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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只有你能炒出那个味儿。……

江长顺和周红花还没回来, 应该是还没卖完。

林竹用力把油纸伞撑开,顶在小摊上方,热辣的阳光立刻就被隔绝了大半,眼睛也能睁开了。

江清淮支起炉灶开始煮凉茶。

“竹子, 替我看下火, 我去打水。”

林竹把木桶拎在手里, “今日我去吧。”

其实他力气挺大的,担个两桶水根本不是问题,但江清淮一直坚持不让他去。

江清淮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炒螺要费力气的, 我去就好。”

说着便接过木桶快步离开了。

林竹笑了一下, 有点害羞又有点高兴。

没一会儿江长顺和周红花过来了, 他俩在其他几条街兜了一圈, 最后回来东陇街这边。

“竹子,你们桃儿都卖光了?”

周红花惊讶的不行, 她和江长顺刚才还说呢,觉得这俩孩子都没经验,多半卖不出去几个。

林竹点点头,把醉香楼的事儿说了。

周红花恍然, “原来是这样,那大厨人还怪好的。”

林竹把方才收回来的钱全交了过去, 周红花也没推辞,乐呵呵地收了。

“一会儿买些肉回去, 晚食咱们好好吃一顿。”

林竹笑着点头。

江长顺好奇道:“阿淮呢, 怎么留你一人在这儿?”

“打水去了。”

林竹搬了两张凳子过来,让他俩坐下歇口气。

周红花笑眯眯地看着顶上的油纸伞,“这东西好, 虽然没有树荫凉快,但多少也能挡一些,不然这日头可怎么吃得消。”

林竹:“阿淮和人家租的。”

周红花欣慰,“他想的还算周到。”

林竹想了想,还是把方才给哑巴送了一颗桃的事情告诉了她。

其实一颗桃也没什么,但他人太老实,不敢隐瞒。

周红花擦汗的手顿了一下,“哑巴?田家买来的那个媳妇儿?”

林竹点点头,小声道:“他想给钱的,我没要。”

周红花失笑,“一颗桃而已,给了就给了。”她神情严肃了些,“哑巴也是个可怜的,田家那几个脏货一不顺心就把他往死里打,刚嫁过来那会儿他还不是哑巴,能说上几句话的,这几年被折磨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江长顺疑惑道:“田家怎么放心他出来了,前些年不是看得很紧生怕人跑掉么?”

周红花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为啥,当然是因为生儿子了呗,有了大毛,哑巴就是想跑也舍不得。再说了,田家日子过的那么差,哪能一直把他关家里,总得放出来干活啊。”

江长顺拧着眉,“说起干活,田狗子父子两个都好手好脚的,可就是不干活儿,自家那几亩田都整不明白,也不知道咋想的。”

“管他们呢,早晚得有报应。”

“什么报应?”

江清淮一回来就听见这句。

江长顺上前替他接了水桶,应声道:“说了几句田家的事。”

江清淮懂了,哑巴是他离家以后才来临南村的,他不是很了解,再说他也不爱打听别人家的事,话题便由此终结了。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碗井水,周红花和江长顺便背着背篓继续去卖桃儿了。

今日酸梅带的少,一来就两人,怕忙不过来浪费了东西,二来这几日有些卖吃食的铺子也仿照着他们出了同款,酸梅的销量下滑了好些。

本来林竹都不打算做试吃品了,结果铺子刚开就来了好几人,全是要买酸梅的。

林竹也没太在意,毕竟做生意好好坏坏很正常。

他把酸梅一份一份装好,然后把装辣椒粉的罐子捧出来,一勺一勺严谨地按照经验往里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人好像十分关注他们的辣椒粉,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放,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还问他辣椒粉卖不卖,他想单独买点儿。

林竹摇头婉拒了。

对方似乎不甘心,连着追问了三遍,弄得林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这几人走了以后,他和江清淮说了这事。

“许是最近那几个卖酸梅的铺子,想学咱家的辣椒粉。”

林竹恍然,“他们要是学去了,咱们是不是就再也卖不出去了。”

“无妨,咱们也不会一直摆摊的。”

林竹点头,“嗯。”

话虽这么说,但林竹还是有些难受,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江云月和江云野。

要是以后酸梅再也卖不出去,他俩肯定要难过死了。

“竹哥儿,给我来一碗炒螺。”

林竹抬起眼,看清对面男人的脸后便露出一个笑来,“文哥儿好些了吗?”

男人乐呵呵道:“好多了,大夫说他这一胎生的还算顺利,只要好生将养,很快就能恢复了。”

林竹高兴极了,“太好了。”

“阿文今早用完早食,非说嘴里没味儿,催着我来买一碗炒螺,竹哥儿,你能不能少放些辣子,我怕他身子受不住。”

“好。”

哥儿没奶,饮食上不用像妇人们那般讲究,但男人不放心,生怕文哥儿吃坏了肚子。

江清淮转头看见他,也笑着问了几句。

男人性子本就热情些,刚有了孩子又正是分享欲旺盛的时候,江清淮问一句他能说十句。

没一会儿连买凉茶的客人都和他聊起来了。

林竹把炒螺做好招呼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兄弟,这炒螺味道如何?”有位老伯问男人。

男人马上竖起大拇指,“好得很,我媳妇儿生娃前就馋的不行,躺在产床上都还在流口水呢,这不,刚恢复些就叫我来买一碗。”

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有说服力,他还把炒螺的碗递到人家面前,热情邀请人家品尝。

“尝一个尝一个,保准你们尝了就忘不掉。”

老伯伸手捏的时候,他还指挥着人家在汤汁里蘸一蘸,生怕人家吃得不对影响了炒螺的口感。

在他的邀请下,几个买凉茶的客人全尝了。

“如何?”

老伯吮了吮汤汁,品了品,然后把螺蛳丢进嘴巴里嘬了嘬,点点头,“不错,就是味儿淡了些。”

“害,”男人解释道:“我特地让竹哥儿少放些辣子,你们可以尝尝原来的口味,又香又辣过瘾得很。”

“不止这一种,还有一种酒香味儿的,里头放的可是江大夫亲手特制的药酒呢。”

老伯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还有放了酒的?”

林竹及时接过话,“有的,里头加的是果子酒,很清爽的。”

“能尝尝不?”

“可以的。”

林竹当即起锅开始炒螺。

因为酒香炒螺卖得少,为了方便,他们只带了一小坛子酒,。

那老伯显然是个爱酒的,林竹刚把坛子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闻了一下。

紧跟着便露出陶醉的神情。

他这神态引得其他客人也都好奇极了,连要抬脚离开的文哥儿他男人都没忍住,转头回来凑了个热闹。

闻完他便大声道:“竹哥儿,这药酒能直接喝不?”

林竹点头,“可以喝,妇人和夫郎也可以。”

男人赶紧道:“给我来一盏。”

林竹看向江清淮。

江清淮简单思索了一下便道:“今日带的少,也没定好价,这样吧,竹子,舀一提子出来给大伙儿尝尝,买卖的事咱们后头再议。”

林竹照着办。

几个男人也不咋讲究,一碗酒直接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喝了。

南吉镇这边卖的酒主要还是用粮食酿的,这种果子酒大家都没尝过,而且里头用的果子也着实陌生,这下可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老伯砸吧嘴砸吧了好一会儿,意犹未尽道:“这香气好生特别。”

“是啊,这种热暑天喝起来下火得很。”

“要是再拿井水镇一镇滋味儿定然更美。”

林竹接了一句,“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拿溪水镇过,的确是这样。”

老伯转头看了眼凉茶,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江清淮,“江大夫,我若是买炒螺,能给诊脉不?”

江清淮点头,“当然可以。”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原因无他,只因大家都以为只有买凉茶才能给诊脉。

凉茶虽好,但有的选自然比只有一种的好。

老伯立刻问了炒螺的价格。

林竹:“薄荷十文一碗,酒香十五文。”

老伯顿时面露难色,六文钱的凉茶还好说,炒螺的价钱着实是贵了些,但他又实在馋这口酒香气。

林竹给他提建议,“老伯,不然你和别人合买一碗也成,前头有人这样买的。”

老伯眼睛一亮,他身后的男人立刻道:“和我一道吧,我 也买。”

老伯连连点头,“好好好。”

后面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快就两人或三人一组开始掏钱。

他们要的都是酒香味儿的。

价钱上稍稍有个偏差也不打紧,多出一文钱的多分几颗就是了。

等这些人买完以后,前头提出要买辣椒粉的男人又回来了,也买了一份酒香炒螺,当着人家的面林竹没表现什么,但人家一走他就委屈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看。

江清淮也瞧见了,他又好笑又心疼,“这么难受?”

林竹小声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江清淮捏了捏他的脸,安慰道:“也不一定能学去,辣椒粉那是你和娘研制了许久才成的,炒螺也只有你能炒出那个味儿。”

被他一夸,林竹就只顾着害羞了,刚才的难受都忘了。

第62章 第 62 章 紫苏

忙活了一天下来, 林竹手臂酸得很,但他很高兴,毕竟自从摆摊以来,凉茶和酸梅都卖的不错, 相比较来说, 他的木莲冻便显得有些不温不火了。

现在炒螺卖得好, 他便也觉得自己厉害起来了。

江长顺和周红花在大街小巷里头穿梭了一整日,总算把带来的桃儿全卖光了,这会儿正坐在后头板车上说着话,时不时就传来一阵笑声。

林竹也抿起唇露出个笑来, 他看了眼身边赶车的江清淮, 小声喊了声阿淮。

江清淮微微侧头, 余光依旧暼着前面的路, 嗓音轻快又温柔,“嗯?”

林竹其实没什么事, 但他不好意思和江清淮说,只能硬想了个话题,“那个果子酒,家里还有吗?”

江清淮点头, “还有一些,但只怕不太够了。”

“那……”

“今晚再酿一些就是。”

“嗯。”

“一会儿随我上山一趟如何?”

“去做什么?”

“采些紫苏, 泡个紫苏酒。”

“哦。”

周红花耳尖地听见紫苏两个字,笑道:“方才我和你们爹买了好些嫩姜, 配着紫苏正好泡个紫苏姜, 一会儿你俩多采些。”

林竹应了一声。

周红花把脸转向他,继续道:“紫苏叶子腌着吃也不错,正好咱们家有做好的辣椒粉, 方便得很。”

正好骡车到了村口,周红花便顺势从骡车上跳了下去,“你们先回,我到大孙家买肉去。”

进了村子骡车就跑不快,她嫌费时间。

路过江长贵家的时候瞧见张荷花站在门口张望,看表情好像挺着急的样子,但一看见他们便把着急收了。

“今日回的这般早?”

江清淮笑了一下,“是啊大伯娘。”

张荷花踮起脚往他们车上瞧了一眼,带着些审视和打量,“今日凉茶卖了多少啊?”

“不多。”

张荷花笑了一声,“毕竟也卖了一阵子了嘛,新鲜劲儿也过了,少一些也是正常的,你也不要灰心。”

江清淮笑笑没说话。

“其实今日你兄长也去了镇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撞见?”

江清淮假装惊讶,“堂兄也去了?”

“可不是,他那个大舅哥病了嘛,周玉担心他,正青就陪着去瞧了。”

说到大舅哥病了,张荷花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还拿余光打量江清淮,生怕他问似的。

但江清淮完全没这个意思,他只点了下头,随意附和了一句,“应该的。”

江长顺和张荷花并不熟络,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大伯娘,我们先回了。”

“回吧。”

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张荷花收了脸上的笑,眉头紧皱,默默在心里骂了几句周邵。

*

一进家门,江云野和江云月就飞奔上来,把自己今天写的字拿给大哥看。

他俩本就聪颖,在江清淮的督促下练习的也够勤快,眼下已很拿得出手了。

江清淮看过以后点评了几句,说完缺点后没忘了夸两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说是奖励。

里头是两块烧饼。

两个小孩兴奋的脸颊通红,恨不得马上再去写一个时辰。

听说大哥大嫂要上山,两人立刻举手说要一起去,于是就带上了他俩。

江云月举起烧饼,“大嫂,给你咬一口。”

林竹摇头,“我不想吃,你吃。”

江云野本来想递给他大哥,但周红花刚巧进了门,他便跑了上去,要给他娘吃。

周红花笑着拒绝了。

江清淮和林竹回屋里换了身干活穿的衣裳,带着工具和背篓便上山去了。

这个点山里凉快得很,白日里的一身暑气进来便去了大半,就算性子最急躁的人也会变得平和起来。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水汽,走着走着裤管便沾湿了。

江清淮索性挽起裤管,露出一截修长劲瘦的小腿。

紫苏不难找,本身颜色就十分有辨识度,数量还多,没一会儿就摘了好些。

再摘点酸梅压一压,背篓里的空间便又空出来了。

路过竹林进去拔点竹笋,再沿路摘些能吃的野菜,很快四人的背篓里便装的满满当当,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了。

路过山脚下那条河时把背篓里的菜倒出来洗一洗再回家。

两个小孩想吃莲蓬,江清淮便把背篓交给了林竹,自己去另一边摘。

这里人来人往的,想也知道剩不下什么,江清淮在荷塘边转了好一圈,最后还下了河,也只堪堪找着了两颗莲蓬而已。

正好两个小孩一人一颗。

清洗完摘来的菜,一路说说笑笑地进了家门。

周红花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闹,还不快把紫苏送过来。”

江云野应了一声,先一步跑了过去。

江云月忙着扣她那几颗莲子,江清淮索性把她和林竹的背篓一块儿拎了过去。

林竹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还没瞧见厨房里的景象便闻见了一股极其诱人的肉香味。

虽说江家现在日子好过了些,肉也时不时就能吃上一回,但诱惑力却没减弱几分。

而且周红花的厨艺也实在是好。

林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今日的肉娘切得好大块。

还是肋条肉。

每一块肉都带着肥,肥的部分还不少,一看就油水很足,勾人的不得了。

“咕咚”“咕咚”两个小孩吞口水好大声。

江云月趴在灶台上,眼巴巴问她娘这是要做什么。

周红花抬手敲了敲她脑门,看起来好像用了很大力,其实很轻,“把手放下去,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哦。”江云月听话地把手放下去,软软道:“娘,大嫂说你要做紫苏姜,还有腌紫苏叶,那这个肉要怎么吃呀?”

她最近长了些肉,脸颊软乎乎的,看起来像个白嫩的包子似的,可爱得紧。

周红花吐槽完她便忍不住露出个笑来,语气里也带着宠溺,“我搁点油煎一煎给你吃好不,包着紫苏叶清清爽爽的。”

江云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哦。”

江云野对吃食没啥研究,逮啥吃啥,听他娘这么一说也跟着点头。

周红花看了眼林竹,笑道:“紫苏姜用过晚食再做,腌紫苏叶竹子你来,咱们今儿个煮些干饭,拿腌好的紫苏叶拌饭吃。”

林竹眼睛一亮,居然还有干饭吃!

今日吃的也太好了。

周红花把先前做好的一罐子辣椒粉取出来,然后又取了个大海碗出来,罐口打开,往里头倒了好些。

林竹接过手,按照周红花说的往里头加水,然后拿勺子稍稍拌两下,再往里头加拍碎的蒜泥、醋等调料,搅拌均匀,香气四溢。

洗净沥干水的紫苏叶片拿过来,剪掉上头的根茎,然后往每一片叶片上均匀地涂抹上方才做好的辣椒蘸料。

“咱们今儿先吃一些,余下的放溪水里头镇着,两三日下来味道会更好。”

周红花说完以后便让林竹端着大海碗去一边做了。

“小月,去帮帮你大嫂。”

“哦。”

那边江云野已经在搬劈好的柴火了,多搬些,一会儿把饭烧的干干的。

这边辣椒粉的香气还没散去,那边周红花煎肋条肉的香气又爆开了,连专注做活儿的林竹都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煎完肉,锅底的油小心翼翼倒进罐子里保存好,以后拿来做菜可香了。

一刻钟后,一家人围坐在了方桌旁。

桌面上,一小碗煎好的肋条肉,一盘子裹满辣椒酱的紫苏叶,一大碗清淡的野菜,另外还有一盘新鲜的紫苏叶。

每人面前一碗白亮亮的干饭。

江长顺笑的眼尾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处,“眼睛都瞧花了,不晓得该吃哪个了。”

周红花好笑道:“一共四个菜,来,咱一人选一个。”

她先看向江云月,“小月,你第一个。”

江云月举着筷子,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表情有些纠结,“我,我选肉。”

“小野,你呢?”

江云野丝毫不纠结,“我也选肉。”

几个大人都笑了。

笑完就轮到了林竹,林竹不好意思道:“我,我都成,随便哪一个都好。”

周红花笑眯眯道:“那你也选肉吧。”

林竹点头,“好。”

后头就不再问了,本来就只是逗个趣儿。

新鲜的紫苏叶里头包一块煎的油香油香的肋条肉,吃的满口,这种吃法虽说奢侈了些,但着实是满足。

就着肉味儿往嘴里头塞一口干饭,根本舍不得吞下去。

再夹一片裹满辣椒酱的紫苏叶搁在干饭上,拿筷子这么一包,让紫苏叶包着白饭进到嘴里,香的简直要灵魂出窍,光这一道菜就能吃下去一整碗饭。

一小碗肉平均分下来一人也才两块,奢侈一回就可以了,还有一块儿只能小口小口细细慢慢地品。

好在腌的紫苏叶还算多。

不过干饭还是太少了些,一人一碗根本不够,两个小孩吃完恨不得抱着碗舔。

用完晚食,林竹收拾碗筷,周红花则马不停蹄地准备做紫苏姜。

没办法,为了省灯油钱,只能抓紧时间。

江清淮擦了擦手,随意道:“我出去一趟。”

周红花闻言只挥挥手示意了一下,其他人都在忙着手头的活儿,谁都没在意。

第63章 第 63 章 有种手伸不到过去的无力……

江清淮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林竹站在屋檐下等他, 山风一阵阵吹送过来,带着一点薄薄的水汽。

林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怎的还不回来。”

马上要下雨了。

柴房的门没关严,被山风吹得吱呀作响, 林竹正想过去, 江长顺已经从屋里出来。

“竹子, 阿淮还没回来?”

林竹嗯了一声。

江长顺快走几步往门前的那条路上张望了几下,“许是有啥事耽搁了,别等他了,快进屋去吧, 这风挺凉的别给吹坏了。”

林竹又往外瞧了一眼, 刚想转身进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脸上立时便有了笑。

“我回来了。”

江长顺关切道:“做什么去了弄到这么晚, 竹子等你好一会儿了。”

江清淮一进门就对上林竹含着笑意的一双眸子,便也冲他笑了一下。

“没什么, 一点小事。”

江长顺也没太在意,他这个大儿子一贯就是有主见,想说的自然会主动和他们说,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

而且他瞧着好像还挺高兴的模样。

江长顺关好柴房的门便回屋去了。

前院小, 江清淮几步就到了林竹跟前,“凉吗, 要下雨了。”

林竹摇头,“你做什么去了?”

江清淮冲他眨眨眼, 眼底带着点恶作剧似的坏。

林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你去……林家了?”

林家两个字他是压低了声儿说的。

江清淮拉着他往屋里走,等屋门关上林竹才急切道:“你去放小蛇啦?”

“嗯。”

林竹忍不住笑了,“真的放啦?”

“当然, 放了好几条呢。”

林竹笑得不行,“我爹和后娘虽然不怕蛇,但爬起来抓也要抓上一个时辰,这样他们就得少睡好一会儿了。”

江清淮看着自己单纯的小夫郎,笑着点头,“肯定。”

林竹抓起江清淮两只手左看右看,“你没叫小蛇咬到吧?”

虽然没有毒,但咬到还是挺疼的。

他说着便条件反射露出个皱眉的表情来。

江清淮笑容一下子就收了,“你被咬过?”

“嗯,”林竹小声道:“五岁那会儿……”

“你爹还是你后娘?”

林竹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于江清淮冷峻的模样,“是我爹,他叫我给他煮蛇羹,不小心就……”

“五岁就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因为后娘不喜欢弄这个,我爹又爱吃。”

江清淮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反身回去再添一把火。

他方才还是手软了。

“在哪里?”

林竹愣道:“什么在哪里?”

江清淮执起他的手翻来覆去检查,语气里带着压也压不住的怒意,“我是说伤口,在哪里?”

“已经好了,很小的,不算什么。”

林竹语气轻松。

江清淮知道他不是故意安慰他,而是他真的觉得不算什么。

确实,比起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这点小口子确实不算什么。

江清淮有种手伸不到过去的无力感,“以后离蛇远一点。”

林竹笑着点头,“我知道的,以前上山瞧见我都躲的远远的,肚子再饿我都不抓来吃。”

他像是为了让江清淮放心故意表忠心,可江清淮听来只觉得心疼。

这哪是故意不吃,不过是被咬出心理阴影罢了。

林竹的确不是很在意,没一会儿话题就拐到了方才的紫苏姜上。

“娘说晚上吃姜不好,没让我们尝,不过小月和小野偷摸尝了一小块,我也跟着尝了。”

他笑的眯起眼,很满足的模样,“味道极好,娘手艺真的很好。”

“好吃的话明日我再去买些嫩姜回来。”

林竹摇头,“娘买了好些呢。”

江清淮去堂屋擦身,林竹帮他拿帕子。

刚擦好身要睡,后边院门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叫唤。

江清淮把堂屋后门打开,“竹子你先回屋,我过去瞧一眼。”

“哦。”

外面雨还没开始下,但风更大了。

借着暗淡的天光,江清淮走近以后才终于辨清对方的脸,居然是他堂兄江正青。

去太医局之前两人就不算亲近,自小张荷花便喜欢把两人搁一块儿比,非得让江正青压江清淮一头才肯罢休,周红花人又不傻,慢慢地就不乐意让江清淮和江正青在一处了。

后来一个去镇上读书,一个去太医局学医,就更谈不上有啥情谊了。

江清淮喊了对方一声。

江正青咳了一声,尴尬道:“方才在家门口瞧见你了,有事儿办?”

“嗯,一点小事。”

一问一答结束便安静了一会儿。

江清淮主动问:“你寻我有事?”

江正青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好似责怪他没有主动表态似的,“白日里你都瞧见了吧?”

“你和堂嫂去周家的事?”

江正青冷起脸,“你和你爹娘说过了吧?你叫他们别往外头说,周邵得了花柳病,我还去瞧他,传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大概是受他爹娘的影响,他语气中对江长顺和周红花这对叔婶没有丝毫尊重,甚至还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意思。

江清淮脸也冷了下来,“那些圣贤书没有教会你敬重长辈吗?”

江正青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若是学不会这四字,往后就别上我家门了。”

江清淮说完转身就走。

江正青愣在当场,他对这个堂弟的性子并无多少了解,幼时最大的认知便是堂弟不如他,到了如今虽然好了些,但多少也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门已经关上了。

反应过来后,江正青气的涨红了脸,他和张荷花一样,素来极爱面子,今日连着被下了两回,甚至这回还比周家那回更叫他气愤。

可偏偏又没法发作,江正青只能狠狠揣了几脚后门泄愤。

咣咣几声,连屋里的林竹都听见了。

“是谁呀?”

江清淮把屋门关上,“江正青。”

林竹惊讶,“你堂兄,他怎么来了?”

问完才想起来白日里见过对方,“为白日的事?”

“嗯,估摸着觉得没脸吧,提点我来了。”

“啊?”林竹有些生气,“那怎么还踢咱家门呢。”

踢坏了还要修的。

江清淮笑了一下,“没事,我和他一贯就不亲近。”

两人脱了外裳上床。

“以后若是路上碰见他,绕开就是,别和他打招呼。”

江正青对他爹娘都这个态度,更别说林竹了。

林竹点点头,“知道了。”

*

睡着的时候,林竹还模糊想着这会儿他爹和后娘多半还在忙着抓小蛇呢,结果第二日一早在河边浣衣的时候却听人说林家昨晚闹了鬼。

林竹吓了一跳,赶紧放缓了洗衣的动作悄悄竖起耳朵听。

“昨日我亲眼瞧见的,那白衣裳飘啊飘,从东头飘到西头,昨晚雨下那么大竟一点儿也没沾湿,吓死人了。”

“竟有这种事?林立根和王冬翠难不成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人家来索命来了?”

“这俩人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真要论伤天害理,还得是……”

说话这人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前头那个”。

林竹的角度看不见她的口型,正不解的时候,另一人冷哼了一声,“只怕是这样,当年谁不晓得……”

后头的话又听不清了。

林竹断断续续地也听不清啥,干脆也不听了,洗完衣裳便抱着木盆回家去了。

只是路上碰上好几个人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他,好像还有些同情的意思。

林竹回去便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江清淮。

他凑在江清淮耳边,学着那些妇人夫郎说八卦时的模样小声道:“林家好像闹鬼了。”

江清淮做出惊讶的模样,“怎么会?”

“我也听不真切,好像是白衣裳飘来飘去,打了雨水都没湿。”

林竹圆睁着眼,惊奇的模样瞧着十分可爱。

江清淮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么厉害啊,多半是有人做了亏心事呗。”

林竹点头,“他们也是这样讲的。”

江清淮摸摸他的头,试探道:“听上去好像是个女鬼。”

林竹神情霎时便带上了几分低落,“会不会是我娘啊?”

他说的很小声,“我娘走的时候没瞧上最后一面,不晓得她有没有怨恨,可是她平日里总说自己对不住我爹,还叫我好好孝顺我爹,按说……”

“竹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是怕你过得不好。”

林竹抬额看了江清淮一眼,艰难地点了下头,“我知道的,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江清淮又摸了摸他的头,心里疼的厉害,“别想了,做了坏事的人自有天收,不用咱们操心。”

林竹嗯了一声,心里止不住地想那个女鬼到底是不是他娘。

“今日我们早些回来,你带我去娘坟上祭拜一下如何?”

林竹点头,“好。”

既说定了,两个小孩干脆就没跟着一块儿去,等日头刚斜了些,江清淮和林竹便赶着骡车回来了。

江长顺帮着他们把骡车卸了,一边道:“是该去瞧瞧,成亲那会儿就该去的。”

只不过当时事情太多耽搁了。

周红花端着两个竹碗出来,一人一个递给他们,“喝口水再去。”

水里放了薄荷,解暑的。

江清淮和林竹都把水喝干净了,然后进屋换了身衣裳。

路上林竹小声和江清淮说自己昨晚梦见娘了。

江清淮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起他,“娘有没有说什么?”

“她问我过得咋样,我说好,她就冲着我笑。”

“娘知道你过得好就放心了。”

“嗯。”

有两个妇人迎面走来,一见他俩便停住脚步唤了他们一声,“这是去哪儿啊?”

江清淮收了脸上的笑,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忧的模样,“去娘坟上看看。”

“啊?”妇人有些疑惑,这离中元节还有俩月呢,去坟上看啥?

另一个妇人扯了扯她的衣摆,妇人顿时恍然大悟,林家那边闹鬼,大伙儿都说是林竹他娘,去瞧瞧也是应当的。

江清淮又道:“竹子昨晚梦见娘了,娘很是记挂他,我们这回去,正好也把成亲的事告诉娘。”

妇人连连点头,“是该这样,竹子娘去得早,告诉她也叫她放心。”

又说了几句,江清淮才和她们告别。

看着小夫夫俩牵着手和和美美的背影,两个妇人神色都很复杂。

“瞧人家多孝顺,成亲了还晓得去坟上拜拜。”

“怕不是给竹哥儿托梦了吧,瞧方才淮小子那模样,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还真是,难不成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一早就说了,竹哥儿他娘死的有问题,当时老歪叔都说能救,后头却突然死了,你说怪不怪。”

“不说是竹哥儿他娘自个儿掉水里去了么?”

“也有人说是林立根推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噤了声。

关起门来大家都说这事儿多半是林立根干的,但在外头多少还是要顾忌几分。

但因着林家闹鬼一事,村里人现在已经是心照不宣了,一个眼神便能懂对方的意思。

竹子他娘的坟不过是一个小土包,还是后头林竹自个儿动手堆的,当时他爹几乎可以说草草埋了了事,连祖坟都没让竹子他娘进。

一阵子没来,坟边的杂草又长了好些。

江清淮蹲下身拔草,林竹把竹篮子里的吃食一一端出来,里头有一碗野菜,一碗炒螺,还有一碗果子。

把这几个碗摆在地上,林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娘,道:“我成亲了。”

“今日我带他来瞧你。”

他以前来的时候便是这样,喊声娘,然后说句我来瞧你了便没话了。

之后两人一块儿埋头拔草。

把坟边清理的干干净净,江清淮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娘,你放心。”

你的事,还有竹子后半生,都交给我。

祭拜完毕就把三个碗收回篮子里,两人便准备回去了。

这边很荒,没什么人,所以乍一听见几道啊啊声的时候,林竹还以为是鸟在叫。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上来。

哑巴是在田里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江清淮和林竹来这边,他才赶紧跟过来的。

他不敢上江家门,生怕周红花他们因为桃子的事责骂林竹,也怕江家不让他进门。

村里好些人家都很嫌弃他。

林竹看见他便笑了一下,“你叫我吗?”

哑巴虽然听不见,但简单的口型是会看的。

他点了点头,从自己捧着的竹篮子里取出一个荷叶包,殷切地递过来。

林竹好奇道:“这是啥?”

哑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指了指林竹,意思是给林竹吃的。

林竹把荷叶包打开,只见里头满满的一包全是各种果子,好些他也叫不上名儿。

“为啥给我果子?”

哑巴啊啊两声,又比划了一个大毛吃桃儿的动作。

江清淮看明白了,笑道:“是那个桃儿的谢礼吗?”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哑巴听明白了,笑着连连点头。

林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娘说了一个桃儿而已,没啥的,这些果子你就留着给大毛吃吧。”

怕哑巴听不懂,他干脆直接把荷叶包塞回了哑巴的竹篮里。

哑巴露出失落的神色,方才林竹说的太快,他没明白,以为林竹这是嫌弃他。

林竹赶紧摆手,“不,不是,”他胡乱拿手比划,“给,给大毛吃。”

江清淮笑着拍了拍他,“慢慢说。”

林竹停下来,一字一字很认真地把话说了。

哑巴释然地笑了,他还想坚持,但林竹比他更坚决,最后哑巴只能收了。

林竹冲他笑了一下。

走出去几步,江清淮又回头看了眼哑巴。

“怎么啦?”

江清淮思忖了一下,“不知他耳朵坏到了什么程度,若没有彻底坏死,说不定还能治一治。”

林竹高兴道:“你能治吗?”

“不确定,得先号个脉。”

“那……”

林竹赶紧回头,可惜已经瞧不见哑巴的身影了。

“下回吧,若是有机会的话。”

“嗯。”

*

相比江家的和美,林家可以说是炸了锅了。

林秀一大早就回来了,他娘躲在屋里到现在都没出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这副狼狈相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厉害的模样。

他爹则坐在堂屋里不说话,满脸阴沉。

齐春雷也在,他装模作样地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然后和林秀说:“没瞧见啥不对的,莫不是爹娘看错了吧?”

林秀没好气道:“外头人人都说自个儿瞧见了,真真切切的呢。”

齐春雷笑了一声,“这些话哪能当真?”

林秀哼了一声,“我也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要索命,上辈子怎么不来索?

他让齐春雷在堂屋看着他爹,自己进了他爹娘的屋子。

王冬翠吓得往床里一缩,等听见林秀的声音才放心地探出头来。

“娘,你怕啥,事儿又不是你做的。”

王冬翠看了他一眼,惊恐道:“那谁知道,万一她不长眼……”

说完便意识到不对,赶紧噤了声。

林竹坐在床边,小声道:“你别担心,林竹他娘死了这么多年,要索命早就索了,还用等到现在?”

王冬翠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真,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就放心好了。”

见林秀满脸的不在乎,王冬翠这才慢慢镇定下来,再一想便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便又回来了。

“你说得对,就林竹他娘那个性子,死了也变不成厉鬼,怕啥?”

“就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王冬翠狠狠皱眉,“村里肯定说什么的都有吧?”

林秀翻了个白眼,“可不是,还有林竹,一回来就去坟上瞧他娘了,我倒是没瞧出来他还有这个心眼儿。”

王冬翠:“哼,不识相的贱蹄子,真后悔没早些收拾了他。”

现在把他放出去,倒是叫他养硬了翅膀。

“你婆母呢,没说啥吧?”

提起赵秋兰,林秀露出一丝不耐烦,“我一早就过来了,她没来得及说。”

王冬翠冷笑,“虽然你没说,但光瞧你回来这么多回我也晓得,齐家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吧?”

林秀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当初叫你嫁给江正青,你偏要嫁齐春雷……”

林秀打断她,“别说了,再怎么样齐春雷也比江正青强。”

王冬翠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反正是不信这话。

“爹那边你劝劝吧,我出来一日,也该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林秀已经摆出了警惕的神色,他现在对赵秋兰已经很是了解了,表面一副和善的模样,实则总是阴阳怪气,挑拨的他和齐春雷总是不睦。

“回来了,你爹娘还好吧?”

林秀嗯了一声,“根本没啥事儿,就是村里人瞎传的鬼话。”

赵秋兰心说没啥事儿你去那么久,嘴上却一副关心的语气,“你们也累了,早些洗洗进屋歇着吧。”

林秀明白她的暗示,不满道:“娘,这天还这么亮,歇着也太早了吧?”

赵秋兰冷笑,“亮点儿好,瞧的清楚些,黑灯瞎火的怕是不知道从哪儿进。”

她往日里对这个儿媳还算有几分忌惮,今日说话却一点儿不客气。

林秀知道这是因为他娘家闹鬼的事,脸上的表情越发厌恶,“娘,你这把年纪说这种话就不害臊吗?”

“我也是没法子,你嫁进我们家也有一阵了,还不会伺候男人,再这么下去我们齐家可要绝后了。”

林秀狠狠皱眉,“啥叫我不会伺候男人,分明是……”

齐春雷赶紧打断他,“阿秀,娘也是着急,你别恼。”

林秀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我不会伺候人,还是你那里有毛病,你自个儿清楚。”

齐春雷瞬间变了脸,连眼神都扭曲了起来。

赵秋兰唬了一跳,齐春雷那事儿他们平日里都小心翼翼地瞒着林竹,还以为瞒的很好。

若林秀是头一次嫁人,可能真会信了齐春雷平日里那些个托词,但他不是。

先前齐春雷偷摸去镇上瞧大夫,他也装作不知道,左右行房这种事也不是越多越好,只要最后能生孩子就行。

“你,你一个哥儿,怎么好这么说话,也不害臊。”

林秀冷笑了一声,“有病就去瞧大夫,别想往我身上攀扯。”

说完这句他就想回屋去,没成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说不准都是报应呢。”

“什么?”林秀脚步一顿。

齐春雷阴沉着脸看他,“你爹娘做的事儿说不准报应到咱们身上了。”

林秀:“……”

第64章 第 64 章 花椒

林秀和齐春雷如何鸡飞狗跳林竹不清楚, 他这会儿正紧张地守在厨房外头。

祭拜完他娘一回来,江清淮便把自个儿关在厨房里头,说要给他做正儿八经的蜜饯。

林竹还来不及阻止,门就关上了。

江云野和江云月一左一右蹲在他脚边, 一个托着腮一个皱着眉。

江云月:“大嫂, 咱们要不要和娘说一声啊?”

林竹迟疑道:“先, 先不说吧。”

江云月点头,“哦。”

江云野:“可是娘好像快回来了。”

江云月露出惊恐的表情,“那咋办呀?”

江云野抬手敲了敲木门,催促道:“大哥, 你快些, 娘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头传来“咚”的一声, 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江云野吓得往后一缩, “大哥,发生啥事儿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江清淮的声音, “没啥,你们别围在这儿,娘回来了先替我拖一下。”

这话一说完,周红花就回来了。

“都挤这儿干嘛呢?”

江长顺手里拎着一个木桶, 乐呵呵道:“前几日摸来的泥鳅养的差不多了,我方才拎出去处理了一下。”

两人一抬头便瞧见眼前的一大两小齐刷刷用惊恐的视线看着他们。

周红花一头雾水, “这是咋了?”

江云野立刻摆手,“没啥, 娘, 真没啥。”

周红花:“……”

她抬脚过去,很快就发现厨房门紧闭着。

“这是干啥,谁在里头, 你们大哥?”

江云月蹭的直起身,“不在,大哥不在里头。”

周红花疑惑,“那你们守在这里做什么?”

江云月两只眼睛转了转,大声道:“是老鼠,方才我们瞧见一只大老鼠,就在厨房里头。”

“瞧见老鼠不抓,反而守在门口?你们是嫌家里粮食太多了是不是?”

江云月:“……”

周红花走过去拍了拍门,有点好笑,“阿淮,在里头做什么呢?”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江清淮说做些蜜饯,很快就好。

“蜜饯”眼下绝对是周红花的违禁词。

周红花怒瞪着双眼,拍门的力道也明显的大了起来,“快点出来,阿淮,听见了没有,不许折腾柜子里的盐和糖。”

她悔的不行,早知如此方才出门的时候就该把橱柜锁起来。

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江清淮开关橱柜的声音十分明显,甚至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句自言自语,“怎么没了?”

周红花:“!!!”

“阿淮,江清淮,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周红花抬起脚,可脚一碰上厨房门便放了下来。

舍不得踹。

又催了一会儿,江清淮终于把门打开了,然后便迎上了他娘的一脚踹。

方才没舍得踹门,这下力道全使在这儿了。

江清淮往后一闪,然后指了指身后桌上的一个小坛子,“已经做好了,等浸个几日就能吃了。”

周红花没管他的蜜饯,第一时间奔到了橱柜前。

果不其然,盐和糖都只剩个底子了。

江清淮赶紧道:“明日我就去买。”

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背上,江清淮这回没躲。

但林竹进来的时候他就故意拿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他。

趁着周红花没瞧见,林竹心疼地替他摸了摸。

江清淮小声和他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我都是按照谱子来的。”

林竹嗯了一声。

周红花心疼地摸摸她的盐罐和糖罐,没好气道:“这回要还和上回那样,非得把你腿打断不可。”

江清淮笑嘻嘻,“应当是不会的。”

周红花又怒瞪过来的时候,他赶紧表态,“最后一回,绝对是最后一回了。”

周红花这才勉强放过他。

晚食吃泥鳅。

周红花下手,林竹在边上帮着准备配料。

这阵子吃的辣子太多,今日便做个清淡些的泥鳅汤。

就这么一道菜,索性也不多费事儿了,周红花打了两个蛋煎出了一张薄薄的蛋皮,然后切成条状加了进去。

快出锅的时候还丢了些新鲜的野菜进去。

满满的一大锅,连大海碗都没装下,还余留一些在锅里。

林竹给大家一人盛了一碗搁在桌上,然后去后院喊了声。

没一会儿就都来了。

江云月看见鸡蛋高兴坏了,入夏以后家里的鸡生蛋就少了,他们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鸡蛋了。

周红花拿布巾擦了擦手,笑道:“如今咱不指望卖鸡蛋攒钱,家里这些省着吃还是够的。”

江清淮把自己碗里的蛋皮捞给林竹,抬头看了眼江长顺,叮嘱道:“爹,这几日笼子周围多撒几回药液,天热易生虫,鸡鸭若是染上病可就是一大片。”

江长顺点头,神情严肃,“知道,一日撒好几回呢。”

“我一会儿再配一些。”

林竹按住江清淮的头,小声道:“你自己吃。”

他碗里已经有好些了,都快比两个小孩还多了。

江清淮给自己碗里留了一点点,“好。”

这几日好像更热了些,屋里闷得厉害,村里好些人索性拿个草席直接睡在家外头。

江家要好一些,毕竟自家后院空间大,足够一家人睡了。

林竹拿了大扫把出来,把地面仔细地清扫干净,清扫完以后还不放心,又趴在地上把一些容易咯人的碎石块捡干净了。

周红花在旁边烫草席的时候看见这一幕,笑道:“不用这么仔细,一会儿躺着觉得难受自个儿捡了就是。”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马上捡完了。”

江清淮把配好的药液放到常放的位置,然后过去帮周红花的忙。

江长顺给骡子刷完出来,顺手便拿起药液进去撒了一遍。

为了不让药液挥发的太快,他提前把棚子的门关了,骡子明显急躁了许多,此刻闻到清淡的药香味它才温顺地趴伏下来。

江长顺爱怜地拍了拍它的背。

两个小孩在那边清理打扫鸡舍鸭舍,弄得满头大汗。

林竹这边弄完以后就去柴房里拎了个木桶出来,里面是傍晚江长顺特地去山上担来的山溪水,里头浸泡着几片荷叶,荷叶底下还有一些果子。

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但山溪水的凉意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林竹打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赶紧盖回去。

忙完手里的活儿,各自寻地儿擦身。

林竹本来想和江清淮一样用凉水,但江清淮不让,他只能依旧把水兑的温温的。

草席已经干了,江清淮一一把几张草席铺好。

铺好往边上一看,就看见江云野光着上半身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席上,肚子上还盖着一片沾了山溪水的荷叶。

他拿脚踢了踢他,“荷叶不要盖在肚腹处。”

江云野哼唧了一声,懒懒道:“知道了,一会儿就拿走。”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躺好了,两个小孩在中间,四个大人在边上。

江云月咬了颗果子在嘴里,嘴巴也不动,她方才已经吃饱了,肚子并不饿。

江云野好奇道:“这样会凉一些吗?”

江云月摇头,无力道:“还是好热。”

林竹摇着手里的竹扇给她扇了几下,虽然凉凉的很舒服,但江云月还是懂事道:“大嫂,你给自个儿扇吧。”

林竹不好意思道:“你大哥在给我扇呢。”

江云月睁开眼,果然瞧见江清淮正给林竹扇着风,奇怪的是,明明这么热的天,她大哥瞧上去却依旧清清爽爽干干净净,面上也没有一丝萎靡和急躁。

神奇的很。

听见他们的对话,周红花抬起上半身往这边看了一眼,好笑道:“竹子你别管她了,一人一把扇子,叫她自个儿扇。”

江云月拿起手边的竹扇,笑嘻嘻道:“大嫂,我自个儿来吧。”

林竹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叫江清淮也给自个儿扇。

江清淮把他按下去躺好,低声道:“无妨,一会儿就有风了。”

今日一直都没什么风,空气里仿佛凝结着汗液一般粘稠无比,叫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林竹很是怀疑,“会有吗?”

江清淮却很肯定,“会的。”

他说的没错,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山风真的来了。

干躺着翻了好几回身的周红花长舒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谢天谢地,然后又翻了个身睡着了。

这边林竹早就睡着了,江清淮放下竹扇,仰面躺了回去。

睡到半夜,他又醒来,把林竹和两个小孩抱回了屋里。

*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清淮把摆摊的时间调整了一下,每日早早出门,然后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隔几日还会歇上一日。

老客都知道他们不会长久摆摊,因此调整过后也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很快就进入了八月,雨水变得更多了,经常很突然就开始打雷。

为了防止被雨打湿,江长顺在他们经常睡觉的位置修了个竹棚。

这日虽然不用去镇上,但林竹还是起了个大早,因为山里的花椒熟了。

临南山上的花椒树还是挺多的,而且品相很好,每年立秋一过,村里人便争着抢着去山里摘,摘了以后可以拿去镇上卖,价钱还是很可观的。

早些年有人贪心,七月就赶在前头去摘,摘下来的花椒成熟度不够,拿去镇上卖不上价儿,还影响了来年花椒的品相,因此这几年大家都学乖了。

这也导致了现在竞争越发的激烈。

刚进八月周红花就在说这事儿,用早食的时候还不放心,又提了一回,“等下咱们脚程快一些,前头那些个显眼的就不要了,估摸着也余不下什么,直接去后头。”

江长顺点头,“听你的。”

江清淮给林竹夹了一筷子紫苏姜,笑眯眯道:“今日可要辛苦了,多吃点。”

林竹点头,“好。”

眼下的紫苏姜已经是第二回做的了,第一回拿出来没几日就全吃光了,趁着嫩姜还能买到,周红花便又做了一回。

收拾完出门的时候,江清淮又给林竹和两个小孩的竹筒里放了一颗蜜饯。

耗了那么多的糖和盐下去,只才做了一小坛子出来,林竹和两个小孩都不太舍得吃,后来江清淮就给他们想了这个法子,用水泡着喝,多喝上几回,然后再吃掉。

周红花一见到蜜饯就要翻白眼,江清淮眼疾手快地往她竹筒里也丢了一颗,给周红花气的差点跳起来。

收拾妥当,天才蒙蒙亮,一家人背着竹篓快步往山里头走。

第65章 第 65 章 嘴巴也麻了

上山的路上碰见好些熟人, 每年都是这样,一整个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山上了。

以前林竹没嫁的时候也会跟着王冬翠上山来,那会儿还要更早些,天不亮就进山了, 白日里王冬翠还会紧盯着他, 生怕他偷懒不干活。

正想着旧事, 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林竹抬眼去看,见前头不远处周麦子和张小羊正冲他挥舞着手臂,树顶上泄下的晨光打在他们脸上,两人都带着笑。

林竹应了一声, 也冲他们挥了挥手。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等, 等林竹过去三人便并肩一道走。

江清淮似有些不放心, 回头看了眼林竹, 惹得周麦子和张小羊两人捂着嘴笑。

林竹被他们打趣的脸都红了。

周麦子笑嘻嘻道:“竹子,我瞧着你比先前气色好多了, 江大夫果然会养人。”

张小羊轻笑了一声,“不光气色好,脸上都变嫩了,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如今林竹眼里的底色是笑着的, 而不是过去那样的苦涩和麻木。

林竹害羞道:“我有用药膏擦的,阿淮配的药膏很厉害。”

“真的?那改天给我们也来一点呗。”

两人的玩笑林竹却当了真, “我问问阿淮,应当是可以的。”

周麦子和张小羊两个对视一眼, 都笑得不行, 竹子也太老实了。

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三家本来走得就近,这下干脆就伙着一道了。

都是年年摘惯了的, 花椒树在哪儿都门儿清,来之前心里都有个章程,周红花为人坦荡,聊着天的时候就直接说了,还邀请其他两家人一块儿过去。

她选的那处在一大片林子的边缘地带,又远又偏,位置很不好,这个点过去多半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江长顺和江清淮踩完点后一致觉得那边的花椒要更好些,一家人商量过后,由周红花拍板,主攻那一处。

这些话周红花当然也都说了。

另外两家人有些犹豫,毕竟这风险挺大的,其他位置虽然要靠抢,但多少还是能抢到一些,这样直接放弃去后头——

若后头也被人占了,那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就在两家人犹豫纠结的时候,周麦子开口了,“爹娘,我想和竹子一道去。”

说完他看了眼张小羊,张小羊也道:“爹娘,我也想去。”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两家人照旧去原定的地方,只周麦子和张小羊和江家一道去后头。

到了一处坡地,两队就分开了。

看着这边摘花椒的人热火朝天的干活,闻着空气中浓烈的麻味儿,周麦子和张小羊都有些犹豫,但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两人便咬了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竹子,那边真的没人吗?”周麦子忍不住和林竹打听。

林竹小声道:“我也不晓得,阿淮是这么说的。”

当时江清淮还分析了两句,但林竹根本没仔细听,反正阿淮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阿淮说的总归是没错的。

周麦子深吸了一口气,像宽慰自己一般道:“既然是江大夫说的,那必然是没错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