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1 / 2)

衔珠 林听蝉 2728 字 1天前

用过午膳,盛菩珠陪母亲说话。

起初,她还顾忌谢执砚在场,颇为收敛平日在家中小女儿的娇态。

后来许是时间久了,他自始至终安静喝着茶,枣红色衣袍半隐在冬日暖洋洋的光晕里,唯有那双眼睛,沉静深邃,偶尔抬起眼帘,又在四目相对的瞬间错开。

花厅外,狸奴抓雀的身影一闪而过。

盛菩瑶叽叽喳喳说着明日要学的课业,又说到回范阳给长辈祝寿的大嫂嫂,会给她带范阳特有的菱枣和丝绸做的绢花。

盛菩珠咬了一口花折鹅糕,里边包着甜丝丝的果子酱,唇齿生香,一路甜进心里。

她下意识眯起眼睛,索性倚进母亲的怀里,软声道:“阿娘,等明年盛夏,女儿带您和祖母去天长观下边的庄子避暑吧?”

“长公主娘娘喜欢热闹,祖母喜欢打叶子牌,祖父喜欢钓鱼,刚好那处庄子依山傍水,到时候把家里几个妹妹也叫上。”

“还能叫庄头去山上打了獐子,夜里我们在溪边烤肉吃。”

盛大夫人忍俊不禁,指尖轻轻点她的额头,有些苍白的唇弯了弯:“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孩子气。”

话虽这样说,却亲自用银签子扎了一颗夏天酱的青梅,喂给她:“等到盛夏,我身子若能好些就与你同去。”

盛菩珠张唇含住青梅,舌尖抵了抵,清甜中透出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酸。

她喜欢这种有些极端的滋味,牙齿用力,已经去了核的青梅被碾碎,极致的酸在唇舌间泛滥开,盛菩珠觉得愉悦和满足,她眼尾余光悄悄瞥向谢执砚。

男人端坐如松,手中端着瓷盏,指腹无声压在盏沿,神色从容,瞧不出情绪。

……

莫约未时三刻,盛菩珠小心翼翼站起身,朝远处的嬷嬷招了招手:“母亲累了,劳烦嬷嬷拿了枕子和垫子来,暖阁朝南,阳光正好,就在这里休息。”

老嬷嬷笑着应下:“娘子贴心,我们会照顾好夫人。”

等一切安置好,盛菩珠带谢执砚离开小院,她朝垂花门右手边的廊庑指了指:“郎君可记得我大兄院子怎么走?”

“从廊庑穿过去,绕过水榭,就能看到大兄的院子。”

寒冬的风穿庭而过,卷起她鬓边一缕碎发,在他面前,她无论是语调还是神态,又恢复了谢家长媳该有的端庄模样。

谢执砚微微皱了下眉,他不善表露情绪,就算有与他认知相悖的怪异,到底是教养使然,他并不打算私自探究为何体贴大方的妻子,在他与家人面前,为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夫妻二人在小花园分开。

盛菩珠带着盛菩瑶穿过左手边的廊庑,她边走边说:“等会我与你二姐姐说话时,你想办法把婶娘给支开。”

盛菩瑶点头:“我知道,可不能吓着婶娘。”

“毕竟叔父还在任上,这样大的事情家中也就只有婶娘和祖母能做主了。”

盛菩珠越走越快,走到后面开始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襦裙的裙摆如同水纹漾开,金丝线绣的并蒂莲花在阳光下,泛着斑斓的光,纤瘦柔美的背影宛如初春柳枝抽条的嫩芽,她还拉着一个比她矮了很多的小娘子,就像翩飞的蝴蝶,灵动美好。

谢执砚站在花园的拐角处,直到那只蝴蝶飞走了,他才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他是园子里赏花赏雪的贵客,四下无人,没人知道他在原地究竟站了多久。

“二姐姐,三姐姐。”

“大姐姐来了。”盛菩瑶人还没进去,就很大声地朝院子里喊。

果然没多久,盛明雅提着裙摆先跑出来:“大姐姐。”

盛菩珠拉着盛明雅上下打量一圈:“怎么瘦了这么多?”

盛明雅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自家阿娘虚弱的声音喊道:“菩珠,我今日不得空,又怕传染了病气,你与夫君一同归家,都没能亲自招待。”

“婶娘。”

“我听祖母说二妹妹病了,所以过来瞧瞧。”盛菩珠屈膝行礼,人还没站直就被盛二夫人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握住:“好孩子,辛苦你还特地过来。”

“明淑刚醒,这会子连药都不愿喝了,她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挖我的心肝。”

“婶娘求你,去帮我劝劝她。”

事情明显比盛菩珠预判的更严重一些。

明明大哥哥成婚那次,婶娘精神很好,可今日一见,满脸病容不说,人瘦得那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盛菩珠垂下眼帘,握住盛二夫人的手:“我去看看明淑,方才菩瑶说想摘园子里的腊梅,我怕她摔了,不如婶娘帮我看着她。”

盛菩瑶立马拉住盛二夫人的袖摆:“婶娘陪菩瑶去吧,刚好给二姐姐也摘几枝新鲜的腊梅放在屋里头。”

盛二夫人一怔,转眼明白过来,她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好,婶娘跟你去。”

“二妹妹。”盛菩珠绕过屏风,就看见盛明淑白着一张小脸靠在大迎枕上,婢女端着一碗已经放温了的汤药,正急得原地转悠。

“给我吧。”

盛菩珠伸手端过汤药,拿起汤匙轻轻搅了一下。

“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是装病不愿见我?”盛菩珠就当没事人似的往榻旁的月牙凳一坐,用的还是那种凉飕飕的语气。

果不其然,盛明淑就算是再虚弱,她还是睁开眼睛,眼尾红红的,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可又别扭道:“我何曾因为不愿见大姐姐,要用装病这种稚童的手段?”

盛菩珠把手里的药碗递上前:“那把药喝了,我就信你。”

“我不想喝,我病死算了。”盛明淑抿了一下干涩的唇。

盛菩珠纳罕道:“你看,你还说不是为了不见我装病,连药都不愿喝。”

盛明淑感觉没被气死,反而要被气活了,她气呼呼用手撑着要坐起来,奈何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二姐姐,我扶着你,你别激动。”盛明雅眼疾手把人扶起来。

盛菩珠适时把药碗塞到她手里。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好端端去长宁郡主家赏个梅,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平时在家中我就算再与你不对付,都舍不得让你折一根头发。”

“到了外边被人这样欺负,你往日与我拌嘴的聪明劲儿去哪了?”

盛菩珠恨铁不成钢道。

盛明淑一边喝药,一边哭,金疙瘩一颗一颗掉进碗里。

等药喝完,人也哭够了。

盛明雅拧干帕子递给她:“姐姐你就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亲和祖母问你,你不愿多说,现下大姐姐回来了,总能说了吧?”

盛明淑闭着眼睛,声音沙哑道。

“长宁郡主赏花宴那日,我身子本就有些抱恙已经让人拒了的,只是平兴侯世子说他写了一首好诗,正好梅园的绿萼梅也开了,叫我一定不要错过。”

“后来我茶水喝多了,去更衣回来的路上,遇到辅国公府家的小娘子吃醉酒差点落水,我既然遇到就拉了她一把,让婢女送她去换衣裳,我就原地在湖边赏枯荷。”

“结果不知是谁,撞了我一下,我就跌到半干的湖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