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道孚县木尾巴乡牛呷村。
“种地的人啊,年比一 年少了。村里空荡荡的。”
“小崽子们都进城了,没几个种地的了。”
“我牛呷村四百年源远流长的历史,不会就此断绝吧?
“源远流长是啥子个意思?你从哪学来的?
“电视上讲的嘛。。
两位老汉扛着锄头从地里收工回家,边走一边感慨。
张申谦今年56岁,张申湖今年53岁。他俩不是兄弟,算是比较远的堂兄。
张申谦家的娃两个女儿出嫁,儿子在成都盖楼。张申湖家是两个儿子,大儿子学习给力,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武汉工作,去年都结婚了。小儿子没考上啥学校,本来本是想留在身边种种地的,结
果去年嚷嚷着不愿意种地,跟着张申谦家的娃去成都盖楼了。
在P社的十几户人家里面,这俩老汉的家庭不是个例。17户农户、30个男劳力,有21个在40岁以上,而在十年前P社还能出49个男劳力。
种地的人少了,尽管公社1971年开始添置拖拉机,到现在共有3台,但拖拉机上山可不行,所以有一些梯田已经种不过来了。今年张申谦不服气,还是在梯田种了10亩红薯,结果根本没有足够的
人手去挖红薯,强忍着腰酸腿疼挖了两亩不到,霜就下来了,红薯只好留在土里任其野蛮生长一 或许明年那山坡会变成“红薯坡"。
“红薯是个好东西啊,结果现在拿来喂猪年轻人都嫌长肉慢。我看明年还是种点玉米吧,收玉米不用刨土。”
“B社今年就在梯田种的玉米,也累的够呛,除草他们除不过来。梯田属于烂地,算了,还是别种了。”
“遇上灾年,红薯可是能保命的饭食呢。”
“你呀,也别管这么多了,明年要是你还有力气,就学B设种点儿玉米,红薯,算...
牛呷村有南北两个自然村,26个农业合作社。当年搞合作社的时候,村里的干部上夜校学到了英语,觉得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就把合作社按照从A到Z的字母排序命名,免得农民们抓耳
挠腮也想不出个好名字来。
“申谦,你看,村口有外人。”
张申湖指着村口的六七个人。
张申谦:“乡 镇来视察了呗。”
张申湖:“有小轿车,这不对,起码是县里来的。.... 还是不对,这老外,是不是当年在咱们村吃过苦的那个?”
...
第四国际原美国分部书记、现在的第四国际"回归运动"主席西里尔詹姆斯又回到了14年前他曾呆过的牛呷村。
1966年他和杜娜叶夫斯卡娅来中国探访,过程真是一波三折、言难尽。最后在要被驱逐出境时,詹姆斯因为不服气而和中国人打赌,说他绝对可以在中国农村工作生活满一个月,然后詹姆斯就在
牛呷村渡过了他这一生最难忘的三个月。
1980年10月,詹姆斯再回中国,这回不用隐藏身份了,公开的。如1966年那样,他从罗湖桥入境,先去广州,然后去成都,然后到了牛呷村。只不过14年过去,詹姆斯从大叔变成老头子了,而杜
娜叶夫斯卡娅从老太太变成了更老的老太太。
对了,杜娜叶夫斯卡娅并没有和他一起来,两人早就分道扬镳了,詹姆斯是"回归运动”的创始人,杜娜叶夫斯卡娅是"第四国际ICFI派之1972纲领运动”创始人。
“你好,申湖,1966年,我就是住在你们家,您还记得吗?
张申湖:“你好,记得的。”
张申湖可太记得这个老外了,在他家住着住着,最后是两眼冒绿光,到处找肉吃。
姚远:“张叔,我就是当年的警卫战士。”
张申湖:“啊,对对对,你我也记得。”
姚远呢,当时的主要工作就是就极力阻止詹姆斯到处抓鸡的行为。14年 前的国安战士姚远现在已经是姚科长了,差不多是顶替了吉科长的位置,现在是他作为地陪带詹姆斯故地重游。
中央经济政策办公室主任卓炯:“原来1966年你就是在这样的村子体验生活的啊。是够苦的,现在看来牛呷村在四川也算相对较为落后的农村。
詹姆斯:“那三个月,每天白天辛苦的劳动,晚上是湿冷的小屋和潮湿的被子,面前摆着的是碗红薯当中掺着一点米粒的食物,忍着胃中反酸的冲动,一勺一勺地把这些食物吃下去,咽下第一勺红
薯,我几十年所积攒的一 切革命理论,一 切思想哲学、斗争路线,就都在那一 刻破碎消散了。在我的脑子里只有一 个单词:生存。除了生存还是生存,生存是宇宙间一切文明的最高法则。
卓炯:“您的这个比喻非常好,革命同样也遵循这一 最高法则。
詹姆斯:“从牛呷村我看到的,过去的这十四年,这个村子完成了欧洲需要用一个世纪才能达到的变化。”
卓炯:“有一些变化是科技进步而自然赋予的变量,比如这个村子通电了,每个合作社至少有一部电话了,张申湖家买了电视机,欧洲的一一个农村从1800年起发展一个世纪,大概也不会有电话和电视
机。但是有一些变化,能在14年之内完成,确实是非常快的。比如张申湖家盖了新房子,这座两层的火砖水泥房是他家攒了4年的钱才盖起来的,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张申湖:“我说明一哈,读大学的儿子往家寄钱补贴家用了,寄了两千五,加上我攒的500,于是就盖起了这栋房子。”
卓炯:...总之,自己赚自己攒钱也好,让儿子补贴从外地寄钱进来也好,这都是一样的,牛呷村所拥有的资产在增长。栋房屋是资产,拖拉机也是资产,电视机这种耐用消 费品是不是资产不好
说,但也至少可归类为财富。我们过去十五年,让农村居民的财富有了大幅度增长。
詹姆斯:“所谓的现代化,所谓的农村革命,其实最终农民们想要的就是这些。1966年我在这个村子居住的时候,我对村中的一幢房子很感兴趣,它比别的房子更大,屋顶建得更有装饰性。问村民为
什么会这样,他们说,这是村里原先的地主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