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寒商不曾提过,林元英更是根本没在她面前现身,所以这件事也一直被压到现在。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阵恶寒。
“王太傅想杀我。”
她喃喃道:“挑在我大寿围猎的时候,要我的命。”
“为了杀你,他不仅策反林元英,还交出了一部分的特权,允许林元英往城内调兵,并且替林元英扫尾。”
廖寒商道:“因为突然多了这件助力,我们才提前发事。”
王太傅以为能把林元英当刀使,谁知道林元英还是另一个人的刀,王太傅给出去的特权,都用到了廖寒商的身上,引来了廖寒商的兵。
否则当初,廖寒商不会这么顺利的打进来。
“王太傅当日能杀你,说明朝政对你的容忍度已经到了极限。”
廖寒商双目沉沉道:“所以,今日他们就能抛弃永昌帝,他就算是真的写了一封受降书回去,也不一定有用。”
顿了顿,廖寒商又道:“而且,今日洛阳这边收到了长安那头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长安中已经准备接回寿王了。”
既然已经准备接回寿王,那实际上,永昌帝已经没用了。
李万花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原来经历过这样一场刺杀,因为掩盖在更大的事情之下,甚至一点水花都没有,更没想到,那朝堂的人竟然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她更没想到,她的儿子竟然直接被放弃了。
“永昌帝年纪太小了,根基尚浅。”
廖寒商道:“你想操控他,别人也想操控他,所以他们想暗杀你,永昌帝又太没用,这样小的孩子,无法主持大局,所以被抓之后,他们想放弃掉他。”
李万花听的两眼发昏。
她原来早就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若没有廖寒商的这一场谋反,她是要死的,现在有了廖寒商这一场谋反,她儿子也是要死的。
她白着脸想了片刻,后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啊?他们若是要接回寿王,寿王会认我们吗?”
“继续写受降书。”
廖寒商却道。
李万花听不懂了,她焦躁的踢了他一脚,道:“说人话。”
既然都明知道受降书没什么用,干嘛还继续写这个!
“他们去南疆接寿王,要一段时日的,所以他们会选择麻痹我们,拖延时间,同时,将城中最后一批精锐派出去,远去南疆,接寿王回来。”
“到时候,长安就没人了。”
廖寒商对着李万花轻柔的笑了一下,道:“我在长安留了很多探子,这个时候可以用上。”
李万花的后脊梁冒出来一股子寒意。
早在谋反之前就留下的人手,就像是多年前抛下的种子,长达十几年的时间生根发芽,现在长大了。
廖寒商最开始就没想跟长安和谈,长安想拖住他,他也想哄骗长安,等长安最后一批精锐离开,廖寒商的人就要在长安动手了。
祭出来一个小皇帝,也只不过是他的计划一部分,他真正想的,是要整个天下。
十七城,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李万花轻轻地闭上眼,倒在矮榻间踢了他一脚,道:“你真是属蜘蛛的。”
四处结网!
廖寒商慢慢靠过来,贴在她身侧,含着她柔软的唇,一双眼深情沉溺的望着她,低声道:“结晚了。”
他要是再结早点,得当着宣和帝的面,跟李万花成婚。
李万花跟他何其熟悉,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她挑眉道:“也不晚,现在正好,说不准宣和帝那老东西还没投胎,正看着咱们俩呢——再气一气,棺材板都要被掀起来了。”
廖寒商轻轻一笑。
两人交叠压到榻间,李万花翻过身,伏在矮榻间,沉溺的闭上眼。
一切都好,只要是廖寒商,那就都正好。
在动情时,她侧过身昂起头来,轻轻地吻向他的唇瓣。
这一场鱼/水/之/欢持续到后半夜,李万花沉沉睡去之后,廖寒商才从厢房间起身。
他没有去睡,而是看着天色,独自去了书房。
书房中早已等待了几位下属。
廖寒商落座之后,下属们一一汇报今晚要做的事。
方才他跟李万花说的话,即将实现了。
廖寒商早就听说过这群官员们的名气,他们每一个都是忠臣良将,今夜,廖家在长安城中剩下的探子,将潜入到各位大人的府门内,用他们手里的刀,看一看,他们的脖子到底有多硬。
下面的下属将几个大员的名头挨个儿报出来的时候,有人还问了一句:“将军,我们可要将沈小将军一道儿接回来?”
沈时行流落到长公主府做男宠这件事,早就在这一批亲近的人之中传开了,不少人都以此取笑沈时行,等着回头与沈时行见面,然后嘲讽他一番。
而坐在案后的廖寒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勾了勾唇。
“让他留下吧。”
将军看起来是难得的高兴:“今夜不要惊扰长公主府。”
下面的下属们一一应下,只有最后一个人要走之前,被廖寒商喊住。
“外面的梅花。”
廖寒商道:“去裁剪一枝,顺手送到长公主府门前。”
洛阳无所有,聊赠一枝冬。
不称职的老父亲什么都不曾为你做过,只能先让你看一看洛阳的花了。
下属不明其意,但还是点头应下,随后离开。
廖寒商一人在书房中静坐片刻后,起身回到厢房中,褪尽衣物,重新回到榻间,与李万花重新拥在一起。
今夜月圆,愿一切正好。
——
夜间。
长安内。
今夜的长安依旧寂静,唯独一处府邸热闹非凡。
是韩右相府。
今夜,韩右相府内灯火通明。
之前朝堂之间议论出结果,说要去南疆接寿王归来之后,之前那批寿王党便窜出来了,说他们要为大陈先,为朝堂先,为黎民百姓先,亲自去南疆将寿王请过来。
这群人简直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一句话顶在了脑袋上,一副“全都是为了大陈啊”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想先去接寿王回来,在路上好跟寿王表忠心,然后奠定第一心腹的位置罢了。
韩右相也不拆穿他们,不仅对他们大夸特夸,亲封他们为迎王亲队,当夜,还亲自宴请,让这群人来朝中一起饮酒作乐。
这一队迎王亲队便在韩府之中开怀畅饮。
畅饮不说,他们还凑在一起,谈论最近的朝政。
骂一骂什么都不懂的长公主,骂
一骂那简直比林元英还要心狠手辣的李观棋,骂一骂牝鸡司晨的太后,偶尔有几个喝酒喝多了的,还敢骂一骂永昌帝。
“永昌帝——”骂人的大臣摆着手,道:“年纪太轻了,不行的。”
便有人叫他“谨言慎行”,莫要对圣上不敬,这人便醉醺醺的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都到了这时候了,谁是皇上都不一定呢。”
真让他们把寿王接回来啦,谁又能是皇帝呢?
说话间,骂人的大臣尿急,去外面的茅房解手。
解手出来后,他听见外面似乎有人惊叫,大臣喝多了,醉醺醺的,听见了惊叫也没反应,只打着晃从茅房内出来,继续往前厅走去。
当他走到灯火辉煌处,突然发现有点不对。
这宴席上怎么没动静了?
他抬眸看过去,之间刚才还和他说话的同僚们躺在那儿不动了,他笑呵呵的走过去,想讥诮这几个同僚一点都不能喝,但谁料才一走过去,竟然看见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滩血。
他转身便跑,但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看见一道黑漆漆的身影扑面而来,看样子是个刺客。
刺客的刀锋从他脖颈上划过,他看见其人腰后别了一枝梅花。
血与梅花,红的颜色。
好奇怪啊。
脑袋落地的时候,大臣想,谁带的一枝梅呢?
没人知道。
永昌六年,玄冬之夜。
长安落了一场大雪,积深三尺厚,素雪压红檐。
新岁交替之夜,圆月悬空之时,廖家军派刺客屠杀长安各路大臣。
故事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但大陈的车轮早已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谁生谁死,乾坤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