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总统府·新街口(2 / 2)

大圆盘?

这个说法很形象。刚楚晞就是从那儿过来的,现在又要走回去?

她无可奈何地“啊”了一声,想死之心溢于言表。

“你去看铜像?”

“你怎么知道?”楚晞腾一下,有点讶异。

“正中心只有那个。”

“哦。”她问,“去看那个很奇怪吗?”

“比起去德基看造价两千万的豪华厕所,你这个确实称不上奇怪。”

啊……要不是实在没力气,本来她也准备顺便去瞧瞧全国闻名的厕所呢……虽然“专门去打卡厕所”这事儿,的确听起来不太正常。

大圆盘到了。

这里好像是南京人碰头的重要场所,五步一朋友会面,十步一情侣约见。

“找到8号口,跟着标牌出去。”江岁羽准备功成身退,“我挂了。”

“哎哎哎哎别!”

“又怎么?”

“还是等我到了再挂吧,如果又一次迷路,再打给你我会不好意思的。”

那你现在就很好意思了?

“你就当听个响儿。”她说。

说是这么说,但江岁羽才发现这姑娘其实是个话痨,第一面瞧起来蛮高冷蛮有戒心的样子,但其实适应力很快,也挺单纯的。她一路上碎碎念就没停过。

“24个出口你都很熟吗?”

“嗯。”

“那我考考你。”

江岁羽:“……”倒反天罡。

“‘我滴乖乖’是什么意思?刚问路我只听懂了这句。还以为她在说我是她心肝宝贝呢,给我吓一跳。”

江岁羽:“……”

“你知道吗?”

江岁羽:“没什么,语气词。”

“那‘来斯’是什么?我看地铁里的扶手上全贴着这个。”

江岁羽头疼。

楚晞:“‘斯’在古文里有‘这’的意思,‘来斯’是指要‘来这’?我猜对了吗?”

江岁羽面无表情:“不,是在说你笨。”

楚晞:“……”

“江岁羽,你来斯啊来斯。”她现学现用。

“谢谢。”他还挺有礼貌。

“?”

“其实是夸人的意思。”

楚晞气笑了:“你不说是骂人的吗?”

江岁羽:“我说你就信?”

楚晞问:“那夸的是什么?”

江岁羽脱口而出:“牛逼。”

楚晞懵了会儿,气鼓鼓地笃定道:“你骂我。”

江岁羽:“……”

真告诉你了,你又不信。

隔了一小会儿,楚晞又按耐不住地开口了。

“还有一个问题哦,为什么满街的梧桐树都是三四股分叉的,我在其他地方没见过这样的,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江岁羽顿了一下,嘴唇张开又闭上,随即又张开:“防止外星人入侵,做成巨大弹弓的样式,来一个弹走一个。”

这家伙真是……

楚晞服了。

在一番对牛弹琴的交谈中,终于找到了出口的扶梯。

站上上行扶梯,她低头看了眼屏幕。他没挂断,应该是把手机随意地置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她。视频接通时,他没翻转自己那边的摄像头,于是他的侧脸此刻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

楚晞有点好奇,怎么会有人下颌线那么清晰,左右脸那么对称。

出于本能,她一直盯着视频通话里的人看。

“你干什么?”

手机拿近,他整张脸贴上来,冲击力不外让人吓一跳。

原来是扶梯已经到了尽头,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从她的后置摄像里看到了。

就在她手忙脚乱时,倏地“咔嚓”一声,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触发了截屏功能。

自动保存到了相册里。

“没什么。”楚晞撇过视线,“谢谢你。”

从地铁站出来,就看见无数建筑拔起,天空是蓝调时刻,高楼蔽日,霓虹亮灯,人显得如此渺小。

但比起繁华和纸醉金迷,她倒更愿意用内敛舒适来形容。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果然空出了一百平米,那是个十字路口,有个小花坛。而花坛之上是11.12米高的雕像,这个数字代表着中山先生的诞辰。

西装大衣,马甲领带,右手执手杖。

雕像矗立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而各类车辆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围着它的四周绕行。

它悲悯又慈爱地,注视着这座繁荣的城市和熙攘的人民。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不论晨昏,不问晴雨。

好奇怪……

越是人声鼎沸,却越觉得热泪盈眶。

仅仅只是看着而已。

大概是文科生刻在骨子里的矫情因子在作祟吧。但楚晞也无比感谢这份矫情,让她在现实世界还葆有一份理想主义。

她低声感叹说:“最贵的一百平米,留给了国父。”

回应她的,是傍晚沉闷的夏风、数道汽车的鸣笛声,以及那个消失很久却又忽地冒出的声音。

“错了。”江岁羽手指轻敲了两下,垂着眸子说,“他在这儿,这儿才是市中心。”

楚晞有一瞬间是恍然的。

还没措辞出口,就见他撂下一句话挂断了。

“回来坐公交,100路20分钟直达门口。”

语气又冷又淡。

“……”

她总觉得他言下之意是,这你还迷路的话,那就没救了。

-

楚晞洗完澡,趴在床上给朋友打电话,两只腿翘起在空气中甩来甩去。

“我跟你说,他可难搞了!回来的时候,亏我还带了黄记玉米汁和张记灌饼报答他!那个可好吃了!”

又想起这屋子隔音很差劲,她心虚地放低声音补充道:“结果他就那么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没了!就没了??”

“嗯?有什么不对的吗?挺客气的呀。不是,你搞他做什么?”夏江南憋笑,“早上不还把人家比作是人贩子,担心人家要害你?现在不跟你套近乎,不是正中你下怀。”

楚晞在床上滚了几下,觉得不得劲,趿拉拖鞋下去。

她的房间小得可怜。一张单人床,一个窄窄的床头柜,一只朴素的小桌子、一把小椅子……再也没有其他的空间了。

“话是这么说啦……”

她讲电话必须要三心二意干点其他事儿。躺下的时候是要无厘头地揪床单,现在坐在椅子上,她左右瞧瞧,好像也只有一旁墙角那堆破得没边儿的杂书堆值得做些文章。

“可我突然觉得他好像不是个坏人。”她说。

“哟,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果然,长得帅确实可怕。恕我直言,出门在外一定要有防备之心,你就知道他一个名字,能看出来什么?这都是敌人为了让你放松戒心使出的手段——”

“嘶……”

“你‘嘶’什么,咋了?”

楚晞抖了抖从那堆书里抽出来卷子上的灰尘,一脸震惊地左看右看,遂喃喃陈述:“南京数学卷子……没有选择题?!”

夏江南:“?”

“怎么忽然讲到数学?”她是个数学渣渣,听到这个名词就头痛。

“我刚坐这儿,见旁边有一堆破书,有五三、必刷题、恩波38套这些……像是没人要了,落了八丈厚的灰,就随手从里面抽了一张空卷子看看。”

应该是江岁羽的。这间房之前没人住,他也许是当杂物室来用,不要的东西全堆这儿了。

“仔细翻翻,真没有哎,不会高考卷子也没有选择吧?那他们也太可怜了,蒙都没法儿蒙。”

嘴上这么说,但楚晞的语气明显有点幸灾乐祸。

知道世界上有人比自己过得更苦,心里真的会没来由地变得平衡。

“我真服了你了,现在提什么高考啊?”她被气笑了。

“好吧好吧,言归正传,刚我们说到哪儿了?”楚晞手闲不下来,再一次从书堆里抽了本什么出来,没太当真地随便翻翻。

“说他坏!”朋友没太好气地说。

……

“喂?喂喂??人呢?楚楚?”

好一会儿。

“江南,”楚晞出声,轻轻地说,“我大概,也许,好像,不小心翻到了他的日记。”

“你好坏哦。”

“那我要把眼睛挖了吗?心碎。”

“还是留着吧。”

“但是,我现在有一点点确定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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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1晴

被朋友拉到新街口跨年。

很巧,站在中山先生的铜像之下。

南京的上空再也没有飞机和大炮,再也不是枪林弹雨。

这万人齐放、漫天纷飞的五彩气球,如夜星般,闪耀满城。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有一瞬间,我竟真的希望存在平行时空,当两个世界交错,

这是您所期盼看到的,百年之后的中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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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他是半夜写东西能把自己写掉眼泪的那种人,能是什么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