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还有谁可以去询问呢?她用力攥了下掌心。
恨远比爱更持久——
她忽地想起了六耳的这句话,身子陡然一颤。
对啊,还有一个人,可能也和敖丙一样,觉醒了部分意念。而这个人,恐怕比敖丙觉醒得还彻底,因为她在神话中死得更冤枉。
那就是她的师父,石矶娘娘。
不行,她一定要亲自去确认一番,不能完全听信六耳猕猴的。
哪怕按照他的解释,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捋得顺了,她也要全面求证,不可轻信。
对,就这样,她明天就去骷髅山一趟,亲自面见石矶娘娘。
她要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第67章 再见了,三太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 姜桃就揣着一兜子石头,匆匆往骷髅山的方向赶。
小六非要和她一起去,牙齿死死咬住她的袖管不放,眼泪汪汪的, 说什么宁愿和她死在一起, 也不要再孤孤单单缩在山洞里等待世界末日。
姜桃叹了口气, 只好将她带在身上, 也算是个伴儿。
骷髅山的位置离此处不远, 但也只是相对陈塘关而言,她算了一下, 步行至少要半个月, 骑马则可以缩短一半时间, 但也太长了,她等不及。
她摸出一把石头,不知是不是情绪冲动导致法术猛增的缘故,她默念咒语,在脑中想象龙的样子, 竟真的变出了一条比敖丙小一圈,但也足够她们两个坐的赤龙。
颜色好像有点太招摇了,她无师自通般将手按在龙身上,龙顷刻间变成了与云彩接近的颜色, 四爪舒展, 长长的身躯游动在她们面前的半空中。
“哇, 阿桃你好厉害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谁能这样轻松就变出一条龙的。阿桃,也许你前世真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小六眼睛亮闪闪的, 语气充满崇拜。
虽然很不合时宜,姜桃还是升起了一股小小的自豪感, 但很快就被现实浇灭,神色复又沮丧起来。
再了不起,最后不还是成了箭靶子——
她们骑着飞龙,一眨眼就到了骷髅山。下山后,她按照杨戬之前教的咒语,将飞龙变回石头,放在包里小心收好。
“我听其他妖怪说过,大多数人修习的变形术,都不是真正的变形术,而是‘障眼法’,维持不了多久就会自动解除法术,可你的变形术,一直都是真正的变化之术,这种法术很多有千年功力的大妖都难以做到,哦,对了那只坏猴子也能做到,你和他一样厉害呢。”
小六还沉醉在她变形术带来的震撼之中,小嘴叭叭说个不停,不过也有分散注意力的意图,因为它身子一直紧紧缠着她手臂,呈现出紧张的状态。
她能感受到它的不甘与不舍,可她真的无能为力。她何尝不想多苟活一阵子呢,可这不是她主观能办到的,这里是太乙真人设下的幻境,他想找到她简直跟喝口水一样容易。
可恶,昨天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信息,脑子被添得满满的,竟忘记问六耳猕猴,有没有破局的方法。
可就算有,看他那个样子大概也不会告诉他,而且他好像真的认为这个局面没有破解之法,她只能乖乖等死,甚至还跟她说了‘来世再见’这样的话。
她用力捶了下脑袋,决定先不想这些,专心致志爬山。
骷髅山上异常安静,没有任何躁动的迹象,和以往她住在这里时差不多,这让她更加坚信石矶娘娘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的法力没理由比三霄娘娘还高深,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也和敖丙一样,以部分灵魂入局,因此也有很大概率提前觉醒。
六耳猕猴说过,与哪吒渊源深厚、会产生颇多交集的人,都被太乙真人收集了一缕魂魄,投入这幻境,他们在**的同时,也无知无觉地扮演着自己的既定角色。
但姜桃觉得,还有一部分人也被收集了魂魄,那就是与她有交集的神话中真实存在的人,比如石矶娘娘,因为若不是如此,她很早就会发现异常,继而持续警觉,不利于幻境的稳定。
至于师姐,则可能就是随意一捏,因为姜桃作为一个现代人,肯定是不知道彩云童子的信息,她在小说里不过是个字数少得不能再少的路人甲,没人会对她做过多剖析,自然也不担心露馅。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妲己成了个男的,轩辕坟三妖变成了村口霸王般的三兄弟。他们都与自己、与哪吒毫无交集,也就不必费心营造,差不多摆在那里简单走走过场就足够了。
自己真是傻透了,这样大的漏洞,以前竟一点也没当回事,依旧得过且过地混日子,到头来却还是会为死亡逼近而心惊胆战,彻夜难眠。
走到山腰上才发现,这山里其实也是不大对劲的。
小猴啊,小鹿小羊啊,只会变化出身体、脑袋还是动物的小妖怪们,全都不见了,沿途空荡荡的,愣是一个活物都没见到。
整座山,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山。
她心中越来越慌,随着白骨洞越来越近,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看见一堆真正的白骨。
小六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尾巴缠得更紧了,瞳孔彻底竖立,幽幽发着光。
“师父?师姐?”她小声唤道,一步步埋进洞口。
墙壁还算干净,洞里气息也很清澈,不像是无人打理的样子,姜桃大起胆子,加快脚步往里走,忽然感到一股杀意从斜后方袭来,连忙向旁边一闪身。
其实率先感知到杀意的是小六,它身体拖拽着她向旁闪躲,不然她还是要慢半拍,报废半只耳朵,或者一侧脸颊变得血肉模糊。
“师、师姐?”她转过身,看见前面石头上蹲伏着一只猫妖的身影,正呈准备再度发动攻击的姿势。
“师姐,我是碧云啊,师父在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师父。”姜桃急切道。
师姐似乎出于一种混乱的状态,瞳孔缩成一条线,仿佛根本听不进也听不懂她的话,完全是发狂的野兽的模样。
“阿桃,我们离开这里吧,她很不对劲——”小六一边摆出蛇妖的架势,呲牙咧嘴与师姐对峙,一边小声对她说道。
“可是,还没找到师父呢——”
“阿桃,你冷静点。你想想,若是你师父在,会放任她变成这幅样子吗?她肯定不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其他办法。”
“好。”姜桃不再坚持,摸出一把石子,变化出无数只牙尖嘴利的人面鸟,朝师姐俯冲而去。
小六打了个哆嗦,姜桃这才想起它怕人面鸟,连忙说了声“抱歉”,夹着它趁乱钻出洞口。
没办法,情急之下首先闪过她脑海的就是那些凶悍的鸟,所以想都没想就变了。
她这会儿已然能很熟练地控制火候了,鸟们只是恐吓、分散师姐的注意,并没有伤她,她们一脱离危险,她就收回了法术,跟小六来到一处隐蔽的山间夹层。
她们大口大口喘着气,姜桃忽然感觉特别口渴,想起附近似乎有一条河,上次她还和哪吒一起在那里等太乙真人来着。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的哪吒小小一只,不仅傲娇还爱耍酷,却好几次奋不顾身救了她——如果他没有觉醒全部意识,他们是不是还能继续亲密下去?
那时的他,至少肯定是不讨厌她的,可为何恢复记忆后,巴不得杀死她,一次不够,甚至要三次——
她的前世,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以至于被恨得这样深,千年轮回都不肯放过,每一次都要他亲手杀死?
姜桃难过得都快站不住了,喉咙里越发干涩,她把小六搁在岩壁凸起的一块石层上,指了指前面说她去喝点水。
小六被人面鸟吓得惊魂未定,没有像先前那样执着地要跟着她,听话地点了点脑袋,把身体蜷成紧密的一团。
姜桃跌跌撞撞来到河边,先是洗了把脸,然后用手掬了一捧水,可送到嘴边都从指缝里漏出去了,就薅了一根草,变出一只碗,舀了半碗,咕噜咕噜喝下去。
好清甜,她又舀了一大碗,慢慢站起身,仰着脖子继续喝。
一道破空声像一道惊雷劈在她神经上,接着她就感觉喉口一阵灼烧的痛,一些粘稠滚热的液体淅淅沥沥流淌下来,流进她衣襟,染红了她整片胸口。
还剩半碗的水尽数洒在地上,木碗在脚边打了几个转,最终停下来。一切都发生在一息间,等她感到剧烈的、难以呼吸的痛时,身体已经向前栽倒。
她捂着鲜血滚滚的喉咙,感受着血液拥堵在喉管里的那种窒息感,以及长箭穿在其中的尖锐的痛楚。
越是窒息她越想拼命呼吸,汲取空气,可越是拼命呼吸,被长箭整个穿透的喉咙就越痛,一时间她说不清是窒息更难受,还是撕裂之痛更胜一筹。
她垂眸向下望,熟悉的箭羽在下巴下轻轻震动,昭示着箭的威力和射箭人恐怖的臂力。
震天箭。
一种被命运捉弄、戏耍的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忽然笑了,一边流眼泪,一边艰难干涩又痛苦地笑了。
原来濒死是这种感觉啊。
前两次死亡,都是在毫无意识的时候发生的,她一点痛都没感觉到,就连在现代社会的猝死,也只发生在一瞬间,快到都来不及感受痛苦。
果然这就是她的命吧。
她身体渐渐失温,痛苦甚至都淡了,只感觉很冷,很冷,像是灵魂正在被冻结。
她再也撑不住,仰面躺倒在草地上。
天空蓝得清透,一丝云也没有,漂亮极了,为什么之前就没注意到呢?
她几乎能听见生命一点点消散的声音,那么轻盈,那么细碎。
前方闪过一抹红色,接着更大面积的红色伴随着熊熊火焰向她疾速飞来,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火烧的颜色。
熟悉的气息正在逼近,很快哪吒的脸近在咫尺,风火轮切割着周围空气,让她忽然没那么冷了。
真不愧是三味真火,连苍冷的灵魂都能温暖。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自嘲,也像是不想让自己死得太难看。都到这时候了,她还是不愿意被他看扁。
可是他脸上的神情,为何如此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慌乱?
既然她是他的猎物,是他执着追逐并势必杀死的目标,为何还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难道不该雀跃满足,甚至拍手称快吗?
她渐渐模糊的视力,在他脸上看见了悲伤。
哈哈,果然是要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再看他一眼,眼皮却撑不住阖上了,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用力抱住,但她已经无力掀开眼皮了。
“桃桃,桃桃——”
她听见他的呼唤声,嘶哑得像是小兽在怒吼,一只滚热的手掌贴上她面颊,指尖和掌心都在颤抖。
不应该啊,他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将她杀死三次,怎么看都应该是高兴才是嘛——
诶,三次?
她有三张抵命符,外加自己本来的一条命,应该是杀死她四次才对啊,为何六耳非要说是“三次”呢?
是他算错了,还是——
她试图思考下去,可是意识愈发模糊,很快她就连神思都聚拢不起来了。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她脑中闪过一张张脸,大约三四十张,有女孩的,也有几个男孩的,每一个都十分年轻,不超过二十多岁。
第一张脸是她自己的,后面所有的她都不认识,可却莫名有熟悉感,它们走马灯般迅速闪过,最后又变回了她的脸。
像是石块落入清潭,她的脸如漩涡般旋转,模糊,最后变化成一株翠绿的小草。
那便是她生命彻底消散前,看见的最后画面。
“桃桃——”
哪吒的嘶哑如小兽的声音,也成了她五感尽失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天命,难道真的不可违抗吗?
再见了,三太子。
第68章 我家狗卡沙发里了
“哪吒, 你先冷静一下,让为师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法子。哎呀呀,谁能想到这孩子竟把如此重要的抵命符给了别人用,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夫念叨了一辈子的天命, 竟也有失算的时候——”
“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必须有办法!你不说女娲娘娘她也会帮我吗?她在哪儿, 为何还不出手?”
“女娲娘娘乃开天辟地的万物之母,按说是不能直接干预人间事务的, 但她既然答应你我, 就定会在适当时候出手相助, 我们再等等。”
“都怪我,那晚要是一口气直接将她杀死就好了——”
“莫要自责,哪吒,你先冷静冷静,幻境快维持不住了, 咱们先把小桃的尸体带出去,然后再想办法。虽然经过千年轮回,她的魂魄已残缺不堪,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但我们可以先将它收容在师尊给我的法宝中, 我马上再去一趟昆仑山, 问问世尊是否还有补救之法。”
姜桃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喉咙很渴, 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穿过客厅, 走到大门口旁的开放式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她半夜总是容易口渴,人家一般都是被尿憋醒,她却时常被口渴惊醒,喉咙里如有刀片在刮,完全无法置之不理,就好像上辈子是个渴死鬼。
不过这种现象也是最近才发生的,她甚至省吃俭用攒了几百块钱,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就是轻微的咽炎,大夫说人的咽喉或多或少都有些炎症,不必特意吃药,平时注意饮食清淡,少抽烟少喝酒。
看诊加检查一趟下来不到一个小时,辛辛苦苦攒了两个月的五百块就刷一下没了,她心疼地摸摸干瘪的钱包,羡慕地看着路边奶茶自由的同龄女孩们。
××茶姬好想喝,×巴克也好想喝……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拐进旁边的××冰城,买了杯最小杯的奶茶。
她从小就能看见很多不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这正是导致她过得如此潦倒的原因。
当然从小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任何门路,连学费都要靠疯狂打工和国家救济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小的时候还好,看见的妖魔鬼怪都是薄薄的一层影子,不太真切,但也足以让她被人视为异类,不过她长得蛮可爱,性格也随和,大家只是觉得她脑子不大好,并未排挤,遇到好心的阿姨和老师,还会额外关照一下。
但随着年岁增长,看见的不再是影子,而是清晰的形象。这种看见仿佛有相互性,她越能看得清,对方相应地也能感知到她的注视,于是她经常被恐怖的鬼魂缠住、骚扰,吓得根本不敢一个人呆着。
再后来,她大学毕业了,没办法再住人多的公寓,就算租房子充其量也只有两三个女孩,人数少阴气还重,越发招鬼了,被室友误以为有神经病,联手给轰了出去。
最后,她只能租房子单独住。老小区,不算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每月500,采暖费物业费房主全包。
租金如此低是有原因的,这栋房子曾发生过碎尸案,在碎尸案后又有两人上吊自杀,这事全市都知道,楼里的居民稍微有点条件的宁可闲置也要搬家,不到半年就空了一大半,不仅卖不出去,连租都没人租。
说露骨些,白送都没人住。
就在这个时候,穷得叮当响的姜桃出现了,相中了一户人家的构造,当即拍板租了下来。房主人不错,以为她是外地人不知道整栋楼都是凶宅,特意提醒了一句,姜桃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她知道,但她不怕鬼,怕穷。
然而事实上是,这小区干净得很,她过来观察过好几晚,一点脏东西都没有,比很多“风水好”的地方都干净。
于是,房主爽快地给了很低的租金,还帮她重新修整了下水管道等,她就这样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年。
这期间,作为应届毕业生,她也找了几份工作。因为年轻,不挑活的话还是能胡口的,可她能看见鬼魂这件事,给她的工作增添了很多阻力,让她隔三岔五就得换工作。
人身上其实很容易招惹鬼魂,有些鬼魂是无害的,比如刚去世的亲人,在头七之前都会萦绕在他们子女父母身边,留恋不舍,默默注视。尤其是那些猝死的鬼魂,周身都散发着遗憾,有时他们会求姜桃帮忙,给自己最不放心的人一些提示,姜桃很乐意做这样的事,她天性善良,又无父无母,此举让她也能感受到亲人之间浓烈的羁绊,同时也积攒了些功德。
但也有很多鬼魂,是不怀好意的。有的人生前就恶,变成鬼后变本加厉,不仅主动害人,还会找替身;有的人死得冤枉,怨气大,迟迟不肯投胎,又因为报不了仇怨气越积越深,这种鬼魂是最可怕的,因为它已经失去了理智,前者虽然坏,却能权衡利弊,后者纯粹就是为了破坏,当然若是有人能帮它报仇,它的怨气也消散得极快。
至于其他种类的鬼,零零星星也有,姜桃现在已经学会了视而不见,只要她不与它们对视,它们一般也感知不到她,只偶尔有几个怨念深、力量强的鬼魂,会怀疑地故意在她面前贴脸,她强忍着恐惧继续视而不见,几次下来它们也就信了,不再纠缠她。
见鬼这件事,是无论有多少年经验都无法适应的,每次被恶鬼贴脸,她都会蹿起同等级的恐惧与恶寒,并没有随着时间增长而淡定丝毫。
就比如昨天,她参加公司培训的时候,看见前桌美女脖子上,坐着一个头发极长的女鬼。
当时情形极其恐怖,女鬼几次转过头来,与她几乎面贴面,可她根本不敢作声,瞪大眼睛盯着前方ppt,心想前桌的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样一个年代久远的“老”鬼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女孩站起身,脱下外衫,她这才明白原因。
女孩穿了件特别精美复古的旗袍,窈窕身形被勾勒得曲线毕露,十分惹眼,很女性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不少人围过来询问她衣服是哪里买的。
“是我去苏州旅行,在景区买的。”女孩虚荣地回答说,可姜桃知道,这衣服绝对不是新的,是民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因为那个女鬼身上也穿着一模一样的旗袍。
只不过那上面都是血,触目惊心。
要不要提醒她一句呢?姜桃纠结了好半天,咬咬牙决定不再管闲事。
之前她管过,都没得到好报,不是被当事人臭骂一顿,就是被鬼记恨,纠缠许久。还有一次,当事人觉得她不怀好意,果断报了警,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看守所睡了一晚。
可不说吧,她心里实在放不下,就这样纠结了一晚上,直到早起还浑浑噩噩的。
对了,昨夜她还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少年和一个老头子的对话,具体内容一点也记不得了,但她感觉那两人的声音都莫名熟悉。
可能是之前看过的电视剧的桥段吧,她想象力异常丰富,时常会在脑内自导自演。
喝完水,摁亮手机,发现竟已经五点多了,再睡也不能尽兴,还可能上班迟到,索性洗了把脸,揣上钥匙在小区附近的园区散步了几圈。
园区一侧有早市,她买了点便宜菜,看见有一辆面包车,上面卖可爱的毛绒玩具,几个上学的孩子正围在那里挑选,一旁家长不耐烦地催促,说“都多大了,还买这种棉花套子……”
姜桃心虚,在旁边晃悠了一会儿,等孩子们走了,才上前挑拣,一眼就看中了一只胖乎乎的小蛇玩偶,不知为什么超级喜欢,第一次没有犹豫付了前。
小蛇是青绿色的,圆圆滚滚,有她整条手臂那么大,睡觉时正好可以抱在怀里。
她哼着小曲,坐电梯上楼,正准备掏钥匙开门时,旁边门哐地一声被踹开,走出来一个带兜帽的年轻男子。
身材超好,虽然看不清脸,但应该是个大帅哥,姜桃偷偷瞄了两眼,心跳微微有些加快。
是新来的邻居吗?
姜桃的楼栋,一梯六户,她家在六楼,不过邻居基本都搬走了,只有一对老夫妻,一个总是半夜回家的年轻人,还有一户经常鸡飞狗跳的一家三口。
年轻人忽地在她身后停住,然后就不动了,吓得姜桃以为他是跟踪狂,一把拔下钥匙,哆哆嗦嗦地转过身,胳膊紧紧夹住新买的小蛇。
“你、你好——”她试着友好地打招呼道。
男人比她高一头,从黑黢黢的兜帽里俯下目光,很有威慑力,她被唬得都语无伦次了。
男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杵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可以看见他鼻梁高挺,薄唇如刀,下颌线条锋利骨感,喉结上下轻轻滑动了两下。
就在姜桃险些落荒而逃时,他忽然开了口。
“那个,我家狗卡沙发里了,你能进屋帮我一个忙吗?”
第69章 她的第一次转世——碧云童子
姜桃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女孩子单身独居, 最首要的就是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种被邀请踏入陌生男人领地的情形,百分之九十九危机四伏。
她犹豫了一下,心想他家里真的有狗吗, 为何她从没听见过狗叫呢?而且狗被卡进沙发里, 绝对不会这么安静。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 隔壁半敞开的房间里, 传出几声茁壮的狗吠声。
“汪汪汪——”
“嗷呜嗷呜嗷呜——”
这……是狗还是狼啊?
姜桃额角滑下一滴汗, 尴尬地咧咧嘴,朝楼道里看了看。
没有人, 不过保洁阿姨正在附近楼层进行例行洒扫, 不断“咳咳”地唤亮感应灯, 过于浓重的洗洁精加消毒水气味弥漫而来,有点刺鼻。
虽然保洁阿姨的存在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如果她真的遭遇危险她其实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莫名能起到很大的心理安慰,她想了想, 对着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似乎是笑了,但因为兜帽阴影太大,看不清楚。她随他进屋,他很注意地没有关门, 还让门更加大敞四开了些。
他的举动让姜桃大松一口气, 觉得自己先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将拎回来的早餐和胖乎乎的小蛇玩偶放在他客厅门口的置物架上, 抬头朝狗子被卡的位置看去。
进屋之前本以为会是只哈士奇,毕竟卡沙发这种事, 除了此品种,一般狗也干不出来, 然而露出整个脑袋和两条前肢,欢快地朝她“斯哈斯哈”的,却是一只中华细犬。
姜桃都记不得上次见到细犬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像是只斑点狗,和电影里一样的那种白色斑点狗,除此之外,细犬相当罕见。
它们长得健康帅气,却不大符合现代社会的喜好,不毛茸茸也不憨态可掬,并不适合当宠物养。
她扭头看向身后少年,莫名觉得这狗还挺符合他的气质,一样的修长紧致,虽然劲瘦却浑身都充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爆发力。
诶,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连人家脸都没看见,就在这儿脑补起一些有的没的,偶像剧看多了吗?
她摇摇头,收敛心绪,走到黑漆漆的狗子跟前,蹲下来,拿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狗子长得其实挺凶,却故意做出萌态,舌头呼哧呼哧的,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十分可爱。
“需要我怎么样帮忙呢?”她蹲在地上,回头向上望去,却蓦地呆住了。
男人正慢慢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漂亮得难以形容的脸。甚至连俊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貌曜丽,以至于姜桃就这样傻乎乎地仰着脑袋,呆看了良久,就差没流口水了。
好帅。
她连忙刷地移开目光,垂下脑袋继续撸狗子。
“你就帮我把它拽出来就行。”他笑笑,在旁边成套的小沙发上坐下,“其实卡得不深,就是我一拽它就叫,很烦人,只好麻烦你了。”
这套话术全是漏洞,可姜桃被美色震惊得大脑还晕乎乎的,甚至隐约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完全没察觉出这其中的逻辑漏洞。
她懵懵地跟狗子对视了一眼,狗子帅气又威严的眼睛里冒着傻气,口水滴答滴答淌到她鞋子上。
那就试试吧。她伸出手,插入狗子两肋下,轻轻一拽,狗子就出来了,尾巴摇出了残影。
可姜桃却莫名在它眼里,看出了被迫打工的心酸……
“谢谢你了。”男人,或者说少年更贴切,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抛给她,“这个,算是谢礼,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哦,哦——”姜桃木木地接过可乐,拇指指腹滑过上面细密冰凉的水珠。
“你是刚搬进来的吗?”她忍不住问道,眼睛在不冒昧的情况下贪婪地多瞅了一会儿。
他可真好看啊。
还自带一股贵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居民楼里呢,就好像凤凰掉进了鸡窝里——
这个比喻有自轻自贱的嫌疑,但确实是她的第一感觉。
“嗯,前天白天搬进来的。”他回答说,唇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意。虽然美貌,笑起来却有点猫的感觉,稳重中又带着点狡黠。
“那、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姜桃扭捏了一小下,扬起笑容说道。
“好。”少年依旧笑着。
“哦,我叫姜桃,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你叫我‘小李’就好了。”
小李,一个让一切浪漫幻想都瞬间变得接地气的称呼。
不过,人家可能不想暴露本名吧。她点点头,笑笑:“好的,小李。那个,我要去上班了,就先告辞了。”
她轻快地跳出大门,心跳微微有些加快,刚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家门,却发现早餐和小蛇忘拿了,尴尬地又往旁侧挪动几步,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历史上最帅的小李正一手举着她的早餐袋子,一手倒捏着小蛇的尾巴(不知为何,动作粗鲁又嫌弃),将它们送到她跟前。
她尴尬地又道了声谢谢,匆忙退出,余光不经意瞥见那只狗子好像大了一圈似的,比他膝盖都高了,是眼花了吗?
因为时间紧迫,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些琐事,匆忙囫囵了一份馄饨,冲了包速溶咖啡,滚烫地一口吞下,然后风风火火冲出家门,直奔公司指定的培训地点而去。
压线准时抵达。她拍着胸口一边大喘气,一边掏出签字笔、笔记本和讲义,顺带着整理一下凌乱的发丝。
前面的旗袍女孩居然没有来,姜桃记得她是集团下其他子公司的员工,那家子公司工资虽高但管理出奇严格,像这种必须学点什么回去的集体培训,但凡迟到一次就要扣半个月绩效,而且在她印象中,女孩不仅从未迟到过,还属于来得特别早的那一拨,不想她天天生死时速。
莫非是……被鬼气侵蚀,起不来了?
正想着,女孩步态不稳地从前门近来,一摇一晃走到座位上,虚弱地坐下。她的面色灰白,仪态也不大正常,引来很多注视。
她今天没穿那件旗袍,而是套了一件素色带白花的厚毛衣,下身一件深色羊毛裙。
此时正值春夏交接,这样的打扮看着都热,而且她前几天穿的可是旗袍,怎么一下子风格巨变?
“你、你不要紧吧?”姜桃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关心问道。
女孩极缓慢地转过头,黑眼圈深重,有些吓人。
“没事。”她气若游丝地说,就像一个正在漏气的气球。
姜桃在她身上嗅到了腐败的气息,心中一凛,知晓她已被鬼气彻底侵蚀,如果放任不管,用不了几日就会阳寿尽散。
犹豫了整整一节课,她终于忍不住,在课间一把扳过女孩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好像撞鬼了。
女孩一愣,有些死气沉沉的目光陡然动了一下。
就在姜桃以为她会像其他大多数人一样,骂她有病时,她忽然一抬手,用力抓住她手腕。
“你、你真的认为世间有鬼?”女孩声线颤抖,眼神里带着迫切。
“嗯,我也撞过鬼,和你现在状态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觉得你是不是也——”
“是,是,是。”女孩一连气说了三个“是”,“其实前两天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莫名困倦,有时还胸闷,最恐怖的是照镜子,眼角余光总会在不经意时从里面看到人影,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可正过身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你要知道,我可是独居诶,真是吓死人了——”
随着话越来越密,她身上的鬼气淡了些,不过姜桃知道那是因为她摸到自己的缘故,她好像天生有种异能,虽然鬼能吓唬她,却根本不敢近她身,贴脸已是最大极限,一旦碰到她它们就会痛苦异常,甚至魂飞魄散。
也许自己前世是把桃木剑,她曾不无幽默地想过。
“更可怕的是昨晚,我好像被鬼压床了,还看见一双眼睛就悬在头顶,死死盯着我,今早好不容易才挣扎起来,浑身冷得要命,诶,这会儿不怎么冷了——”
松开我你就冷了,姜桃在心里碎碎念道。
“我认识一个人,他那儿有一种道符,能驱鬼逐妖,我那时就是用了他的道符,才慢慢好转的,自此之后就再也没被鬼上身。”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真的假的?都21世纪了,还有这种骗人的手段?”女孩微微挑起眉头。
“都21世纪了,你不也照样见到鬼了吗?”
“哦,也是啊。那、那你中午带我去好不好,我买几张回去试试。会不会很贵啊?”
“不贵,你的工资肯定买得起。再说,是我带你去的,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个老道士肯定会给你便宜价的。”姜桃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很少有人能这样信赖她,让她有种强烈的使命感。
午休时分,她们打车来到大隐隐于市的一处道观,女孩是外地人,第一次知道市里居然有道观,惊讶得进了门还合不拢嘴。
道观不算大,但干净整洁,里面看着比外面大好几圈,回廊楼梯,假山瀑布,应有尽有。
就是没有人。确切地说,是没有参拜的人,小时候第一次误入这里时,她还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入口呢。
一对小道童正在打扫院子,他们还穿着校服,看上去像是勤工俭学的。刚毕业找不到工作时,姜桃动过去道观打工的心思,可惜那老道士着实气人,说打工可以,但没有工钱,属于是义务劳动。
“你们家道长呢?”姜桃对其中一个小道童问道。
小道童停下打扫,抬起脸来。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吓得身边女孩扯着嗓子惊声尖叫。姜桃倒是见惯不惯了,这些孩子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老道士用符纸幻化出来的免费劳工。
这年头,连符纸也开始跟人抢工作了。
“跟我来。”小童扫帚一扔,轻快地在前面跑,姜桃扯住还在尖叫的女孩,快步跟在后面。
但该说不说,经过这一番,女孩倒是信了这里真有奇人可以帮她驱鬼。
然而盘着两条腿坐在道观里,一边喝瑞幸,一边拿手机劈里啪啦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却是个英俊的青年。
“道长,讨债的家伙来了——”小道童通报道。
讨债的家伙,指我吗?姜桃愤愤地瞪了小纸人一眼。
小道士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睛,看见姜桃倏地一怔,手机丢在一边,迅速整理衣衫,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你、你好,我想找……道长。”诶,道长姓什么来着?她好像从来不知道他的姓,就只知道他是道长,在她小时候被鬼纠缠的时候救过她,还给了她很多符纸,让她基本安全地活到了成年。
“哦,师父最近血压有点高,在家养病呢,我来替他。”年轻人挺起腰杆,回答道。
道士竟也有血压高的困扰么?
“哦,那有劳了。我的这位朋友见鬼了,能不能帮她看看,开几张驱鬼的符纸。”姜桃又让女孩简单叙说了一下情况。
年轻人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是不尊重她们,而像是觉得她们所求之事过于简单,却又碍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洗耳恭听。
“没问题,我给你开三张符纸,你每天晚上入睡前,将其中一张溶进水里喝掉,保证三天后邪祟根除。”年轻人轻松地说道,转身搬出一张紫檀木箱子,窸窸窣窣翻找起来。
“这、这能喝吗?不会喝坏肚子吧?”女孩犹疑问道。
“没事,完全食品级,天天喝都没问题。”年轻人比了个“ok”的手势,冲她们露出一口灿烂的小白牙,“我这儿有巧克力味、草莓慕斯味、柠檬芝士味、提拉米苏味,哦,还有威士忌味的,你要哪种?”
这回不仅女孩震惊,姜桃也跟着目瞪口呆。
这也太与时俱进了吧?
“那、那我要草莓慕斯味的——”女孩想了想,回道道。
“一天换一个口味也是可以的。”
“那就前面三种口味一样一张吧?”
“好的。”年轻人摸出三张纸苻,拿起毛笔占了朱砂,手腕抖动若行云流水,飞快写好了咒语。
接过符纸时姜桃闻了闻,不是朱砂,是酸梅汁。
最后,本以为会讨价还价,结果年轻人大手一挥,说免费赠送,搞得姜桃也蠢蠢欲动起来。
“有事常来哦。”临走前,年轻人开朗地挥手道,还强行塞给姜桃一本书。
《干掉舅舅后,我成了仙界大佬》。
“这是赠品。是我自己写的,有空可以读一下哈,顺便给我提提意见。”他挠了挠头发,有点扭捏地说道。
姜桃前后翻看了一下,没有出版社没有编号,纯粹是自印的。
她满脸黑线地咧咧嘴角,说“好”。
只是这种男频大男主爽文,她着实没啥兴趣。
不过书名莫名很眼熟,是不是以前就读过呢?
她在回来的路上简单读了几页,完全没有印象。
书里大概讲的是一株小草与一颗石头的几世情缘,姜桃读得脸上黑脸更密集了。
竟是她误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男频大男主爽文,而是山寨版《红楼梦》。
那个年轻人,看着爽利帅气,怎么文笔这么缠绵悱恻,只读了头几页,一股悲凉气息就满溢了出来,弄得她一下午心情很不好。
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心情不好。以前她不是没读过悲情故事,但悲伤的层次很不一样,她形容不出来。
回到培训大楼,她把书往背包最里层一塞,决定不再看了。
此时,道观中。
“你真把哮天借给他了?”年轻人又玩起了植物大战僵尸,一边玩一边眼睛也不抬地问身边不知何时突然现身的高大男人。
“嗯。”男人简单回应了一声,过了半晌又道,“带着狗更方便些,有研究表明,女人对单身带狗的男人,好感度普遍更高。”
年轻人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研究的吧?”
“有你这么跟舅舅说话的吗?”
“哼,要不是你进入幻境前我强塞给你那本书,你能这么快找回意识吗?”
男人不置可否。
“那家伙看着一脸无敌,实际上几千年都没怎么谈过恋爱,最后一次了,但愿他能享受一次爱情的滋味。”男人忽然扬唇笑道。
“那只猴子不用管吗?他不会再搞破坏吧?”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没必要再将自己搅进来。何况在幻境里,他也未必是出于恶意,那株小仙草确实有权利得知真相,那猴子只是看不惯天庭的一贯做派罢了。当然,我们并不想让她知道一切,一无所知的人更好摆布。”
“呵呵,真是几千年都不变的做派啊。你口口声声‘天庭’、‘天庭’的,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吗,说起来不心虚吗?”年轻人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阳光底下伸了个懒腰。
忽然他像想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
“那这回,她的灵魂……不会崩掉吧?按说她本应该再转世四次,被他杀死四次,才能彻底挣脱那个可怕的命数,但因为转世次数太多,每次又都英年早逝,导致她灵魂出现了随时分崩离析、彻底消散的风险,所以太乙真人费了很大劲儿布置了那个幻境,让她回到最初的时点,也就是她的第一次转世——碧云童子,同时给了她三张抵命符,有了抵命符,杀死一次就能抵消一次轮回,还对灵魂毫无影响,等哪吒消耗完抵命符,第四次杀死她后,她就会彻底觉醒,修成正果。但因为她把一张抵命符给别人用了,导致她必须还要转世一次,然后再被杀死一次,才能彻底终结一切,可她的灵魂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万一在这一世崩塌了,不就全完了吗?如果那样的话,那家伙会疯吧——”
“沉香,你是不是玩游戏玩傻了。”男人笑了一下,“不过也是,我们对于人间的时光流逝确实缺乏感知,她呀,可没有转世哦。”
沉香一愣,慢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舅舅。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果循环,谁也说不清。她救了那条蛇,未必就是错事。那可不是一条普通的蛇……”男人欲言又止,望向眼神迫切的沉香,摇摇头笑道,“罢了,天机不可泄露,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吧。
沉香讪讪地翻了下眼睛,撇嘴嘟囔道:“你其实不该把哮天借给他的,它那个样子,可一点都不讨女孩子喜欢,我看你单纯是嫌它在身边吵,故意丢出去的吧?”
二郎神笑而不语,端起旁边茶杯,啜了一口。
一股苦味直冲味蕾,他难受地蹙了一下眉。
沉香见状捧腹大笑,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整个道观的茶壶里,茶杯里,早就被他灌满了咖啡。
杨戬无语扶额,硬着头皮全都喝了下去。
哼,怎么可能让这个臭小子得逞——
他难得幼稚地计较起来。
第70章 眼神仿佛在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姜桃下班回家,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隔壁房门就开了,帅哥牵着狗慢悠悠走出来,反脚轻轻一踢, 房门重新闭合。
“你……你好。”姜桃略显生涩地打招呼道。
“你好。下班了?”帅哥朝她一颔首, 锐利的美貌宛如一剂提神良药, 瞬间驱散了姜桃沉淀了一天的疲乏与浑噩。
“嗯。”她点点头, 蹲下身摸了摸狗子的脑袋, 狗子吐着舌头,尾巴飞快摇了几圈。
这时, 另一个邻居也牵着狗出来了, 是那对老夫妻中的老奶奶, 不过她的狗是可爱的小柯基,屁股圆圆,摇摇晃晃,本能地招人喜爱。
于是姜桃又凑过去rua了rua柯基。以往她也经常这么做,老婆婆身体不好, 但狗子每天都要遛,便经常让它自己坐电梯下去,在小区里撒欢几圈后再自己坐电梯上来,若是没有顺路帮着按电梯的, 它就自己爬楼梯, 姜桃几乎每天上班都能偶遇它, 自然混得特别熟。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柯基很害怕似的躲着她, 还汪汪直叫,两只耳朵耷拉着, 一边叫一边往后退。
大概是被细犬吓到了吧,毕竟细犬属于猎犬,战斗力不是家养的小狗能比的。
最后老奶奶先坐电梯下去了,帅哥拽着狗在电梯口漫不经心地等,夹克绯红,头发漆黑,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姜桃小色胚上身,偷偷多瞅了几眼,钥匙捅了半天都没对上锁孔。
帅哥闻声回头瞥了她一眼,不偏不倚与她窥视的目光对个正着,窘得她连忙收回心神,专心致志开门。
门终于“啪嗒”一声开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跳了进去,背靠门板,心跳砰砰,两颊泛起鲜艳的红。
她把包和鞋一甩,跳进客厅沙发里,抱着早上新买的小蛇,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儿。
帅哥虽然美好,仍敌不过柴米油盐的心酸。
哎,真累啊,为了一个月四千块,一周上六天班,时不时还得通宵加班,真的一辈子都要这样过吗?
想着想着,沮丧地举起手机,一刷半个小时飞快就过去了。
眼看天色渐渐变暗,她扔下手机,蹭地跳起来,开始洗菜做饭。不出意外,又是面条煮各种菜,今天额外还加了些牛肉丸蟹棒,简单便宜还有营养。
她大口大口吃起来,然后刷碗、洗衣服,冲了个热水澡,热气腾腾地躺倒在松软的床上。
一看时间还早,才八点,便心安理得地再次刷起了手机。
也不知道隔壁帅哥都吃了些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不,不,人不可貌相,没准做饭意外好吃呢。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听见隔壁传来洪亮的狗叫声。
叫得撕心裂肺的,仿佛是在遭遇虐待。
姜桃警觉地折身坐起,侧耳听了半天,狗叫声非但没停,反而一节一节攀升,几乎能将死人叫活了。
该不会真虐狗吧?
她想了想,实在很在意,便穿好衣服,打算敲门看看情况。
刚要出门,忽觉不妥,总不能一开门就问“你是不是虐狗了”,万一不是,岂不是很尴尬?
她忽然想起冰箱里有昨天做的山楂糕,灵机一动,切下来一大块,端在盘子里,敲响了隔壁房门。
门几乎是秒开,险些打她个措手不及。
令她颇感意外的是,帅哥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左手勾着一本书,右手握着一根卷发棒——
卷发棒还呼呼散着热气,她诧异半晌,越过他肩膀往里望去,只见英姿勃发帅气逼人的黑色猎犬,正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半蹲着,耳朵到头顶的部分,全被烫成了卷毛——
啊,这——
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虐狗”?
她垂眸看向他手里的书——《如何让你的狗更讨人喜欢》。
姜桃:……
“啊,那个,我做了山楂糕,你……要不要尝尝,算是早上可乐的谢礼。”她挠挠面颊,有点尴尬地说道。
帅哥微微一愣,但很快就面露微笑,接过盘子说:“好,谢谢你。”
“你为什么要给它烫毛发呀,万一烫伤就麻烦了,狗狗其实特别脆弱的。”
她好心提醒道,话说出口又觉得会不会讨人嫌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会说的,万一他真不知道呢,不能因为帅就忽略了其他。早上时她其实就发现了,他好像不怎么疼爱这只狗子,任它怎么摇尾巴都没去摸它脑袋,和寻常养狗的男生很不一样。
帅哥安静地听她说着,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反倒轻轻一笑,拿卷发棒朝后指了指:“那你喜欢它原来的样子吗?”
“当然喜欢啦,多帅气矫健啊。”姜桃真诚地说。
不知是否错觉,狗子好像能听懂她的话,顿时不委屈了,胸脯往上猛地一挺,狗头昂得老高,一副自豪模样。
帅哥嘟哝了一句什么,姜桃没听清楚,为了掩饰不自在,她搓了搓手心,状似不经意地朝他客厅扫了两眼。
这是一套两室一大厅的结构,这座小区比较古早,房屋结构也都是老式的、常规的,客厅最里面是左右两间卧室,中间连着卫生间,厨房和餐厅在门口附近,十分常见的结构。
她仍然觉得,这样的人住在这里十分不搭。
确切地说,她总有种感觉,他似乎就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栋现代住宅里,至于原因她也不说不清。
“我、我先回去了。”她忽感不大好意思,小小地扭捏了一下,慢慢朝旁边迈开步子。
“嗯。”帅哥点点下巴,目送着她,直到她回房关门,才慢慢关上自己的门。
姜桃进屋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抱着小蛇发呆,最后不出意外又刷起了手机。
同事发来微信,说按照要求喝了符纸(超级好喝),然后瞬间就神清气爽了,不仅不冷了,胸口也不闷了,那条旗袍她也拿到外面烧掉了,还说改天定要请她吃大餐,以表达谢意。
姜桃一边回复“哎呀,不用不用”,一边捂着脸颊满床打滚,脑子里全是海底捞、全聚德还有满汉全席。
同事家里有钱,自己挣得还多,肯定不会吝啬的。
正蛄蛹间,余光瞥见怀中小蛇似乎眨了一下眼睛,吓得她嗖地一下将它扔出老远。
小蛇被砸到墙壁上,Q弹地弹了一下,落在地上,头顶冲向她。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去,小蛇还是胖乎乎的玩偶模样,两只荷包蛋状的眼睛显得委屈巴巴的。
幻觉吗?
她连忙下床,捡起小蛇,拍了拍灰,又用力亲了两口,实心实意地道了歉,搂着它重新上床。
哎,见鬼见久了,总是会草木皆兵。她其实很少买玩偶的,就是怕这种情况,可这条小蛇她方一见到就特别喜欢,一个没忍住就买了下来。
她贴心又幼稚地给小蛇安顿进被窝里,还盖上被子,指尖点点它的脑袋,转身去洗手间刷牙,打算直接就寝。
一切都很正常,她刷完牙,漱口正漱到一半,低头再抬头时,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张恐怖的鬼脸。
就站在她身后,冲她邪祟地笑着。
正是先前附在同事身上的女鬼。
一个念头闯入脑海:它因被驱逐而心生怨恨,故而来找她寻仇——
她壮起胆子猛一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但再转过头面向镜子,仍能看见它就站在她身后,青白色的脸从她肩膀上支棱出来,映在镜子里她的脸旁边,且比先前离她更近了些。
即便知晓它无法真正附在她身上,她也被吓得魂飞魄散,扔下牙缸,握着牙刷撒腿就跑。
身后阴风阵阵,朝她逼来,她想都没想,就夺门而出,使劲拍打隔壁房门。
咣咣咣,咣咣——
又是秒开,这就导致她没及时刹住闸,有一捶瓷实地捶在了他胸口上,发出“邦”的一声。
“啊,对不起,那个,我、我家里好像有、有——鬼!”
她本来想换个说法,可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替代,情急之下,就直接说了出来。
他要是将她当成精神病,她可一点都不意外。
但他什么也没问,直接一抬手,握着她手腕将她拉了进来,砰地踹上了门。
姜桃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心想该不会追到这里吧?虽然一人一狗都是公的,有点阳气,可也只是普通人类,能顶得住吗,别到时候再连累上人家——
她正胡乱又慌张地想着,只听帅哥轻轻咳了一声。
狗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叼着一双拖鞋,颠颠颠走到她跟前,放下拖鞋,摇着尾巴眼巴巴望着她。
眼神仿佛在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姜桃注意到它头顶上的毛,又变回了原先的顺滑。
这、这也太速度了吧,市里面最好的Tony怕是也达不到这个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