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是春节。1952年2月3日,正月初八,中国政府发行的第一批外国公债上市了。
说是对外发行的公债,其实消息是在广州宣布的,最初的购买地也是在广州。2月18日,在经过几次改头换面更换马甲的工作之后,才出现在香港。
这与其说是面向国外的公债,不如说是“外汇公债”,在广州留驻外国人可购买,中国人也可购买,只要支付的是美元。反正对政府来说都一样,美元不分它原来的持有者是谁,当然,这批国债主要的购买者应该还是在境外,总计发行2500万美元,其中2000万美元是拿到香港去卖的。
公债的信息出现在香港的时候,英国的银行对中国公债是嗤之以鼻的:
5年期,太长。年利率4%,太低。
香港的债券这时候还是以3年期为主,利率47%,这个5年期的公债利率却压在了常见利率的地板线上。
英国银行嗤之以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中国的国家信用(反正外国人是这么认为的)。第一中国这么穷,第二中国政府的开支这么拮据,第三中国刚刚和西方狠狠打完一仗,美国在制裁中国,台湾岛上的国军在海空封锁中国大陆,这还怎么玩。
不过,中国在香港发行的2000万美元公债在3天之内销售一空。
以至于第3天的时候,香港的英国银行、投资机构,原先对中国债券嗤之以鼻的那拨人,纷纷进场抢买,就算他们对中国没信心,不想长期持有,但也可以转手嘛,转手炒一炒就能赚钱。
这批国家公债的主力购买者是海外华人华侨。
“Mr卓,泰晤士报评价你们用双鸭山式土改是为了争取更大的经济收益,现在你们如愿以偿了。算上这次发行的公债,海外资本投资、税金、捐款和侨汇已经为你们增加了超过5000万美元的国际硬通货账目。”
中央华南分局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此次香港销售债券的小组长卓炯守口如瓶地用外交辞令回答:“相关的政策决策由党中央做出,并且充分考虑到了所有的利益方面。”
“Mr卓,中国这次只在香港发行2000万美元的公债,这太少了,其实按照中国的人口和经济规模,足可以发行5000万美元的公债。”
卓炯从3月1日起就成了香港投资界竞相接近巴结的对象,各银行的高级经理都在和他套近乎。今天这个酒会就是英国的投资人给卓炯开的,为了参加酒会,卓炯还得发电报回香港请示,直到开酒前2小时才收到参会的许可。果然如赴宴之前的预计,这些商人和投资家嫌公债发得少了。
“奥克斯先生,据我所知,我们在去年底已经在香港办理过一次政府借款了,加上今天这一笔,总计已经是七千万美元。”卓炯回答奥克斯经理。
“看来,贵国还是希望采取保守的财政政策。”
卓炯:“不,已经很不保守了。而且,奥克斯先生,恕我直言,在香港融资的成本比较高。我们从苏联申请的贷款年利率是1%,而且还款期长达10至15年。甚至我们还拿到了一部分无息贷款。”
奥克斯:“哦!嗷这不对,这根本不能直接对比!你们与苏联是政府间的直接贷款,这是一种援助,而不是商业投资行为,苏联政府恐怕并不想获取什么金钱上的回报,他们想要的是巩固中苏同盟。”
领胜投资公司的海德尔:“卓先生,苏联也在境外发行公债,就在1951年就发行过两笔,他们都肯接受5%甚至6%的利率,你们不要对待我们这些投资者太苛刻了。”
奥克斯:“其实本质上,你们中国的这一次投资仍然不是正常的商业投资,你们面向的是南洋的华人华侨,他们有热诚至极的爱国心,并不在乎自己投资的年化收益率是多少,而苏联就没有这个条件。”
卓炯:“可在场的各位英国朋友,虽然你们在诉苦利率太低,可仍然包圆了接近700万美元的债券。”
奥克斯:“呵呵,那是因为我们不愁下家进货,还有很多华裔想从证券市场买你们的公债。”
奥克斯说的是实话,这就是这些商人购买中国公债的主要原因。现在还有好多南洋华侨刚刚知道中国政府发行债券的事,可他们就算赶到了香港,香港也不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国民党特务、残兵败将满街乱窜,你要是买阿共的债券,就等于脑门上就贴着“亲共”俩字,人身安全是有很大问题的。
就算卓炯在香港只出入证券公司、高端沙龙等等上流场所,在门外接应的他的助手包里就备有两支二十响呢。
在香港销售的国债,有不少香港人和南洋华侨是把这当做给国家“捐钱”的,根本不要求回本。甚至卓炯在交易所外就亲眼看见一位香港商人,抢购了1000美元债券,前脚刚出交易所,就一手掏出债券一手掏出打火机,当街把纸质债券烧了,用1000美元的债券点了支雪茄。意思是我就是来捐钱的,5年之后你们也不用偿付我这份了。
这可能也怪抗美援朝打得有点儿快。1950年10月底志愿军入朝参战,11月这个消息才公开,公开的时候第一次战役已经打完、第二次战役马上就要打响。12月美军输得稀里哗啦,再转到1951年,1月14日中国宣布降龙十八掌打完收工,停火,谈判!
华侨华人想捐钱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