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出来了哦!”“出来了就下克啊!堵在火车门口哪个下得克?”“我不敢下车!你过来先!”“哈卵,我们是来广州,又不是来月亮!下车!”被称作表哥的黄三满气呼呼地,奋力从火车车厢往出口挤,身后拖着两个大麻袋。元宵节刚过,黄三满和他同村的表弟韦乐辉就从广西出发,去广州打工。黄三满去广州打工已经是第三年了,韦乐辉去年才初中毕业,今年由表哥带着,第一次出门务工。广西到广东到现在还没有直接连接的铁路,听说就要有了,可那条铁路是从南宁通到广州去的,跟黄三满的老家广西北部没关系。他们要去广州就得在全州站上车,经湘桂线北上进入湖南,搭上京
广线之后折返南下进入广东、抵达广州。
黄三满想,以后南广铁路要是通了,或许可以从全州到南宁再到广州一一火车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挤了。黄三满没看地图,不知道这两条线哪条距离更近。元宵节过后正是进城务工客流最密集的时候,黄三满和韦乐辉买的都是站票。在火车上况且况且况且的十来个小时,两人要么窝在旅客行李堆(一堆的麻袋)里打盹,要么坐在自己的麻袋上面和同
行旅客(大多是同乡)谈天。
烈车进入广州,减速准备停站时,列车上呱呱呱的谈天声音没有停下,反而愈加大声,大伙儿都兴奋地收拾东西检查行李准备下车,准备迎接打工人新的一年。表弟韦乐辉的两个麻袋都比较轻,他拽着袋子就先挤到了车门附近,然后就看着外面平整的水泥砖站台不敢走下去了。黄三满也是两个麻袋一个挎包,但这麻袋里装的可是大米。
连骂带吼,韦乐辉总算硬着头皮跳下了车,车厢没有人堵门,民工们一哄而下。在站台上,韦乐辉和黄三满会合,用扁担串起各自负责携带的两个麻袋,挑着行李出了广州火车站。“表哥,坐这个三轮车吖?”黄三满:“不坐!走半个小时也到了。叫辆车要八毛钱!你以后在工地一天能不能挣到八毛钱还不知道呢!韦乐辉不说话了。从火车站到工地宿舍三四公里的样子,表哥表弟两人一前一后,叽嘛叽嘛挑担走路。
“招工!招工!”“招工!一个月18块包吃住!靓仔,要不要来看看!”黄三满冷笑一声,继续赶路。“招工!一个月24块!”韦乐辉:“表哥,我们工地一个月才20块呢。”黄三满:“他没说包吃住,那就一定是不包吃住。别理他,走。”火车站外面举着招工牌子的人海纵深足有50米,两人甩开头两个围上来的招工伙计继续赶路,可前头还有举着标语牌的招工伙计。“招工!一个月20块包吃住,有粮食指标!有粮食指标!”韦乐辉:“表哥,什么是粮食指标?”黄三满:“就是他们工地吃的是公粮,这种工地一般都是国家级建设工程,有办法搞到指标给工地的工人供应平价粮。咱们工地是没有公粮指标的,我们伙食吃的不是自己挑来的,就是从市场买的高
价粮。
韦乐辉:“工资和我们一样,也包吃住,吃的还是平价粮,那挺好的啊!”黄三满:“包吃住了你还在意什么平价粮高价粮,啊。那个招工的就会扯大炮。我从老家挑担米过来是冲进伙房里换钱,一袋米换个二三十块钱。又不是说吃不上米了。韦乐辉你听好了,我带你去的
那个工地,是长期的,经理说了工期至少还有两年才盖得完。刚才那个招工的,最多干几个月,几个月后你就滚蛋了。知道我跟你说的注册民工的事了吗?
韦乐辉:“知道知道,连续工作一年可以在农民工服务中心注册,注册以后失业了每个月可以领10块钱救济!”黄三满:“就是这样,咱们村子里,干上一年,社里每个人头发了多少钱?壮劳力才发12块钱,不出来混一混,根本搞不下去哟。”走了快四公里,两人气喘吁吁地进了工地宿舍。年前回家的时候黄三满和工地经理说好了,年后带一个亲戚来打工,住下之后黄三满再去经理住的地方确认,今年工地给安排了他表弟的位置,这才
放心下来,和表弟两人去伙房找吃的。
“~~~~降~~~~!"一声巨响从原处传来。韦乐辉:“表哥,好大的炮仗。”黄三满:“等一下,好像不是炮仗。”
宿舍的工友议论纷纷。大家都听到了轰隆声,大致能判别出这声巨响的方向,但距离多元则存在争议,有的说爆炸的地方离这儿三里路,有的说五里路。再过了近半个小时,一股子呛呛的骚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好重的尿骚味!”“是厕所味!”“麻痹的,刚才轰隆一声,不会是哪家的厕所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