摔下去也无所谓。”

文时以被她这句话搅得更失落,她宁可重重摔一下,也不愿意哄他一下,跟他服软。

刚刚的怒气和不快瞬间被无奈所取代。

只是,他不知道,丛一说得也是气话而已。

当年为了逃脱家里的掌控,从三楼一跃而下把腿断疼得刻骨铭心,自那之后,她对极速往下坠落的很多动作都有了一点点心里阴影,刚刚文时以快要松开她的时候,她还是有几秒胆颤。

这样僵持了片刻,僵持到丛一抱着他脖子的双手都微微有些发麻。

就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他忽然走了两步,直到床边,然后将她放稳稳地放了下来。

本来也只是吓吓她,她就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不愿意低头,他也不会真的把她摔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对她来说,哄哄他,就这么难,就这么不情愿。

放下她的那一瞬,文时以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来没这么无力过,长这么大,他第一次遇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怎么做都不得其法的事。

他努力尝试了各种解法,但依然拿她没办法。

挫败,且疲惫。

正巧这时camellia进来听到两人在卧室里闹出的动静进来凑热闹,圆滚滚的一只凑到床边喵喵地叫了两声。

既然无法交流,无法化解那些不愉快,就只能冷处理了。

他不希望,他们再有任何正面的冲突。

文时以收回了支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弯腰从地上抱起来了camellia,顺手摸了摸它的背,把慵懒的小猫咪哄得舒舒服服,准备带着它去隔壁的卧室睡一晚。

他哄着camellia的动作被丛一看在眼里,心里不平衡的那股劲儿又开始翻滚。

怎么对小猫咪都知道顺毛摸摸,对她就要用雷霆“手段”。

“算了,洗澡休息吧,不早了。”

说这话的时候,camellia又不安分地在它怀里翻了个身,像是在催促,文时以没办法,又安抚了两下。

“你乖一点,别动,马上就带你去睡了。”

camellia听了老实了不少,趴在文时以的臂弯处,又看了一眼丛一,软绵绵地叫了两声,明显是故意叫给她听的。

因为自从两人结婚后,camellia就痛失宠爱,原本的暖被窝没了,文时以也不再是抱着它入睡,而是改抱着丛一入眠了。

终于,今天文时以又可以抱着它睡了,它当然神气一下。

小夹子!

小绿茶!

小精怪!

丛一气坏了,心里暗暗狂骂。

她才是文家的女主人,它一只小夹子猫猫居然还和她炫耀!

丛一狠狠瞪了camellia一眼,拽住了即将要离开的文时以,扬起头思忖了片刻。

“不许走!”

她说得极为霸道。

这要是今晚抱着它睡了,明天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换它当吧!

“什么?”文时以实为不解。

刚刚她不是宁可摔下去也不肯低头哄他一下的嘛。

丛一咬了咬牙,捏着文时以衣角的手指略微泛白,在心里来回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开口:“你都知道顺着它来,为什么对我发脾气?”

对她发脾气?

到底是谁先对谁发脾气的?

文时以被她给问笑了。

他明白着知道她需要顺毛摸摸,只不过要求她先哄他一下作为切口,起码也让他心里舒服一点,才能反过来哄哄她吧。

“我哪有发脾气?”

“你有!你就是有!”

“那你说说,我怎么对你发脾气了?”

文时以见她是打算交流的模样,退后两步重新坐在床边的软塌上,将怀里的camellia也抱得更紧些,手始终落在它的脖子上以作安抚。

“为什么昨天不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不过来哄我?为什么在外人面前下我面子?”

她一连串的发问气势汹汹,好像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更像是发泄一样。

听着她的只问,文时以微微皱了下眉。

“所以,你就故意要穿成这样,去见别的男人?”

他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回顾自己情绪失控的核心原因,只抓到了这最最重要的一点。

话一出口,丛一也愣住了,她还以为文时以气成这样是因为她使小性子而已呢。

卧室内再一次陷入安静,连camellia也不叫了,只用毛茸茸的小爪子勾着文时以的西装马甲,不太耐心地翻滚。

文时以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猫咪一边整理思路。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很执着于昨天的那个问题,我是不是需要你的关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生气的点是什么?因为我没有明确告诉你,我需要你关心我?需要你照顾我?”

“丛一,最开始是你的说的,我们之间不谈感情,既然不谈感情,这个问题的答案有这么重要吗?”

话既然说到这了,索性就稍微讲得明白些。

只是讲完,丛一也陷入了沉思。

她承认,文时以说得一点没错。不谈感情是她提出来的,自从他们相识以来文时以已经算是对她百依百顺,尽职尽责,许诺的诸多东西也都一一兑现,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别扭什么。

总之,她就是有点难过,有点失落。

不,不是有点,是非常,比她想的要严重得多。

她也有尝试着思考原因。

大概是因为,她有点需要他了,但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需要她的样子。

“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如果说现在你觉得维系这场婚姻的条件需要再加上你说的这些,或者说,需要介入一些感情因素,那我可以尝试接受,也愿意努力。”文时以长舒了口气,不像是开玩笑,态度比今天一整天都平和了许多,“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毕竟在认识你前,我也有我的生活习惯,希望你可以理解。”

他向来是情绪稳定的人,所以调整起来也很快。

刚刚她拽着他不让他离开,他就当她是在服软。

在他眼里,她有时候就像是个有点蛮横不讲道理的小朋友,但是再不讲道理,他也心甘情愿地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无限包容她。

文时以的话听在耳里,丛一的心有轻微的波动。

刚刚气势爆棚的目光骤然减弱了几分,知道事情始末抓源头,开始出现偏差的源头是自己,有点难为情。

“不能因为我不可以立刻做到,你不开心就一点也不理我,拒绝我的关心,说气我的话,还像今天一样,故意”文时以没说下去。

其实是他心里有点不平衡罢了,和他在一起时,丛一都还没穿过黑丝加超短裙,今天居然见梁霄这身打扮。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在伦敦时,她说的吃醋是什么意思。

她是他的太太,对她,除却以往那些心疼,他已经有了更强的占有欲。

“这样的话,我也会不太开心。”

他将事情一点点理清,然后摊开,说给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丛一才有勇气缓缓抬起头,又重新看向他。

她承认,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从小到大她被家里人娇惯坏了,以前Vinay又几乎是完全地顺着她,导致她的脾气确实坏得很,娇纵得厉害。

“但是昨天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些话说给你听,没有及时解释,确实是我的问题,身体不舒服这些都不应该成为我的借口,如果我及时和你沟通,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不愉快,所以,应该是我先和你道歉。”

第40章 昼日 “撒娇是没用的。”

文时以这句道歉虽然有些迟, 却并不敷衍,目光坦诚,口气恢复了以往的诚恳平静。

“对不起。”

他看向床边坐着的女人, 短短的三个字,说得极郑重,完全一副真心认错的模样。

“下次如果有问题, 我会第一时间和你沟通解释,昨天的事,我和你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

听他说完, 丛一的怒气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又或者说,她其实知道,自己做得也不太对, 只是她不可能承认, 她有时候确实过于娇纵过于得不讲道理。

她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甚至有几秒,在心里暗暗埋怨,他要是早这样, 何至于如此?

不过, 文时以这般诚恳坦然, 也是她预料之外的事。

虽然,他仍然有点把他们的婚姻,把她的要求当做谈判和条件来看待的模样。

但正如他所说,她有她的生活,他也有他的习惯。

这些年商场上叱咤风云,起起伏伏, 她愿意相信他是身不由己。

“嗯,态度还不错。”

她象征性地点点头,接下来的语言还没组织好,也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在不低头的情况下,委婉地和文时以表达以她的错误和歉意。

就这样僵持着,她又是半天没开口。

他安静地等着,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

于是,这是他这一晚,第四次请求。

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对于自己在意的事,总是执拗又不肯退步。

“所以,我道了歉,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可以来哄我了吗?”

这一次,丛一终于应了。

她想了想,先是抬手摘掉了别在她发间的卡子,然后拿掉了黑色的小礼帽,将满头乌黑的卷发放了下来,站起身的瞬间,连带着外面罩着的大衣也跟着滚落在脚边。

她朝着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目光锁定在舒舒服服趴在文时以怀里的camellia身上,足足有好几秒,意味再明显不过。

文时以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将怀里的小猫咪放回到地毯上,顺便拍了拍它高高翘起的屁股,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瓜。

这一套操作后,丛一才肯又继续朝他走去,然后乖顺地重新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想要怎么哄啊?”

她人是坐过去了,但是架子不肯放的,见文时以也不开口,扭过身,岔开了双腿,骑在了他膝上,捧起了他的脸,又顺带着摸上他温热的手覆盖在自己脸颊上。

“能看我穿成这样的人多了,但是只有你可以这样抱着我,这样摸摸我。”

丛一的语调很低,更像是耳语,口气满是娇憨,不像是道歉,像是撒娇。

camellia就在他们脚边,来回在柔软的地摊上打了两个滚后,安静地趴着不肯离开。

文时以抬眼,目光在她脸上一秒都挪不开。

心已经很痒了,但是他还是强硬地保留着一丝丝的理智,想要把该说的话说完,该讲的道理一个不落的告诉她。

“一一,我们虽然是夫妻,但毕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独立的人。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要自己主动讲出来,一味的别扭,就算最亲近的人,也不一定会猜得到,这样不仅达不到你的目的,自己也会更不开心。”

他不想教育她,只是冷静下来之后,体谅到了她的拧巴和不安,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帮助她面对自己的内心,放松下来。

“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可以告诉我。”

“我是你丈夫,你说的,我们是合法的。”

都可以告诉他。

都可以告诉他吗?

丛一茫然地听着他的话,努力了一整天被强硬按下去的对他的依赖感又开始翻腾,望着他的眼睛,她那颗早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被他这句话说动,加速跳动了几下。

他是她的丈夫,会成为她这一辈子都要依靠的人。

她微微低下头,不想让自己眼睛闪着的水光被他看见,只一味盯着他胸膛前的那颗纽扣,直到眼睛都发酸了,过了好久才出声。

“那你呢,你心里怎么想也可以都告诉我吗?”

“用你的话就是,我是你的妻子,对吗?”

她第一次这样讲,从开始完全抗拒谈及与他的婚事,到现在自愿开口讲道,她是他的妻子。

这样的转变,太自然可又太快,快到连她自己也无法察觉。

他抬手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那一瞬间,许多许多感受涌上来。

怜爱,感动,柔软,以及一点点的动容。

他们是彼此承认又彼此尊重的夫妻。

“嗯,对,一一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老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需要我的关心?”

她顺势而为,想要在此时此刻得到一个迟到的答案。

他沉默了许久,但手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颊。

“不是不需要,是我已经习惯了。”文时以顿了顿,无奈又平静地深呼吸了两下,“我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我的世界只有目的,责任,习惯了周围所有人都对我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和期待,习惯了自己这个人本身不被过分关注在意。”

“那你就慢慢习惯。”她打断了他的话。

她才不管他。

她要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去习惯。

“习惯我的关心,习惯我的照顾,习惯我除了对你的要求和期待之外,在意你这个人本身。”

不知不觉,她说了某些心里话。说完也觉得不太对味,想要撤回但又覆水难收。

她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妻子的身份,在意自己丈夫这个人本身。

“你在意我?”

他不太确定。

“当然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那一年一半的分红和年利润找谁要去。”

怕他多想,也怕自己多想。

她口不对心地胡扯了句。

听到她的回答,文时以反倒松了口气,却也多了丝落寞。

他很淡很淡地笑了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总之,我答应你,努力习惯。”

时至今日,她终于肯承认,文时以是真的真的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他会顺着她,会哄着她,却永远不会像那些追着她捧着她的男人一样,任由她的性子顽劣放纵下去。

过去的三年是醉生梦死又极致堕落的三年,她像是在崖边打转,任由旁人呼喊,依旧固执着不肯回头。

但如今,不一样了。

他不仅在呼唤她,更不由她拒绝地直接将她硬拉回来,决不许她在这样危险和堕落的边缘横行。

他明摆着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既然知道有些事错的,就要努力修正,努力正视。

他眼里的那几秒逃避她看见了,比想象的不快乐,她感到意外,却也不明白为什么。

也不愿意再想下去,反正,他们能把夫妻这名号撑起来就好。

“所以,我把你哄好了吗?”

她笑了笑,漂亮的凤眼里流转着浮动的流光。

她看着他,眼里只有他。

体温再升高,心跳在较快。

就连他们脚边的camellia也躁动着叫了两声。

文时以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儿,不自觉摇了摇头,轻轻碰了下她的红唇。

“补充一下刚刚你说的话,不止是抱你,可以吻你”他说着,又轻轻安抚了她两下,“可以这样碰你的人,都只有我。”

受他的动作影响,她紧张起来,忍不住往后缩,目光也跟着闪躲。

来不及多开,他吻住了她的唇,又在下一秒,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缠绵的那几秒,丛一差一点就忘记了心里的那些恐惧。

他稍微用力,将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抱起来,盯着她那双妩媚的凤眼迟迟不开口。

他感知到了她的恐惧,在心里衡量着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

“我还要等多久?”

他心有不甘,迫切又急躁的追问。

他记得她说过,再给她点时间。

可到底还要等多久。

“一周?一个月?三个月?”

“丛一,你要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滚热的呼吸掉落在耳边,颈间,她感受得到。

她也想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只是她也不知道这个能和自己和解的时间节点在哪,只能用茫然委屈的目光再换他一时心软。

自然,透过那片波动的蓝,他知道她成功了。

文时以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收回了不断犯禁的手,然后沉默地凝神看了她许久,恳请地求她也旅行责任。

丛一倒是没拒绝,斜睨着目光看了他两眼,

camellia就在它们脚边打转,发出的喵喵叫同他们混乱芜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暖昧的灯光照射下,他们交缠的身影不断起伏。

折腾来,又折腾去。

就算只是调情,文时以好像也有一百种办法。

她羞于承认,她享受他们互相帮助的过程。

从沙发,再到床上。

丛一也累到完全没有力气洗澡,是文时以半推半就着帮忙,出来擦干时她的眼皮就已经开始打架,没多会儿就睡过去了。

帮她改好了被子,文时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躺下,camellia始终缠着他,偶尔还会叫两声。

“嘘,不许叫了,乖一点,妈妈睡着了,你这样会吵到她。”

听到了他的话,camellia抬着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最终垂头丧气地呜呜了两声不再乱叫。

文时以终于有精神拿起手机,给梁霄发了消息过去。

对面秒回,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等待着接通的功夫,他去了外面的露台。

“怎么样,她的心理问题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