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这样啊……”

光线轮转, 阴森怪异的皮剥离,余柯又成了那个亲切乖巧的好弟弟。

好像刚才的那些回忆和错觉,都是余逢春的幻想。

见他情绪不高, 余柯安慰道:“记不住也不一定是坏事,那些人里还有没抓到的呢。”

余逢春低下头, 看着安抚一般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再抬眼, 余柯凑得更近了一些, 距离很敏感, 别有用心。

余逢春假装没发现, 任由他越凑越近, 冷不丁地开口:“说起来, 你就没回去看看?”

“回哪里?”余柯问。

“你养父母家。”余逢春说。

说完,像是觉得这句话特别有意思,他自己笑了一会儿, 将杯子递回到余柯手里, 让他拿着。

他语气嘲弄:“他们把你养的这么好, 你就没回报回报?”

“父亲母亲给了他们很大一笔钱, ”余柯说, “我最好不要总见他们。”

余逢春闻言一挑眉:“为什么?”

谈到严肃的话题, 余柯把手收回去, 仍然低眉顺眼:“他们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 就不想要我了。”

“这样, 我还以为养子出息了以后,他们会上来巴结呢!”

余柯摇头:“没有。”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余逢春好心地提了一句,“我可以帮你去看看。”

“大哥真好心, ”余柯笑了起来,“可是我不知道。”

“这是很多年没有见过的意思吗?”

“……是的。”

余逢春没有再问下去, 已经对这场谈话感到厌倦。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暖融融的像是黄金拉线缠成的棉花,因为格外细,几乎可以因为呼吸的轻微浮动飘起来。

余逢春坐在阳光下,眼神厌倦,额发被阳光衬出同样温暖明亮的金色,显得皮肤更白且通透,是一种只能被记录在画作上的美。

每次看到这样的余逢春,余柯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恍惚中,迷失在难以理清的种种思绪里。

……

余逢春离开了,走得随意又不耐烦,和来时一样。

或者说从余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

余柯已经习惯了,倒不能说他真的期待过余逢春给他好脸色。

毕竟自己的出现,从严格意义上讲,就是一场余逢春的厄运。

这本该是个让人异常挫败的想法,可余柯却在想清楚以后露出了堪称欣慰的笑。

阳光洒在后背上,缓缓熏出一层干燥的暖意,余柯站起身,目光落在那杯半点未动的水上。

余逢春把它递过来的时候,手指的温度还未完全散去,只可惜现在已经凉透了。

将水全部倒在装饰的盆景里,余柯带着空杯子,闲庭散步地顺着一道隐秘的楼梯一路往下,来到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进出门的密码锁需要通过声音、指纹、虹膜三重验证,门锁仿照银行金库,结构分层,采用高强度复合金属,很难以常规方法爆破打开。

进门以后,地下室的房间里没有太多装饰,更没有那些很容易出现在恐怖色情小说里的道具。

空气冰冷,光线白亮刺眼,几列钢铁铸成的展示架钉在平整的墙面上,投射出浅薄的暗色影子,展示架上零零碎碎摆着很多奇怪的东西。

有钢笔、手提箱、坏掉的装饰挂件,种类很多,毫无美感可言,且看不出什么规律。

现在,一个空的玻璃杯也被摆了上去。

余柯没有将精力放在这些装饰上,随意寻了个位置放下玻璃杯以后,便径直朝更深处走去。

一台没有联网的电脑就摆在房间深处的桌面上,屏幕向外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光。

有音频显示待播放。

余柯斜靠在桌边,将头戴式耳机对折后,用一边对准左耳,点击键盘,音频开始播放。

“……”

很安静,只有些微的水声,净水系统稳定运作中,偶尔有一段极其细微的噪音。房间里没有人。

余柯听了一会儿,快进音频。

五分钟后,有别的声音进入音频。

是脚步声,很轻快,从远处缓缓放大,迈进房间。

脚步声的主人目标非常明确,走到鱼缸旁边,短暂停顿后,有清脆的敲击声响起。

咚,咚,咚。

“喜欢吗?”

音频里,第一句话终于出现,是余逢春的声音。

地下室里,余柯面上的冷淡也随着询问声软化,漫不经心地伸手点击,放慢音频。

“……”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问题,因为刚才那句话是余逢春说给那条鱼听的。

一条又胖又丑,没有半点特别的普通金鱼。

被余逢春从会所的鱼缸里捞出来,百般呵护,跃了龙门。

回忆的间隙里,音频中的水声忽然清晰起来,是余逢春打开了鱼缸顶盖。

接着噗通一声响起,金鱼被倒进鱼缸。

余逢春没再和金鱼说话,合上顶盖以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音频中缓缓越过水声,占据了余柯的听觉和注意。

扣子解开时的轻微脆响。

布料摩擦的柔和声音。

接着,一件、再一件。

余柯甚至能想象出余逢春把衣服随手扔在地上的模样。

修长白皙的小腿,皮肉匀称,站在一堆同样昂贵的衣料中,比它们奢侈千万倍。

余逢春总是懒洋洋的,眼神厌倦又冷淡,不在意任何人。

可当他去看什么人的时候,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里却仿佛捕捉了一条星河,被不自知地添入许多虚假的在意和喜欢,让人动心。

悬在键盘上方的手有一瞬间的微颤,余柯盯着音频播放的显示符号,嘴角露出一点自嘲的笑。

将耳机一摘下,随意扔在桌子上,不到半秒钟,耳机里响起一段尖锐的爆鸣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余柯仍然听得清楚。

窃听器被不明信号破坏,音频播放结束。

其他几段也是同样,余柯听了许多遍,已经记住了。

冰凉安静的地下室里,余柯一个人靠在桌子边,盯着停止播放的音频文件沉思许久,斟酌着亡魂归来的可能。

周围的展示架俱是钢铁铸成,有些还很粗糙,有些则已经非常齐整,离余柯最近的那一列,上面只放着一个玻璃柜。

玻璃柜里,端正地陈列着一把枪,和一把匕首。

Glock 17,9*19口径,可填装15发子弹,目前已经全部用完,最后一枚在邵逾白身体里,后来又被挖了出来。

费尔班-西克斯突击匕首,全长29cm,冷钢材,锥形刀尖,适合刺杀。

与枪支的保养完好不同,突击匕首的刀锋上还粘着一些暗色的脏污。

那是三年前的一泼鲜血。

余逢春的血。

作为纪念品,被余柯收藏到现在。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余柯的欣赏,来电号码显示未知。

余柯知道来电人是谁,神色波澜不惊。

接通电话,对面传来极其粗糙的变音器声音,一个男人道:

“他们找到那个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