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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手……乍一看,觉得修长白皙。

仔细看才知道,这是一双非常沧桑朴实又勤劳的劳动人民的手。

不用摸,凭肉眼就能看到他手上的茧子,而且皮肤很粗糙。

程愈坦然接受苏甜荔的围观。

他两手一抓一抓的,将所有的鱼骨取出,案板上就只剩下了分量不多的纯鱼肉;再把他拆出来的纯鱼肉和刚才调好的面糊糊拌在一起,就成了流不动的面糊糊。

接下来,他一把抓起面糊糊,一下又一下地将之摔打在案板上,发出叭叭叭的声音。

说来也怪,

稀稀的面糊糊被他不停地反复摔打过后,竟然……凝固了些。

最后,它在反复的被摔打中,似乎越来越有弹性了?!

到这里,苏甜荔已经知道程愈要干什么了——他在制作鱼丸!

果然,程愈一边将这团起了胶的鱼肉糊糊拆分成小份小份,又揉搓成小丸子,一边解释给苏甜荔听,“本来应该先醒发一下,再搓成鱼丸的。可要是等我们从夜市回来,又太晚了。所以直接搓成鱼丸,让它慢慢醒发。晚上我们回来以后再煮来吃。”

苏甜荔连连点头。

搓鱼丸她会啊。

她也和他一块儿搓……

搓完以后还特意数了一下,高兴地说道:“我们每个人至少可以吃四个!”

程愈笑眯眯地看着她。

两人吃过苏老太做的饭菜,给在夜市的小伙伴们打包好饭菜,带上了补给要用的食材,一块儿骑着自行车去了大笪地夜市。

这时,曹姨的大女儿曹金凤已经在摊子上帮忙了。

毛丽找了个机会,避开人小小声问苏甜荔,“你打算请曹金凤来干活?”

苏甜荔反问毛丽,“你觉和她干活怎么样?”

毛丽想了想,很爽利地承认,“她干活还是很麻利的……而且,估计也是当过知青、也吃过没办法分配工作的亏的缘故,她态度很可以,吆喝啊打包这些都做得很好的。”

苏甜荔又问,“如果,以后我们实行轮班制呢?就……大家也不能一个月做足三十天吧?这也太累了。”

毛丽顿时有些意动。

是的,虽说看着生意好,心情爽快,做事也才能做得开开心心的。

可每天一睁眼就要干活,然后来来回回的奔波,干的还都是重体力活……最后收完摊,还得被荔枝给逼着学习!

跟着荔枝干了一个月,真真儿每天都累得像只死狗,几乎是一上床,根本数不到十,就直接陷入深度睡眠。

毛丽常和张威、阿娟讨论——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们到底是睡着了呢?还是晕倒了呢?

苏甜荔又道:“正好到今晚,咱们满了一个月,也该算算账,把钱分一分了。到时候我们再讨论加人手、轮休的事儿……也趁这机会,你和张威、阿娟都好好留意一下,看看阿凤做事行不行。”

毛丽连连点头。

按照传统呢,苏甜荔和姚美玉(今天姚没来,所以是程愈接她的班儿)过来接班

儿的时候,阿娟和毛丽就会离开摊位,在夜市里好好逛一逛,搜罗一下想要的食材买回去。

然后——

当她们扛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

毛丽小小声告诉苏甜荔,“荔枝,我看到何婉茜了!她在买布料、扣子、松紧绳这些……我看她买的分量还挺多的,你说说,她是不是在进货啊?”

阿娟嘘了一声,“二姐你看,何婉茜在偷看我们了!”

然后又悄悄说了句,“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的。”

闻言,苏甜荔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何婉茜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正朝着苏甜荔这边儿张望。

怎么说呢,可能就是……相由心生吧!

估计何婉茜也有些不怀好意,

所以,明明也是个清秀佳人的,偏生眼神躲闪鬼祟。

就连阿娟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也看出来了,“二姐,你看何婉茜啊……她怎么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然后毛丽、张威和曹金凤都看了过去。

何婉茜没料到,她只是想偷偷观察一下,看看苏甜荔的摊子平时挣不挣钱,没想到却被对方所有人全都抓了个正着!

她又羞又窘,扛着大包袱转身就跑……

苏甜荔嗤笑一声,没理会她,只是招呼自家小伙伴,“好生吆喝!咱们把东西卖完了就回去了!”

于是,大家愈发卖力地吆喝了起来。

夜里收摊回家后,苏甜荔先让毛丽算了下这一个月以来,大家合伙做生意到底能挣多少。

按照之前苏甜荔与大家的约定:

在第一个月里,由于本钱是苏甜荔一个人出的,所以所有的利润,在扣除了所有的成本以后,苏甜荔要分走一半儿。

剩下的一半儿,由(除去苏甜荔之外的)大家均分。

毛丽的本职工作就是会计。

再加上她平时做账特别认真,

很快,刨掉所有成本之外的纯利润,达到了近九百元钱!

实际数字是八百九十二元!

所以苏甜荔按约定拿走一半儿,四百四十六元;

剩下的,由毛丽、张威、姚美玉、程愈、苏老太和阿娟六个人来平分剩下的四百四十六元……也就是说,每人能分到七十四元钱!

大家全都激动坏了!

这个月收入,等同于中级职称的国营单位职工的工资!

尤其是像苏甜荔这样的年青人,根本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的!

毛丽喜极而泣,“老天爷呀,我可算是出息了!”

张威也高兴坏了,“阿丽!等我攒够了一千块钱……我们就结婚!”

苏甜荔一听,“哇”了一声,拼命鼓掌,“好啊好啊!让我们为了张威的梦想而努力挣钱吧!”

程愈坐在苏甜荔身边,笑眯眯地看看张威、又看看毛丽;

阿娟也起哄,“好啊好啊我还没在广州喝过喜酒呢!威哥加油啊!”

苏老太正在厨房里煮鱼丸,听到后生仔们在起哄,连忙跑出来问怎么了。

听了阿娟的解释,苏老太也笑,“那就是明年喽!”

毛丽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还白了张威一眼,嗔怪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张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依旧很坚定地对毛丽说道:“等我挣到了一千块钱,我就给你买一对金耳环!”

毛丽粉颊透红,为了转移话题,她赶紧问苏甜荔,“荔枝,你跟我们说说曹金凤的事吧?”

苏甜荔点头。

根据之前她和大家的约定——第一个月因为大家都没有本钱,所以本钱全由她出,利润她也分一半;

从第二个月开始,那就是大家成本共摊,利润同享了。

她刚说到这儿,大家也连连点头。

大家都不傻,账目在这儿摆着呢——这一个月的纯利润近九百元,如果是七个人平均分,每人能分到近一百三十呢!

接下来,苏甜荔又问大家,“那大家希望曹金凤是以怎么样的加入方式呢?”

她举了两个例子;

一是让曹金凤像大家一样,成本共摊,利润同享。

一是给曹金凤开工资,一天的工钱多少,然后她的工钱计入成本,由大家共同承担。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这时,苏老太在厨房里喊阿娟来帮忙端碗。

大家一窝蜂的涌入厨房……

然后就吃上了香喷喷的鱼丸汤啦!

苏甜荔看着碗里白胖可爱的鱼丸子,觉得惊讶极了!

要知道,她可是亲眼看着程愈做的鱼丸——那会儿鱼丸并不大。

现在……

一个碗里就只盛了四粒鱼丸而已,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它怎么发得那么大?!

苏甜荔咬了一口鱼丸子,

第一感觉就是弹牙!

然后就品尝到鱼肉的鲜……

河鱼总会带着点淡淡的腥气,但被姜葱蒜和花生油的浓香给盖住。

总之,这清清淡淡又令人回味无穷的鱼丸可太合她的口味啦!

苏甜荔眯着眼,露出幸福的表情。

程愈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甜荔。

他一早摸清了她的饮食喜好,就猜想到她应该会喜欢吃他做的鱼丸。

幸好,他做鱼丸的手艺还没丢,

还好,看起来她是真喜欢……

程愈垂下头,也偷偷地笑了。

第77章 第77章拌茄子清爽入味佐饭最佳……

第二天,苏甜荔又抽空去了一趟化工厂招待所,问了一下曹姨,曹金凤是怎么想的。

曹姨期期艾艾地问苏甜荔,“荔枝啊,我家老大……能不能在那你儿按天算计工资的干活啊?”

“按天算?”苏甜荔想了想,问道,“就是去一天、不去一天这样吗?”

曹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老大也就只是最近需要过渡一段时间,可能两个月、又可能一个多月……

这就跟打零工的性质差不多了。

苏甜荔思忖片刻,“可以!但每天必须做够八小时,才能算全天工资的。我们做的夜市生意,基本就是要中午一点左右到岗,做到夜里九点。一天一元的工钱,包一顿晚饭。”

“工资呢,会在每个月的第一天,根据上个月的考勤来结算上个月的工资。”

“如果有事走不开,得提前一天说。”

“当天有事要走,满四小时不满八小时算半天,不满四小时的话只包饭、不计考勤……”

“曹阿姨,你觉得呢?”苏甜荔问道。

曹姨想了想:

一天一元的工钱,做满三十天就是三十元——这毕竟是临时工的工资嘛,比较寻常。

关键是不压工资这点好,而且荔枝是卖小吃的,说是说只管一顿饭,但肯定不会饿肚子……

再说了,让老大去给荔枝打工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时走。也就是说,一个月做满三十天也行,做上三五七八天也行……

曹姨笑眯了眼,“那可就太好了!谢谢你啊荔枝!”

苏甜荔客气地说道:“阿凤姐能过来帮我们的忙,我们求之不得呢!”

曹姨又问,“那我老大昨晚……”

苏甜荔善解人意地说道:“当然也算工资了!下个月一号一块儿拿工资。”

曹姨笑成了一朵花儿,“谢谢你啊荔枝,我老大今晚也去的!”

苏甜荔说道:“曹姨,阿凤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们会送她上公共汽路,到时候你和叔叔在公交车站的月台接一下她。”

曹姨连连点头。

苏甜荔办完事儿,离开化工厂家属大院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她爸苏德钧?!

苏德钧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传达室的窗户前,正皱眉看着窗户里。

苏甜荔心想:老爸在看啥呢?这么出神?

于是她往旁边挪了几步,终于看到——传达室里的何婉茜好像正在做针线活?她手里拿着布块和针线,不时做出扎针、抽线的样子。

然后,苏甜荔听到老爸幽幽地开了口:

“你这种缝法……好丑。”

苏甜荔死命忍住,才没有当场笑出声音来。

再然后,苏甜荔看到了原本聚精会神缝着布块的何婉茜,动作瞬间僵硬!

半晌,何婉茜缓缓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苏德钧。

这段时间以来,苏德钧走火入魔似的在家里练针法。

家里的枕巾、床单、被套、窗帘啥的……

全被他绣了花!

就连苏添财的运动服和书包上,也全是苏德钧绣的花!

所以苏德钧一眼就看出——这个何婉茜根本就是在乱来!

她怎么这样出针啊?

哇,她都没把布料对齐!

而且深一针、浅一针的……这多丑啊。

他实在看不过眼,才出声提醒的。

然后——

苏德钧看着何婉茜目瞪口呆、还隐约有点破防的样子……

苏为了向何婉茜证明他绝对不是在乱说,

于是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帕子、将之展开,怼在何婉茜面前,骄傲地说道:“这我绣的。”

再然后——

在何婉茜看清了手帕上的大大小小的漂亮花朵以后,

在这一瞬间,何婉茜的脸,就像走马灯一样,迅速切换着疑惑、震惊、不敢置信、羞愧的表情……

何婉茜又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垃圾。

她闭了闭眼。

苏德钧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展了现场教学。

讲到后来,

他还觉得不尽兴,索性一把夺过何婉茜手里的活计,开始了实践教学。

很快,苏德钧就在何婉茜的针线活上绣了一朵花,还得意地问她,“你看,我说得对吧?这花就得这么绣!”

看着苏德钧显摆的得意模样儿,

何婉茜一脸的绝望。

——苍天啊!这么个糙汉大叔,居然擅长绣花?

而且人家绣花的这娴熟手法确实很精湛,配色也很不错。

所以???

她真的要靠着这着丑陋的针线活,去售卖发饰品挣钱?

何婉茜深受打击。

隔了五六米远,苏甜荔也能看到何婉茜面上绝望、震惊、沮丧的表情。

苏甜荔忍住了笑。

她假装走快几步,并且目不斜视着朝前走去。

离开了传送室以后她才放慢了脚步……

很快,身后如愿传来苏德钧的声音,“阿妹!阿妹!”

苏甜荔假装没看到前面那一幕,转过头,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阿爸?”

苏德钧一看到女儿就很高兴,“阿妹,晚上回家吃饭么?”

苏甜荔站定。

等到老爸追上来以后,她愈发放慢脚步朝外头走去。

苏德钧下意识跟了上来。

苏甜荔把老爸带到了大门外,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才问他,“你刚才在干什么?”

说完,她板下一张脸,“你明知道我讨厌何婉茜,还凑上去跟她说什么话?”

苏德钧,“我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家的,针线活做得那么丑……我好心提点一下她而已。”

“她在做什么针线活?”

苏德钧想了想,“一块很丑的布、钉在发圈上……她应该是在做头花吧?”

苏甜荔就想起了昨天在夜市上,何婉茜扛着的那个大包袱。

莫非,何婉茜也想在夜市上做点小生意?

卖头花?

苏甜荔沉思片刻,朝着老爸低语了几句。

苏德钧一脸的震惊!

他本来说“我不行”的……

但,当他听到女儿说“你要是想挣钱就听我的”的时候……

他心里立刻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谁也不能说男人不行!

第二天,苏德钧又上传达室溜达去了。

果然,何婉茜还在偷偷摸摸利用上班时间弄她的头饰。

没办法,她都已经花了十来块钱买了不少布料、扣子和松紧绳回来。

总不能被苏德钧打击了以后,就直接放弃了。

毕竟她现在的日子不好过,

十块钱已经等同于她现在三分一的月工资了!

苏德钧装模作样地说道:“咳咳,小何时你又在这绣花了啊?”

何婉茜被吓得一哆嗦,针尖直接深扎进食指里,疼得她呲牙裂嘴。

苏德钧幸灾乐祸,“你看!我就说你不行——”

“要是我啊……反正我不会这样的。”苏德钧得意洋洋地说道。

何婉茜:……

她闭了闭眼,拿过手帕按压住伤口。

片刻,她继续缝纫。

苏德钧又说道:“小何,其实你可以花钱雇我来帮你绣花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荔枝的亲奶奶,可是四大名绣之一,粤绣的传人……”

其实苏德钧压根儿不懂啥叫四大名绣。

是荔枝教他这么说的。

而且四大名绣里的另外三个,好像一个是湘绣,另外两个是啥他给忘了……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吹吹牛逼就好了。

果然——

何婉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苏德钧又解释,“不是荔枝现在的奶奶,她奶奶是后面嫁过来的,我说的是荔枝的亲奶奶!”

然后道:“当然了,我的手艺,跟她老人家相比,那是差远了。但给你做头花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收费便宜啊!”

这时,曹姨匆匆从传达室门口走过。

苏德钧立刻噤声。

也不知道曹姨跟苏德钧说了句什么,

苏德钧立刻说道:“没!没没没!我可没跟小何说话,曹大姐你看错了!你、你别告诉荔枝啊,我、我这就走……”

说完,苏德钧连声招呼也没跟何婉茜打,就飞快地跑了。

何婉茜:???

她心想苏德钧这是啥意思?

——听他所说,似乎是苏甜荔不让苏德钧跟她何婉茜说话?

何婉茜陷入沉思。

下午,苏德钧去照顾完菜园子,扛着锄头拎着一兜菜,故意绕路往传达室门口过。

何婉茜叫住了他,“钧叔!”

苏德钧大喜,心想荔枝真的好聪明啊!

这样也被她给算计到?

何婉茜叫住了他,是因为他上午按照荔枝教的,说了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吧?

苏德钧也不进传达室,问何婉茜,“干什么啊?”

何婉茜问道:“你上午跟我说的……你帮我绣花,你还工钱低,是怎么个低法?”

苏德钧立刻按照荔枝教的,报了个价给何婉茜,“所有材料都是你出,花分大中小三种,五瓣花呢大的一分钱1朵,中等的一分钱3朵,小花一分钱5朵……”

何婉茜忍不住说道:“为啥中花和小花价格差不多?”

苏德钧鼻孔朝天,“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啥也不懂!这小花精致啊,它费眼神费心思啊!”

何婉茜:……

“你继续。”何婉茜说道。

苏德钧又继续报了其他花朵的价格。

最后,他对何婉茜说道:“刚那是你出设计图,我照你画的样子来绣的。如果你想要我自己的设计,那就是一个头花一角钱。”

何婉茜心里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一个头花一角钱?

苏德钧这个糙老爷们儿还真敢啊!!!

要知道,七八年三十块钱的月工资,购买力大约等于后世的三千月薪。

一角钱一个的头花,扩一百倍就是十块钱啊!

试问,一个月薪三千的女的,她舍得花十块钱去买个头花吗?

呃,等等。

何婉茜又

在心里想:如果她月薪三千,但十块钱的头花又实在好看,还能提升她整体气质的话,那她……

也还是有点儿想要的。

这时,苏德钧又说道:“但我有个条件——”

本来何婉茜激愤的心情稍稍才减缓了些,

现在被苏德钧这么一吊,

她又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你有什么条件?”

苏德钧低压了声音说道:“我俩的交易,必须先给钱、后交货。”

何婉茜倒抽一口凉气!

苏德钧继续说道:“你可以先给我一两个,我打个版给你看看……你觉得好,我俩就合作。”

“比如说你今天给我一块钱和十个头花的材料,明天我把做好的十个头花拿给你……”

何婉茜正准备开骂——你想得可真美!

然后苏德钧又来了一句,“但你必须向我保证,绝对不可以让荔枝知道——”

何婉茜把含在嘴里的那句骂,又咽了回去。

“为什么啊?”何婉茜假装无辜地问道。

苏德钧也没打算瞒着她,“荔枝不准我帮你做事。她说你害得你和苏又子害她,要是我帮你做事,就是在帮你赚钱,让你得了好处。”

其实这是荔枝交代过他,必须要说出来让何婉茜知道的。

事实上,荔枝还交代过苏德钧:你就按我说的去给她报价,你想啊,曹金凤给我们打工一天,要去那么远,还要做得那么累,一天也才一块钱的工钱。你呢,只要舒舒服服呆在家里,帮何婉茜做十个头花就能挣一块钱……你说说,这么轻松的活计,你做还是不做?

苏德钧疯狂点头。

于是,他按照荔枝教的话术,跟何婉茜沟通。

果然——

苏德钧这么一说,何婉茜就有些意动。

她不再犹豫,直接拿出材料递给苏德钧,又掏出五角钱,“明天给我?”

苏德钧欣喜若狂!

天,荔枝也太厉害了!

苏德钧拼命控制住想要高高翘起的嘴角,很高傲地接过钱和材料,“我先拿回去看看啦!”

然后苏德钧就拿着东西走了。

再然后——

苏德钧立马骑上自行车,车头的一边挂着他从菜地园刚收的几个水嫩嫩的紫茄子,一边挂着何婉茜给的那包材料。

他要去卫生院找苏甜荔!

但,苏甜荔和姚美玉已经下了班,齐齐回了沙鸥街。

于是苏德钧又追着去了沙鸥街。

他力气大,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轮子也大,竟然在半路上就追上了苏甜荔和姚美玉。

苏德钧把他是如何高度完成任务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苏甜荔很满意,

姚美玉很惊讶!

“哇,一角钱一个头花?”姚美玉惊呼了起来,“钧叔,你做好了以后一定要给我看看,让我长长眼啊!”

这一点嘛,虽说苏德钧有种不知者无畏的气势,

但他心里还是有点儿挺忐忑不安的,“我听荔枝的指挥啦。”

苏甜荔但笑不语。

说实讲——

论审美观,

苏甜荔觉得很难有人能突破她的前任领导——109知青农场场长王雪照的审美观。

再加上王雪照的妈妈谈露女士,解放前是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媛,然后赴欧留学又回到国内……

苏甜荔和农场里的男女同志们,都在女神王雪照的日常穿搭中,眼界和品味已经被滋养得很好了。

不就是设计几款头花!

苏甜荔还是挺有自信的。

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把她老爸的审美观给扭转过来。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家。

苏德钧别别扭扭地冲着苏老太喊了一声妈,然后把那一网兜的新鲜茄子递了过去。

苏老太也有些不自在,接过茄子就躲进了厨房里,再也不肯出面了。

苏甜荔坐下来,拿过老爸递过来的材料,拼拼凑凑了起来。

不知不说,

基本就是布块和扣子、小配件的颜色一搭配好,

苏甜荔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

她拿过本子,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边和苏德钧讨论要做什么样式的头花、要怎么绣花上去、要怎么配上装饰用的扣子什么的……

差不多花了一小时左右吧,终于讲清楚了。

苏德钧心里有数了。

于是他站起来要走……

苏老太叫住他,“阿钧呐,留低食饭呐(留下来吃饭吧)。”

苏德钧讪讪说道:“唔食啊,阿财等紧我返去煮饭(不吃,阿财等着我回去吃)。”

就这样,苏德钧匆匆走了。

苏甜荔安慰苏老太,“阿奶,你别管他。他要是在这儿吃,阿财就没饭吃了。”

苏老太红着眼圈儿点点头。

今天的晚饭,由于苏德钧拿来的茄子实在太新鲜,苏老太就用它做了一道拌茄子。

做法很简单——茄子切块上锅蒸熟,在这过程中,就随便用姜葱标末加上生抽酱油和醋、盐末调个味,再浇上热油。

等到茄子蒸熟以后,稍微晾凉一点就撕成丝,淋上料汁一拌!

茄子自带微甜,熟了以后十分软烂,拌上了咸酸口的料汁……

简直就是太好吃了!

佐饭一流!

吃完晚饭,苏甜荔和阿娟留在家里,

——因为现在有了曹金凤的帮工嘛,大家可以轮流休息了。

于是姚美玉和程愈去了夜市帮忙,

苏甜荔在家,辅导阿娟的功课。

夜里小伙伴们回来的时候,毛丽和姚美玉告诉苏甜荔:何婉茜又跑去夜市,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拾青时光”美食小摊的生意,看起来,是想调查“拾青时光”美食小摊到底能挣多少钱。

苏甜荔冷笑,只让小伙伴不用理会何婉茜。

第二天一早,苏德钧匆匆跑到了卫生院,将他连夜做好的五个头花,拿给苏甜荔看。

苏甜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姚美玉已经尖叫了起来,“嗷嗷!这也太好看了!分我一个分我一个!”

原来,五个头花,苏甜荔给设计成:

两个比较稳重的颜色,一是纯咖啡色布片配小白花订珠,一是在纯黑色布片绣桔粉色小花;

三个青春靓丽版的配色,一是在纯白色布块上绣深蓝色小花,一是在天蓝色布块上配了个同色的塑料扣子再绣上几朵粉色小花,一是在灰色格子布上绣了几朵粉色小花……

姚美玉爱不释手,“好看!好看死了!!!”

“一角钱一个我全要顾!”

“这俩给我妈,剩下的三个我和我嫂子、荔枝一人一个!”

苏甜荔啼笑皆非,“你想啥呢!一角钱是何婉茜给我爸的工钱!她至少要开价三角钱才不亏的……要不然啊,她的原材料不得花钱吗?她不得自己再赚点儿?”

姚美玉瞬间皱成了苦瓜脸,“啊?要三角钱一个啊?”

她左右摇摆,最后选了那个天蓝色的,“那我就要这一个吧……”

“荔枝啊以后我会多挣点儿钱,有了钱我再给你买一个啊!”姚美玉又解释道。

苏甜荔差点儿被她的傻闺蜜给笑岔了气。

苏德钧得到了正面肯定,也很高兴。

不过,苏甜荔还是给他挑了点儿毛病,然后又讲了下调色的基本原理……

苏德钧认真点头。

最后,他从姚美玉手里拿走了那五个头花,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天蓝色绣小花,但没配扣子的漂亮发圈儿递给姚美玉,“阿玉,你就喜欢就拿着,等以后阿叔做得更好看了,再送给你。”

姚美玉尖叫跳跃,“啊啊啊啊啊这个也好好看!钧叔谢谢你!”

苏德钧本来是打算把这个发圈给女儿的,

只是看到姚美玉这么喜欢,他先给了姚美玉,然后向苏甜荔道歉,“阿妹啊,阿爸明天再做一个给你。”

苏甜荔含笑点头。

就这样,苏德钧拿着这五个头花,去找何婉茜了。

何婉茜一看,惊艳到瞳孔地震!

要知道,她给苏德钧的,只是松紧带、布块、针线和一些扣子之类的。

可苏德钧不但将之做成了发圈,而且还……

天,这么好看的吗?

真没想到啊,苏德钧明明是个糙汉,

原来他的审美这么好的吗?

苏德钧得意洋洋,“我早就说过啦,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婉茜连连点头。

她摸了摸身上,找出所有的钱……

只剩下两块多了。

她数出两块钱递给苏德钧,又拿出了一些材料也递了过去,“二十个,明天给我,可以吗?”

苏德钧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可以!绝对可以!”

然后他还不忘“提醒”何婉茜,“千万不要告诉荔枝……不然让她知道了,到时候又要跟我吵。”

何婉茜笑笑,没说话。

她心想,现在当然不说了。

等她赚够了钱,再想办法让苏甜荔和她爸决裂也不迟。

第78章 第78章腊味蒸香芋粉糯肥润又入……

隔了一天,苏甜荔再去夜市出摊的时候,

遇上了全副武装的何婉茜。

咋说呢,何婉茜的作派,一看就是……在国营单位的职工,夜里想赚点儿外快,还怕被人认出来。

所以她乔装改扮——把刘海给放了下来,头上包了个头巾,又戴了个口罩,身上还穿着不知从哪儿淘来的一身大妈衣裳。

她手里挎着个大篮子,想引起人的注意,又不好意思开口,更害怕遇上熟人……

于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

殊不知,何婉茜越是不想被人认出,就越容易被人认出。

今天轮到毛丽和张威这对小情侣轮休,

“拾青时光”出摊了五个人,除了阿娟

不太熟悉何婉茜之外,苏甜荔、姚美玉、程愈和曹金凤几乎一眼认出了何婉茜……

看着何婉茜鬼鬼祟祟的样子,姚美玉实在没忍住,放下手里的活计,“我去看看她在搞什么鬼。”说着,她就朝着何婉茜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姚美玉气冲冲跑了回来。

她对苏甜荔说道:“何婉茜真是个神经病!”

苏甜荔:???

姚美玉继续说道:“她卖的那个发圈……五角钱一个啊!荔枝你说!她是不是在发癫啊?”

苏甜荔一脸的错愕。

什么?

何婉茜给发圈的定价,是五角钱一个?

还真是疯了!

要知道现在大家的经济情况真的很不怎么样,如果是有单位的,基本还能靠着工资、福利和单位食堂,过上温饱的日子。

如果没有,那可就真的挣扎在温饱线以下喽!

在这个时代,大家来逛夜市,可不是来消费、来花钱买享受的,而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一部分人在这里摆摊,是为了把家里闲置的东西、粮食、自己加工后的日用品售出去,买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部分人来这里买东西,就是图东西便宜……

何婉茜在这个地方卖高档发饰品,而且还开价五角钱一个?

她是疯了吧?

就拿姚美玉来打比方吧!

姚美玉可是这个时代妥妥的白富美。

她的工资加外快,一个月已经有一百多块钱的收入,

她的消费观,完全可以代表当今这社会中层精英的消费观。

所以——

当她以为何婉茜的发圈买一角钱一个的时候,还一口气想买下五个呢!

后来听苏甜荔说,三角钱一个?姚美玉就只舍得买一个了。

现在何婉茜竟然给发圈定价为五角钱一个?

姚美玉根本不愿意买!

看来,今天何婉茜是别想开张了。

果然——

就像苏甜荔猜想的那样,

“拾青时光”的东西都快卖完了,何婉茜还没开张呢!

急得何婉茜团团转。

苏甜荔懒得理会何婉茜,

她正忙着叫卖,“收摊了收摊了!一切小食打折出售啊!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啦,又便宜又好吃啦!半买半送啦!”

霎时间,不少爱占便宜的顾客们立刻围了过来,“怎么个打折法啊?”

就这样——

曹金凤负责打包小摊剩下的食物给食客,

姚美玉开始清点今天的收入,

阿娟和程愈已经开始了分类收拾和打包。

大家各司其职,很快就忙得差不多了。

何婉茜也一直瞄着苏甜荔呢!

看着对家生意兴隆,

可她却根本开不了张!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太太难受了!

而当何婉茜看到苏甜荔叫嚷着要收摊、要打折什么的,更是急得不行……

最后她把心一横,也别别扭扭地小小声叫嚷了起来,“发饰……打折啦!大家、大家快来看看吧!”

可是,何婉茜已经失去了先机。

——大多数家境富裕的女性多半爱去友谊商店这样的地方消费,就算偶尔来夜市逛逛,也不会逗留太久。

仓促之间,根本无人问津。

何婉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甜荔一众收拾好残局后,扬长而去。

而她,只好心急如焚地继续呆在原地。

这时的她,顾不上丢脸、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但凡看到个衣着体面些的女性,立刻上前兜售她的发饰。

其实,每一个被何婉茜拉住的女性,无论年长还是年轻,看到了她的发饰品后,全都眼前一亮!

可一听到五角钱一个……

她们转身就走。

最后,何婉茜不得不打折。

三角钱一个,卖出去三个;

两角钱一个,卖出去两个;

最后三角钱两个,卖出去四个……

一共挣了一块九。

除去苏德钧的工钱和材料成本,何婉茜一晚上挣了九角钱。

何婉茜陷入沉思。

如果一早开价别那么高的话,或者可以卖得更多。

又见时间已晚,她也怕晚上不安全,于是赶紧离开了。

第二天下班后——

何婉茜又从苏德钧那儿拿到了二十个发圈,连同前一天卖剩下的十七个,又急匆匆去了大笪地夜市。

这一次她学乖了。

直接开价三角钱一个,四角钱两个。

而且只要一见到目标客户就出声招揽生意……

当然了,大多数女性一看到这么别致好看的发圈,就没不喜欢的;

可一听到这价格就被吓退了。

但最终,何婉茜徘徊到深夜,还是得到了好消息——前一天卖剩下的发圈,以及今天苏德钧交给她的发圈,一共三十七个发圈全都卖出去了!

一共挣了五块九!

何婉茜心里快活极了。

她一边急急地朝着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算着账——今天卖了37个发圈,挣了5.9元,可苏德钧的工钱就去了3.7元,合着她忙了一晚上,只挣了2.2元?

哦不,

还有材料的钱。

也就是说,她今天……只挣到了2块钱???

何婉茜突然又快活不起来了。

她心想:这不就像在给苏德钧打工似的?

何婉茜咬住了下唇。

这时,她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拎开车锁正准备离开,还心想着……卖发饰品这条路是不是走不通啊!

然后——

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何婉茜这才意识到不对……

几个流里流气的街溜子青年围住了她,“喂靓女!你是不是第一天在大笪地摆摊啊?”

何婉茜被吓坏了,“你们想干什么?”

街溜子,“我们不想干什么啊,我们就是问问……你是不是第一天在这里摆摊。”

“关、关你们什么事啊?”何婉茜强行保持镇定。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笪地夜市一般都会开到夜里十一点多,可苏甜荔她们一般八点钟就开始收尾,基本上八点半就准备离开,就算拖一拖,最迟九点就要离开……

她也终于明白过来,苏甜荔她们总是集体出动了——她们出摊不少于五六人!

这人一多,当然就不用害怕了。

何婉茜更加恨自己,为什么就想着一心要把发圈全卖掉再走……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夜市有可能会不安全!

何婉茜慌慌张张地看向周围——

好在这附近还有几个正在收摊的小贩。

于是她颤着嗓子对这些街溜子说道:“你们快走开,不要挡着我!”

街溜子烦了,指着她的脸说道:“我告诉你啊臭婆娘,喊你一声靓女是对你的尊敬!既然你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们也不客气了……我跟你讲,在这里摆摊的,都要交卫生费给我们!”

何婉茜愣住,“卫、卫生费?”

“对啊!”街溜子说道,“按摊位算!一个摊位一晚上五角钱……”

何婉茜睁大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她遇上了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她当然舍不得。

挣点儿钱多难啊……

“可我没有摆摊!”何婉茜说道,“我只拿了个篮子!我也不是做小吃生意的,不会把地面搞脏!”

她据理力争。

街溜子不耐烦了,“你这个人好烦!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给钱!你要是不给钱,就别想走!而且现在我已经不想收你五角钱了!你!给我一块钱!”

何婉茜惊呆了,“凭什么?”

街溜子,“就凭你这人真的好烦!你早点给钱就什么事都没了……偏偏要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我们不用回家睡觉的吗?”

何婉茜又急又气,“那么多人摆摊,你们怎么光收我一个人的?”

街溜子说道:“你在讲什么!我们每个摊子都收的啊!”

“你们没收苏甜荔的钱!”何婉茜气得尖叫。

街溜子,“什么荔?谁啊……不认识!但只要她摆了摊,我们就肯定有收的啦,不会不收的……你!快点

交钱。”

一个小贩推着板车经过,对何婉茜说道:“阿妹,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赶紧交了钱就回去吧,搞得越晚越不安全啊!”

另一个小贩挑着担子经过,也对何婉茜说道:“是啊,我们个个都要交的啦,这也是没办法……”

何婉茜惊呆了。

她本来还想向这些人求救呢,

没想到……

何婉茜只好拿掏出了钱——

她本来只想拿五角钱,

可街溜子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一块的,

然后几个人怪笑怪叫着跑开了。

何婉茜心如刀绞。

她心想,这么辛苦做生意……

又累,又没脸,又挣不到大钱,还会被欺负!

图什么呢?

好不值得啊。

何婉茜一边哭,一边蹬着自行车回去了。

又过了一天,何婉茜拿了苏德钧给的二十个发圈,并且停了第二天的物料,不肯再让苏德钧做了。

苏德钧好不舍得!

四天时间里,他帮何婉茜做了65个发圈,就挣了六块五!

这多好赚啊……

而且人一忙起来啊,就特别充实,真的心情都变好了!

现在何婉茜突然说不让他干了,

苏德钧很意外。

可荔枝也没教他怎么应对,

于是他只好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苏德钧心里就有了主意——既然何婉茜不干了,他可以干啊!反正他现已经会做全套的发圈!

不如他现在就去找荔枝,让荔枝帮他买材料,然后他拿回家自己做,做好了再让荔枝拿去卖啊,到时候他也是一个发圈收一角钱……

这么一想,苏德钧心里又高兴了。

于是,他步履轻快地去了卫生院。

另一边——

何婉茜实在气不过在大笪地夜市那些收保护费的街溜子,

而且她昨天非常肯定,苏甜荔绝对没有交保护费!

为了再次确认,这天她请了假,大中午的就拿着最后二十个发圈去了大笪地。

一直等到午后快两点,何婉茜才看到张威毛丽他们骑着三轮车赶到、还支起了摊子……

何婉茜又一直等到夜里八点多,终于等到苏甜荔和姚美玉过来帮忙大家收摊,然后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

何婉茜很确定!!!

——苏甜荔真的没有被征收保护费。

所以???

何婉茜被气得咬住了下唇。

难道说,苏甜荔还跟街溜子勾搭上了?

要不,凭啥街溜子们不收苏甜荔的保护费?

气得何婉茜头顶冒烟。

不过,这一次何婉茜学乖了。

她不敢再搞到很晚,以免再次遇到危险事件。于是她选择跟在苏甜荔一众人身后,一块儿骑着自行车走了。

而这时——

何婉茜突然看到昨天收她保护费的那几个街溜子就坐在一旁?

他们当然看到了苏甜荔一众,

但!!!

他们没有上前阻拦,

甚至还朝着苏甜荔的方向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地喊大嫂还是什么的?

这下子,何婉茜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气坏了。

她阴沉着脸,盯着前方苏甜荔的背影,满眼都是恨意。

==

苏甜荔骑着自行车又回了一趟化工厂家属大院。

昨天她老爸跑去找她,说何婉茜不让他干了,他想自己干。

——他要她帮忙买材料,还要她帮着出设计稿,还要求她帮着拿去夜市卖。

苏甜荔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可现在,她和朋友们属于集体经营。

所以,“拾青时光”可以为苏德钧提供代销活动,

但,亲父女也必须要明算账。

所以苏德钧必须得交佣金。

苏甜荔并不害怕问题的发生。

出现了问题,就解决问题。

于是她拿着昨晚上在夜市里买的布料,以及利用上班时间写写画画出来十几款颜色搭配的发圈稿子,回来找老爸。

父女俩当着苏添财的面,把代销业务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终,父女俩达成了协议:

一是由苏德钧出钱,找程愈定制一块展示板,样式规格什么的,苏德钧就不用管了,这个由苏甜荔和程愈商定。

以后苏德钧制作的饰品,会被展示在这块展示板上,放在“拾青时光”的小食摊旁边。

有人来看、想买,苏甜荔的小伙伴们都会帮忙吆喝、销售。

但“拾青时光”要抽三成的利。

也就是说,假设苏德钧的发圈也定价为两角钱一个,那么每卖一个,“拾青时光”要抽走六分钱。

一是成本全归苏德钧承担,苏甜荔可以帮他买,等苏德钧挣钱了,就得把钱还给苏甜荔。当然了,这件事是苏德钧和苏甜荔之间的私事儿,不经过“拾青时光”。

一是“拾青时光”有权在促销时,临时给苏德钧的东西重新定价。当然了,不会低于苏德钧的成本价。

苏德钧连连点头。

他当然很乐意。

毕竟他和田秀过了一辈子,日子越过越差;

一离婚,他的生活就在荔枝的安排下,越来越好了。

他还听了荔枝的话,发展了一门手艺和爱好,很快就能挣钱了!

还有什么是比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能挣上钱而更高兴的呢?

那现在,

当然就是荔枝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甜荔和老爸达成共识以后就走了。

苏德钧拼命地留她吃饭,还说今天食堂有腊味蒸香芋这道菜。

小时候苏甜荔确实挺喜欢吃这个的,

所以他还记得,

今天看到食堂有得卖,赶紧去买了一份回来。

苏甜荔笑笑。

——她小时候确实喜欢吃腊味蒸芋头这道菜。

后来去了109知青农场后,她试着做过一次,同事们被惊艳住。

于是大家常做,苏甜荔也常吃,早就已经不稀罕了。

苏甜荔说道:“今晚我还得去夜市呢!从那边儿走更方便些。”

苏德钧嘀咕,“阿爸也可以送你去啊!阿爸力气大,没人敢欺负你。”

苏甜荔但笑不语。

她才不会天真地觉得老爸是真心悔过。

而她现在和他关系不错,是因为远香近臭,是因为利益共担。

一旦双方利益发生了冲突,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惊天动地的

交恶呢!

对苏甜荔来说,老爸过得好、手里有钱,才能减轻她和弟弟妹妹的负担。

当然了,苏甜荔也不会主动靠近老爸。

至少不会跟他交心。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十七岁以前的苏甜荔就白吃苦了吗?

苏甜荔转身走了。

不过,苏甜荔还没走出化工厂家属大院,就又遇上了程愈。

二人相视一笑。

苏甜荔很快就觉察到程愈的愉悦心情,问道:“今天是来找章厂长二次谈判的?”

程愈含笑嗯了一声。

苏甜荔看着他精致的眉眼、上挑的唇角、印在唇角的两粒经久不散的梨涡……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好像也觉得特别开心。

真奇怪。

——为什么程愈的开心,这么容易感染她啊!

“谈妥了?”苏甜荔又问。

程愈又嗯了一声,实在忍不住笑道:“荔枝,我马上就要打何靖东的脸了……”

苏甜荔睁大了眼睛。

程愈低声说起了今天他和章厂长的谈话内容与谈判结果。

其实程愈和章厂长都认可的一点,就是程愈会帮着化工厂修那台苏制的机器。

但二人有分歧的一点,就是报酬的多少、以及如何支付报酬这两个问题。

章厂长希望程愈能和化工厂签署临时用工合同,

程愈则不希望被临时工合同约束住,他想和化工厂签订维修合同。

对章厂长来说,程愈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

因为——

化工厂是大型工厂,各方向的规章制度都比较完善。

如果维护机器要外发,

一是程愈只是个人,他是没办法以公家身份,承接这种公对公的合同;

二是如果真的要维修外发,那就证明了何靖东的严重职务失误,因为何清东是技术部主管。

程愈和章厂长都极力想要说服对方。

最终,还是姚新刚给程章二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劝程章二人各退一步,

把程愈提出的维修费用,以“临时工工资”的名义给程愈。

也就是说,程愈跟化工厂签署一份“临时用工合同”,合同上注明正常的临时工工资多少,程愈想要多少维修机器的报酬,那就除以工资,合同就签几个月。

——就比如说,正常的临时工工资是三十元一个月。如果程愈想要一百元的维修费用,那么临时用工合同就签三个月。三个月的工资是九十元,另外十元,厂子再以其他的名目补贴。

当然了,程愈可以不到岗。

程愈想了想,同意了。

然后告诉章厂长——他可是看在姚叔叔的面子上,才答应这个折中的方案的。

章厂长大喜!

那么接下来,双方就要谈维修费用多少了。

章厂长先问程愈,想要多维修费用。

程愈反问,“……何靖东维护这机器的频率是多久?”

对章厂长来说,他已经快被那台苏制机器给折磨死了。

所以早就已经把这机器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甚至不需要看报告,直接脱口而出,“最长一次连续三个月都不需要维修。最短一次是修好后七天就坏了,需要再次停工维修……”

程愈说道:“那我们签一年合同吧!”

这意思——

就是要三百六十元的维修费了。

章厂长心里也挺难受的。

他问程愈,“你能做到哪个程度?”

程愈答道:“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就是保证一年内无忧。当然了,如果后续还会出问题,我负责这一年内的保修,不再收取任何费用。”

章厂长沉思片刻,点头,“行。”

程愈又对章厂长提了一个要求:

——出于自己的人身安全的考量,他要求章厂长亲自陪同他上高架。

毕竟上一次,他可是差点儿被何靖东和傅琰害死!

章厂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毕竟,章厂长也想亲眼看看,这份价值三百六十元的维修技术的含金量到底如何。

苏甜荔听到这儿,大约明白了,“所以,你真的有把好修好何靖东屡屡修不好的机器?”

程愈点头,“我之所以愿意辞掉机械厂的工作,来到化工厂给何靖东当学徒,就是冲着这台苏制机器。”

“虽然何靖东一直不让我碰那台机器……可我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近距离观察它,还想办法托人搞来了俄文字典来对照说明书看……”

“其实我已经大致了解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他不懂、也不了解苏制机器的运行机制,又不懂俄文。所以一直用错了阀门。老实讲,老毛子的东西是真的很抗造,被何靖东反向折腾子那么久,不但没爆炸而且还一直保持着安全运行,是真的很了不起。”

听到这儿,苏甜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天!这……

这也太难评了。

程愈继续说道:“其实上次上高架前我还委婉地提醒过他——苏制的机器特别抗造,没理由坏得这么频繁,是不是阀门被拧反了?”

“结果,可能是因为徒弟都在跟前吧,他为了要面子,不懂装懂……他还发了好大的脾气,骂我一小学文化的人,不懂就多看,别乱说话惹人笑话。”

“现在想来,我从高架上摔下来以后,他针对我、想致我于死地,搞不好就有着被我拆穿后恼羞成怒的考量。”程愈说道。

苏甜荔担忧地说道:“那你就不怕,他趁着前段时间你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把阀门给拧回来了吗?”

程愈失笑,“他不会!”

“我很了解他,”程愈轻声说道,“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执拗,非常坚持自己的看法,哪怕他的认知是错误的。”

“在他的观念里,如果他改拧了阀门,这就证明着他向我低了头,也证明了他的错误和我的正确。”

“你想想,这让他在他的学徒们面前怎么抬头做人?”

苏甜荔代入了一下,

觉得这有点像——让田秀承认她离错了婚、再嫁的时候选错了人。也像要苏又子承认她处处不如

苏甜荔……

对于田秀和苏又子来说,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苏甜荔连连点头,“对!你就得这么干!”

最好能逼走何靖东,这个世界才能清静下来。

在何靖东离开之前,还必须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他这个大工程师一辈子都搞不定的苏制机器,却被只有小学文化的临时工程愈给治得服服帖帖的感觉!

第79章 第79章泛着白霜的紫葡萄浓香酸……

隔了一天,上班时间内,卫生院。

苏甜荔正带着姚美玉、林琳躲在护士休息室里学习。

“吱呀”一声,

门被唐姐轻轻推开。

唐姐看着三人认真学习头也不抬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将一盆子洗好的山葡萄轻轻放在桌上。

这山葡萄是她婆婆从乡里拿来的,是自家院子里结的,不花钱。

紫色的葡萄,个头小、核大,但非常甜。

唐姐自觉让小姑子跟着苏甜荔和姚美玉学习,这是占了她俩的便宜,所以常常从家里弄点儿吃的过来,犒劳一下她们。

她小小声对姑娘们说道:“一会儿你们看书看累了就吃点葡萄啊!”

说完,唐姐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现在林琳对苏甜荔已经不陌生、不排斥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苏甜荔不会盯着林琳学习。

事实上苏甜荔会抓所有小伙伴们的学习,但多半是让大家自主学习。

首先,她会让小伙伴们自己制定学习计划和奖惩制度,然后画表,天天打卡,由大家一起监督。

其次,她会跟进小伙伴们的学习质量。说白了,就是检查小伙伴们每天刷题的正确度,如果小伙伴对完答案就知道自己错哪儿了,那就没问题,她也不需要过问。但如果对完答案还是不会,那么苏甜荔就会找出相关的知识习题,让小伙伴看书自习。再不会的话,她会集中在一个时间段里,统一答疑。

对于超级社恐林琳来说,这样的学习方式让她觉得特别自在。

首先,两位护士姐姐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她;

其次,每当她想偷懒的时候,就看着两位姐姐唰唰唰的翻书、做题……无形中给了她一股压力。

最后,荔枝姐姐很温柔也很博学,只要她提出疑问,荔枝姐姐总能从她的书本里,帮她找出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渐渐的,林琳越来越喜欢跟着嫂子一块儿来到卫生院,和两位护士姐姐一起学习。

而林琳对学习的态度变化,

唐姐看在眼里。

所以——

还真让姚美玉给猜中了!

平时呢,唐姐会主动多干活,让苏甜荔、姚美玉能有更多的时间带着林琳学习。

只有在唐姐忙不过来的时候,她才会喊苏姚二人过来帮忙。

这会儿,苏甜荔和姚美玉带着林琳正躲在休息室里刷题呢,

唐姐突然在外头喊生,“小姚,小苏,出来帮帮忙!”

苏甜荔和姚美玉对视了一眼,

然后苏甜荔交代林琳好好刷题,就和姚美玉一起戴上了护士帽和口罩,离开了休息室。

卫生院里久违地迎来了忙碌时刻。

——同时来了好几拨人,有来看病的、还有带着孩子来打预防针的,还有职防所过来送文件的……

唐姐在急诊科里分配工作,“小苏,你过来给病人清洗包扎一下伤口,再给小朋友打下针。”

“小姚,你给患者办理一下挂号,也通知一下刘医生诊室那边!”

“对了小姚,你先让职防所的同志在外头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唐姐扯着喉咙喊。

苏甜荔和姚美玉齐齐应了一声,各就

各位。

苏甜荔一进急诊室,就看到唐姐正在给一个女病人处理伤口。

“唐姐我来吧,你去忙你的。”说着,苏甜荔去一旁做消杀准备了。

唐姐应下,起身出去了。

等到苏甜荔做好准备,抻长了脖子去看病理板上夹着的患者资料时——

她愣住。

上面写着——

【患者:何婉茜

年龄:二十三

自叙过敏史:无

自叙病理情况:体表受伤,需要清创伤口】

何婉茜?

是同名同姓,还是……

苏甜荔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病人。

确定此人确实是何婉茜。

不过,看起来何婉茜又乔装改扮过。

所以苏甜荔刚才没能认出她。

——平时衣着光鲜体面的何婉茜,身上穿着老太太才穿的宽松浅灰色上衣,黑色肥大的裤子,梳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发式,甚至还戴了副茶色眼镜。

“受伤了?”苏甜荔打量了一下何婉茜,问道,“伤哪了?”

此刻何婉茜也像见了鬼似的,瞪着一双快要从眼眶里跌出来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苏甜荔,“苏甜荔?你怎么在这?”

苏甜荔失笑,“这很奇怪吗?我本来就是护士啊!”

何婉茜愣愣地看着苏甜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穿着护士服正在工作中的苏甜荔。

说实话,并没有任何违和感。

但何婉茜心里平静不下来。

因为,她觉得她今天之所以会受伤,全是因为苏甜荔!

她手里不还有二十发圈卖不出去吗?

于是她今天下午绕路去了一趟晓华路的夜市——不去大笪地夜市的原因,是因为那里有一批收保护费的街溜子。

不过,何婉茜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大笪地夜市有街溜子收保护,

晓华路夜市也有。

而看守大笪地夜市的街溜子,好歹还会等小贩开张、或者准备离开的时候,才上前讨要保护费。

守在晓华路夜市路口的街溜子们,是一看到何婉茜挎着个篮子……

还没等她开张呢,就冲过来找她要一块钱!

何婉茜被气够呛!

重生回来以后就一直顺风顺水的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她立刻反击。

——绝不给钱!还非要和对方讲道理。

结果对方被她激怒,直接甩了她一记耳光!

直到这时,何婉茜才意识到,她不应该跟对方硬刚。

于是她急忙逃跑。

可街溜子们已经被她激怒,哪肯让她跑?

最终,趁着其他摆摊的小贩过来劝阻,何婉茜慌慌张张骑着自行车跑了。

跑远了以后,她还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看到那些街溜子们因为她跑掉,就开始揍那些劝阻他们的小贩……

吓得何婉茜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才弄出了现在这一身的擦伤。

她很害怕,急忙扶起自行车快快地逃了回来。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去市人民医院处理伤口,就怕遇上王爱琴。

所以她就来了卫生院。

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儿确实遇不上王爱琴,却遇上了苏甜荔?!

一想自己今天遇上的窝囊事儿,何婉就来气儿!

要不是因为大笪地夜市的街溜子们偏着苏甜荔,不收苏甜荔保护费、只收她何婉茜的,

她何至于跑到晓华路去?

她要是不去晓华路,根本不会受伤!

所以——

何婉茜恨恨地看着苏甜荔。

她心想,这全是苏甜荔的错!

这时苏甜荔已经看到了何婉茜身上的伤口——手肘部、膝盖部,手臂和小腿都有面积不小的擦伤,看起来很像是骑自行车摔倒、甚至可能还被拖行了一段距离的样子。

“清创伤口会有点儿疼,忍着点。”

说着,苏甜荔拿过了碘酊——

“不!”何婉茜很激动地站起身,冲着苏甜荔叫嚷道:“我不要你!”

苏甜荔愣住。

何婉茜大声说道:“你就是一个临时工!你凭什么给我处理伤口?”

苏甜荔冷冷地看着何婉茜。

何婉茜这么一吼,

正在急诊室里等着疫苗接种的几个孩子和家长也愣住,齐唰唰地盯着苏甜荔。

这时——

唐姐闻讯赶来,“怎么了?什么事啊?”

苏甜荔还没开口说话呢,

何婉茜已经冲着唐姐大声叫嚷了起来,“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护士都可以让临时工来当的吗?万一出点什么事,你们怎么要怎么赔?”

何婉茜的气势是很凶狠到位的。

但,现在是七十年代末。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服务意识”一说。

供销社的墙壁上还粉刷着“不许打骂顾客”的字样。

于是,唐大姐脸色一沉,冲着何婉茜破口大骂,“你特么是来看病的、是来包扎伤口的?还是劳动局来我们这儿查户口的?”

“我们这儿的护士是不是临时工,关你屁事啊!”

“既然她能在我们这儿当护士,就证明了人家的本事!”

“我们这儿也是国家单位,她要是没有护士证,要是没有过硬的履历,她要是没有高中毕业证,她压根儿就没法子进我们单位来上班儿!”

“要不你来试试,看我们要不要你!”

“哟,你这么厉害你还来我们这儿看病干什么?直接升天啊!”

“要不你上大医院去看病!我们庙小,供不下你这尊大佛……快给我滚!”唐姐骂道。

何婉茜惊呆了。

苏甜荔憋住了笑。

她也不再理会何婉茜,而是去给那几个小朋友打疫苗了。

本来小朋友的家长们都好奇地张望着苏甜荔,心里也犯嘀咕,心想这护士还有临时工啊……

但听到唐大姐说苏甜荔有护士证、有过硬的履历、还有高中毕业证,

家长们又打消了疑虑。

苏甜荔希望赶紧完成工作,就能继续学习了。

于是她手脚麻利地核对家长带来的各种资料——这几个小朋友都是随父母刚从外地迁到本地,要去上机关幼儿园的。

所以幼儿园要求小朋友们先来打疫苗。

很快,苏甜荔就调好了

针水,坐在小朋友跟前。

胖乎乎的小男孩一脸的紧张害怕,又圆又大的眼睛一直盯着针尖。

苏甜荔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呜呜我叫铛铛——”

“噢,你叫铛铛啊!铛铛你昨天有没有看那个西游记?齐天大圣大闹天宫那个?”

“孙悟空?”

“对!孙悟空……哎铛铛,孙悟空用的是什么武器来着?”

“金箍棒!”

“对对对!孙悟空用的是金箍棒!有多重来着?”

“十万……”

“好了打完了!”苏甜荔收了针,示意孩子家长将棉球摁压力孩子手臂上的针孔处,朝着另外一个孩子家长说道,“下一个!”

小男孩铛铛的家长顿时喜笑颜开,“哎哟护士同志,你打针的技术真高超,这还是我们家孩子头一回打针不哭!”

小男孩懵懵懂懂地说道:“妈妈我还没打针……没有痛痛!不痛痛!”

其他的家长赶紧领着孩子来了。

就这样,苏甜荔三下五除二,快手快脚地就为四个孩子打完了预防针。

全都是用声东击西、聊天问问题、说个小故事……这样的手段。

整个过程不超半小时,而且没有一个孩子哭!

何婉茜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甜荔的工作效率、打针技巧和游刃有余的应对态度……

她心想:

原来——

苏甜荔当女总裁的时候,就是叱咤商界的女大佬;

苏甜荔当护士的时候,就是打针技术快狠准的医护人员。

那……

她的伤势也只好……

没想到,苏甜荔却站起身,离开了。

何婉茜急了,“苏甜荔你给我站住!我……你还没给我处理伤口呢!”

苏甜荔淡淡一笑,“我是临时工,不配!你等着哈,我去给你找个正式工来。”

说完她就走了。

何婉茜咬住了下唇。

没一会儿,姚美玉黑口黑脸地过来了。

何婉茜:……

姚美玉没好声气地瞪了何婉茜一眼,先去做了消杀,

然后端着个装着碘酊什么的铁盘,翻着白眼走了过来。

她盯着患者病情单,问何婉茜,“姓名?”

何婉茜:……

姚美玉眉毛一皱眉,“我问你姓名!你聋了啊?”

何婉茜,“你——”

姚美玉,“你什么你?你警告你,你最要不好耽误我!”

何婉茜被气够呛!

她知道,这时候她就应该有有点儿骨气,现在就走!

可是——

她的手和腿真的很痛……

于是何婉茜忍着怒意,答道:“何婉茜!”

姚美玉,“年龄?”

何婉茜深呼吸,“……二十三!”

姚美玉,“性别?”

何婉茜气极,“姚美玉你——”

姚美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问你性别!”

何婉茜眼泪都被气出来了,“女!!!”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姚美玉骂道,“就你这态度,你还上医院看病呢,你怎么不上监狱去找那些罪犯单挑啊!你可真能耐啊,比杀人犯还穷凶极恶呢!”

何婉茜哇一声哭了。

一半儿是被姚美玉说的话给气的,

一半儿是被姚美玉拿着蘸了碘酊的棉球狠狠清创时的力度给痛的!

那几个带着孩子刚打完预防针的家长,这会儿还在排队,等着唐姐在介绍信上敲下“已接种疫苗”的章子,

此时见何婉茜被痛得鬼哭狼嚎的,

小朋友们纷纷拉着妈妈的手,指着何婉茜,说道:

“妈妈你看,那个阿姨羞羞,哭哭!”

“妈妈,铛铛打针都没哭,阿姨哭哭……”

“妈妈你看!那个阿姨不是男子汉!我们男子汉打针不哭哭!”

“打针一点也不痛!我打针不哭!”

“我打针还笑!”

“我还可以一边打针一边挥金箍棒……”

“我一边打针一边挥两个金箍棒!”

……

这一边,小朋友们越卷越厉害,

那一边,何婉茜简直就被姚美玉给虐得死去活来。

可何婉茜还没办法说些什么。

毕竟,当姚美玉给她清创完,又涂上药膏、包扎好以后,确实好多了。

何婉茜只好气愤地离开了卫生院。

只是,站在卫生院门口,

何婉茜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回想起苏甜荔返城的这一个多月来,

她就像陷入了噩梦似的。

傅琰要与她决裂,

王爱琴要与她决裂,

前世她爸可没受伤……

她从单位搞到的那些钱,不但要全部退回去,还欠了单位一屁股债!

她想有样学样地去夜市搞点钱回来,填补亏空,没想到钱没挣着还受了伤!

这一切,全都是苏甜荔的错!

何婉茜深呼吸,

她心想,她和苏甜荔之间,只能留一个!

于是何婉茜气冲冲地去了派出所。

她找到了李公安,“李公安,我要举报!”

李公安,“举报的事情先放一放——”

“何婉茜,正好你今天来了,首先,你做为傅琰的爱人,你先劝一劝傅琰,让他赶紧离开我们派出所,哪有他这样一直赖在我们这儿的?”

“其次,你赶紧跟我说说上回那案子,程悦换子的证人证据到底在哪……”

何婉茜被气得发疯,“我现在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我要举报!我要举报!”

“我举报苏甜荔在大笪地夜市摆摊!我举报大笪地夜市有人收保护费!我举报所有在大笪地摆摊的人,也举报所有去大笪地买东西的人……”

“我告诉你姓李的!今天你要是不处理这件事,那我就把事情捅到上面去!我要告到公安局!我要告到省府!”

李公安看着何婉茜貌若癫狂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派出所二楼,

由于何婉茜太疯狂了,

此刻呆在二楼的傅琰也听出了何婉茜的狂吼。

他愣住,心想荔枝怎么会去大笪地夜市摆摊了?

然后——

他焦虑了起来。

他心想,可不能让荔枝吃这个亏。

他必须要去向荔枝通风报信儿!

第80章 第80章香喷喷的烤野生山核桃香……

这一天,苏甜荔、姚美玉和林琳正在单位里的护士休息室里吃烤熟的山核桃。

是的,

山核桃也是唐姐送来的,

老家的亲戚去山上捡回来的野生山核桃,晾了一冬,壳脆脆的,埋在灶灰里,做上一顿饭,等到做下一顿饭前,再把山核桃从灶灰里扒拉出来,抖去表皮的灰……

山核桃就烤好了。

山核桃可不是特别培育出来的纸核桃。

它的壳特别特别硬、也特别特别厚,肉呢,生吃很涩口,烤熟了会很香很香,还带着微微的淡甜,油脂味儿特别重,好吃得不行。

缺点就是太难开壳,

开完壳又很难取肉,

取了肉……壳渣又很容易混在肉里,

一口咬下去,硬硬的渣能硌掉人一颗牙!

但,架不住它又香又脆的特别好吃。

所以姚美玉和林琳因为嘴馋,还想出了破壳取肉的好办法。

她俩让苏甜荔搬起一张椅子,她俩将四个烤核桃放在椅子的四只木腿下,核桃下再垫张纸,然后让苏甜荔坐在椅子上……

这么一来,苏甜荔的体重就能压碎这四个核桃了。

姑娘们再把椅子搬出,抖去硬硬的壳,就能吃上香脆美味的核桃肉啦!

只是——

这一次的山核桃实在太硬,苏甜荔狠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也没办法将之压碎!

姚美玉一脸鄙夷地看着苏甜荔,“就你这二两肉的身材!起开起开!让我来……”

“吱呀”一声,

唐姐推门而入。

见姑娘们笑闹成一团,

唐姐也笑了,又道:“小苏你出来一下。”

苏甜荔跟着唐姐出来了,“什么事啊唐姐。”

唐姐说道:“有个人她……指名要见

你。”

苏甜荔一怔。

唐姐说道:“我看她客客气气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去看看吧!”

苏甜荔走到了急诊科,才知道来人是——徐佳熙。

“小苏同志?”看得出来,徐佳熙很开心,“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苏甜荔:……

她不太明白。

明明她和徐佳熙也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

怎么徐佳熙看到她就这么开心的样子,既像久旱逢甘霖,又像他乡遇故知似的?

徐佳熙身边还跟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见苏甜荔来了,徐佳熙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就出去了。

还带走了唐姐。

苏甜荔看着徐佳熙,“徐阿姨,我现在正在上班。”

她希望徐佳熙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别来这儿打扰她上班。

徐佳熙应该听懂了。

因为她立刻说了声,“对不起……”

“我只是……有特殊的原因想再见你一面,”徐佳熙抱歉地笑笑,“严格说来,我也不算打扰了你。”

“我是来咨询……向你咨询一些事情的。”徐佳熙说道。

苏甜荔,“请讲。”

徐佳熙,“你知道怎么治疗失眠吗?”

苏甜荔,“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护士,不是医生。你最好上省医去看看,我们这儿是卫生院,可能没有这个条件。”

徐佳熙卟哧一声笑了。

在她看来,一本正经向她解释的苏甜荔实在是太可爱了。

徐佳熙轻声说道:“小苏同志,我的失眠症很厉害,已经有很多年了……你能理解失眠有多痛苦吗?”

苏甜荔摇头。

不能理解。

她从未失眠过。

因为从小到大,每一天她都被累成狗。

七岁前,她和三妹呆在老家,三叔嫌弃她俩的眼神、三婶成天在家摔门摔碗的指桑骂槐……

再加上苏老太刻意的引导,

苏甜荔从还没懂事起,就知道要帮家里干活。

七岁后回到广州,也是小小年纪既要顾着自己的学习,又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每天要忙到凌晨,天没亮又要起来……

十七岁时去了大西北,从此衣食住行不用愁了,可工作上的压力特别大——她一个人要负责三个农场、并附近四五个自然村的医疗。光是防疫这项工作,就耗费了她太多太多的精力。

现在倒是回城了,她也依旧停不下来——又是做夜市生意,又要学习,还得花精力看顾小伙伴们的学习……

她几乎可以做到倒头就睡。

只有睡不够、晌午要歇午觉的份儿。

怎么可能体会到失眠的滋味?

徐佳熙轻叹,“失眠很痛苦。”

顿了顿,她轻声说道:“但让人感到很惊奇的就是——上回我在市人民医院见到你以后,失眠症突然就减轻了!”

苏甜荔:???

徐佳熙又道:“当然了,也就好了几天而已……后来又慢慢失效。”

“不过,你托人带了红豆沙汤圆给我以后,好像我又能顺利入睡了。”

“谢谢你,小苏同志,”徐佳熙认真说道,“红豆沙汤圆很好吃。”

苏甜荔这才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啊!徐阿姨,谢谢你的喜欢。”

“其实你也不用自己来找我啊,你托个人给我带句话就行。”

“那红豆沙汤圆是我阿奶做的……”

“这样吧,过几天我让我阿奶再做一次,到时候我再送给你一份。”

话虽如此,

苏甜荔还是觉得很神奇——原来红豆沙汤圆还能治疗失眠的吗?

她怎么没有听过呢!

会不会是碳水摄入过多,晕碳了?

徐佳熙愣了一会儿,笑了,“不,小苏同志,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治好我的失眠症的,不是红豆沙汤圆,而是你。”

苏甜荔等了一会儿。

她以为徐佳熙还没说完,后面应该会加上“你的XX”……

直到徐佳熙长久地停顿下来,苏甜荔才意识到,徐佳熙已经说完了。

所以???

苏甜荔就更迷糊了。

徐佳熙笑着站起身,“谢谢你小苏同志,我走了。今天能遇到你,能和你说上几句话,我很开心,再见。”

苏甜荔愣愣地看着徐佳熙。

徐佳熙看着她不明所以的疑惑表情,卟哧一声又笑了。

但,徐佳熙转身离开。

苏甜荔能听懂徐佳熙的意思——徐佳熙有很严重的失眠病,而她苏甜荔,成为了徐佳熙的药。

只要徐佳熙看到了她、或者拿到与她相关的东西……

徐佳熙就能睡好觉。

可是——

为什么呢???

她又不是徐佳熙的什么人。

苏甜荔百思不得其解。

而徐佳熙已经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卫生院。

她回到了化工厂。

徐佳熙回到了化工厂家属大院。

不过,她走的不是大门,而是一道偏僻的小门。

进入家属大院后,才走了几步,

徐佳熙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裤的俊美青年,正拖着疲惫的步子慢吞吞朝着家属大院的门口走去。

他晃晃悠悠的,赤着上身,将汗衫掸在肩膀上,露出白皙精瘦的身体……

是的,

这俊美青年就是程愈。

徐佳熙一看到程愈的侧脸,眼里立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她将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准备等一会儿,

等程愈离开以后,再走过去。

不料,她突然看到青年精神一振,原本因疲倦而显得有些踢踏的步子顿时变得有力且迅速……

她还看到青年飞快地拿过掸在肩膀上的汗衫,三下两下就穿好了!

她还听到青年喊了一声“钧叔”……

徐佳熙不由得有些奇怪。

——程愈前段时间因为受伤而变成流浪汉的遭遇,她是知道的。

程愈性格孤僻,一向独来独往,她也是知道的。

那么,程愈喊的那声“钧叔”是怎么一回事?

徐佳熙忍不住跟了过去。

原来,程愈看到了苏甜荔的父亲苏德钧。

苏德钧刚从菜园子里回来,扛着锄头,锄头上还吊着一网兜菜,大约是准备回家做饭菜。

被程愈叫住后,

苏德钧问他,“小程?你在这儿干啥?”

程愈含笑说道:“钧叔,我现在在厂里当临时工。”

苏德钧一听,有些不高兴,“荔枝那里那么忙,你怎么还来这里打工啊?”

程愈立刻说道:“钧叔你放心,荔枝的事,我不会耽误的。”

苏德钧又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程愈答道:“我先去卫生院找荔枝,等下和她一起回去。”

苏德钧一听说程愈要去卫生院找荔枝?

喜得他立刻说道:“小程啊,你在这里等一等!不要走开哦,我马上回来!”

说完,苏德钧就撒开脚丫子,转身朝着菜园子的方向跑去。

程愈看着苏德钧疯狂飞奔的背景,失笑。

——其实现在还早,他可以坐公共汽车回沙鸥街的家里去。

但,程愈心里门儿清——他一去卫生院找荔枝,姚美玉看到荔枝会有人陪,就不会去沙鸥街了,她会回自己家去。

这么一来,程愈至少可以借口蹭荔枝的自行车,和她单独相处四十五分钟。

程愈便坐在一旁的花坛上,左右看看,从花坛里的野草中选了片野草叶子,随意擦了擦,将之叼在嘴里。

他大约是做工做累了,坐在花坛上舒展了一下长手长腿,然后以一个最最最悠闲的姿势,慵懒地靠在树干上。

不远处的徐佳熙突然愣住。

在她记忆深处,

似乎也有个人在累极倦极的时候,也会这么不顾形像的做一下舒展,也会这么懒洋洋地靠着树干,随意慵懒地坐着……

片刻——

苏德钧气喘吁吁地赶了来,递给程愈一包菜,“小程,这个你拿去给荔枝。是我刚从菜园子里摘下来的,荔枝爱吃这个白菜。另外豆角也长得可以……另外还有几个番茄,最红的被鸟吃了,这几个看起来半青半红的,你让她放几天再吃。”

程愈早就已经恢复了乖巧端正的样子。

苏德钧一边说,程愈就一边点头。

最后苏德钧又交代他,“你再帮我带话给荔枝,本来我和她约好明天要去她那里开药的,但我那还有几天的药,等我吃完了再去开,喊她不要花钱啊。”

程愈含笑说了一声好。

等到苏德钧啰啰嗦嗦地交代完了,程愈这才目送苏德钧离开,笑盈盈地拎着那包沉甸甸的菜离开了。

徐佳熙陷入怔忡。

她当然和程愈相处过。

——自从换子风波以来,何靖东就让程愈从机械厂辞职,来到了化工厂。

但,程愈吃住都和厂里的临时工在一起。

何靖东并不允许程愈去家里吃住。

徐佳熙也去见过程愈好几次——程愈的长相,继承了她至少八

成的容貌与气质。

另外两分遗传了何靖东,所以令徐佳熙心生不喜。

也正因为如此,徐佳熙也不太想见程愈。

她自觉亲缘淡泊。

认为不合眼缘,就少来往罢。

直到现在,徐佳熙才意识到——大约程愈也不太喜欢她和何靖东。

所以一见她、或者见到何靖东,程愈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显得非常冷漠。

在行为上,他也显得非常拘谨、木讷。

像个提线木偶人一样,

完全没有灵魂。

可是,从刚才看来——

明明这家伙累了以后也会偷懒,

但在荔枝的父亲面前,他又很注意自己的形像、会努力扮出五好青年的模样儿,也笑得很甜嘛!

这不是挺聪明伶俐一人?

徐佳熙呆了半晌。

她觉得,她对苏甜荔越来越感兴趣了。

到底苏甜荔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都心甘情愿对她好的?

却说程愈拎着那包菜,顶着烈日步行赶到了卫生院。

姚美玉一见他,满脸嫌恶,“哎你一身汗!”

程愈顿时涨红了脸,不安地看向苏甜荔,就怕苏甜荔也嫌弃他。

苏甜荔看看腕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多?!

她去拿了自己的备用护士袍出来,递给程愈,“你去接点儿水,上厕所去擦洗一下,换上我这袍子,然后把你上衣也洗了,拎干一点儿。现在太阳大,一会儿就干透了。”

程愈很听指挥,抱着护士袍走了。

没一会儿,他就擦洗掉身上的汗味儿,换上宽松的护士袍,又把自己的汗衫洗了,晾在太阳底下。

然后——

程愈听到姚美玉在和苏甜荔咬耳朵,“荔枝你快看程愈啊!他穿着你的袍子……好像个女的啊!”

程愈一凛。

以前也有人说他男生女相。

还有人笑他娘,是个兔儿爷、娘娘腔、死太监什么的。

程愈多半嗤之以鼻,

除非对方开黄腔……

他会猛揍对方一顿,直到鼻青脸肿为止。

对方见识过他的力气,自然也就不敢再议论他、传谣他了。

但!

现在程愈就很在乎荔枝的看法。

——她该不会也觉得他娘娘腔吧?

果然,

姚美玉这么一说,

荔枝的目光就朝着程愈扫了过来!

在这一刻,程愈很慌。

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才能显示出他特别阳刚……

然后,程愈突然看到荔枝的眼光有些闪躲。

她很快就从他身上撤走了关注,语气平淡地对姚美玉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哪里像女的了?”

姚美玉那个死丫头还在说说说,“我觉得像啊,也就是他现在还是个光头!要是他头发再长一点的话……啧啧,他皮肤那么白还那么细腻,五官比女孩子还秀气……那就更加像了!”

那死丫头的话把程愈给气得七窍生烟!

他真的好害怕荔枝也会这么认为……

很快,

程愈就听到了荔枝的亲口回应,“不会啊我觉得他得很好看。”

霎时间,程愈浑身僵硬。

荔枝的夸赞,令他又羞赧又喜悦,又激动又自卑。

他庆幸他终是有值得让荔枝喜欢的——虽说是他的容貌。

他又自卑得不行,因为他竟然只有这张脸……还能吸引荔枝的注意。

最终,程愈大着胆子看向荔枝,

没一会儿,荔枝就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程愈强行忍住冲上耳尖的燥热与羞涩,冲着荔枝抿嘴一笑。

然后——

他看到荔枝出神地盯住他的嘴角,面上也突然一红!

程愈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错开眼垂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正好这时,突然有人从外头冲了进来,“荔枝?苏甜荔!”

是个男的???

嗯,这男的声音好熟悉,还叫着荔枝的昵称?

程愈一个激灵,认出这男人是谁——傅琰!

气得程愈立刻扯开身上的白袍——他可不想被傅琰也当成女的!

程愈还气冲冲地走过去,想把自己的汗衫拿过来。

又正好这时,苏甜荔也觉得程愈的衣裳就这么晾在这儿,人来人往的多不好!

她想把他的衣裳转移到后院去。

就这样,苏甜荔和程愈齐齐走到了一起。

这一幕落在刚冲进卫生院的傅琰眼里,

就变成了——苏甜荔和一个没穿衣服的男的在一起的画面

傅琰震惊地瞪大眼睛,瞋目裂眦地来了一句,“……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