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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他过的很不错,一看就知……

翌日江正青成亲。

明明他的亲事比江清淮还早定下来, 但偏偏就是拖到了现在。

这段时间周红花也没怎么瞧见张荷花,偶尔远远地瞧见,也是匆匆忙忙,对方瞧着一副不顺心的模样。

周红花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还是这回他们日子定下来, 她才知道一些。

据说那镇上的夫郎要求甚多, 江家这边满足不了,中间一度甚至谈崩,后来不知为何又谈拢了。

周红花现在走到哪儿都能听见这桩事。

她小声和林竹八卦,“先前张荷花还得意得很, 哪里能想到, 江正青那个同窗根本就是一肚子坏水。”

“啊?”林竹一边剪螺蛳的尾部, 一边接话, “怎么会呢,不是都把自家弟弟说给江正青了吗?”

“什么弟弟, 听说就是他家丫鬟生的哥儿,平日里在府里根本不受待见,大户人家就是事多。”

林竹惊讶,“还有丫鬟啊。”

转念一想, 昨日去李家不也好些丫鬟家丁,想来大户人家都是如此。

“张荷花这回可是吃了哑巴亏了, 难怪这么久都不见她出来。”

说到这里,周红花叹了口气, 她为人厚道, 八卦归八卦,实在做不到幸灾乐祸。

只能再次感叹自家运气好,能娶上竹子这样的好夫郎。

“竹子, 弄好了吗,咱要走了。”

林竹把剪好的螺蛳清理一下,拢到竹箩里,然后拿扫把把地清理干净。

“好了。”

这些螺蛳就是他们上回摸来的那些,小的敲碎了喂鸡鸭,大的挑出来给人吃。

泡在水里好几日了,今日可以吃了。

虽然事情都传遍了,但江长贵和张荷花爱面子,今日还是弄得很热闹。

周红花一到就进厨房帮忙去了,江长顺作为亲兄弟自然也闲不了。

按理说林竹也该去帮忙的,但周红花记着当初的仇,不让他去,让江清淮带着他找地儿坐着就好。

好在村里人都忙着说八卦,也没什么人在意林竹。

林秀也来了,虽然来之前他特地装扮了一番,但还是掩不住内里的憔悴。

他过的实在不算好。

齐家人出去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只有进了他们的门才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林秀不傻,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他能分的清楚。

齐春雷他娘虚伪得很,表面上什么都是为他好,实则全是算计。

齐春雷什么都听他娘的,连他们房里的事都告诉他娘,弄得林秀几度发火。

外人不清楚里头的关窍,只知林秀这个做夫郎的不懂事,对婆母不敬。

林秀实在苦不堪言。

一进门就看见林竹和江清淮坐在一块儿说话,林竹脸上长了些肉,一双眼睛也亮亮的,尤其在看着他男人的时候更是焕发着光彩。

他过的很不错,一看就知道。

林秀攥紧拳,可一腔愤恨却不知道怎么发泄,憋得脸都僵了。

江清淮余光瞥见,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

上午没什么要紧事,左右不过坐在一块儿说些话,午食也仅仅简单地垫一垫肚子,重点在下午。

下午要接新娘子。

上午江正青就没怎么出来,到这会儿才露面,江清淮见到他便喊了声堂兄,语气淡淡的。

江正青很不自在,他这个堂弟比他小两岁,小时候瘦瘦巴巴的,没想到几年没见居然比他高了这么多。

他实在不适应这种微微仰着脸看对方的姿势,因此只短促地嗯了一声。

江清淮拉着林竹的手,“竹子,叫人。”

林竹小声喊了声堂兄。

江正青对林竹自然有印象,毕竟对方差点就嫁给了他。

要是搁以前,他是肯定瞧不上林竹的,可焦头烂额地折腾了这么久,叫村里人看了这么久的笑话后,他忍不住想,当初要是娶了林竹是不是就没这些糟心事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玉起码识字,光这一点就不是林竹这种乡野哥儿能比的。

心气总算是稍稍平了些。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村口传来吹打声,本来该江清淮去镇上接的,但到底太远了些,经过一段艰难的拉扯周家那边才勉强答应只在村口迎接。

江清淮和江云野跟着一块儿去了。

江云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块糕点,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半给林竹。

林竹没接,“你自个儿吃。”

昨日糕点都分完了,这块显然是江云月自个儿留下来的。

江云月收回手,把糕点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鼓的,很可爱。

林竹笑着替她擦了擦嘴,“喝点水,别噎着了。”

“不会的。”

吃完糕点,江云月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过会儿又直起身往厨房里头瞧,“不知道今日大伯娘备了些什么菜。”

她这小馋猫样看的林竹直想笑。

正说着话,那边吹打声便近了,所有人都起身往外走,林竹也拉着江云月过去瞧。

“不愧是镇上大户人家来的,嫁妆好多。”

“那可不,咱们村里嫁姑娘哥儿的哪有这阵仗?”

“这回张荷花可要得意死了。”

“她得意啥,一个丫鬟生的哥儿罢了,在大户人家怕是和下人也没差。”

“再怎么样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听说还读过书呢,对了,开春那会儿青小子不是又去府城考了一回,咋样啊?”

“没考中,不过张荷花说那什么大人十分赏识他,想必下回一定能中。”

林竹正听着四周的小声议论,突然听见一声冷笑。

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林秀。

不知为何,林秀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林竹依旧有点怕他,本能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江清淮一回来就找林竹,找到的时候便是这一幕,林竹低垂着脑袋,似有些恐慌,而旁边林秀正充满恶意地盯着他瞧。

“竹子。”

江清淮用身子挡开他的视线,冷道:“他欺负你了?”

林竹摇摇头,“没有。”

江清淮看向林秀,眼神里的冷意叫林秀心口突突跳,忙转身走了。

江清淮自然无意和一个哥儿计较什么,但他若是欺负了林竹,那就不同了。

“方才发生了何事?”

林竹再次摇头。

“真的没事?”

“真的。”

林竹没细看林秀的眼神,但江清淮却是看的清楚,因此等瞧见王冬翠和林秀去角落里说话的时候,他放轻了脚步跟了过去。

隔着一堵墙,两人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两人先是说了一会儿齐家的事,王冬翠狠狠地骂了赵秋兰一通。

这个江清淮没兴趣,直到林秀说:“娘,你方才瞧见林竹了吗?”

“怎么没瞧见。”王冬翠冷哼了一声,“他倒是过的挺像样。”

林秀语气里满是怨毒,“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打死。”

王冬翠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吗,他娘刚走那会儿,我故意把他丢在山上,丢在河边,大冬天的丢雪地里,不知道多少回,偏偏他这条贱命硬的很,怎么都死不了,比不得他娘。”

林秀疑惑道:“啥意思?”

王冬翠又笑了一声,“不过也不好比,当初你爹是直接把人推到河里淹死的。”

“谁,林竹他娘?”

“就是她,要说狠还是你爹狠啊,我记得当时老歪叔给开了张药方子,说能治,但你爹不想给她治啊,那会儿你都三岁了,他费这钱干啥?”

王冬翠叹了口气,“其实你爹后来也想弄死林竹的,还是我和他说,养大了能换笔彩礼钱,哼,早知道还真不如早点弄死了。”

后面两人又说起了别的,语气转换的十分自然,好像林竹和林竹他娘两条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和地上的蚂蚁似的。

江清淮缓了许久才回去,但一回去林竹还是发现了不对,问他怎么了。

江清淮喝了口水,压下内心汹涌的怒火,淡声道:“无事。”

林竹还是有点担心,“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

江清淮冲他笑了一下,“真的没事。”

“……哦。”

在这边用完晚食,两人没停留,直接带着两个小孩回家去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再笑就亲你。

天色还亮的很, 林竹一回去就开始动手做薄荷炒螺。

自从天气热起来,江家便习惯了在后院纳凉,一家人说说话,手边再备些简单的吃食, 舒服得很。

今日林竹就想做这道薄荷炒螺。

江清淮进来, “我能帮上忙吗?”

林竹笑了一下, 柔声道:“你帮我去后院摘些薄荷叶来。”

“好,这就去。”

薄荷是江清淮种的,既能消暑又能入药,而且这东西好养活, 随便种种就是一大片。

“这些够了吗?”

林竹看了一眼, 点头, “够了。”

没等他继续说话, 江清淮就捧着自己摘来的薄荷叶去一边洗了,林竹见不用他来, 便改去一边切辣椒。

辣椒也是自家种的,长得极好。

在江清淮的带领下,现在家里人人都能吃辣了,连江云野江云月两个小孩都吃惯了, 菜里不放些辣子还不乐意。

林竹便切了好些。

锅里烧热以后便开始下料,姜、蒜、辣椒, 林竹还加了些端午那日周红花熬的猪油,这东西金贵, 他只加了一点点提提味。

下料以后炒一会儿, 然后把准备好的螺蛳倒下去,继续翻炒,下料, 薄荷叶放下去,最后加盐加水,盖上锅盖焖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辣椒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厨房,林竹倒没怎么,但路过的江清淮给呛到了。

他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笑眯眯道:“竹子,你做的好香。”

林竹抿着嘴笑。

江清淮故作气恼,“你嘲笑我?”

林竹赶紧摇头,“没有。”

说着江清淮又打了个喷嚏,这下林竹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还说没有嘲笑我。”

“哈哈哈。”

江清淮:“……”

炒螺蛳的香气都传到后院去了,在那边读书的两个小馋虫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大嫂,做好了没有呀?”

“大嫂,好香啊。”

然后齐齐打了个喷嚏。

这下江清淮也笑了。

林竹更是笑的不行,“好了,把桌子清理一下吧。”

“好哦。”

两个小孩欢呼着跑了。

江清淮掐了把林竹日渐柔嫩的脸蛋,“不许笑了。”

林竹嗯了一声,但眼底的笑意一时半会儿还淡不下去,江清淮故意装出凶凶的模样,“再笑就亲你。”

林竹像是受了惊一般,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好像某种小动物,可爱得紧。

江清淮又捏了一把他的小脸,笑着走了。

林竹眼里的震惊消下去,热度缓慢爬升,从脖颈到全脸再到耳尖,整个人都快烫熟了。

炒螺做的挺多,林竹分成了两份,他们四个先吃,给周红花和江长顺留一份。

他俩也没在那边多待,很快就回来了。

一家人便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块儿吃螺蛳。

江云月小嘴巴吃的红通通,还不停吸气,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慢,甚至还专门捡那些浸润了汤汁的螺蛳。

江云野手边堆了一个小小的“山”,全是他吃完的螺蛳壳。

周红花看着他俩,好笑道:“怎么吃成这副模样了?”

江云月吐吐小舌头,“娘,大嫂炒的螺蛳好好吃啊。”

周红花顺手捡了一颗,放到嘴边轻轻吸了一下,没吸出来,便拿筷子戳了一下,这回一吸就出来了。

螺肉咸辣味调的正好,汤汁很鲜,让人吃完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乡下人一般不爱吃这个,因为太麻烦了,要剪尾部,里面的肉又少又腥,还得费些事才能吃进嘴巴里,对于活计繁重的乡下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合算了。

所以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直接敲碎了喂鸡鸭。

但今日林竹却做的很好吃。

江长顺本来没兴趣的,毕竟方才已经吃过了,但见大家都吃的停不下来,他便也没忍住伸了手。

这一伸就停不下来了。

他一边吃还一边感叹,“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江清淮擦了擦手,去屋里抱来了一只小酒坛,“喝这个吧。”

江长顺眼睛一亮,“家里有酒?”

“我之前酿的药酒,时间不长,但也能喝。”

管他什么酒,有就行,江长顺立刻伸手接过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他低下头凑近了闻,“味儿怎么这么怪?”

周红花就坐他边上,闻言便也闻了一下,“哪里怪了,这不是挺香的么。”

江清淮介绍道:“里头放了些花椒,可能会有些辣。”

说完他便给林竹倒了一杯,林竹惊讶道:“我不会喝。”

“无妨,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林竹愣了一下,继而心尖便是一暖。

他捧着那只小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确实像江清淮说的那样,有点辣,但一点都不难喝。

林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暖的,从里到外,暖透了。

不知不觉一杯酒就见底了。

江清淮和他爹娘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就发现林竹的酒没了,他吓了一跳,药酒到底也是酒,第一回哪能这么喝。

“竹子,你怎么样?”

林竹抬起眼茫然地看着他,原本白皙的脸蛋上挂着两坨红,这是已经醉了。

江清淮失笑,“喝这么快做什么?”

林竹笑了一下,“好喝。”

江清淮拿手背贴了贴他的脸,烫呼呼的,“晕吗?”

林竹摇摇头,“还想再喝一点。”

虽然这药酒是给他准备的,但到底是第一回,江清淮也不敢给他喝太多,便哄道:“好了不喝了,我扶你进屋。”

林竹却不想动,他舔了舔下唇,再次道:“还想再喝一点。”

周红花笑得不行,“这酒也不烈啊,怎么一杯就喝成这样了?”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很腼腆的样子。

周红花有点心疼了,“阿淮,竹子想喝就再给他喝一口吧,不是药酒吗?”

“不行,”江清淮哄人,“下回再喝。”

林竹失望地舔了舔嘴巴。

江清淮坚持把他扶进屋里去了,他看起来很正常,但门一关就把林竹按在门上吻了下去。

方才林竹第一次舔嘴唇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

“唔……阿淮……”

醉酒的林竹像一块小糖糕,连口水都是甜的。

江清淮忍了又忍才忍住剥他衣服的冲动。

他把人放在床上,然后出去打了盆水来给他擦身子,如今天气热了,不擦身子睡不好。

擦完身子以后他没给林竹穿衣裳,直接拿薄被盖住。

等他自己冲完澡回来时,林竹身上的被子已经被他自己蹭掉了。

许是热的关系,他全身的肌肤都泛着一层粉,脸上更是红透了,想一块香甜柔软的桃花糕。

江清淮把他往床里侧挪了挪,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

林竹似乎嫌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外头天色还没彻底暗下去,因此江清淮把他后背纵横交错的疤痕看的十分清楚。

这不是他第一回看见,但没有哪一回有这么清楚。

白日里林秀和王冬翠的对话又在他脑子里回荡。

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却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

“竹子。”

林竹轻轻哼了一声,“热。”

江清淮把边上的扇子拿过来替他扇了一会儿,林竹皱着的眉渐渐松开,很快就睡着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外面传来周红花他们搬动桌椅的声音。

见林竹睡的沉,江清淮也下了床,他点了支蜡烛放在床边,然后借着这点微弱的烛光继续看林竹身上的疤痕。

背部和腿部是最多的,密密麻麻,胸口处最少,光看这个分布情况也能想到林竹当时的姿势。

定是紧紧地抱着自己,或者缩在地上。

中间林竹迷迷糊糊地醒了,江清淮便重新上床去,小声问他这些疤痕的由来。

因着醉酒的关系,林竹反应有些慢,每回都要想很久。

若不是今日喝了酒,恐怕他还不肯说,毕竟江清淮以前也不是没问过,但都被他含糊了过去。

“疼吗?”江清淮轻轻抚着他背上最长的那道疤痕。

林竹扭了一下,小声道:“当时很疼的,现在不疼了。”

“竹子,我帮你把这些疤痕去了好不好?”

林竹苦着脸道:“是不是要费好些药材啊?”

江清淮心尖一疼,“不会的。”

林竹身子缩了缩,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很难看啊?”

“怎么会,竹子哪儿都是好看的。”

林竹笑的脸更红了,“那,那好吧。”

江清淮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嘴唇,珍而重之的力道。

林竹害羞地揪住了他的衣摆。

第43章 第 43 章 草叶豆腐

第二天早上林竹醒的晚了些, 窗子被打开了,一股热融融的风吹在身上。

一睁眼便瞧见一支燃尽的蜡烛。

林竹揉了揉脑袋,又揉了揉眼眶,然后支撑着坐了起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喝药酒喝醉了, 后来他就到了床上, 江清淮还摸他背上的疤痕,说要替他去了,最后还亲了他。

想起自己光着身子趴在江清淮身上,还主动伸舌头舔他的嘴巴, 他就热的要爆炸了。

太不知羞了, 他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

不知道江清淮有没有笑话他。

应该没有, 毕竟他好像也伸舌头舔了他的嘴巴, 甚至还吸了他的舌头。

林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周红花正在后院晾衣裳, 林竹有些心虚,“娘,我起晚了。”

周红花冲他笑了一下,“你昨日喝了酒, 今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

“阿淮给你煮了醒酒汤,在锅里温着呢, 你快去喝了吧。”

听见“阿淮”两个字,林竹脸又红了, 周红花以为他这是酒醉的后遗症, 又催促了两句。

锅里除了醒酒汤以外,还有一碗稀粥,一看就是给他留的。

林竹也没坐, 直接一手一个碗,飞快地喝了。

喝完以后把碗筷清洗一遍,便听见有人在门口喊江长顺的名字。

周红花应了一声,对方便道:“淮小子叫你们上山一趟呢。”

周红花也不惊讶,只当江清淮是清早上山寻药材去了。

“他还说啥了?”

对方摇头,“没说,只叫你们多去几个人。”

林竹也出来了,就站在周红花身后,他有点担心,“娘,我同你一块儿去。”

“好,我去叫你爹。”

最后一家人全去了。

林竹紧张的不行,以为江清淮受了伤,结果他们到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地的山鸡。

林竹:“???”

周红花震惊道:“哪来这么多山鸡?”

江清淮慢条斯理地把工具收好,淡淡道:“顺手抓的。”

周红花:“???”

江云野点着手指数了一遍,“大哥,你顺手逮了六只山鸡?”

江清淮:“怎么,不行?”

江云野:“……”

林竹走过去帮他一块儿收拾,小声问:“怎么抓了这么多?”

“正好做了新的射网,出来试试。”

林竹哦了一声,他觉得江清淮好像有点反常,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难不成是瞧见了他身上那些疤痕不高兴吗,可他也不是第一回瞧见了。

应该不是。

六只山鸡网在一张大网里,全都毫发无伤,他们回去的时候着实弄出了些动静,不过他们住在村尾,没惹来太多人围观。

江长顺和周红花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赶着骡车去镇上卖鸡。

江清淮留下了一只,说要给林竹他们做荷叶鸡吃。

爹娘一走,江清淮和林竹就出门摘荷叶了。

林竹到底有些担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道:“阿淮,你一早就上山了吗?”

江清淮其实一夜都没睡,心里压着火,怕被林竹看出来,早上便上山发泄了一通。

这会儿他神色如常,“本来是要收集露水的,没想到运气好,碰上了几只山鸡。”

林竹也不傻,山鸡这种东西灵活的很,哪能一下子撞上六只。

“好吧,”江清淮露出懊恼的神色,“其实就是去抓山鸡的。”

“为啥?”

“上回小月和小野不是想吃荷叶鸡?”

林竹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但也想不出哪里不对,便道:“那你下回叫上我一块儿去。”

“好。”

长着荷花荷叶的那条河离得不远,两个人走的又快,没一会儿就摘到了。

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瞧见一丛黄色的小花,有些已经结出果来,有的绿有的黑,一颗一颗的密密实实。

江清淮蹲下身去,掐了点上面的绿叶子。

这东西林竹认识,叫六月冻,到了热天村里人便会采摘回去做草叶豆腐吃,又叫观音豆腐。

不过林竹没吃过。

听他说可以做菜,江清淮便多摘了些,放在荷叶里头包着。

荷叶鸡林竹没做过,但好在江清淮记性好,当初伙夫的做法他还记得,于是两人一个说一个做,搭配起来正好。

林竹没动手杀过鸡,难免有些慌乱,江清淮见状,直接接过去给鸡抹了脖子,手法干净利落。

山鸡去毛,剖开取出内脏,清理干净表面的碎毛。

把鸡腿上的关节处切开,然后拿竹签子在鸡身上戳一戳,这样等会儿腌制的时候更好入味些。

葱姜蒜盐花椒等配料下下去,林竹细致地给鸡抹匀,为了让味道更好,他还往里面加了些两个小孩喜欢的配菜。

腌制上半个时辰,然后把采来的荷叶放热水里烫一遍,这个过程很快,稍稍烫一下就好。

荷叶的清香气闻着很舒服,林竹正想问江清淮下面的步骤,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颗清甜的莲子。

林竹冲他笑了一下,“你不是在配药粉吗?”

“等烘干,要一个时辰。”

江清淮又往林竹嘴巴里塞了一颗,莲子好吃,一般村里人来往的时候顺手就给摘了,他们方才运气还不错,一下子寻到三个莲蓬。

见他还要给自己喂,林竹便摇了摇头,“不吃了,给小月小野吧。”

“给他们留一个就好了,再给爹娘留一个,这个是你的。”

“那你也吃。”

“好。”江清淮顺手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个,然后继续给林竹喂。

鸡已经腌好了,包之前先往肚腹里塞一片叠起来的荷叶,再拿荷叶多包上几层,最后捆起来。

接下去既可以用湿泥裹,也可以直接上锅蒸,在军营的时候这两种法子伙夫都用过,端看驻扎在何处。

两个小孩觉得第一种比较有趣,林竹便在院子里架了个柴堆,点上火。

那边江云野和江云月已经用湿泥把荷叶鸡包好了。

蒸鸡大概需要一个时辰,两个小孩舍不得走,围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看着。

林竹小声提醒他们,“今日要认的字都认全了吗?”

两个小孩看了眼不远处坐在药炉边看医书的大哥,然后拼命冲大嫂摇头。

别让大哥听见啦。

江清淮无声地嗤了一下。

江长顺和周红花回来的时候荷叶鸡刚刚做好,去之前江清淮交代过,让他们直接去镇上最大的酒楼,五只鸡一块儿卖给他们,哪怕价钱低一些也无妨。

因此他们没费太多时间。

虽然没压了价,但五只山鸡个个肥肥壮壮,还活蹦乱跳的,因此最后也卖了一两银子。

两人还顺便带了些盐糖醋回来。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些,吃食用料上也更舍得了。

这一两银子两人直接给江清淮了。

家里的银钱其实分的并不清,谁也不会特地去算这些账。

两人帮忙带了一只很大的木桶,花了一百二十文,这个钱江清淮另外给了。

虽然家里每个人都能用,但到底是他买来给林竹的。

江长顺去后院喂骡子,周红花直接走过来,惊奇道:“这是啥?”

江云野一边拿石块砸上头干硬的泥块,一边给她讲述荷叶鸡的做法。

周红花听得啧啧称奇,“竟还有这种吃法?”

“对啊,大哥教的。”

周红花笑眯眯道:“也是竹子手巧,这鸡闻着可真香。”

林竹不好意思地笑。

泥块敲开,露出里面的荷叶鸡,油香气和荷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着实诱人,两个小孩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这阵子地里不忙,所以中午一般也不会正经用饭,但有了荷叶鸡,周红花还是去煮了些稀粥。

看见林竹他们摘回来的六月冻,她又动手做了一盘子草叶豆腐。

说是豆腐其实和豆子无关,只是和豆腐模样相似。

叶子揉搓清洗干净,用热水烫过后,再加水揉搓出汁,把汁水过滤出来,最后和滤出的草木灰水融合,静置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凝固成冻状。

切开便是一块一块的“豆腐”了。

加入调料简单凉拌一番,这种炎热的日子里吃最是清凉爽口了。

那边荷叶鸡也已经上桌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江神医

两道菜到底还是花了些时间, 一家子坐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午食的点,好在近来事情不多,晚一些也没啥。

江长顺又想偷摸给自己倒杯酒,周红花假装没瞧见, 由着他倒了。

这回两只鸡腿给了江云野和江云月, 一人一个, 不过江清淮抓的山鸡足够大,每人分了一大块肉以后还余下好些。

林竹把配料调的正好,既够入味又不会太过,虽然没舍得加那么多油, 但汁水也很足。山鸡的肉本来有些柴, 但因为腌制的好, 吃起来口感也非常好。

荷叶的清香已全数渗入了肉汁中, 吃完齿颊留香。

吃几口肉,再配一口清爽的草叶豆腐, 周红花和江长顺赶了一上午路的暑气便通通没了。

正热热闹闹地吃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一听这声儿周红花就忍不住皱起眉,人也警惕了起来。

等那个声音再近一些的时候,林竹也想起来了, 是大伯娘张荷花。

周红花放下碗筷出去,随后便听见她略带着敷衍的应声, “嫂子怎么过来了,这是……”

张荷花把身后的哥儿拉过来, 喜气洋洋道:“这是我家正青娶的夫郎, 今日带过来认认门。”

周玉和张荷花身上穿的都是绸衣,看起来颇为考究,和周红花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裳对比鲜明。

周红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是该认认门的,里头坐吧。”

张荷花看了她一眼,惊讶道:“你们这是……在用饭?”

“是啊,刚巧阿淮逮了只山鸡,两个小的想吃,竹子就给做了一道荷叶鸡。”说着周红花便招呼周玉进去一块儿吃。

张荷花不客气地领着周玉进去了,不过她也没打算吃,只看着山鸡阴阳怪气道:“阿淮倒是有些本事,能打到这么肥的山鸡,不像我家正青,整日里就知道读那点书。”

江清淮微微笑了一下,“不过是凑巧。”

周红花脸上装出的笑容已经快裂开了。

张荷花仔细看了眼他们的桌子,见上头除了荷叶鸡外,就只有一道草叶豆腐,眼底的警惕便又消了下去,再次笑道:“我们就不吃了,周玉家里给带了些糕点,我们今日便是来给你们送糕点的。”

周玉把手里捧着的纸包放在桌上,视线却落在江清淮和林竹身上。

他眼尖,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江清淮给林竹夹了一筷子肉。

这会儿有人在,他们并未做出别的举动,但两人之间那种亲昵感却是不容忽略的。

这人是江正青的堂弟,想来江家的家风是不错的。

周玉出身不好,在周家也就顶了个少爷的名头,其实过的比下人还不如,他出嫁的时候,他娘说村里虽然日子清贫些,但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是非,说不定反倒好过。

他便是抱着这种美好的期望嫁进来的。

前头那些龃龉他也知道,但他那个大哥向来瞧不上他和他娘,估摸着在里头使坏也不一定。

周红花推辞了一番,但没推辞过,张荷花话里话外都是他们没见过世面,能靠着他们吃上镇上大户人家的糕点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江云野没忍住,小声道:“我们早就吃过了。”

张荷花一瞪眼,“你说什么?”

周红花立刻拍了江云野一下,“没什么,他小孩子知道啥。”

江云野吐了吐舌头,继续啃他的鸡腿去了。

张荷花又说了半天,见周红花视线完全不往自己衣裳上放,干脆主动说了起来,“周玉他娘亲手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叫啥我也没记住,就知道贵得很。”

她用手比了个数,周红花敷衍地笑了一下,“这种绸料是要贵一些,周玉他娘也是有心,正青可要对人家好一些啊。”

周玉下意识看了眼他婆母,哪知张荷花就跟没听见后头那句似的,还在说料子,他眼神便有些失望。

就在周红花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的人声,夹杂着几声江清淮的名字。

江清淮立刻借机出去了。

外头来了好多人,有村里人也有不少生面孔,一见他出来便有人喊了一声,“清淮啊,有人找你。”

一听这话,那几个生面孔立刻激动起来,一叠声地喊着江神医。

厨房里所有人都出来了,张荷花跑在最前面。

江清淮毕竟是大夫,出来第一眼便瞧见了被拥在最前头的一个老者,那老者瞧着约莫六十上下,腰弯着,直不起来的模样,看人的时候姿势颇为艰难。

下一刻老者的家人果然把他带到了江清淮面前,一脸激动道:“江神医,可否替家父诊治一番?”

江清淮没在意他的称呼,直接问,“老伯这是怎么了?”

问的同时他的手指已经搭上了老者的手腕。

男人快速道:“家父不过想抱小儿,哪知一弯腰便直不起来了,去仁安堂瞧过了,可他们说家父的脉象并无大碍,许是过几日便能好,可这都好几日了,一丝好的迹象也无啊。家父这几日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着,江神医您快救救他吧。”

江清淮收回手,“他的脉象确实并无大碍。”

“什么?”男人急坏了,“李家老夫人您都能治好,怎么可能瞧不出家父的问题呢?”

江清淮冷静道:“你先别急,我才看了个脉而已。”

男人稍稍松了口气,“江神医,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您的住处的,还望您尽全力才好。”

“这是自然。”

江清淮看了眼周围的人,提声道:“劳烦各位往后一些。”

男人一进村便到处问江神医家在何处,弄出的动静挺大的,因此这么一会儿又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江家前院本来就不大,此刻被围的连下脚地都没了。

江清淮走到老者身后,伸手在脊柱上轻轻按了一下,老者立刻疼的叫了一声。

江清淮叫他忍一下,然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确认不是骨头的问题后,江清淮又检查了老者的筋脉,发现都没有问题。

男人疑惑道:“既然都没问题,为何家父一直喊疼呢?”

江清淮:“只是弯腰太久的缘故,和病根无关。”

男人又急了,“那这病根到底在哪里呢?”

江清淮没答,他思忖了片刻,突然对老者道:“老伯,把腰直起来。”

男人:“???”

周围看热闹的人笑得不行,“清淮啊,人家就是直不起来才来找你的嘛。”

“哈哈神医这么好当吗,直接叫人家把腰直起来。”

“就是啊,还是年纪小,不如叫老歪叔来瞧吧。”

男人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大声嘲笑江清淮的人,面上也露出几分失望来。

张荷花没忍住,笑道:“清淮还小,有些失误也是正常的。”

对于这些冷嘲热讽,江清淮好似没听见一般,两眼只盯着老者的反应。

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便又问:“老伯,当时弯腰的时候可是疼的厉害?”

老者额角立刻挂下一串冷汗,“正是哩,疼的吓人。”

江清淮心里一下子有数了。

他转头就进了屋,没一会儿就搬了把凳子出来。

林竹愣了一下,这把凳子是他们屋里的,凳脚坏了好几日了,阿淮早上还说要修呢,这会儿怎么搬出来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江清淮把凳子放下,对老者说:“老伯坐下说。”

他还让周红花给倒杯水来。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男人已经想走了,“江大夫,我们……”

江清淮拦住了没让他说完,然后又让老者坐下。

老者看了眼自己儿子,坐了。

结果他刚一坐下,那把凳子就翻了,有人惊呼了一声。

眼看着老者就要栽倒在地上,江清淮突然伸手拉住了老者的臂膀,另一手在老者的腰际轻轻一按,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老者的腰就已经直了。

众人:“……”

几乎没人看清江清淮的动作,他太快了。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已经直直地站在那里了。

众人:“???”

男人围着他爹绕了足足三圈,然后才激动起来,“爹,你好了。”

老者也如梦初醒,“竟,竟没觉着疼。”

江清淮淡声道:“当时那一下太疼,老伯被吓着了而已。”

所以要出其不意。

不过若是没这一下,老者再这么弯下去,将来肯定要出问题的。

男人激动坏了,“神医,不愧是江神医啊。”

他为方才对江清淮的误会感到愧疚。

方才还在冷嘲热讽的几人都傻眼了,就,就这么两下就治好了?变戏法也没这么快吧?

张荷花紧盯着那个老者,语气近乎逼问,“真好了,方才莫不是装的吧?”

男人瞪了她一眼,“你胡扯什么,谁没事装病啊?”

张荷花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嘀咕道:“就这么按两下就好了?没见谁家大夫是这么治病的。”

江清淮嗤笑了一声,“治病自然要对症,难不成谁来了都给张方子抓药去?”

周红花立刻阴阳怪气,“大嫂怎么这么说话呢,阿淮可是你亲侄子,他治好了人你不应该高兴吗?”

张荷花干笑,“自然是高兴的,阿淮真没白学。”

周红花哼了一声。

第45章 第 45 章 酸梅蜜饯

江清淮照旧收了人家十文钱。

张荷花踮着脚往林竹手里看, 双眼直勾勾的,嘴里还嘟囔着:“就这么两下就收了十文钱,当大夫还真轻松啊。”

周红花还没说什么,老者的儿子先听不下去了, “十文钱咋了, 镇上的大夫收二十文呢, 二十文也没把我爹治好。”

老者也瞪了她一眼,“你这妇人说话咋酸里酸气的?你觉得大夫挣钱轻松,不如叫令郎也去学就是了。”

张荷花带着点得意道:“怕是不成了,我家正青已是童生, 后头八月还得去考秀才呢。”

老者:“童生也不耽误。”

张荷花:“……”

老者和儿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张荷花看了眼周红花, 也带着周玉走了, 只是神色颇为复杂。

周红花呸了一声, 没好气道:“她哪是来认门的,就是来显摆的。”

把那盒糕点打开, 她更气了,“就这么几块东西也值当她那么一通显摆。”

稀粥已经凉透了,不过热天喝起来更合适些,江长顺仰脖把碗里的稀粥喝完, 顺口道:“糕点也不便宜,到底是人家一片心意。”

周红花白了他一眼, “我稀罕她这点心意吗?”

江云月凑过来看了一眼,“娘, 我能吃一点儿吗?”

和孩子说话周红花语气就好多了, “吃吧。”

江云月立刻拿了一块,掰开分了一半给江云野,吃完便道:“好吃的, 就是不如上回。”

江云野点了点头。

周红花拿了一块给林竹,无奈道:“周家倒是不比李家差,不过周玉他娘……罢了,不说了,人家也不容易。”

林竹也把糕点掰成两半分给江清淮,小月说的没错,糕点是好吃的,但和李家送的那些的确不能比。

用过午食,一家人各去忙碌。

周红花和江长顺去地里,留在家里的几人去后院。

有了江清淮设计的通道,家里的鸡都长得很好,看顾起来也省事的多,后来他们还扩建过一回,不仅加宽也加高了,把食物摆放在顶上还能增加鸡的活动量,让鸡更强健些。

鸭一般都是两个小孩管,他们每日定时会把它们带去河边,有时候还会挖地龙来喂它们。

至于骡子,方才回来的时候江长顺已经给它喂过食,这会儿它吃饱了正在里头小憩。

江清淮端着自己配好的药草水进去,拿刷子蘸了给它刷一刷毛,眼下天热容易招虫子,弄得不好骡子要生病的。

林竹把草剁好,然后往里头混了一点点麸子,天热了以后鸡进食量也少了些,因此麸子就不用多加,免得它们吃完拉得快更瘦了,鸡蛋也下的少。

把拌好的食料均匀地撒在通道里,林竹又把周围仔细地清扫了一遍。

“阿淮,药液没有了。”

本来昨晚林竹就要和江清淮说的,结果喝醉了就忘了。

江清淮探头出来应了一声,“我这就去配。”

“好。”

弄完这些,林竹又带着筐子去了菜地,他们家的菜地还是很大的,不过因着春夏两季山里吃的多,自家种的便少了,眼下大片的都是辣椒,其余便是江清淮顺手种的药材,比如薄荷。

边上靠近院墙处还种了几墩丝瓜,枝叶沿着院墙攀爬,看着很热闹的模样,长条状的丝瓜已长了好些,再过几日就能吃了。

林竹拔完杂草,起身的时候仰着脸往上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日子好像慢下来了,不像过去在林家的时候一样匆忙,早起要去河边浣衣,之后要急匆匆地去喂鸡鸭,喂完还要出去捡柴火做饭,王冬翠防他防的紧,因此他还要抽空出去寻吃食填饱肚子。

下午也差不多,忙忙碌碌总也停不下来,弄得不好还要被打骂。

饥肠辘辘浑身疼痛的睡着几乎是家常便饭。

林竹收回视线,把筐里拔的杂草倒在鸡笼里,然后转身又去了另一边。

这里白日阳光好,江长顺便搭了些架子用来晒东西,这会儿就晒了被单,还有些野菜野果。

林竹给被单翻了个面,然后视线落在酸梅上。

这是上回江清淮在山上摘来的,当时摘了很多,但晒干以后却没多少,只两个竹匾便装完了。

林竹拿手拨弄了几下,发现已经晒的够了,便唤了一声江清淮。

“阿淮,酸梅晒好了。”

江清淮正在配药液,闻言放下手头的活就过来了,“正好今日有空,我一会儿就做这个。”

林竹好奇道:“你要做什么?”

江清淮神秘一笑,“做蜜饯,镇上卖的太贵,咱们自己做来试试。”

林竹眼睛一亮,“你知道做法吗?”

面对他崇拜的眼神,江清淮就是不会也要说会,“自然。”

林竹很兴奋,但也不免有些担忧,“是不是要用很多糖和盐呀,咱们先和娘说一声吧。”

江清淮:“……”

还要用盐啊,他以为只需要熬些糖液,然后把晒干的酸梅加进去拌一拌就成了。

不过方才都已经夸下海口了,眼下显然不能暴露,于是他故作镇定道:“不用,咱们先试一下。”

林竹满脸信任地点了点头。

江清淮表面一派镇定,转过身就狂翻医书,想从里头找出一点参照来,可惜没有,只有酸梅入药的炮制法。

半个时辰后,厨房里。

江清淮把大锅烧热,然后开始往里头加糖,周红花刚刚从镇上买回来的糖一眨眼就去了一半。

江云野和江云月齐齐露出肉疼的表情。

大哥,你这样是要被娘打死的。

林竹端着清洗好的干酸梅进来的时候,恰好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竹匾差点砸到地上。

“阿淮你……”

江清淮尴尬地咳了一声,“虽然用的糖多了些,但你们算算,是这些糖贵,还是镇上的蜜饯贵。”

江云野江云月齐声:“镇上的蜜饯贵。”

江清淮指了指林竹手里的竹匾,“再者,咱们的酸梅多,算起来,这些糖怕是还不够呢。”

江云野和江云月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哦。

林竹:“……”

江清淮拿竹勺慢慢搅动着锅里的糖液,一边搅动一边招呼林竹把酸梅倒进去。

林竹还比较谨慎,他只倒了一小部分,然后等这些酸梅周身都裹上了糖液后又往里倒了一点。

就这么一拨一拨的来,半个时辰后总算所有的酸梅都裹完了糖液,正如江清淮方才说的那样,糖液根本不多,甚至还不太够。

江清淮本来还想再加一点,但无奈糖罐子已经被林竹抱在了怀里,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加了。

只好作罢。

大海碗里装的满满当当全是晶亮的酸梅,外层的糖液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惹的两个小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江云月仰着脸眼巴巴道:“大哥,我可以吃一个吗?”

江清淮大手一挥,“吃。”

两个小孩立刻一人捏了一只塞进嘴巴里。

先尝到的自然是甜丝丝的糖液,江云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她不太舍得咬开,含了一会儿等糖液化开一些才一口咬下去。

江云野比她早一步,已经咬开了,咬开的一瞬间他就有些绷不住了。

好涩。

糖液并没进去,酸梅本身的酸涩味还在,但好在也被甜味中和了些。

看着两个小孩龇牙咧嘴的表情,江清淮也绷不住了。

他赶紧也吃了一颗,然后原本镇定的表情一寸寸裂开。

见林竹要伸手,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艰难道:“味道,有些复杂。”

“复杂?”林竹本来还不明白,等尝过后就懂了,甜味,酸味,涩味轮番上阵,咬开后还交叉着来,他嘴巴里的确挺复杂的。

不过江清淮到底忙活了这么久,他还是安慰道:“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江清淮:“……”

周红花突然探身进来,笑眯眯道:“做了什么吃食这么香?”

江清淮:“!!!”

第46章 第 46 章 恨他们吗?

天渐渐黑了下来, 林竹趁着周红花没注意,偷摸溜到后院院门口往外张望。

方才周红花回来的时候,江清淮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正想着往山脚那边走走, 耳边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竹子。”

林竹面上一喜, “阿淮?”

江清淮晃了晃树枝,发出点动静,把林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看见他的一瞬,林竹就笑了。

他快步跑过去, 仰着脸对树上的江清淮道:“你小心一些。”

江清淮轻松一跳, 落在林竹面前, “娘还气着呢?”

林竹点了点头, “娘好像真的气得不轻。”

江清淮叹了口气,朝后靠在树干上, “这回我的确有些鲁莽,我低估了做蜜饯的难度。”

他一本正经地反思,“估摸着还是你说的对。”

林竹:“什么?”

江清淮:“得加盐,光加糖是不行的。”

林竹:“……”

他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你别说了,娘要是听见肯定更气了。”

江清淮笑了一声, “我才不会去她跟前说呢。”

周红花气到方才用晚食都没叫他,林竹便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布包, 那里头是他偷偷藏的饼子。

江清淮眉眼都笑开了。

耳边听见周红花在屋里叫他, 林竹忙道:“我先回去了,你快吃。”

江清淮喊了他一声,叫他晚上给自己留门。

林竹应了一声就跑了。

*

收拾好厨房, 周红花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往屋里走,结果刚穿过堂屋就瞧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前面鬼鬼祟祟地挪动。

周红花吓得刚要惊呼,那个黑影就唤了她一声,“娘。”

周红花:“……”

细看之下她才发现,那黑影之所以巨大,是因为江清淮怀中抱着今日从镇上买回来的木桶。

她差点气笑了,“谁叫你回来的,一回来就吓人?”

江清淮:“……”

他啥时候吓人了?

“你搬这玩意儿干什么去?”

“我给竹子泡澡去。”

周红花走过来,伸手在江清淮衣襟处左摸右摸,“真是泡澡,不是别的?”

江清淮无奈道:“娘,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木桶这么大,我总不能用它做蜜饯吧,那得搁多少糖?”

周红花:“……”

你还敢说?

她抬起手利落地抽了儿子一巴掌,“啪”的一声,声音很大,但落在江清淮背上却不算多疼。

江清淮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娘,你轻点打,别吓着竹子。”

周红花重重地哼了一声,“都娶了媳妇儿还这么胡闹,一点也不会过日子……”

江清淮由着他娘数落了好一会儿。

见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周红花暂时放过了他,“下回再这样定不饶你。”

林竹趴在门板上紧张地听着,等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忙把门拉开,“阿淮。”

江清淮把木桶抱进了屋里。

“你脱衣裳,我去提水去。”

林竹愣了一下,“我方才已经擦过身了。”

江家人爱干净,习惯每日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哪怕不能沐浴,擦身也是少不了的。

“我拿澡豆给你泡水。”

林竹更惊讶了,“不是说天热容易上火么?”

天气还冷的时候,他日日都用澡豆泡足,后来天热了便停了。

江清淮一边开药箱一边解释道:“我把方子调整了一下,天热也是调养的好时候,不能浪费。”

“哦。”

虽说已经做过那种事,但在江清淮面前脱衣裳还是头一回,林竹到底还是不好意思。

等江清淮提完水后,他还站在原地没动。

江清淮好笑道:“你就把我当大夫,脱吧。”

见林竹还是羞的满脸通红,他只好转过身去,“现在可以脱了吧?”

林竹动作飞快地除了衣裳,抬脚跨进了木桶里。

水温有点烫,但对林竹来说正合适,而且这个木桶也很大,他可以盘着腿坐在里面。

“好,好了。”

江清淮这才转过身来。

屋里没点灯,只有从窗纸里透进来的月光,林竹莹白的肤色瞧着跟玉似的。

只是玉面上有瑕疵。

江清淮搬了张凳子坐在桶边,“我替你洗。”

林竹这会儿整个人都坐在水里,只露出头和肩,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便嗯了一声。

澡豆已经投下去了,慢慢化开后便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药草清香,江清淮还在里头加了安神的药材,林竹渐渐放松下来。

江清淮替他按了按身上的几处穴位,林竹觉得舒服,不自觉地往后靠在木桶壁上。

“竹子。”

“嗯。”

江清淮轻轻抚着他背上的伤痕,问道:“恨他们吗?”

林竹低着头没说话,江清淮也不催他,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低到简直可以忽略的声音响起,“恨的。”

江清淮心里一痛,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嗯。”

林竹鼓起勇气道:“以前很恨的,现在,现在好多了。”

江清淮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为何?”

林竹头垂的更低,还没开口脸就先红的不行了,“因为,因为遇上了好人。”

江清淮眼底浮上一层笑意,“傻竹子。”

林竹知道他听出了他的意思,羞的耳尖都红透了。

江清淮没再问他什么,只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声,傻竹子,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

水慢慢凉了,江清淮站起身,把帕子递给林竹,“差不多了,起来吧。”

说着他就自觉地背过身去。

林竹红着脸快速把自己擦干,然后套上中衣。

江清淮把木桶搬出去,暂时放在堂屋里,等明日可以用里头的水浇地,他加的那些药材是不会伤到植物的。

趁着这个时间,江清淮自己也快速地擦洗了一遍,弄好以后才回房。

林竹已经躺下了。

江清淮再次翻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一个瓷罐。

林竹闭着眼睛,快睡着了,等察觉有人脱他衣裳的时候只轻轻哼了一声。

他以为江清淮要做那事儿,但紧接着皮肤上却传来凉丝丝的触感。

刚刚泡过水,还有点热,这点凉丝丝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阿淮?”

“你继续睡,我替你擦药。”

睡着之前,林竹终于想起来先前江清淮说过要替他去掉疤痕的事。

他此刻脸颊红通通的很是好看,江清淮擦完没忍住,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我的傻竹子。”

*

第二天是晒衣节,这在临南村这里还算一个挺隆重的节日,除了少数不讲究的人家,一般都会把家里的被单拿出去晒一晒,再把家里打扫一番。

林竹一早就起身了,他今日要和周红花一块儿去河边浣衣和被单那些。

两人带了三个大木盆,平日用的小布口袋里的无患子都多加了好些。

今日河边尤其热闹,江家人丁还不算多的,比他们阵仗大的多的是。

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背阴处,周红花把小一些的木盆推给林竹,里面放的是衣裳,洗起来要轻松些。

林竹接过去二话不说就动手,早些洗完可以早些去帮周红花。

两人干活已经很有默契了,唯一的一根捣衣杵轮换着用,没见乱过。

四周到处都是人,说话声就没停过,有人笑着打趣周红花,说她和竹子亲亲热热,不知道的还以为竹子是她亲生的哥儿。

周红花笑的爽朗,“这么说也成啊,竹子嫁到我家,和我亲生的还不是一样的。”

“那倒也是,”对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都是姓江的,你大嫂和他家那个就不如你家了。”

周红花笑容微微收了些,但没表现出异样,“哪来这种话,昨日她带人来我家认门,瞧着挺亲热啊,周玉那孩子瞧着也不错,是个实诚性子。”

“我还骗你不成?”见她不信,那人急了,索性就在岸边蹲下了,“昨晚我路过她家,里头闹得可凶了,时不时还有砸东西的声音,叮呤咣啷的。”

周红花头都没抬,继续洗衣裳,“谁家还没个红脸的时候,许是别的。”

“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那人为了让她相信,都把自己趴在人家窗子上偷听的事给说了,“我听见几句,好像说青小子那夫郎的嫁妆箱子都是空的。”

周红花这下是真惊讶了,“啥?”

“绝没听错,青小子气得不轻,把他那个大舅哥骂的什么似的。”

林竹都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他还记得上回吃席的时候瞧见的阵仗,要是那么多箱子全是空的,那也太侮辱人了。

他对周玉不了解,但想想他的身世,估摸着还是阿淮堂兄那个同窗在搞鬼吧。

毕竟他和他娘怎么敢做这种有损周家颜面的事呢。

他小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周红花表示赞同,“再说,这不是在害周玉吗,他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等人走开后,周红花才露出担忧的神色,“这下可糟了,张荷花非得折腾死周玉不可。”

林竹也这么觉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他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自然没逃过江清淮的眼。

“怎么了,遇上什么人了吗?”

林竹把方才听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江清淮也皱了皱眉,“堂兄那个同窗未免也太阴毒了些。”

第47章 第 47 章 摆摊

后院的绳子已经拉好了, 家里里里外外也都被打扫了一遍,这边林竹在晾晒衣裳的时候,江清淮就把屋里的医书通通搬了出来。

他做事总是很有耐心,拿一块干布巾把沾上污渍的部分擦干净, 然后把书立起来放在阳光下, 里头的书页打开。

林竹本来想去帮他, 但又怕自己弄坏了他的书,便作罢了。

周红花把冬天的厚褥子也都抱了出来,把所有的绳子晒的满满当当,看着就有种踏实感。

两个小孩赶着鸭子回来, 见大哥在晒书, 忙不迭也跑屋里去了。

不过他俩加在一起也才一本书, 纸也没几张, 但两人完全不在意,还晒的很认真的样子。

一上午忙的连个喘息都没有, 午食也就随意吃了几口,下午没啥事,江清淮便带着林竹和两个小孩上山去了。

这个季节,山上的草木都长得格外丰茂, 一进去便被一股清爽的凉意罩住了。

林竹很有经验地捡了根长树枝抓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拨拉开枝叶瞧一眼, 有时候底下就会藏些野果或者江清淮需要的药材。

他很聪明,跟着江清淮学了几回, 已经能识得好些药材了, 比如眼前这个——

“阿淮,这里有益母草。”

益母草和艾草样子很像,先前遇到的时候林竹便把益母草错认成了艾草。

江清淮看了一眼, 笑了,“真是益母草,这么快就能分清了?”

林竹笑的有些羞涩。

顺手割了一把益母草,继续往前走。

山里的野果也多了起来,不过因为量少,很少有人会上山特地来寻,撞见了才会摘一把。

但林竹他们今日有空,便专门留了心。

许也是运气好,一留心便寻着了一大片山野泡,扒开遮挡的叶子便是一颗颗红润饱满的果子,长得满满当当。

江云月兴奋地惊呼一声,“大嫂你快看。”

林竹随手摘了一枚大叶片递过去,自己也摘了一片,四人二话不说全都开始摘果子。

摘着摘着就有些忍不住,顺手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原本有些干渴的口腔立即被酸甜的汁水盈满,好吃的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林竹忍不住又往嘴巴里丢了一颗,手上的动作同时加快。

“竹子。”

林竹侧脸看过去,嘴巴里突然就被塞了一颗。

他嚼着吃了,笑道:“我方才已经吃两颗了。”

江清淮在自己摘的那一堆里挑挑拣拣,又选了一颗大的往林竹嘴里塞。

林竹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眼,两个小孩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地上了,一边吃果子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他红着脸摇了摇头,“不要了,你也吃。”

江清淮压低了声音道:“就这一颗了,我特地挑出来的。”

林竹只能忍着害羞吃了。

好在四下无人,只有他们。

边摘边吃,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把这一大片果子摘干净,走的时候两个小孩一人拎着一根长长的茎条,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两人串上去的红果子。

走一会儿就吃一颗。

林竹怕他们吃多了肚疼,提醒道:“一会儿洗净了再吃吧。”

两个小孩便不吃了,欢快地晃着自己的“战利品”,还要互相比谁的长一些。

这种欢乐的气氛很快被就打破了——

对着满枝头青绿色的酸梅果子,江云月和江云野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咦。”

等瞧见江清淮跃跃欲试的眼神时,这种嫌弃里又多了几分恐慌。

“大哥,我们还是去瞧瞧别的吧。”

“大哥,娘已经把糖罐子藏起来了,除了她没人能寻着。”

“大哥……”

江清淮气到冷笑,“谁说我要做蜜饯了,我拿来入药不成吗?”

林竹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