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闫肃面对面坐下喝粥的时候，那股在卧室挥之不去的迷之气氛又卷土重来，罩在他们头顶，好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神明监视了起来。
杨今予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闫肃身上的校服妥帖整齐，拉链拉到脖子根，胸牌上的编号是0164，他的名字。
他的校服还从来没有被穿得这么一丝不苟过。
他咬着勺子，觉得应该出点声打破一下宁静的，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闫肃也从头到尾没吭声，只有勺子叮当碰撞瓷碗的声音，突兀地蔓延在空气里。
吃完早饭，闫肃去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杨今予回卧室换好了校服。
直到一起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缓缓下降着，杨今予抬眼看了看闫肃，发现闫肃也正看过来。
对视的一瞬，俩人都抿起唇，不约而同牵出一道弧度，噗嗤一声，笑了。
莫名其妙的。
杨今予笑了一会儿，状态松懈了许多。语调带了些调侃：“大班长，身上带着64号，感觉怎么样？你读书生涯里还没带过2以下的数字吧？”
闫肃翘翘嘴角：“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去跟谢忱鬼混了。”
这话别有深意，杨今予颇为欣慰。
“老被第一名绑着有什么意思呢，偶尔也去看看我们学渣的世界吧。”
闫肃见他马上要得意忘形，立即又补了一句：“书还是要读的，知识学进去，不为给别人看，也是为了自己。”
好吧好吧。
杨今予透过电梯侧面的镜子，看着闫肃一本正经的训话。
闫肃：“高一没分科，很多人都不太认真学，但高二之后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有了明确的学科和目标，学校也开始紧抓。你和曹知知，长点心吧。”
“闫肃。”
“嗯？”
“你从小到大都这么跟曹知知说话，她不烦你吗。”
闫肃：“..”
过了一会儿，闫肃轻轻蜷着指头，在鼻尖上抵了抵，状似随意问：“你烦吗？”
“我。”杨今予突然噎住了。
烦吗？刚来的时候被管东管西，确实烦过，但现在..
闫肃每次念念叨叨的时候，他甚至会感觉到一丝奇妙的窝心，好像是被人关心着似的。
他答非所问咳了一声：“你不是说要迟到了，还不快走！”
电梯门开了，闫肃的目光随着杨今予蓦然加快的步伐，逐渐拉远。
视线里的人走路带风，架势像是要去打架，他脖子两侧的头发被风微微带起，露着一点尖尖的耳廓。
少年们一前一后走着，前者发缕飞扬，后者步伐款款。
闫肃的眼睫毛颤了颤，连自己都没察觉到，浅泊的蝶翼下有一汪深邃，正流转着潋滟柔和的湖光。
每次升国旗时，杨今予的神情比国旗台上的护旗手还要认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多么根正苗红的好学生。
闫肃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这次升完国旗，他没忍住问：“你好像很喜欢看升国旗？”
“嗯。”杨今予收回仰望的目光，没否认：“国歌的旋律写的很好，每次听到都会有感触，你不觉得吗？”
“觉得！觉得！”曹知知同学不知道从什么方向钻了出来，说：“我每次听了都想哭，是真的。”
“嗯。”杨今予认同地点点头，“音符的力量。”
闫肃似懂非懂的懂了。
认真做艺术的人大多都很感性，很容易因为一段旋律、一幅画、一部电影而深深感动，这似乎是他们天生的敏感神经，也是上天赋予他们对艺术的感知力。
闫肃发现了，杨今予这个人，看似在自己的世界里孤僻清高，但身上有股子求贤若渴的包容。
他会由心欣赏和理解各种形态的艺术风格，也同时会为那些艺术作品不吝动容。
这样的人，其实感性到了骨子里。
这是他身上的优点，闪闪发光的优点。
闫肃盯着侃侃而谈的杨今予，有些出神。
假期后的第一天，班里的氛围跟放假前一天有些相似，都在七嘴八舌讨论五一是怎样过的。
也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指着闫肃胸前的编号：“诶？大班长，你穿你同桌的校服啊。”
闫肃浅浅点头，拿上水杯去外面打水了。
陈兴也扭过来问杨今予：“大班长今天穿的是你衣服啊？”
杨今予从曹知知传过来的纸条里抬起眼眸：“不行吗？”
“哈哈，我跟我兄弟也经常换衣服穿。”陈兴哈哈一笑。
陈兴扭了回去，杨今予捕捉到乔依稍微瞥了一眼的细微动作，他破天荒回了个上挑的嘴角。
乔依皱皱眉，转回去了。
杨今予突然生出一抹得意来。
好像因为闫肃今天穿得是他的衣服，就代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别人比不了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亲近。
他低头刷刷在曹知知的纸条上打了个叉。
闫肃提着热水坐回来，杨今予侧目扫量，他的校服严丝合缝穿在闫肃身上，很帅嘛。
闫肃问他：“写什么呢？”
“乐队名。”杨今予说，“他俩想了一堆破名字。”
说着往闫肃眼前推了推，表情有些无语。
闫肃低头看了一眼就笑了。
“哎。”杨今予说，“曹知知看着呢，给点面子。”
纸条上写着一堆名字，闫肃一一看过去。
“小卖部乐队、贩卖机乐队、黑板报乐队、操场一枝花乐队、三楼拉面乐队、柿子树乐队..”
俨然是把学校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东西，套了一个遍。
“没一个能用的。”杨今予小声吐槽。
闫肃也堪堪摇头：“离谱。”
曹知知和谢天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又扔过来一个纸团。
这时上课铃打响了，闫肃收起笑脸，严肃道：“开始上课，这些放到课下再讨论。”
杨今予乖乖「哦」了一声。
将纸团塞进了桌斗。
没过多久，他还是没忍住低头摸出了纸团，指尖挑弄着把纸条打开了。
嗯，真的很离谱——
“同桌，我和小天儿想了一下，我们不能把眼光局限在校内，校外的也得看看！又想了几个，你看一下：奶茶乐队、铁板烧乐队、蒸汽波波乐队、烧仙草乐队、旧裤子乐队（这个不是我想的，是小天儿非要写）、奶油芝士乐队、奥利奥乐队..”
闫肃余光再扫过去的时候，见杨今予正面无表情撕碎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本章有三处升旗（笑；
是谁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