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步月想把舒枕山手里的肉串都抓过来。
然而没拿动。
舒枕山把肉串举高了些, 停在冉步月嘴边。
冉步月:“?”
他继续使力,还是没拿动。
两个人同时抓着几串肉,像古代战士在夺刀。
“???”冉步月疑惑地看着舒枕山。
舒枕山顿了一秒, 还是把手松开了。
“什么毛病。”冉步月夺过三串肉,低头啃了起来。
舒枕山垂下眼皮, 指尖捻了捻。
詹予然能喂他吃东西,自己不行。
“哇, 大导演亲手烤的棉花糖!”
“好好吃啊!”
“配葱油饼干吃真是绝了。”
冉步月绕过凤凰树, 探头,只见所有人都围在詹予然的烧烤架旁边,对他的手艺赞口不绝。
“唔,予然哥,给我留一个!”冉步月急忙高喊。
舒枕山神色微变。
他以前最讨厌甜食。
冉步月囫囵把肉和姜塞进嘴里, 好心地留下一句:“你要不要来试下阿詹的手艺?国宝级的。”
说完便一路小跑冲去詹予然的小摊。
他挤进人群, 像刚放学的小孩一样乖乖等着路边摊做好, 詹予然像个邻家大哥哥, 笑得很温柔, 跟他说“快好了”。
舒枕山目光沉沉地盯着冉步月欢快的背影,看了很久,才迈步往那边走。
舒枕山靠近, 人群自动分开两侧,嬉笑聊天的声音都变小了很多。
大团的棉花糖串在詹予然手中很听话,在火上轻轻滚上几滚便拥有了一圈金黄漂亮的焦糖脆壳。他将烤好的棉花糖夹入两片饼干之间递给冉步月,冉步月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云朵般融化的棉花糖拉出雪白的丝。
“好吃。”冉步月眯起眼,双手捧着夹心饼干慢慢小口小口地啃。
舒枕山走到两人面前,停下脚步。
冉步月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甜腻的棉花糖, 挂上官方的笑容:“不好意思,忘了介绍。”
冉步月站到詹予然身边,指着舒枕山介绍道:“阿詹,舒总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会一起做机器人项目。”
接着对舒枕山说:“舒总,你应该认识詹导吧?他是我朋友。”
两句话亲疏分明,舒枕山周身的气温难以察觉地冷了点,但脸上仍带着得体的笑。
舒枕山和詹予然握了下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詹导。”
“阿冉的工作室剪彩,我来沾沾喜气。”詹予然道。
舒枕山恭维道:“詹导胜友如云。”
詹予然笑眯眯的:“舒总慧眼识珠。”
气氛稍显怪异,但也说不清到底哪里怪异。
冉步月要他们随意享用,詹予然便继续支起他的烧烤摊子,怡然自得地开始烤串。很快馋猫们又闻香而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詹予然做饭有一手,讲的故事也很有趣,嗓音温柔,无论说什么都让人想继续往下听。
大家缠着他问娱乐圈里的八卦,谁和谁是不是真的在一起,谁谁谁拍戏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耍大牌,某个看上去一脸阳痿的男星是不是真的出轨了……
不管被问到什么,詹予然都会不紧不慢地讲一段不指名道姓的故事,娓娓道来,跌宕起伏,勾得大家抓心挠肝,嗷嗷待哺着要听后续……
詹予然轻轻一笑,不讲了。
大家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被他耍了,刚刚那段话也不知道几分保真,纷纷大声抱怨詹导不厚道。
詹予然给土豆串撒上姜黄粉,略有惊讶:“那我不讲了?”
众人撒泼打滚,不行!!要讲!!
其中冉步月喊得最响。
“好好,讲。”詹予然哄孩子似的,顺手把烤好的土豆串递给冉步月。
舒枕山远远站在一旁看他们热闹,悄无声息地走近了些。一个坐在外围的设计师立刻让开位置,诚惶诚恐地问:“舒总,您坐?”
“……”舒枕山淡道,“不了,谢谢。”
他没有被邀请,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有个染着蓝粉渐变头发的小姑娘吃肉吃得特别香,情不自禁地感叹:“詹导,您这火候掌握得太好了吧!怎么练的?”
詹予然笑而不语。
冉步月:“他从小就做饭,厨艺不好才怪。”
哇,好厉害啊,大家惊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那詹导女朋友有福啦,詹导好人夫呀。
话题都拐到这上面来了,不知道哪位勇士好奇问了句,詹导,所以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詹予然捕风捉影的绯闻挺多的,跟女影星女歌星女网红都传过,好不容易逮到真人,为人又那么和善,谁能忍住八卦的心。
詹予然有点为难:“哎呀……”
见他不答,胆子最大的田小喆曲线救国:“老大,你肯定知道内幕消息,你悄悄告诉我们呗!”
“问题挺多啊。”
冉步月出声,音量不高不低,语气平淡,“希望明天开例会的时候你们也能讲出这么多进度。”
“……”众人紧急闭嘴。
舒枕山突然很想离开。
他第一次见詹予然不是在办公室,不是在电影节,也不是在创投会,而是很多年前的查尔斯湖畔。
那时他刚和冉步月分手没多久,大概是分手后的第19天零13小时43分。
舒枕山高傲矜贵,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既然被干净利落地甩了,他就不会回头。
因为公事,舒枕山在19天内第三次从国内飞回波士顿,顺路回学校看看。
因为感冒,舒枕山戴着口罩和黑色绒线帽,穿着朴素,鼻梁上架着副平光粗框眼镜,一边接电话处理事情,一边在学校里晃悠。
舒枕山没有太多时间,半小时后就要去赶下一班飞机。
前两次的学校之旅都没什么收获,所以这次有点心焦。
如果能看到他,只看一眼他就走。
舒枕山围着实验室的楼和某栋教学楼走了几圈,均一无所获。脚步一滞,舒枕山调转方向,走向查尔斯河边。
沿河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窝在长椅上的冉步月。
他身边坐着另一个男人。
舒枕山的方位看不见冉步月的脸,但能看到他身边那男人的侧颜,骨相很优越,眉目清俊,气质温润。
两人靠得很近,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在看搁在冉步月腿上的画板,不知道在聊什么,冉步月笑得很开心。
舒枕山做不到的事,有人可以。
他默默坐在远处,时不时看他们一眼。直到秘书打了三个电话催他,再不走要赶不上飞机,舒枕山才起身离开。
如果不是后来受了枪伤,舒枕山或许还会顺路多回几趟学校。
但显然冉步月已经不需要他了,他说得对,他离了舒枕山照样能活,而且活得很好。
他过得开心,舒枕山也为他感到高兴。
在香港私人会所那晚,舒枕山看到冉步月和詹予然并肩走出雅间,举止亲近,心中毫无波澜是假的。
但纵有再大波澜,舒枕山也不会让水花翻到面上。
舒枕山知道分寸和边界。六年过去,故人有了新友,有了自己的团队、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
他或许可以每隔两月短暂地参与对方的夜晚,但他早已失去理直气壮留在对方身边的立场和权利。
詹予然像幼儿园老师,一边讲故事一边喂孩子们。
冉步月就是班里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那个,拿着两串质量上乘的和牛慢慢烤,只占用了偌大烧烤架的一个小小边角。
和牛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田小喆来抢,冉步月没给,回头扫视全场,不知道在找谁。
舒枕山远远站在树下,和冉步月对上了视线。
两人对视几秒,目光中似有波动。冉步月又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滑开了。
……舒枕山垂下眼,没再多留,独自离开ROAM的庭院,朝砚川科技大楼走去。
刚回到办公室,Patti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严肃地说:“舒总,申城那几块地被龙腾拿了。”
舒枕山皱了皱眉,接过报告开始看。
龙腾地产之前一直是行业老大,砚川在他面前也要低头三分,到后来的衰落期更是得仰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