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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感谢,图安表示自己愿意给出单次的古文明开采权让青灯出售,但是青灯摇头:“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需要那个和你共享古文明开采权的人同意之后,才能够放在我们店里寄卖。”

图安装作可惜的样子叹了口气:“哦,是吗。”

青灯就这样成为了他智脑通讯列表里的第二位联络人。

第96章 二刷·碎片 这是疼痛的警告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这个智脑的通讯列表里除了固定的监护人联系方式和导师联系方式之外,加起来的可添加联系人数量只有十个。

想要再添加联系人就必须申请。

校园内的无限额消费、通讯设备的人数限制……图安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摸到了自己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的地位。

稀少而珍贵,但并不被当做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而是被监管和控制。

对他来说,这个身份有利有弊。

利在于他衣食无忧,可以心无旁骛地追寻「李途安」的踪迹,弊在于他池鱼笼鸟,行为受限,而他并不知道这份限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帝国军校的供养和馈赠代表的不会是私人的意志,而假如违反这份意志,图安不觉得自己能够幸运地全身而退。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这个角色,在不违反角色设定的情况下继续自己的任务。

在此之前,图安想要先给自己摸个底。

他实在是很好奇,自己做到什么程度,会引起那份意志的注意。

大手大脚地花钱?在学校惹是生非?

这些都是他记忆中坏孩子的表现。

但是雄虫的校园卡只能在学校内使用,在学校里他怎么豪掷千金?包场食堂吗?

至于在学校惹是生非……昙雅是不是说过他们系的存亡好像岌岌可危,连老师梦游这种级别的丑闻都有可能导致古文明挖掘系不复存在?

那么在学校里惹谁生非这一条也行不通。

那么他能做的是不是就是在学校外搞点事情,然后测试一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要不干脆去警察局报案,说自己参与了一起山野凶杀案并帮助杀人犯将现场伪装成失足落水?

不不不,这个好像有点太严重了,说不定界限没有测试出来,自己先被抓了,到时候别说什么寻找「李途安」了,可能是「李途安」要来寻找牢里的自己了。

而且不是都说好了吗?他帮那个人的忙,对方原谅他恶意进入觉醒期的事——

琢磨到这儿,图安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个所谓「觉醒期」,什么信息素什么引起人冲动啥的,其实就是虫子的繁殖期发情期呗。那这玩意儿还能有恶意一说吗?

图安自己又不能控制!

虽然结果是他们都有点倒霉,一个被信息素刺激得直接杀生了,一个丧失了处男之钩。

但是图安觉得自己无辜的成分比较大。

因为他记不清楚具体细节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无辜的成分比较大。

图安过于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因此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吵吵闹闹,来往行人都避之不及,因此出现了他们走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无人通道的情景。

而在这条无人通道上,突然钻出了一个沉思自己是否无辜的图安。

“我哥这不有病吗!”

伴随着一声叫骂,两个走路不看路的人撞上了。

图安一愣,一抬头,看着对面的红毛。

红毛摆着一张臭脸瞪着他。

红毛身边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

“你小子走路没长眼睛啊?”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男的扯着嗓子质问图安。

他毛发旺盛,长得像一头棕熊。

图安在心里称呼他为毛多多。

毛多多看着就不是个好脾气,撸起袖子就过来了。

图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又看了一眼红毛——真见鬼了,他刚还在心里想在神弃牙的事情,怎么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当事人?

红毛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恶人脸,就是那头鲜艳的红毛似乎有所修剪,稍微短了一些。

“声音那么大干什么?”

短发版红毛伸手拦了一下毛多多的黑胖子,走到图安跟前,露出一抹笑来:“唷,小雄虫?”

图安:“……”

这已经是第几次被人这么喊了?

这里的人搭讪都好没有新意。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必是油王出世。

果然,红毛下一句就像是油田开采第一泵,油汪汪地往外冒:“这么直勾勾往哥哥怀里撞,是不是被哥哥帅得钩钩痒,想找个有力的大腿夹一夹?”

图安面露难色,如临大敌地退后一步。

糟糕,这一位是毫无例外的油王争霸赛冠军——传说中的三级黄油王!

黄油王看图安往后退,信心十足地跟进。

图安退一步,他往前更一步。

如果不是头发太短没有刘海,图安相信他还会手撩刘海,扬起下巴,立马发起第二轮黄油攻击。

图安再退,黄油王再跟!

图安:“……你踩到狗屎了。”

黄油王嘴角的自信微笑有一秒钟的凝滞,他低头,抬起脚。

对方的这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让图安回忆起了自己童年看院子里的姐姐踢羽毛毽儿的样子。

姐姐说了,踢毽儿最重要就是重心要稳,否则一定会摔。

而红毛一看就是个下盘力量薄弱的。

图安趁机往外跑,肩膀重重地撞在红毛手臂上,一下子就把他推了个人仰马翻。

红毛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的瞬间,他的同伙们就飞快反应过来,一半人追赶图安,至于另一半则手忙脚乱地去搀扶红毛。

红毛粗鲁地推开一只伸到眼前的手,自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戾气道:“给我追,今天不追上这小子,我就不姓莱斯特。”

奥德里奇刚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街边一个卖花的小孩子紧跟着霍尔维斯,嘴里不停念叨着,哥哥买束花吧。

“你这是踢到铁板了,”奥德里奇走过去,对那小孩子做了个哭哭脸,道,“这位哥哥这辈子都不会买你的花的。”

小孩子有些茫然无措,看看奥德里奇,又看看霍尔维斯,声如蚊讷:“难……难道哥哥没有喜欢的人吗?”

奥德里奇刚想开口说当然了,就听到霍尔维斯硬邦邦道:“为什么有喜欢的人就一定要买花?”

霍尔维斯垂着头,穿着的大衣是硬挺的面料,因此衣领竖直,遮住他凌厉的下颌线,让他看上去比起平常更平易近人。

小孩子一脸天真:“花是爱的表达,有喜欢的人当然要买花!”

“花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而且各人审美喜好不同,觉得花不漂亮的人也大有人在,花能表达什么爱?除非我喜欢上一只有授粉习性的虫类,否则没有买花的必要。”

霍尔维斯回答。

他一字一顿说得认真,看得出来因为是和小孩沟通,他甚至放缓了语调。

但这细化还是让那小孩子听得一知半解,然后忍不住鼻子一酸委屈得眼角泛红。

这孩子大概只被大人教过如何说漂亮话兜售鲜花,从没有想过会遇到霍尔维斯这种人。

听完霍尔维斯的发言,小孩子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仅仅攥在手里的花束也跟着小小的身体一起在风中颤抖。

得,又来了,不愧是孩见愁的霍尔维斯。

奥德里奇在心中无声叹息,刚想上前解围。

就看到霍尔维斯伸出手接过了小孩子仅仅攥在手中的那一束满天星。

包装纸是颜色清浅的薄荷绿,绑了蛋壳白的缎带,在那一簇温柔的绿意中,细碎的小白花受微风轻拂、左右摇晃,像是一场绝不会在这个季节出现的细雪。

“没有喜欢的人也可以买花。”

小孩子的大脑显然还不能及时处理这样的转折,有些懵懂地给出花束、接过钱币。

交易完成后仍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是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

但那滴眼泪没能成功溢出眼眶,在眨巴几下大眼睛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买花给谁?”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问。

“不给谁,给我自己。”

“哪儿有人买花给自己的?”

“多的是。”

“好吧。”

卖花的小孩子远远地跑开了。

奥德里奇啧啧称奇:“你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霍尔维斯瞥了他一眼,只是把花递过去。

奥德里奇吓了一跳:“喂喂,老大,你做什么!”

霍尔维斯不为所动,那束花几乎要砸到奥德里奇脸上。

奥德里奇担忧地双手抱胸,惊恐道:“我是听说过开过荤的人是会大开杀戒来者不拒的,但是连我都要下手你会不会有点太不挑了?你这是真饿了吧!”

霍尔维斯有些不耐烦地把花塞到奥德里奇怀里。

奥德里奇嘴唇颤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一丝不太对劲的气味。

“咦?”

扒开满天星花束,奥德里奇睁大了眼睛。

在茎叶之间,竟然夹杂有一块灰白色的甲壳碎片。

这块碎片很轻薄,因此才能藏在满天星花束里而不被人察觉。

“这是什么?”奥德里奇用指甲拨了拨那块碎片。

这块碎片很干净,没有血污,而且断面整齐。

所以应该不是战斗时候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的,而更像是特意从某人身上截取下来的。

“战士的臂甲上的碎片。”霍尔维斯低声道,“这是最接近掌心的那块,轻而薄,但是连接很多神经,收到损伤时痛感也是最强烈的。”

奥德里奇震惊地看着霍尔维斯。

霍尔维斯从碎片上收回视线,道:

“……这是警告。”

第97章 二刷·巷子 水坑里的东西

“这些该死的……”

奥德里奇压不住火,想要骂人,缺一时间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词,急得咬牙。

霍尔维斯却已经将视线投向了街对面。

?“你在看什么?我们的战士、天啊,他们如此无耻……”奥德里奇还在语无伦次地抨击对方的恶毒,却始终得不到回应,一抬头,就看到霍尔维斯正拧着眉,凝视街对面的一场闹剧。

不是多么新鲜的事情,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在危难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年轻。

奥德里奇并不能闻到对方的味道。

也是,公共场合雄虫一般都会佩戴抑制腕带阻隔气味,又是隔着一条街的安全距离,能闻到就有鬼了。

但是从外表上也不难看出那个被为难的孩子是只小雄虫,样貌清秀可口,气质清新干净,如果咬上一口的话,口感大概像是新鲜的青笋一样脆生生的——

最近是不是流行这样像是水洗过似的小孩儿?怎么感觉总是遇到……

等等,不对,那张线条单薄的脸,那副让人摸不清在想什么的平和的表情!那双铁灰色的、像是漂浮在神弃牙上方的薄云一样的眼睛!

这不是夺走霍尔维斯贞操的男人吗?

不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被霍尔维斯夺走贞操的男人……不不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似乎陷入了麻烦之中?

给他制造麻烦的人也长了一张奥德里奇并不陌生的脸。

那头鲜艳的红发,那刻薄的嘴脸,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很明显,他的姓氏是莱斯特,横行霸道的莱斯特。

天杀的,不过是陪霍尔维斯来逛个街,怎么就会遇到如此戏剧性的展开?

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块被夹在路边买花小孩递过来的花束里的臂甲碎片呢!就又遇上了这样的、像是偶像剧一样的情节!

奥德里奇脑中疯狂头脑风暴。

霍尔维斯则只是旁观。

直到红毛步步紧逼、将那小孩逼到街边,然后莫名其妙金鸡独立,抬起一只脚观察自己的鞋底——

少年猛然发力,像是初生的小牛犊一样莽撞地前冲,不仅把红毛撞了个四脚朝天,还连带着勾引了一串人跟在他身后在街道上狂奔,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喂喂喂!”奥德里奇急得跳脚,又不敢真的对霍尔维斯做什么或说什么,只能干着急,隐晦地提示对方,“……是他啊!”

他以为霍尔维斯没有认出来那受欺负的小雄虫就是他的开荤对象。

霍尔维斯不动如山:“我又不瞎。”

“那你还这么淡定!”

奥德里奇简直要疯了。

莱斯特的人都是没有人性的禽兽,就算没有招惹他们也有一定的概率被针对,更何况还是当街让他们出丑,按照他们记仇的性格,是一定不会放过那位年轻的朋友的。

更何况他们还人多势众!

天啊,一群气势汹汹的雌虫和亚雌追逐一只落荒而逃的年轻鲜嫩小雄虫!

追到之后的画面会有多血腥下流他都不敢想!

奥德里奇脑中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能上社会新闻的小年轻受辱画面,他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几乎要失声尖叫:“你还在这里干看着!”

霍尔维斯岂止是在这里干看着,他甚至是很悠闲淡定地在干看着。

甚至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微低着头,将下巴收入衣领内避风,好像在街边等人一样神情闲适,仿佛街对面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但怎么会无关紧要!

那可是霍尔维斯干涸了半五十年以来迎接的第一场甘霖!谁知道这场雨之后霍尔维斯又会要死不活地干涸多少年?

作为霍尔维斯为数不多的好友、重要的副官、戈让家族的邻居,奥德里奇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这场雨的清澈。

霍尔维斯不管,那他管好了吧?

反正他们作为特遣队的成员,保护帝国居民的生命安危本就是职责所在。

奥德里奇当机立断跳过路边栏杆,加入了这场追逐。

于是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画面。

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年轻男孩在最前面跑,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大学生晨跑,而他身后则跟着一群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社会闲散人士。

在这些闲散人士中,一个红毛的情绪最为亢奋,挥着手臂就往前冲,大有不破此虫终不还的气势。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穿着体面的长腿青年正全力冲刺,不多时就追上了这群人。

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漠然地旁观着这一切。

大概过了几十秒钟,街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穿着大衣的男人的身影,只有街道边的长椅上,遗留一束细雪般的满天星。

奥德里奇追了一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小雄虫始终和红毛那帮人保持着一个很暧昧的距离,就几米左右,有时候拉长到十几米,红毛那些人咬着牙加速,将那距离缩短,但也只能缩短,并不能追上。

而当红毛那些人感到疲惫、略微放慢速度时,前面那人似乎也同样精疲力尽放缓速度。

如此一来,那些追逐者根本不会跟丢

简直就是像是故意一样。

奥德里奇在这样的疑惑中放缓了脚步。

本来,以他的身体素质,想要追上这些人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奥德里奇也开始控制速度。

于是三方就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稳定的间距,一路跑到了偏僻处。

在那年轻人“慌不择路”地逃窜进一条无人的巷道之后,红毛扫了一眼巷道口摆放着道路施工无法通行的提示牌,然后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他们慢下速度,一部分人堵住了巷道,另外一部分人跟着红毛向巷道深处走去。

红毛一边往里走,一边语气兴奋道:“哦,这就像是抓小猫似的,堵到角落,让它怎么都跑不出去!一拥而上,不要吝啬力气,狠狠掐住那小畜生的皮或肉……”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弯下腰。

红毛的双手抬起来,十指张开弯曲,像是捧着一颗球似的,他把掌心向前,仿佛他眼前真有一只亟待捕捉的小猫似的。

那个被图安在心里取名做毛多多的胖乎乎的男人一看就是这伙人里最得红毛关心的,红毛在那里跟梦呓似地絮絮叨叨半天,没人敢接话,就他和红毛心有灵犀,张开就是:“哎哟,它会叫的,不是喵喵的,是扯着嗓子,比春天发了情的母猫还叫得凄厉的!”

说着,那张没有攻击性的、线条圆润的脸上露出一个看似憨厚的笑容。

因为这个笑容,肥肉堆叠的脸上挤出一排排的褶子,这些褶子中间,他肥厚的嘴唇撅起来、一样地被肥肉挤着,险些让人没有意识到那是他的嘴巴。

紧接着,那张嘴里发出了类似猫的尖叫声。

他模范地惟妙惟肖,也许向一百只受折磨的猫咪取过经。

红毛被胖子出色的演出逗得发笑,同时,眼眶里的眼球子左右转动,隐约可以看见浑浊的眼球边缘爬满了鲜红的血丝。

奥德里奇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继续跟着他们往前走——不同的是,红毛他们脚踩地面向前,奥德里奇则是背着手在巷子一侧的屋顶上无声行走。

很快,就到了施工禁止的路段,路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水坑挡住了去路,为了防止行人不慎跌入,水坑两侧还专门搭了施工墙禁止通过。

图安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身后的追逐者们站在施工墙跟前,两手扒拉着施工墙上的空隙,透过防尘网窥视着水坑里的积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跑啊,你继续跑啊,”红毛抱着手臂,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唇,道,“反正我有很多时间。”

红毛上下打量图安的背影。

他的视线落在T恤的花纹上,喉结上下滚动,转过脸,和身边的胖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胖子嘿嘿一笑,招呼其它人一起后退到不远处,紧接着背过身去。

看架势,是“留空间独处”的意思?

奥德里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之静观其变,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也是不嫌脏。”

冷不丁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奥德里奇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霍尔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背后。

屋顶上有积水灰尘,霍尔维斯嫌脏也正常,奥德里奇习惯了,也不会说什么——

但那是以前。

奥德里奇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都天为被地为床在野外搞起来了,还跟我整这套爱干净的贵公子人设呢?”

话没说完,霍尔维斯斜了他一眼。

奥德里奇立马闭了嘴。

而巷子里,红毛已经走到了图安跟前。

图安仍旧没有回过头。

红毛也不在意,一只手跟着搭到施工墙的网洞上,另一只手不太老实地落在了图安的肩膀上。

他的手掌缓慢地移动,以和肩头相接触的掌心为轴心,手指旋转散开,握住了肩胛骨的上角裹着皮肉的位置。

“你真瘦,不爱吃饭吗?这小肩膀薄得割手,”红毛笑笑,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手下的那层薄而紧实的皮肉,语气轻浮,“……全身上下都这样没有二两肉?”

图安没有理他,只是垂眸,专注地盯着那水坑里的东西。

第98章 二刷·施压 从天而降的拯救者……

水坑里能有什么?下过雨之后的积水?沉淀在坑底的淤泥?还是水面上漂浮的落叶或者是在水中上下游动的孑孓?

“你说,为什么蚊子小时候是在水里生活的,但是长大了,却必须要离开水生活呢?”

图安问。

红毛压根没有听他讲话,只是着迷地欣赏着图安扣住施工墙孔洞的手指。

关节弯曲泛白,指节下压,指腹抵在绿色的防尘网上,被细小的绳节勒出细细的凹痕,更衬皮肤下透出的鲜红的血色。

指甲也是光泽莹润的,修剪整齐,边缘洁净,看山去就像是个家教很好的乖孩子——

他最喜欢乖孩子。

为一张纯洁的白纸染上色彩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血脉偾张的事情之一。

红毛低下头,下意识地想要亲吻那只手的尾指,却因为图安突然地缩回手而落了个空。

红毛的眼神迷醉,视线随着那只手转移到那张干净的面孔上。

嘴唇的线条单薄,唇色不被边界约束,仿佛流动的一抹浅红色,红毛不受控制地凝视那一抹红色。

嘴唇开合,露出洁白平整的、偶有尖锐棱角的齿。

唇齿相接,少年清冽的声线像是下过雨之后的空气——“你会害怕翅膀被水打湿吗?”

红毛笑了一下,故意压低声线,道:“不怕啊~”

“是吗?”那双灰色的眼睛眨了眨,语气平和,“那你到水里去。”

红毛脸上笑容更甚。

他把这误会成一种调情时的玩笑。

红毛俯身,正准备把眼前的男孩拉进怀里,然后说这里的水太脏了,不如去我家,用我卧室旁边的步入式泳池演示给你看——

但是还没等他伸出手,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往旁边一歪。

施工墙本来就不是牢固的材质,被红毛身体的重量一带就直接歪斜倾倒,而红毛随即跌入水坑。

水坑并不深,红毛跌落进去,只是溅了满身泥点、模样狼狈,但是并没有受伤。

然而他整个人呆愣住,坐在水坑里,一副茫然震惊的模样,似乎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跌落到这个脏水坑里。

而水坑边上,图安微微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定定地看着他。

“哦,没错诶,”图安略微地弯了一下嘴角,直勾勾盯着他,道,“你不怕水呢。”

不远处、那些红毛的同伴们仍旧维持着背对两人的姿势一动不动,其中一个人听到动静想要转过头来,被身边的胖子给打了一巴掌制止了。

“不懂事!”胖子低声道,“就是地裂了,都不准给我回头!”

地不会裂的,但是看红毛的表情,他脸上那副稍微像点人的“人皮面具”就快要裂开了。

“他们家族的人真不是类虫种出来的吗?感觉动不动就卸掉人类伪装露出怪物的一面啊……”

奥德里奇喃喃自语。

他想要询问霍尔维斯的意见,还没有回头,就突然心凉了。

他的后背,明显感觉到了一个受力。

这个形状,是霍尔维斯的靴子的鞋尖。

这个施力方向,来自身后的霍尔维斯。

预计的力量大小——

真是服了这个霍尔维斯了!

奥德里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大冤种!他屁颠屁颠儿跟过来还不是为了霍尔维斯的未来幸福着想?难道是他自己想看热闹才跟着这些人一路过来、坐在这脏房顶上消磨时间吗?

他是为了谁!

而霍尔维斯不知感激就算了,竟然还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霍尔维斯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秒钟里,奥德里奇脑子里竟然有怎么多想法冒出来。

他只是施施然收回踹人的右腿,然后在奥德里奇调整姿势还算优雅地落地之后,跟着从房顶上跳入巷子里。

红毛刚想从水坑里爬出来,就被准确落地的霍尔维斯一脚踩中了手。

“搞什么啊!”

红毛发出一声怒吼,疼痛并未消减,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奥德里奇拉了霍尔维斯一下。

霍尔维斯才垂下眼,像是才看到这里有一只人手似的,抬起脚,后退一步。

在他后退之前,不知道有意无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吧?想要挪开那只踩住异物的脚,可不得使点力气?一时间没有搞清楚力是往下还是往上,身体习惯性地就会往下踩一脚,然后再抬脚后退。

红毛手都被踩麻了,一时使不上劲儿,好不容易重获这只手的自由,可惜重获自由之前又被重重地踩一脚,一时间没受住,手一抽,松开,然后又直愣愣摔回了水坑里。

泥点子又溅了他一脸。

红毛愤怒地抬手抹了一把脸,结果是越抹越脏。

他抬头,仰视坑边的男人,高声道:“霍尔维斯!”

霍尔维斯垂眸,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回了一声:“哦,莱斯特家的老二。”

他这样的语气,莫名让红毛觉得自己被看低了。

“我有名字!”

“我知道,”霍尔维斯略作停顿,“忘了。”

红毛被他这样坦然的态度给震惊到了:“你、你!”

他气到结巴、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霍尔维斯好整以暇:

“我是霍尔维斯,你刚刚已经喊出过我的名字了,”说着,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侧过脸,盯着图安,放缓了语速,道,“霍尔维斯·伊蒂凡·戈让。”

九个字,好长的名字,中间名是什么意思呢?听起来像是个漂亮的项链……图安在一旁漫无边际地想。

恍惚间,视线无意撞上那双碧波荡漾的瞳孔。

真是形状标志的一双眼睛,端正的、无可挑剔的长相。

图安有一瞬的失神。

为什么他总是能在那双眼睛里窥见一丝淡金色的浅光?

他定住神,和那双眼睛对视。

然后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鬼使神差,他说:“我叫图安。”

毫无疑问,霍尔维斯就是在等这句话。

而红毛则是在听完霍尔维斯那句话之后就沉下脸来,怨毒地望着霍尔维斯,声音阴冷:“你是什么意思,阁下?”

奥德里奇凑到霍尔维斯耳边,低声道:“……他是莱斯特家的旁支过继到主家去的,对家族姓氏这些东西很敏感。”

估计是把霍尔维斯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一句自报家门给误解成讽刺了。

但是奥德里奇知道,霍尔维斯绝无此意——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看不上自己的这个姓氏所属的家族的人,即便那代表无上荣光。

奥德里奇隐晦地看了一眼那个沉默寡言的小雄虫。

他“柔弱无助”地站在一边,有些呆呆地,看上去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意识不到自己差点遭到怎样的对待。

哦,真是可怜又可爱——至少在霍尔维斯看来是这样的吧?奥德里奇猜测道。

他和霍尔维斯相识多年,当然能察觉到霍尔维斯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背后的真正用意。

霍尔维斯的全名不是说给那个莱斯特家的红毛听的。

他是想说给那孩子听。

不过还好,他不至于那么迟钝,至少告知了霍尔维斯自己的名字。

其实这有点奇怪,他们两个人明明已经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再见面,却还是像陌生人一样要生疏地自我介绍。

奥德里奇觉得好笑。

真是两个怪人。

突然地,空气里飘起牛毛似的细雨。

图安抬起头,看了眼灰蒙的天空。

红毛则是在被霍尔维斯无视之后骂骂咧咧地喊来了毛多多——毛多多颤抖着全身的肥肉,惶恐地跪倒在水坑边缘,声嘶力竭:“天啊!吕克斯少爷!你怎么会、啊!我马上拉你上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吕克斯·莱斯特拉上来,就被制止了动作。

奥德里奇笑着反剪住毛多多的双手,将他按在水坑边的地上,道:“不要当我们不存在吧,小胖子。”

毛多多刚想破口大骂你算是什么东西,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脸颊边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款式经典的轻量军靴,长筒,系绳,大齿底,在靴筒边缘缝有带编号的细长标签。

毛多多对这种款式的靴子并不陌生,他在家里的鞋柜里见过。

毛多多的父亲与叔叔都为帝国奉献了一生。

他们的靴子上也有相似的标签,标签上有深棕色丝线缝制的编号。

编号具体意味着什么,家里人没有告诉他,但是他却从编号前缀的单词意识到那大概代表着部门所属。

父亲为军械部工作,因此编号前缀是Hephaestus——古希腊神话中的锻造之神。

叔叔征战前线,因此编号前缀是Ares——战神。

而现在,毛多多眼前的这双军靴上标签上缝制的前缀是Athena——智慧与战争女神。

这是个什么部门?已经有一个战神了,为什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

这两者在职务上不会有重叠吗?

但不管是哪个部门,毛多多都不敢造次。

“胁迫和侮辱雄虫都是重罪,”霍尔维斯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在学校里没有学过吗?”

毛多多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却因为脖子太短又被奥德里奇死死地压着后背,根本抬不起来。

他看不见霍尔维斯的表情,心里慌乱,结巴道:“不不、长官,我没有,我们没有那种意思,我们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在路上碰到了,恰好方向一致罢了。”

第99章 二刷·温和 你不该去那里

奥德里奇哦了一声:“可是我怎么看到你们追在他身后跑呢?”

“那是因为、因为他一个雄虫在路上走,还穿那么少,露出手腕和脚脖子……我们很担心他,想要追上去保护他,免得他碰到坏人!”

“保护?一群人,把他撵到没人的死胡同……你们准备怎么保护他呢?”

毛多多听奥德里奇的语气,还以为他真信了,嘿嘿一笑道:“我们少爷……哦,我的朋友,吕克斯,准备和他聊聊天,让他安心一些,然后我们再送他回家。”

奥德里奇恍然大悟:“哎呀,怪不得我看到吕克斯的手搂着他的肩膀呢,原来是贴心地和他聊天、想让他安心呢。”

“是的!吕克斯就是人很好的,你们不要误会啊!”

毛多多忙不迭点头,三层下巴一起磕在地上的泥浆里,给他染上一圈滑稽的“小胡子”。

这时候吕克斯也已经自己从水坑里爬了出来。

他狼狈地抖抖身上的泥浆,道:“行了,省省力气吧。”

奥德里奇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吕克斯似乎认出了他,像是被电扎了一下似的,飞快地转移视线,落到霍尔维斯脸上。

一看到霍尔维斯,他脸上的厌恶就像是实体化了似的,脸色沉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黑色的浓浆。

“别搞这套警察小偷的把戏,捉弄我的跟班很好玩儿是吗?你们还真是喜欢这套化身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拯救落难者一样的戏码,不管几次都玩不腻。”

吕克斯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然后走到霍尔维斯跟前——他和霍尔维斯差不多高,但是无端地,让人觉得霍尔维斯就是要比他更高达可靠。

也许是因为霍尔维斯的背总是挺得很直,身子也不会莫名晃来晃去。

“霍尔维斯大少爷,你有什么只管冲我来好了。”

吕克斯道。

霍尔维斯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越过吕克斯的肩头,看向图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水坑和巷子的边墙连接的地方,弯下腰,不知道在看什么。

隔着一个吕克斯,霍尔维斯问:“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图安转过头,似乎还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讲话。

他摇头。

霍尔维斯又补充:“任何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说。”

图安还是摇头。

本来有些紧张的吕克斯放下心来,嗤笑一声:“喏,看,我什么都没做。”

他不在乎图安为什么否认。

也许是害怕了吧?这样的雄虫他见过很多,敏感得要死,被人看两眼摸两下就像是天塌了一样,但是真要他们说说自己遭受了什么样的侵害,一个个却又像是哑巴似的开不了口。

本来的事,吕克斯想,自己确实也没能做成什么。

只是尾随,追逐,驱赶,然后——

他确实是准备做一些坏事,但是,这不是没得手吗?顶多就是搂了一下肩膀,能把他怎么着?

吕克斯正想着呢 。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图安问霍尔维斯:“如果他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会被法律制裁?”

“是的。”

“是吗……”图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笃定道,“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你确定吗?”

“当然,”图安站起身,面向霍尔维斯,又道,“但假如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呢?”

他追问:“我会不会被法律制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灰色的瞳孔似乎在隐约发亮。

只是细雨绵密如一层银色丝网阻隔视线,让人看不仔细。

霍尔维斯定定地看着图安,回答:

“在一定限度内,你不会收到任何处罚,但如果超过这个限度,你会收到警告,并有可能被限制活动范围。”

回答完毕,霍尔维斯突然勾了一下嘴角。

哦,他知道了。

隔着细雨,他清楚地看到图安的表情。

时间似乎在此刻定格又倒转,他们又回到了神弃牙服务站。

那时候在服务站,图安问霍尔维斯:“你的任务是什么?”

当时的霍尔维斯无声发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任何长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个五人小队身份不一般。

图安竟然还能像是问天气一样问出你的任务是什么这种话。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心大呢,还是天真。

不过霍尔维斯还是回复了一句废话:“我们的任务保密。”

“我又没问这个!”

“……”

两双眼睛对视。

长久地沉默过后。

“哦,”队长的语气微妙,“你看出来了。”

那个时候,图安也是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就是这样狡黠的、调皮的表情,让霍尔维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孩是个聪明的、又有些恶劣的小疯子。

他的眼睛像是在说话似的,扔出来一个让人觉得不正常的答案然后再用无辜的样子蛊惑人心。

那双眼睛在说:你看,我告诉过你了,我就是这样想的,如果你没有理解到,那不是我的错。

霍尔维斯心情微妙。

因为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在那件事之后,不是他“摆脱”了图安这个变奏的小插曲,而是图安“摆脱”了他。

他才是那个对图安来说无关紧要的人、那个小插曲。

但是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产生联系。

“要我帮忙吗?”

霍尔维斯很绅士地询问图安的意见。

“啊,不会太麻烦你吧。”

“没关系的,我很乐意。”

“那就真是太感谢了,您帮了我一个大忙,”图安顿了一下,不太熟练地喊出了那个名字,“……霍尔维斯阁下。”

听到这句话。霍尔维斯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微微合拢,右手的尾指不自觉叩了裤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奥德里奇瞧着这两个人跟打哑谜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有些憋不住:“你们说什么呢……”

“说不定是这两人看对眼了,调起情来了呢,”吕克斯冷嘲热讽道,然后走过来,粗鲁地一把推开奥德里奇,把地上的胖子给拽了起来,“傻看着我干什么?自己爬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重!”

毛多多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奥德里奇退后到一边。

他有些搞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看样子,那个小雄虫、叫什么图安的?和他们家的霍尔维斯少尉似乎都不太在意这两个人以及身后那一群人的去留?

所以是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

自己是又白担心一趟?

奥德里奇耸耸肩,刚想着今天这趟就当活动筋骨算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很脏的脏话。

脏到他的耳朵自己给他打了码。

奥德里奇都愣住了。

而图安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脏话,他甚至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仍然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恶意。

“什么意思?”

他问。

霍尔维斯回答:“……你不用管。”

图安于是就真的不再追问了。

而脏话发出者——吕克斯则没有他们那么淡然了。

他张开嘴,还准备骂出更多脏话。

但是他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

他惊恐地瞪大眼——而吕克斯一开始会骂出那句脏话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因为有什么东西无影无形地攀上了他的颈项,然后瞬间收缩,让他接近窒息。

毛多多不明所以,他和吕克斯正准备往外走,叫兄弟们一起回家,只是还没迈开步子,就看到吕克斯猛然举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骂出了那句脏话。

但是很快,他也从吕克斯呼吸困难的样子上看出来问题所在。

吕克斯张大嘴,吐着舌头,满脸通红,眼球凸起,满头大汗,而那涨红的脸很快变成了骇人的绀色。

这一切发生只不过几秒钟,毛多多慌乱中想要察看吕克斯的脖子的情况,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双腿,还没靠近就摔倒在地。

“兄弟们!”

胖子意识到不对劲,大声呼喊自己的朋友们,却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朋友们聊天的声音了。

他们这帮人平时以吕克斯为中心,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有很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他们也是和吕克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只要聚在一起就一定会是吵吵闹闹的。

就算之前吕克斯特意叫他们守在外面,他们也照做了,但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安安静静地待着。

在胖子被吕克斯叫过来帮忙来之前,他们也是各聊各的,甚至开着吕克斯和图安的黄色玩笑。

如果不是因为吕克斯觉得自己一身脏水泥浆很丢人的话,这些朋友是会被他一起喊过来的。

他们这帮人一直以来都是连体婴一样地活动。

而现在,这些人消失了。

吕克斯和胖子被他们丢下了。

然而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相较起吕克斯和胖子的处境,霍尔维斯和图安这边就要平和得多,两个人甚至在聊天。

“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从回收点走出来的时候,”图安回答,“大概是因为你也去过那里的原因,所以它一直在回收点附近蹲守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去回收点了?”

“我可没说过这话。”

霍尔维斯微微一笑,然后试着抬了抬手,有些惊讶地感叹:“好温和的捕捉方式。”

图安看了一眼已经晕厥过去的吕克斯和在地上滚来滚去嚎叫着想要摆脱腿上束缚的毛多多。

嗯,温和。

第100章 二刷·双子 你哥哥欠我一个人情

图安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霍尔维斯的目光落在图安T恤上的那只大桃子上。

“我的是腰。”

图安言简意赅。

奥德里奇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靠,这流氓古文明在摸我屁股!”

他像是被火烫了似的飞快地跑离原位置。

“别往外走。”

霍尔维斯出声提醒他。

但还是晚了一步,毕竟一边是没有路的水坑,一边是有路的巷子口,傻子都知道该往哪里跑。

奥德里奇下意识地就往外跑,结果还没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住脚步,有些狼狈地摔倒在地。

图安和霍尔维斯对视一眼,结论一致:“啊,被抓住大腿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奥德里奇大腿部分的布料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攥得变形凹陷。

图安腰上的衣服和霍尔维斯的袖口都有同样的凹陷和褶皱。

霍尔维斯解释道:“古文明现身的时候,会产生「域」,「域」隔绝内外,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所以这种时候,越靠近「域」的出口,就越会受到阻拦。

古文明会把想要离开的人抓回来。

图安觉得很新奇。

因为他和霍尔维斯靠近「域」的原点,所以受到的阻力最小,他甚至能感知到腰部那个东西的形状。

类似章鱼触手,一边大一边小。

但是动作轻柔,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只是轻柔地卷住他的腰肢,不急不缓地收缩。

“能不能早说啊?”

奥德里奇咬着牙道,他爬起来,翻了个白眼,然后一瘸一拐地往水坑的方向走。

越靠近水坑,那股阻力越小。

毛多多见状,立马拽着依然晕厥过去的吕克斯往水坑方向跑。

很快,吕克斯脖子上的那股外力减小。

他咳嗽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然后开始欣喜若狂地呼吸新鲜空气。

等稍微恢复意识,吕克斯立马又骂了一声脏话,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又开还往外冲刺——

“不要啊!”

毛多多话音刚落,吕克斯往外冲的身子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身子打直,吐着舌头翻着白眼,眼看又要昏死过去。

毛多多于心不忍,咬着牙,忍着脚踝上那股仿佛要把他的脚勒断的力道往外爬,然后把吕克斯拖了回来。

吕克斯这回老实了很多。

也可能是因为两次窒息让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折腾。

他虚弱地躺在地上,然后转过头,对着霍尔维斯以及图安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吕克斯声音嘶哑地开口:“你、你们两个畜生、是谁、是哪一个把古文明引过来的?”

古文明不会无缘无故地放出「域」,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古文明捕捉拥有古文明开采权的人的时候。

当古文明开始「狩猎」,那就是不讲道理的,它不会管这个「域」里还有没有其它的无辜群众或者路人。

它只是追逐猎物,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展开「域」,当然,因为人越多,捕捉难度越大,所以古文明也会有意避开闹市区,选择人更少的地方展开「域」。

「域」一旦展开,就不会轻易消失,破局之法只有两个,一是古文明成功狩猎,即拥有古文明开采权的人被困死「域」中,二是谈判成功。

图安觉得这第二个方法的说法很有意思。

谈判?这是把古文明当做一个有智慧的人的意思?

不过这古文明确实挺像人的,还知道守株待兔。

吕克斯脸色难看地盯着两个人。

他自己有没有古文明开采权,他是清楚的,毛多多整天跟着他,也没有拥有古文明开采权的可能,至于另外的三个人——

他本能地忽略奥德里奇那个笑面虎,把目标锁定在了霍尔维斯和图安身上。

吕克斯恶狠狠地问:“到底是你们俩中的谁?”

一想到自己是追逐图安才中招的、而霍尔维斯又是凭空出现,吕克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觉得自己中计了。

“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是不是!你们就是为了把我引过来……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吕克斯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场豪门狗血剧,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惶恐道:

“是我哥哥让你们来的!是不是!”

图安短促地啊了一声,低声道:“原来是弟弟。”

奥德里奇看了他一眼:“你认出来了?”

“那头红发和那个个性,让人认不出也难。”

“也是,”奥德里奇笑笑,然后介绍道,“莱斯特家族的两个少爷,一个是本家的哥哥,一个是从旁系过继来的弟弟。”

“关系不好?”

怎么听吕克斯那语气,好像兄弟之间关系很紧张的样子?

“难说,”霍尔维斯突然插嘴道,“我倒是听说托尔很重视这个弟弟。”

托尔·莱斯特,吕克斯·莱斯特的哥哥,那个把伪装成卡姆的图安推下水的红发男人。

图安闻言不免多看了一眼霍尔维斯。

五人小队,霍尔维斯和奥德里奇的关系亲近,汉顿和托尔是发小,而霍尔维斯和莱斯特家族似乎也有些交情。

这是偶然吗?

一个队伍里有这么多熟人……他们到底是去神弃牙做什么的?

而霍尔维斯,他又是为了什么而带队前往神弃牙的呢?

这趟旅途不能说不凶险,毕竟他们甚至付出了一个队友的生命的代价……

突然地,图安眼皮跳了一下。

哎呀,差点忘记了,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

现在自己算是与虎谋皮吗?不对,早在神弃牙的断崖上,自己答应霍尔维斯成为他的从犯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个人就注定无法陌路。

现在不过是合作愉快、又碰巧开始了第二次合作罢了。

“你确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讲话?”

霍尔维斯看着吕克斯,似乎是笑了一下,语气说不准是提醒还是威胁,“我们这里可是有三个人。”

三对二,其中两个人还是霍尔维斯和奥德里奇。但凡吕克斯聪明一点都不会和他们站在对立面。

可惜,吕克斯但凡聪明一点,也不会被图安给一路引到这个古文明的「域」当中。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只是他傲慢惯了,觉得一只雄虫能翻起什么波浪?左不过是一场仙人跳,吕克斯又不怕被敲诈,就当花钱买乐子也没什么不行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远比仙人跳更凶险的处境。

但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吕克斯那糟糕的性格也是改不了的。

面对霍尔维斯的善意提醒,他的选择是一个白眼加一口唾沫,骂道:“我就这个语气怎么了,我告诉你们,休想我跟你们合作,老子又不是傻的,古文明想要的只是你们,你们死了,这个「域」自然就会消失,到时候天高任爷飞,谁管你们!”

图安问奥德里奇:“他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好。”

奥德里奇小声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吕克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毛多多对于「破域」没有半点帮助这件事。

没有帮助就算了,还表露出阻碍的意图,并且人数和力量都处于劣势……

吕克斯甚至直白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敌意,这种情况下,霍尔维斯完全可以选择率先解决掉这两个麻烦,以免后续的麻烦。

毛多多比吕克斯机灵一点,连忙捂住吕克斯的嘴,小声道:“天啊,吕克斯,你别说出来啊,我们又杀不掉他们,想出去不是只能依仗他们和古文明谈判吗?”

古文明并不能主动杀死「域」里的人,而吕克斯和毛多多战斗力又不足以帮助古文明猎杀霍尔维斯他们,所以如果想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是不可能的。

这种时候,聪明一点的做法就是帮助霍尔维斯他们和古文明谈判、早点离开「域」,否则时间久了,被「域」同化,就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吕克斯被捂住嘴也没有安分下来,叽里咕噜半天,估计不是在骂人就是在骂人。

霍尔维斯朝他们走过去。

毛多多和吕克斯都吓得往后缩。

霍尔维斯弯腰,伸出手。

吕克斯吓得打了个嗝。

“你哥哥又欠我一个人情,”霍尔维斯直起腰,面带嫌弃地将那纠红色的头发递给奥德里奇,然后道,“所以别担心,你不会死在这里。”

这个顺序反了吧?吕克斯翻了个白眼。

难道不该是自己求救,霍尔维斯救了自己,然后托尔才欠霍尔维斯一个人情吗?

怎么现在什么都没做,就提前贷款托尔哥哥欠他人情了。

毛多多察觉到手下的吕克斯安静了下来,就松开手。

吕克斯抬眼看这霍尔维斯,声音是和托尔·莱斯特如出一辙的刻薄:“是戈让家族遗传的傲慢让你说出这样的大话吗?”

毛多多紧张起来,而吕克斯还嫌不够似的,冷哼一声道:“想要我哥哥欠你人情,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吕克斯这个人还挺会放狠话的,说话的时候斜着眼歪着嘴,嘴角还一抽一抽的,让人无名火心头起,手痒难耐,立马就想要抽他一巴掌。

图安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拳头松开,有一瞬的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最近的情感莫名浓烈了很多,是因为变成了虫子影响了身体内的激素分泌情况吗?

不,应该是因为吕克斯看着太欠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