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后, 穿着睡衣，披着件外套的联盟总理事长孟兆霆快步走进自己办公室。

“秦总，出什么急事了？”

秦音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轻笑了一声。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今晚上失眠，睡不着, 想跟理事长你聊聊天。”

凌晨两点半，总工程师找总理事长聊天, 这听起来就非常的扯。

孟兆霆干笑了两声：“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不顺心了？反正我也是刚睡, 也不是很困, 你说。”

秦音叹了口气：“四代机项目可能没法在向前推进了，项目组内部出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 大概需要八个月, 可理事长您还有五个月就要准备下次大选, 我怕耽误的你的事，所以, 寝食难安。”

四代机项目落地是孟兆霆在任期间最在意的政绩之一, 听见秦音这话, 孟兆霆脸色倒是没怎么变, 不过后背已经离开椅子背，身体向前，拉近和秦音之间的距离。

“什么问题啊, 是技术还是资金还是人员？大选什么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四代机是国之利刃，是未来的资源战中, 最重要的一环，真是一点都拖不得啊。”

“是啊，我也知道，可我怀疑我们的机密资料被泄露了，保险起见，四代机所有参数都得重新修改，八个月已经是我能承诺的最快时间了。”

从秦音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一点别的情绪，他冷淡的好像是一片雪花，轻轻飘落没有重量，可落在人身上，却能把人冻死。

屋内的古董时钟，秒针一格一格的向前走，秦亲不再说话，像是一个完全不怕浪费时间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正站在那表盘的中心，秒针每动一下，他的心就跟着锁紧一分。

“机密资料被泄露？这怎么可能呢？有实质性证据吗？会不会是捕风捉影？”

“证据倒是没有，但是我的一个试飞员今天被国安局带走了，我想国安局抓人肯定不会错的。”

“国安局抓了你的试飞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傅卓，你去联系一下，问问怎么回事？”

始终都没离开办公室的傅卓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一分钟后又重新走回来。

“国安局局长在去开联合安全会议的路上，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说早上会联系下属，问清楚情况。”

“既然如此，那秦总你先回去，等明天我让人把事情调查清楚，肯定给你一个……”

孟兆霆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音抬手打断。

“理事长你知道的，只要是在国安局特务处过夜的人，不管他清白不清白，都会被列入怀疑名单，日后不得被重用，所以，要么，你现在给我写个手谕，我去要人；要么，这事就这样，我现在回去睡觉，明天你也不用费心去调查了。”

话说完了，见孟兆霆似乎是在犹豫，秦音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打扰理事长好梦了，我就先走了。”

都没给孟兆霆挽留的时间，秦音转身走出这间沉闷的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里，霍刚还没走，见秦音阴着脸出来，结果就猜出来大概了。

“秦总，您是为了小宁的事来的吧？这件事……”霍刚话说了一半，就看见傅卓那边跑了过来。

傅卓：“秦总，等一等。”

秦音驻足回头，傅卓把手里的一张信笺递给他递了过去。

“您要的手谕。”

秦音伸手接了过来，而后一句话没说的快步离开了国会大楼。

此时已经是凌晨3点05分。

总工程师的专车用了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国安局大楼外面，霍刚也跟着过来了。

让霍刚没想到的是，凌英朗竟然也在这里，看样子是已经等了半天了。

进门前，秦音看向霍刚，“霍司令，联系空军直属医院，让他们立刻派车过来。”

霍刚点头，“好。”

秦又看向凌英朗：“你跟我进去。”

凌：“是，长官。”

审讯室内，一桶冷水浇下去，陷入短暂休克的宁长烽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Omega，不屑的笑出声，但声音却是哑的。

“凌处长，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也不过如此。”

凌英姿也笑，笑声阴恻恻的，“你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听说过地狱药剂吗？”

凌英姿看了一眼身边穿白大褂的下属，“给我们宁指挥官3毫升，开开胃。”

幽蓝色的药剂，被注入进宁长烽手臂上的动脉，只是一瞬间宁长烽的眼睛就开始失焦，他眼前的审讯室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末日景象。

城市在坍塌，舰船在空中解体，陨石像是雨点，自外太空砸向地面。

尸堆中，出现了一张清冷又柔美的脸，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正空洞洞看着他。

“不是，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宁长烽陷入幻觉之中，嘴里说出来的话，审讯室里的人都能听见。

“处长，还要继续吗？”

凌英姿想了想，“他竟然还有自我意识，再加3毫升。”

白大褂闻言再次抽取药剂，可也就在这时，有人急切的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处长，秦总来了，还有您弟弟。”

“谁？”凌英姿看了一眼时间，眉头紧锁，这天还没亮呢，就有人来捞人了，但这个人级别也太高了点吧。

“先停下吧。”凌英姿吩咐了一声，快步走出审讯室。

会客厅中，当凌英姿出现在秦音面前时，秦音的身体迅速拉起了警报，因为他闻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乌木味，可这味道中还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

秦音看向那气味的来源，看见那个Omega迸溅在脸上还有衣服上的血渍，整个人随时处在一个失控的边缘。

“秦总好。”凌英姿笑着给秦音敬礼。

秦音却是笑不出来，他把手里的总理事长手谕丢在了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我要把宁长烽带走。”

凌英姿先是一愣，马上又赔笑着把手谕拿了起来，但只看了一眼之后，就放下了。

凌：“对不起啊秦总，恕难从命，宁长烽涉嫌叛国，我们还没审完呢。”

秦：“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国安局凌驾在国会之上吗？”

凌英姿：“当然不是，但是联盟法律是国家的准则，还没到48小时，国安局有权依法对嫌疑人进行审讯，这一点，就算是理事长也不能干涉。所以，秦总您还请回吧，如果我们查证宁长烽的确没有叛国行为，那时间到了我们自会放人。”

凌英朗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见两O针锋相对，虽然没有气味的对决，可气势上真的很吓人。

对于凌英姿的态度，秦音并不意外，就像是早就知道那封手谕没用一样，他看着凌英姿的眼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凌英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呵呵，秦总，你是级别比我高，但我也是公事公办，我说了，时间到了我自会放人。”

“好。”秦音依然看向凌英姿但话却是对着凌英朗说的，“英朗，给你爷爷打电话。”

“啥？”凌英朗都懵了，现在是凌晨3点多，这个点给他爷爷打电话，他怕不是要被他爹打死。

“现在就打，说我找他，他会接的。”秦音始终看着凌英姿，看着凌英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冷。

“呃，好，好。”凌英朗一脑门子汗，他点亮手环，翻找号码。

眼看着电话就要拨出去了，凌英姿一把扯住凌英朗的手。

“秦总，老人家八十多了，这个时间找他恐怕不太好吧。”

“岁数大了觉少，说不定这会儿已经醒了呢？而且天穹之盾上，他的名字始终加不上去，也是老人家的心病，毕竟还没有哪个活人能把名字刻上去呢。”

凌英姿不说话了，秦音也给他思考的时间。

终于这场博弈在互相沉默的半分钟后，结束了。

“其实秦总真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我就是请宁指挥官来坐坐，聊聊天而已，我这就把人给你送出来。”

秦音没有在大楼里面等着，他先一步出了国安局，坐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几分钟之后，他透过车窗，看见了自己担心了一整晚的人被担架抬了出来。

浑身湿透，伤痕累累，昏迷不醒。

秦音红着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用疼痛来止痛。

这个仇，秦音一定要报，不管是谁在背后搞了这一切，秦音都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医院特护病房，电子监控仪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宁长烽还在昏迷之中。

凌英朗就坐在病床边，正在给林觞发信息，发着发着忽然觉得屋内温度骤然下降，他抬头一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总竟然进来了，正站在病床边。

“秦总。”

“天快亮了，折腾了一宿，你去吃点东西，我在这看他一会儿，今晚谢谢你了。”秦音语气淡然，听起来没任何的情绪。

凌英朗有些不好意思，“秦总，你把宁哥从我哥那龙潭虎穴里捞出来，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再让你替我照顾病号儿，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我不饿，您快回去休息吧。”

秦：“没事，他是我的，我的试飞员，他的安危关系着四代机，我上点心是应该的，你去吧。”

凌英朗其实不饿，但他很想抽根烟：“那行，那我下楼抽根烟就回来。”

凌英朗刚要走，秦音又把他叫住：“英朗，这次的事不要让宁长烽知道我参与了，具体怎么说，你问霍司令。”

“为什么啊？”凌英朗不理解，秦总废了这么大力气把人给救了回来，为什么不能说呢？

秦音没有回答，他不回答，就是答案。

“好的长官，我明白了，我很快就回来。”

凌英朗走出病房后，秦音强撑了一晚上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宁长烽手，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满是伤痕的手背上。

秦音最爱的这双手，此时因为电击，都变成了青紫色，还有缠在手腕上厚厚的纱布，秦音知道那里是电子手铐留下的勒痕。

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心疼，秦音俯下身，亲吻了爱人微凉的薄唇。

还是温暖的乌木味，像是寒夜里噼啪燃烧的火堆，宁长烽永远的都能给秦音带来心里上的慰藉和无限的安全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秦音重新振作了起来，他用手指抚平宁长烽紧皱的眉心，温声开口。

“长烽，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回家吃火锅。”

病床上的人依然处在昏迷之中，可始终紧绷的身体，似乎在冰冷的气息中逐渐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