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二十大召开之前就开始了。2月1日主席团对外的一份文稿中就显露出了这种倾向,只是当时这种风向变化可能被很多人忽略了。”
阿维尔基?阿里斯托夫,前苏共中央党、工会与共青团机关部部长,去年刚刚上任的苏共中央书记处书记。总理到访莫斯科,与马林科夫、伏罗希洛夫等人做了工作会谈之后,总理、王稼祥特地与阿里斯托夫见了一面,两人做了一次不公开的长谈。
因为阿里斯托夫是赫鲁晓夫身边为数不多的“小团伙成员”之一。
“在大会筹备过程中,斯大林问题又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议题提上议事日程。在筹备会议上,主席团的成员大部分是持赞成态度的,但还是有争论,确实有一些同志表示疑虑:要不要将这个问题公开。最后是赫鲁晓夫同志坚持,他说,‘应该有勇气向代表大会说明真相’。苏共中央主席团于是通过了决议,在二十大的正式会议议程结束后召开专门会议,委托赫鲁晓夫‘作一个知晓范围有限的内部报告’。”
总理:“这么说,二十大上做一个关于斯大林的报告不是赫鲁晓夫一个人所做出来的决定,而是苏共中央主席团的集体决议?”
阿里斯托夫:“实际上,赫鲁晓夫同志自己的个人意见是,把那份报告作为大会的一项正式议程列入公开的范畴,但最终还是在主席团的集体意见下妥协了。”
总理:“那么,报告里的所有内容,也都是经过苏共中央主席团审议的?”
阿里斯托夫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四个核心内容,一是在所谓大清洗中无辜镇压了许多诚实的共产主义者;二是大搞个人崇拜,独断专行;三是对希特勒德国发动的侵略战争准备不足,在战争初期屡屡错误指挥,导致了从战争初期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联的不利局面;四是在国际关系方面,斯大林随心所欲地行动,多次损害了国际共运的斗争。”
总理静静地看着阿里斯托夫。
“个人崇拜。个人崇拜,是的主席团认为必须要讲的主要内容里面应当包括斯大林的个人崇拜,但是没有说一定要将斯大林同志的个人崇拜作为他首要的错误列在最前面。赫鲁晓夫同志将它列为了斯大林同志的七大错误之首,并且,据我所知,赫鲁晓夫同志在会议上还说了更多,甚至有整段整段的脱稿发挥的文字。”
总理:“脱稿发挥这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在卫国战争中,斯大林在战争之前准备不足,或者说误判,在战争初期的误判和错误指挥,这些也是主席团集体讨论决定之后认为必须对外公布和公开的?”
阿里斯托夫又非常肯定地点头。“不仅是卫国战争,其实,在十月革命之后,苏维埃国内战争时期斯大林的行动,我们的宣传喉舌就进行过一定程度的美化。其中的一些战斗,完全是前线指挥官临机做出的决策,在史书叙事中成了斯大林力排众议导致的胜利;在一些战役中斯大林向前线下达了明确的指示,但因为战役完全失败,也就不提了。这种宣传上的美化到了卫国战争时期变得更加严重,并且,因为往往与军队的利益是一体的,因而美化行动被贯彻得非常彻底,因为军队也希望自己隐去或者淡化那些惨败,不提对大家都好。”
王稼祥:“确实我们对卫国战争中苏联和苏军的行动历史了解得还不够深。”
阿里斯托夫:“是的,你们所能获得都是经过我们美化过的历史,但是同志,这是真的。我们都经历过卫国战争那段历史,不但如此,主席团的大部分同志也都亲历过卫国战争,我们都知道哪些历史是真实的,哪些历史是虚假的。而且,王稼祥同志,这不是还原历史的问题,是造神。通过一个又一个的美化行为,一个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领袖诞生了,不,他已经不是领袖了,是摩西。我们在过去三十年里造出了一个神,而神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一个我们制造出来的神,又深深地伤害了我们。我想,这就是赫鲁晓夫为什么把反对个人崇拜放在第一位的原因。”
王稼祥:“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一段历史时期里,苏共没有完全地贯彻党内民主,没有在事情出现苗头的时候制止这种倾向,那么这件事情,可能并非斯大林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整个苏共。在某个历史时期,苏共走向了错误的方向。如果真的想彻底摒弃个人崇拜,那么还需在党内进行历史的总结与检讨。”
阿里斯托夫:“出现苗头的时候制止,谈何容易。我就这么说吧,达瓦里希,1918年到1922年,苏维埃国内革命战争,随后的几年,帝国主义干涉军的阴影始终在我们头上萦绕,在那个艰苦的时代,一个摩西确实能让全苏比较容易地团结起来。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总理:“为什么回不去了?”
阿里斯托夫:“神已经诞生。假如按您说的,我们的党如果建立并且坚决贯彻了党内民主的传统,要把这种个人崇拜的领袖遏制住,按照斯大林同志的做事风格,他必定会向党发起攻击,用被他所驯服的人攻击反对他的人。而大清洗怎么说呢,总理同志,毕竟这是斯大林通过党向反对他的人发起攻击。通过我们的党,而不是攻击我们的党。大清洗深深地伤害了很多人,几十万人,几百万人,或许更多,但是我们的党,苏共,斯大林的工具,还是一部强大而有力的机器,因此事情还没到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