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兵符, 余逢春能理解,应当是暂且用来统调邵和军的凭证。

邵逾白直到现在仍然稳坐皇位,一是因为他并未犯下大错, 即使有人想反,也师出无名;二则是因为他手里有邵和军, 若是有人胆敢谋逆, 只需要一个名字, 无论他怎样躲, 邵和军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邵和军, 就是邵逾白的保命符。

若是拿到了统调兵符, 即使不能完全牵制, 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说不定就是成大事的重中之重。

有人想偷, 那是再正常不过。

可那幅画像又是什么?

余逢春踱步片刻, 决定把这个问题放一放。

“谁让你们偷的?”

囚犯答:“大人, 并无人指使, 是我们想——”

余逢春不耐烦地打断:“你们在大明殿里伺候, 一向安分无事, 忽然聚在一起, 商量着去偷两个见都没见过的物件——打量着我是傻了吗?”

他讲话没留情面, 语气中的烦躁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肉皮, 仿佛下一秒钟他就会懒得再周旋,直接转身离开。

恐惧不断挤压,已经连喘息的空间都不剩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一股尿骚味散开。

余逢春“啧”了一声,回到椅子上坐下。

“不知道, 还是不愿说?”他问。

此话一出,本来就跪着四个人扣头如捣蒜。

最开始朝着余逢春求饶的囚犯大喊道:

“大人,我们真不知道啊!是、是李连撺掇的,说有个大人物想要,我们若是偷了,必定能富贵一辈子,即使事发,大人物也可保我们安然无恙,我们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其他人也连连应道。

“对对对,是李连说的!我们从未见过那个大人物!”

“李连,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如此害我们!你若是知道,就快快开口,保住这条命才是正道!!”

三人口中的李连,正是刚才那个吓尿了裤子的囚犯。

从余逢春进来开始,他只是跪地求饶,其余的话一字都没有多说。

面对其余三位同伙的指责怒骂,李连的头埋得更低,整个人抖如筛糠。

余逢春走到他面前时,只是刚蹲下,连话都没说一句,他就已经崩溃地哭了出来。

“大人……我没、没见过,那个人只是给了我许多金银珠宝,要我帮他偷点东西,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其实从刚才的表现,不难看出李连本身不是个多有胆识的人,会铤而走险,大概是一时的利欲熏心。

要他说实话,稍微吓一下就行。

余逢春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再吓人可能就昏过去了。

“你说他给了你许多金银珠宝,那东西呢?”

“俱送回老家了。”李连说,“奴才家中祖母年事已高,要吃药,就全送回去了。”

“哦。”

听完他的遭遇,余逢春没什么感触,应了一声后又问:“什么叫你没见过?你是怎么和他搭上线的?”

李连哽咽着说:“奴才是出宫才买时遇到的那个人,他先是让仆从请奴才吃好酒好饭,又送了些银两,之后又陆续遇过几次,赠了奴才很多金银珠宝……”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说因水灾波及,家中的收成全没了,祖母重病,奴才不得已,便想找那个人借钱,结果他跟奴才说了这桩买卖——奴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皇上宽恕奴才的家人!!”

说吧,他弯下腰,砰砰磕头,本就血肉模糊的额头上又涌出大片的血。

余逢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磕头。

“你对那个人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磕头的动作倏地停住,李连抬起头,血滴划过鼻侧,表情恍惚。

“奴才真的不记得多少,只依稀感觉,那个请我吃饭的下人带着点荆州口音。”

“……”

荆州,又是荆州。

“还有吗?”

李连面上划过一丝犹豫,仿佛有个消息他自己也不确定。

余逢春见状道:“不管什么,先说,说出来我才能看看能否保住你一条命。”

“是。”

李连唯唯诺诺地应道,仿佛回忆一般开口:“有次,下人带我去楼上雅间见他,他坐在屏风后,我看得不真切,但依稀仿佛听到下人叩门时,称他为郁大人……

“因隔得实在太远,奴才实在不清楚是不是听错了,后来奴才也打听过,朝中并无姓郁的官员,倒是曾有位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姓余,不知是否有什么关系……”

余逢春缓缓站起身。

姓郁的没有,姓余的已经死了,但名字里有玉的可是手握大权,翻云覆雨呢!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他看向不知何时走进来的陈和,“让守卫看好他们,别死了。”

陈和一躬身:“那是自然。”

说完,余逢春便离开了这里,与陈和一路往上,重新走回天光明亮的人世间。

此时,邵逾白刚好下朝。

刚回到大明殿,余逢春就感觉气氛不对。

“怎么了?”

他站在外面不肯进去,问同样被赶到殿外伺候的卫贤。

卫贤不肯说,陈和走过来,也问:“今日早朝谁又惹陛下不痛快了?难不成韩大人又提立后的事了?”

不应该。姓韩的老头子虽然坚持不懈,但也没有砍脑袋的爱好,一般一个月提一次就差不多了,不会频繁提起。

卫贤本不想当着余逢春的面说,但陈和问起,他不能不答。

“不是韩大人,也不是立后。”

他道:“今日早朝的时候,朔秦递了请安折子,说是邀敬皇上寿诞,还说不日会派使者来我朝觐见,皇上一听,当即就不高兴了。”

对绍齐来说,朔秦是个边疆部族,善养马也善征战,他们的土地虽辽阔,但难以种植庄稼,多数粮食都靠与绍齐交易获得。

自先祖时,两国便有来往和亲的习俗,一直相安无事,万寿节将近,朔秦前来恭贺也是人之常情。

余逢春琢磨了一会儿,不懂邵逾白生气的点在哪里,便问道:“可知使节是谁?”

卫贤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大概是你还能说出这话?

换做平时,陈和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他刚跟着余逢春去了内狱,知道邵逾白信任这个民间大夫,便瞪了卫贤一眼,让他赶紧开口。

卫贤不情愿地开口:“好像是三皇子,没细数。”

余逢春顿时明了。

朔秦的三皇子叫哈勒,在邵逾白还是太孙时,曾从入京觐见,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处得不是很愉快。

朔秦人天生高大,眉眼深邃,模样是不同于绍齐的英俊,挺讨人喜欢。

余逢春始终不理解邵逾白为什么不喜欢哈勒,在他看来,那小子会说话也有眼力见,挺活泼的,就算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

他也曾问过,但当年那个清俊温润的少年只是罕见地瞪了他一眼,嘴闭得很紧,一个字不肯多说。

一个外地来的活泼小崽子,当然没法和自家学生比,余逢春便没再问下去。

直到现在,卫贤再提起,他才琢磨出点首尾。

那时候,哈勒是挺喜欢围着他转的……

余逢春咳嗽一声,装作知道什么但不多的样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