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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妨看一看谁才能笑到最后吧。

顾信之冷哼一声,将练好的字重新收起,继续安稳的看起公文来。

时间总是十分快速的,可对于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来说,这几日,却格外的漫长。

尤其刘卜温本身就有一点胃病,再碰上这嚼都嚼不动的饼子,半点热气都没有的凉水,不消两日,便直接疼的直不起腰来。

郭胜开和杨舟万更是体虚怕寒,一到晚间,原本就透风的屋顶更是凉的不行。

几个人不敢熟睡,裹得被子是紧了又紧,可依旧没有半点温度,只能强撑起精神,倚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吃又吃不好,睡又不敢睡,只考到一半,便有三人起了热,发起了高烧。

慌得汪启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对这幕后之人耍的手段,愤慨无比。

强撑着熬过最后一天,万幸没有下雨,几人才连忙交了考卷,离开了考场。

王学政端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见到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各个脸色绯红,咳嗽不断,颇有些疑惑。

但也没怎么多想,收完卷子后,便带着人连日批阅了起来。

童启和一众镖师等侯在门口,一见到几人出来,立刻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快上马车,我已经提前令王默请好了大夫,咱们回去再说!”

没想到本是备不时之需的行为,竟意外起了大作用。

他的几个学生竟也会生病?要知道,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可是经历过好几轮考前冲刺,反复模拟过恶劣的科考环境的!怎会如此严重呢?

等回到屋子里,听完学生们的讲述,童启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会是谁呢?

他从未得罪过河南府的人啊,且王学政也是老相识了,按理说不会下手。

难不成……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可没道理啊!对方和他从未有过交情,又哪里来的嫌恶呢?

童启想不明白,如今也只能暂时压制下来,以观后续。

第57章 第57章命悬一线

且说随着吴韧等人的病倒,另一家屋子里,也有人在担忧的不行。

王府内院。

王绾儿焦灼的踱步在闺房中,见到丫鬟小环推门而入,连忙追问道。

“怎么样?可等到了?他确实上了考场么?考的如何?”

小环一脸愁容,忙掩上门,低声抱怨道,“别提了,小姐,我等了许久才看到那人出来,还没上前呢,便见到他哐当一声,直接腿软倒下了,一脸的惨白之色,想来应该是考的不怎么样,没什么指望了。”

“怎么会呢?”

王绾儿纳闷不已。

前几日她方见到那人衣袖之下健壮的小臂,按理说,只是考个试而已,没道理晕厥的呀。

难不成真的是父亲出的题目太难了,导致成绩不理想?

一番百转回肠,王绾儿也只得叹一声两人没缘,暗暗请人买了几帖药送过去,以绝自己的心思。

且不说童启等人接到这莫名其妙的药,态度如何,只说如今的考院内,学政大人也正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

“我觉得这份考卷不错,合当上等。”

“非也,那策论写的荒谬不堪,怎比得上这份?”

“你懂什么,那卷子上沾染了污迹,实属不洁,定是考生心思不细,万不可录用。”

……

“都拿来给我看看。”

王学政坐在首位上,强忍着跳动的太阳穴,一把接过那两份试卷,仔细品读了一番。

头一份,干净整洁,可策论前后不搭,胡言乱语,没有半分逻辑。

后一份,倒是写的有模有样,严丝合缝,引经据典,可见基础扎实,但卷面上却有着一道微不可查的水痕,不知是沾到了哪里。

这……虽然没有规定,可普遍来看,确实大多数是沾染污迹的那份,更容易被罢落。

可若选头一份录入,又实在是难安王学政等人这些人的心。

是取净,还是取实呢?

他犹豫了一下,令人去卷房内取两人的草稿笺来。

草稿笺,一般是考生在答卷之前用来整理思绪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作为参考,帮助主考官分辨虚实。

王学政两方对比着看了看,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快起来。

只见那头一份的草稿笺上虽也有短短数语,可却断断续续,压根不讲任何逻辑,明显敷衍凑数之用;而后一份则并无那么多伪装,整体思考过程清晰明了,干净整齐,甚至有两个观点因为时间紧,竟还没有被誊抄上去!

怪不得他总觉得正卷答语缺了点什么。

若能再加上最后两点的话,那确实是无可攻坚。即便名次再往前挪个几位,想必也轻而易举。

“罢了,就给这第二份一次机会吧,毕竟我们录的是内容,又不是卷面。就将他判为最后一名,以示警告算了。”

有着王学政一锤定音,接下来的卷子基本上再无甚争论。

眼见着完整的名单即将整理完毕,考院角落里,一名衙役悄然溜了出去,急匆匆直奔府衙。

王学政捋了捋胡须,看着考卷的糊名依次被揭开,不由探头瞄了一眼今年的案首。

果然,不出意料,依旧是那熟悉的名字。

他矜持的点了点头,至此,也不得不承认童启的识人之明,确实有那么一点挖到好苗子的气运。

思极起案首的年纪,他突然灵犀一动,想到。

话说,这位是不是还尚未娶妻来着的?

青年才俊,无所依托,出身寒门,又是典型的农家子,倒是和他颇有些相似,如今还肩负着小三元,若配上他那表侄女,倒是十分的合适。

如此想着,未免就有些心动。

刚打算令人誊案,准备公示,突然,门外一片嘈杂声响起,十几个衙役并新晋的知府大人径直推开门,闯了进来。

“王学政,我觉得此排名是否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顾信之语气急切,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将那群试卷里的前两份直接推落在地,然后抽出了排名第三的那位,暗示性十足的递了过去。

“您不如再看看这份?我觉得,或许由他来当这个案首,可能会更适合一些。”

王学政望着地上落了灰的卷子,眉头紧皱道。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虽说,大奉朝要求每年院试由当地知府和学政共同负责,可通常默认的,知府大人只拥有协调权,负责维持考院秩序,处理作弊、闹事之人。若论判卷的话,要如何判,怎样判,判给谁,那可都是由当地学政统一处理,知府是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的!

难不成对方这是想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趁机提拔亲信?

那可看错了人!

“王学政莫要多想,我并非出自私心,只是,源于一些因素,不太喜欢这头两位罢了。实际上,只要不是他们,您换谁,都行。”

眼见着他满脸的警惕,顾信之后退一步,笑得客客气气。

他这才瞥了一眼前两位的出身地,若有所思道。

“虽说他们出自同一个县城,但才学能力是无可否认的,我和其他阅卷官皆可证明,大人不必担忧……”

啧,这小老头子,怎么就如此倔强,听不懂人话呢?

“王大人!”顾信之难耐的打断道,瞥了眼旁边围拥的几人,轻揽过他的肩膀走到一旁,索性坦明,“我此举,乃是担忧那华夏书院风头太盛,若不压一压,恐有后患啊。若记得不错,您今年便是在河南府的最后一年了吧,既如此,这案首是谁,又哪里有那般重要呢?第一还是第三的,只要咱们互相帮衬着些,谁又知

晓,再说回头你回朝任职,不也好有个交代么?毕竟……官员升迁亦或贬谪,最终还是得看丞相大人的意思,你也不想忙活三年,不升反降吧?”

前几句多少还算一点利诱,可最后一句,却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王学政本就是铁骨铮铮的纯臣,一生只忠于陛下,谁也不站。

听到这些,更是如同毒药入耳,登时眉头倒竖,心火顿起。

他是谁?

他可是连童启最负盛名时,亲自上门拜访,也不给任何面子的人。

当官当到今天,仍旧在从五品上徘徊,就是因直言不讳,半点不怕得罪人,就连陛下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这顾信之算个什么东西,就敢打着胡丞相的旗号,威逼压迫他?

“哼,多谢顾知府好意,但我想官员升迁贬谪自有其定论,非一人可左右,我之职位正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而生,理应公正无私方为上等。排名如何,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若有异议,大可以向朝廷直接参我一本。”

说罢,他昂首挺胸,直接摆摆手,便令人开始誊抄试卷。

“王大人!”

顾信之一拍桌案,“唰”的一声,周围所有衙役骤然将刀抽了出来,齐齐对准众阅卷官。

一时间,吓得无人敢再动。

“你这是何意,造反吗?”王学政暴怒骂道。

顾信之站在阴影中,背着手,语气平静。

“王大人连夜批改试卷,终于在最后一瞬间,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所以由本官代为发布院试名次,来人啊,还不快扶王大人下去休息!”

几个衙役脸一横,当即便想要上前,强行将他拖离。

见此情状,王学政脖子一梗,瞬间后退了一步,咬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便直接对准了身后的考卷,厉声呵道。

“我看谁敢动!”

在场所有人看清的一瞬间,霎时倒抽一口凉气,慌张不已。

“顾知府!莫说什么胡丞相,今日,即便是皇子亲至,我看没有我的同意,谁能擅自更改名次?哼,拿什么官场功绩优劣来威胁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政屿是什么人,会怕那些?有本事咱们就干脆闹大,直接对峙到陛下那里,到时自然有个一二!我倒是奉劝你一句,人做事,莫太绝,咱们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但若惹急了,大不了我将此付之一炬,从头再来,到时朝廷追查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错处更大一些!”

王学政一生孤标傲世,自认是个不怕事的。

即便被贬谪到偏远地界,罢了官,那他也认了,只愿如白杨,“折则折矣,终不曲挠!”(注1)

说完,便挥舞着火折子试探着向身后甩去。

吓得当场所有衙役、阅卷官、知府统统变了脸色!

要知道,大奉朝律法,对于蓄意放火焚烧考卷那可是判的极严的!最高可判处绞刑!若真失了事,别说顾知府,就是在场所有衙役小厮,那都会受到牵连,革职严判!即便是抄家、流放、死刑,也不是没可能!

顾信之整颗心瞬间怦怦直跳,慌忙抬起手,不敢再逼。

这小老头,简直是个疯子!

如此癫狂,半点不顾及后路,难不成是想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吗?

“罢罢罢,我不再干预,不再干预了!你且冷静些,小心着手上,莫真的燃了这里,到时候我死,你全家也一个都跑不了,值得吗?”

“值不值,我自有道理。”

王学政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令所有人向后退去。

顾信之只得咬牙挥了挥手,让所有衙役先行离开,他长叹了口气道。

“王学政,你将来,一定会为今日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是吗?那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

寸步不让的回怼,软硬不吃,着实令顾信之憋了一肚子气。

可他也深知,今日闹得这般大,已经远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回头胡丞相怪罪下来,他也无法交代,因此只得暂时罢休,带着人往外撤去。

好在,那华夏书院几个人的排名都不算太高,他如此安慰着自己,方好受了一些。

清风街内。

因着学生们一个个病倒,这一次的童启并没有考完便立马带着人离开,而是干脆边养病,边等待着榜单公示。

他头一次如此的不安,谁能想到,学生们在考场上竟然也能被暗算!

他们强撑着病体答完了卷子,状态肯定不会有平日里发挥的那般好。

若是一个不慎,没考上,或者考不了前几名的话,那他的系统任务……

想到系统总挂在嘴边的【物理抹杀】,童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起来。

但愿但愿,莫要出差错才好!

及至放榜之日,整个公告栏下已经提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童启特意花钱包了场,带着几名学生们登上了附近的酒楼,焦灼的等待着。

店小二认真记住了几位“小老爷”的名讳,一头挤进了人群里,帮忙打探结果。

几个衙役抬着榜单缓缓走出,将其贴上,瞬间,人群涌动着向前争去。

嘈杂之中,悲喜交加。

“啊啊啊我中了!”

“又没中,呜呜呜我家老爷怎么又没中啊!”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

店小二逆着人群,急匆匆走上楼来,当即俯身一礼贺道。

“恭喜!恭喜华夏书院吴韧老爷高中榜首!汪启元汪公子成功拿下第二名!”

声量之大,瞬间引得整个二楼的客人们纷纷望了过来,满脸艳羡之意。

吴韧和汪启元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心来。

还好,还好没有太受到影响。

童启连忙追问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有看清楚?”

店小二卡壳几秒,他方才只匆匆晃了一眼前两位,便忙不迭来报信领喜钱了,至于后面是谁,还真没注意到……

好在酒楼老板行事周全,也跟着去看了看,忙上前补充道。

“在榜,皆在榜!郭胜开郭公子排名第四,刘卜温刘公子排名第十六,常仕进常公子位列第十八!”

“那杨舟万呢?”

酒楼老板犹豫的看了对方一眼,欲言又止,提了几口气,这才委婉的贺道,“杨少爷也在,只是……末位及第,算是个榜尾秀才,排名第三十二位。”

呼,幸好!

考上了就行!

童启整个人安靠在椅背上,杨舟万更是半点没有嫌弃这名次靠后的意思,当即便蹦了起来,欢呼雀跃不止。

周围的镖师们忙帮着散起喜钱来。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已经是华夏书院第三次,全员上榜。

所有人,无一遗漏!

一时间,火热的视线如灼穿般看向了童山长本人。

而他却在听着系统成功通报声的同时,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一次,可当真是在鬼门关门口直接走了一趟啊。

命悬一线,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到底是谁在搞他?王学政是吧,咱们也是时候该见面谈一谈了!

第58章 第58章百口莫辩

欢天喜地的张榜,令整个河南府洋溢在一片热闹声之中。

可府衙后院,所有东西却被愤怒的砸了一地。

“这个老匹夫!我迟早有一日一定要杀了他!”

顾信之握紧了拳,气息紊乱,两手用力的撑在桌角处,青筋暴起。

任谁费尽心思,一番绸缪,到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不仅半点没奈何到对方,反成了一场笑料,只怕皆会如此吧?

尤其顾信之一路官途顺遂,从未碰到过什么钉子,头一回如此屈辱憋闷,岂肯轻易罢休?

他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两旁随侍的小厮们颤颤巍巍,不敢多言,皆敛声屏气,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耳朵都一并捂上。

丘师爷从外走来,俯身将地上的香炉捡起,上前宽慰道。

“大人,何必生气,要我说,他们再如何也不过是一群学生罢了,还能闹翻天不成?这还只是一个院试,离真正走上朝堂,还远着呢,更况且即便他们被选入,考上了进士,不也是您的教化之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不如……”

“滚滚滚,你懂个屁!”顾信之烦躁打断道,“华夏书院势力庞大,若不一举压制下去,今后必被反伤!如今我俨然已经暴露,即便收手,他们也必会记恨。到时候纵虎归山,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一年,六个秀才!

看似不算多,可给他两年呢,给他三年呢,给他十年呢?

届时整个河南府,还有他顾知府说话的地方吗?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

顾信之握紧了拳,焦灼的踱着步。

丘师爷闻此,眼神变化了几分,想了想后,抬手令四处的人退下。

“其实,若您真的想处置他们,要我说,也不是全无没办法。”

“哦?”

顾信之猛地转过身来,眼神急切。

丘师爷望望左右,压低声音道,“俗话说,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脆,释难而攻易,要想对付他们这种人,您还是得找准要害之处,一击即中才是。”

顾信之眉头微动,微微俯下了一些身子。

“何为要害之处?你若有什么招数,不妨说来听听,倘若真能扳倒华夏书院,我必给你记首功!”

丘师爷顿时一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咬紧了牙,终究还是拼不过想再往上爬一爬的想法,忙关上门,神秘兮兮道。

“大人,要说读书人,最重视的还得是名声。华夏书院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的众人推崇吗?倘若这上面染上了污迹……拿了头名又如何,咱们不照样有理由,再把他扯下来吗?那城东灭门案,不还没有找到凶手?您觉得,吴韧如何?”

顾信之顿时如同那练武之人瞬间打通了所有关窍一般,茅塞顿开。

不由计上心来-

且说华夏书院众人发完喜钱,各自回屋整理要务,童启则特意寻了个空档,前往王府,面见王学政。

这一次,他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守门的小厮一听到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便立马将人放了进去。

态度恭敬无比。

厅内,王学政正手持书册闲饮着茶水,见到他,顿时开口调侃道。

“呦,这不是我们每榜皆全员上榜的华夏书院童启童山长么?什么风倒把您给吹来了?这只听闻过考前给座师递行卷,图个好成绩的,可从没听过考后来拜的。你今日不带着学生们大肆庆祝,来我这里作何?”

童启也不客气,大剌剌行了一礼后,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单刀直入道。

“学政大人不必取笑,我此次,正是为了这一次院试考试成绩而来的。”

王学政瞬间放下书,眼神严肃起来,微微坐起身子看向他。

童启将这几日学生们在考场上遇到的刁难一一讲出,虽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但本身学政就是负责整场考试所有事务的,本身就应该有知情权,谁料,还未说完,王学政便当场气的拍了桌子。

“卑鄙!简直枉为文人,他把河南府当成什么了,竟敢如此猖狂?”

“他?”

敏感的察觉到这话似乎有所指,童启立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学政这才将前几日考院中受到的威胁逼迫,和盘托出。

本来他是不愿说出这件事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好歹都是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也得跟朝廷留点脸面才是!

可谁能想到对方如此拙劣?一计不成,再生二计,若不提醒,保不准以后还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去祸害人。

倒不如干脆公开,还能令童启有个防备。

怎么也没料到,针对他们的竟会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童启满脸茫然。

“可……为何呢?我们华夏书院从未与他有过交集啊,又哪来的刻意针对?”

王学政也觉奇怪,他捻了捻胡须,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党争站位之事?大家皆知道顾信之乃胡丞相一党,而你又和三皇子走得近,令人误解,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三皇子不过是来看了场蹴鞠赛罢了,并未说什么,而且我们书院也从未公开站位过三皇子……”

童启有意辩驳一二,可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算了,如果真的是那种能听得进去解释的人,必会在动手前询问打探,证实一二,像这样毫无征兆,只是一味往死了整的,只能说明对方一开始就压根不想听什么真假。

不过寻个由头,找茬生事罢了。

那至于那由头是什么,又有何重要的呢?

他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可紧接着便陷入了一场沉思之中。

若真的是知府在背后搞鬼的话,那确实有点棘手。

毕竟他们华夏书院如今“一穷二白”,除了学习,什么也拿不出来,要想自保反击,那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量级的。

系统躺在意识海中,翘着二郎腿围观着,手动为他点播了一首“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伴随着背景音乐,它像模像样的摇了摇脑袋,道。

“所以说啊,这就是你没有另起炉灶的危害之处了。若是我以往带的宿主,此时哪里还用管什么区区知府,早就自立为王了,还怕什么穿小鞋?直接干他娘的!”

童启:……

没想到出门三个月,回来后的系统依旧是如此暴躁,张口闭口仍是那一套造反理论。

他无语的回怼道。

“所以,你就不怕我任务因此失败?主系统不都已经确定了咱们坚持的路子是对的吗,你还整日嚷嚷着谋权篡位,小心再一个蝴蝶效应,把成功给玩儿没了啊!”

系统:“你是成功,但你怎么知道是走的哪条路成功的?万一你最后接受的就是我的提议,推翻朝廷,重建规则,让四海皆臣服于你的威压之下,然后顺利达成桃李满天下的成就呢?这不也是一种可能吗?”

嗯……

这逻辑,倒是无可辩驳。

童启整个人卡了一瞬,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有力的反击话语,只能默默闭嘴。

好消息,你知道自己未来打赢了。

坏消息,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

摔,怎么感觉知道反而比不知道压力还要更大一些呢?

起码不知道还能随便浪,现在知道了,反束手束脚起来了!

童启整个人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而王学政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还以为是被吓住了,不得不出声宽慰道。

“别急。即便是知府,也是要讲究法度的。我大奉朝还从未有过以势压人,不讲道理的事!万事皆有理可循,这河南府并非他一人的天下,科举之事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有我在的一日,他便不能那般嚣张。朝廷一贯注重人才,对于文人更是极尽优待,如今眼见着你们书院也做出了成绩,一切上了正轨,要想被推倒,可没那么容易!”

这倒是。

童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六名学生,这才稍稍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王学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犹豫的看向童启,忍不住打听道。

“说起你那些学生,倒的确个个皆是好苗子,只是出身有些低微,也不知家里是否说了亲?”

说亲?这才十五六岁,说什么亲?

童启随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橘子,给自己剥了起来。

“他们都还小呢,不急,反正先立业后成家,再多等几年也没关系。”

王学政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当然不急!可他们家中的父母,却未必。要我说,十六七岁也是时候定亲了,不然等考中进士,年纪便有些大过了头,若万一被榜下捉了婿,或者哪位公主看上了,更添愁绪!”

童启手下一滞,感觉这话说的有些微妙。

他警惕感瞬间拉满,防备的看向王学政,“什么意思,您又想要

干什么?给我的哪个学生说亲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学政不服气道,“我若说亲,那必定是大户女子,名门闺秀,嫁妆钗奁之类的,不可能少。怎么,还难道配不上你那些穷学生吗?”

这倒不是。

童启连忙哄劝。

怎么说,王学政也是五品官员,若真看上了谁,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再说以他那些学生们的条件家境,确实一个比一个穷,不论谁嫁过来,都只能算是下嫁的份儿。

他这不是怕委屈了对方吗?

况且,这事情怎么也轮不到童启做主啊,人家爹娘们都还在呢!实在不行,问问本人也成啊,问他算个什么?

“这便是你不懂礼数了。”

王学政站起身,仔细与童启讲起了婚嫁丧娶之事。

说亲说亲,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听说过询问当事人的。

且山长为首师,本就属于半个父亲,地位尊崇,对学生一应事务更是拥有绝对的话事权,能和谁结婚,不能和谁结婚,通常也象征着整个师门的政治立场与倾向,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进士为了娶座师的女儿百般讨好呢?李商隐便是因为“娶错了”人,才导致成为两党的叛徒,牺牲品,被终生压制于仕途,无法寸进!

所以归根到底,联姻,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资源互换罢了。

童启的意见,自然重要。

“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乃是我有一表侄女,他父母上任时意外遭了难,只留下她一人,从小养在我膝下,视若己出。人品贤淑,能诗善画,敬重长辈,才貌出众。如今眼瞅着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不想她去那太高太复杂的门第,恰你那大徒弟吴韧,是个知恩懂报,踏实认真的人,和我那侄女岁数也较为相当。若是合适的话,倒不妨寻个媒人,来聊一聊,也算是一桩佳话。”

童启犹豫着,也觉得的确是个好机会。

他和吴韧相识最久,也最了解这个学生,对方勤勉恭顺,好学认真,虽有对哥嫂,但那也是个不靠谱的,半点帮衬不了。每次休沐时,其他学生们都下山回家了,唯独他孤零零一个人守在宿舍里,看起来分外寂寥,若明年真的中举,意外被外派到地方,少不得需要个贤内助帮忙打理内务,携手同行。

若是王学政的侄女的话,想必从小便熟悉这些,多少也能帮衬着,提点一二。

因此,他并没急着拒绝,只说道,“我回去会和他提一提的,若他愿意的话,我自不会反对,可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王学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着童山长开口,吴韧这边,应是稳了。

剩下的便是准备一应嫁妆、六礼之事了。

他虽嘴上不说,可打心底里却是极其满意吴韧这人的,不论是性格还是其才华,都与年轻时的自己颇为相似,若好好培养,慢慢点拨,假以时日,必是一名清官,到时惠及地方,也不负他今日提携之意!

聊完正事,两个人又谈起了明年进京赶考的事情来,童启被强留着吃了顿饭,这才离开。

王府后院内。

王学政之妻吴氏也正拉着王绾儿及其表侄女王颖的手,细细查看着河南府内适宜结亲的人家。

“我觉得这两位都不错,一个是世家嫡次子,一个则年纪轻轻拿下了举人,听闻长相品行也具是上佳,绾儿,你看如何?”

“嗯?”猛地被点到名字,脚边的绣榻上,王绾儿瞬间怔愣过来,忙接过那画像查看。

只见那卷上男子个个身姿俊秀,可容貌打扮,却并非自己喜欢的模样,不由一颗心又想起了那日城门外遇到的人。

可惜,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问对方到底哪户人家,姓甚名谁,不然回头有机会……说不得还能再见上一见。

酸楚之间,也没看清,便随意指了一个。

“这位吗?”吴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虽说家世高一些,嫁过去,可能会有些辛苦操劳,但也还好,算得上良配。等有时间给他母亲下个帖子,约出来见见,你觉得如何?”

王绾儿再次神游物外。

丫鬟小环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对劲,连忙帮着遮掩道。

“八成是小姐昨日练字有些晚了,精力不济。要我说,夫人也别只盯着小姐,还是多看看表小姐的亲事才是!咱们家即便晚两年,也是不迟的!”

吴氏嗔怪的瞪了小环一眼,拉起旁边坐着的表侄女,笑盈盈道,“这还用得着你说,颖儿这里啊,我早已经有了论断了,其实也不必我操心。前几日夫君还说呢,今日要约那人的师父来府上商谈,估摸着……应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这么快?定的哪户人家?我怎么没有听说?”

没想到如此突然,王绾儿及王颖皆有些意外之色,连忙追问。

“哪能让你们知晓?”那吴氏笑了笑,随手挥退左右闲散的婆子们,小心翼翼道,“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听夫君说,乃是个青年俊杰,十分的有才华,如今刚刚在院试里拿下了头名,不仅家庭简单,性格也敦厚,他日啊,必是大才!”

话说到此,王颖的脸上早已经挂不住了。

她强握着手里的帕子,心中百转焦急,暗恨姑父的多事。

什么大才?

呸,不过就是个秀才公而已。

以自己的出身外貌,若是吴氏去聊,怎么也会像王绾儿这般配上个世家公子才是?可交给姑父呢?却只得个区区秀才?!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偏心!

她暗恨自己一生的命运竟被如此轻飘飘定下,更心凉于在姑父姑母眼中,自己竟只配得上个秀才。

凭什么?

明明她长得比王绾儿还要更好看一些!才貌针线更是不输对方!

凭什么为什么王绾儿就能高嫁,她却只能低嫁?

王颖越想越气,不自觉握紧了手,指甲深陷于掌心之中,掐出了血,都不知晓。

她强忍着泪,陪同说笑着,可心底里却满是幽怨。

一旁的王绾儿倒是十分艳羡。

她喜欢简单的家庭,那些动不动就上上下下百十口的人,光是嫁过去认人便要认上许久,随便一个就能立规矩,给脸色,她最讨厌了!父亲一向处事公正,怕表姐有寄人篱下之感,一心想寻个能托付的,如今如此盛赞,想必这新晋秀才公确实有几分厉害之处,回头前途,定无可限量!

清水巷内。

吴韧等人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归乡。

杨舟万拿着报喜之人发放的秀才文书,珍惜的看了又看,见到上面“见官不拜”、“田亩免税二十亩”等权力标注,更是欢喜的不行,他小心翼翼将其放置在包袱底层,这才彻底安心。

突然,街角外阵阵喧嚣声传来,一阵急促暴躁的敲门声响起,瞬间惊动了整个院落。

刘默及几位镖师忙上前查看。

只见几个衙役挎着刀,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吓得附近的商家们避让不已。

“这位官差老爷,这是……发生了何事?”

“何事?我们怀疑你们这里窝藏嫌犯,现在正要搜查此处,将人带回去严加审问!识相的,就快滚开!”

刘默被一把狠狠推开,摔倒在地,被迫让开了遮挡的道路,一脸茫然。

嫌犯?

谁啊!

左右邻舍皆惊讶不已,小声议论着。

“怎么可能?定是弄错了吧?这里住的不是只有华夏书院的学生吗?哪里来的嫌犯啊?”

“就是呀,而且咱们这儿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发生啊……”

两个衙役一边搜索一边打砸,直奔吴韧的房门而去,不一会儿便在床下搜出了包脏兮兮的东西。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华夏书院的吴韧可在?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杀人、奸、、辱妇女,走吧,跟我们一起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哗然大惊。

什么?

杀人?奸、、辱妇女?

别说使用了,就是听,这两个词汇也很少在吴韧这里听到过!猛地和自己挂上勾,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有种难以置信的荒唐感。

其他学生们更是提都别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场便被吓麻了爪,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汪启元还有一抹神智尚存,忙让刘默去王学政府上,通知山长。

周围的百姓们连带着镖师只知道出手阻拦,可嘴上却不懂争辩。

几次下来,衙役们当场便拔了刀,怒吼道。

“怎么,你们难道是想拘捕不成?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到了审一审就知道,秀才公,走吧。”

手中的铁链被晃荡的框框作响,虽未缠绕到吴韧的手上,可却压迫感十足。

一个衙役伸出手,恶狠狠扯了吴韧一下,直接将其扯了个踉跄,忙被旁边的百姓们给扶住了。

“走就走,你推什么人啊?”

“就是,秀才公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必是弄错

了。”

聚集的热心群众越来越多,有那仗义正直之辈,简直比华夏书院学生们还要更群情激奋些,当即便跟在他们身后,直奔府衙而去。

几日之内,高中榜首,又被逮捕入狱。

便是话本,也没有敢如此写的。

沿路的居民见到这架势,忙打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是十几日前城东的灭门惨案有了结果,便也跟着纷纷凑上去看起了热闹。

队伍越来越长,连带着华夏书院的学生和镖师们也焦急的跟着前往。

刘默飞速的向着王府奔去。

简直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飞快的赶到了王府门前。可一问,却发现童启刚走没多久,两方正好岔开,不由六神无主,只得求助起王学政来。

先不说王学政听到这事,有多惊愕,只说此时的童启慢悠悠的往回走,也颇觉得哪里奇怪。

按理说府城院试刚过,街上应该有很多行人才是,怎么这一个两个的,皆没有摆出摊呢?

搞得他想要买些东西和孩子们回去庆祝一下,都买不到。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挠挠头,边散着心,边往家走。

第59章 第59章绝世冤案

王学政散了宴席,换过一身常服,前往后院,刚打算跟表侄女说一下吴韧的事,还没起个头,门外管家便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听闻吴案首犯了事,被衙门里抓了!”

“什么?被抓了?犯了何事?”

王学政当场被惊得站起了身来。

管家犹犹豫豫看向尚在厅内的表小姐和夫人小姐们,嗫嚅着说道。

“据说……好像是涉及到杀人,奸、、辱妇女。”

“什么?”

吴氏和王绾儿大惊失色,旁边的王颖更是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刚说好的婚事,竟横出一脚突然传出了如此难听的名声,王府后院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表小姐晕过去了!”

丫鬟婆子们忙作一团,王学政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侄女,又纠结的看向等待的管家,来不及多想,便换回了官服,急匆匆带着刘默,前往了县衙。

他也好奇,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韧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再没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而河南府府衙内,刚被抓到这里的吴韧,整个也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

不少百姓围在堂外,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顾信之身穿官服坐在堂上,威严之气立显,丘师爷安坐一旁,帮忙记录着口供,一边研墨,一边冷眼打量着这位新晋的秀才公。

衙役们分站两旁,同时敲响了手中的杀威棒,大喊着“威武”二字。

吴韧被一把推进堂内,站在下方。

旁边跪着两人,一位更夫模样,身着短打,头戴布巾,眼神瑟缩;另一位,则是仵作打扮,黄棕色薄袄配着一个窄袖褙子,袖旁纹着“万福”类的字样,神情恭敬。

顾信之抬手拍响惊堂木,装模做样问道。

“吴韧,你可知罪?”

这场景,这阵势,令吴韧只感觉如坠梦中,无法苏醒。他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躬身行了一礼,道。

“学生不知。”

“大胆!你因为看上了城东柳氏,半夜溜进对方家中将其奸、、辱,不料却被其丈夫刘武所发现,仓皇之下,持刀杀死刘家上上下下五口人,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还敢狡辩?”

吴韧脸色苍白,不自禁后退一步。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城东柳氏,他连听也未听过这名字啊!

不等他多思,顾信之冷哼一声,已经提前替他阐述起整个事件来。

“你说你不知?那我且问你,十日前,你半夜三更时分,正在哪里,做什么,可有人证明?”

十日前?

吴韧嘴唇干涩,努力回想着,那个时候他应该尚在院试准备期,刚进入河南府不久,三更时分的话……

“学生那时应该还在温习功课。”

“彻夜?可有人证明?”

“……并无。”

这大半夜的,谁还醒着,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睡过去了吧,再加上山长对学生们向来大气,每个人皆是单独一间安置,出没出去,在不在屋里,又有谁能知晓?

“呵呵,你说你没出去?那当日的更夫见到的人影,难不成是鬼魂吗?王六,你来说,那日见到的,是不是他?”

旁边跪着的更夫颤颤巍巍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吴韧的穿着,当即瞪大眼睛道。

“是他,就是他!那一晚小民记得十分清楚,恰是三更刚过不久,小民正在打更巡逻,突然见到一人身着青色长衫闷着头往外走,唬得我吓了一跳!当时我还纳闷呢,这么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没想到第二日刘家那里便发生了灭门惨案!”

“你简直胡说,我压根没出来过……”

“放肆,本官让你说话了吗?”顾信之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王六,你继续说,确定自己当晚遇到的便是他?那你可看清楚了当夜对方的形色如何,可有异常?”

那王六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似想起什么,拍掌道,“哦,对了,我记得那夜看到他形色匆匆,手里仿佛拿着什么发光的东西,慌慌张张,一脸惊惧,似在逃命一般,衣角上,似乎还带着血迹!”

血迹?

堂外的百姓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惊诧不已。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慌得不行,频频向外望去,等待着自家山长的到来。

杨舟万压低了声音,急得满额头皆是汗水,道,“这刘默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没回来?”

顾信之却继续诱导般的询问着。

“哦?你说你记得他衣角上带着血迹,那你可还记得,是在哪里?形状如何?”

“大概,就在这个地方,右下角靠大腿之处,至于形状嘛……”

“来人啊,呈上在吴韧住处下所搜出来的东西!”

旁边的衙役早已等候多时,抱着那包袱便走上了前来。

“大人,这便是方才在他床下搜到的。”

东西打开,乃是一件青色的长衫,正是华夏书院常穿的校服类型。

那长衫包裹着一把尖锐的刀具,上面还沾染着血的锈迹,斑斑驳驳,展开,右下角处,正如同更夫所说的一般,有一片血迹。

大小,模样,都十分相似。

围观的群众们顿时眉头紧皱,嫌恶的后退两步。

这东西,是很多人眼睁睁看着衙役们从吴韧床下搜出来的,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凶器。

不少人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这新晋秀才公竟是个道貌岸然之人?外表纯良,实则内里藏奸,不然怎么会谁也没怀疑,偏偏怀疑上他呢?

无风不起浪,莫不是真有什么事情吧?

吴韧本人看着那东西,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碎掉了,尤其是那长衫上沾染的血迹,更是令他无可辩驳。

“怎么可能呢?”

那长衫,他分明连穿没有穿出去过,一直放在衣柜里的呀!

至于那把尖利的刀,便更是离谱了,他压根就没有买过,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下呢?

“难怪找不到杀人工具,原来竟是被你藏了起来?堂下仵作可在,来看看,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伤口一致?”

旁边跪着的仵作躬身向前,仔细查验了一番后,点头肯定道。

“禀大人,确实与死者身上的伤口乃是相同的刀具。且看上面的锈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句话,直接往物证上加了最后一块砝码。

就如同一个故意设下的死局,在渐渐缩小存活的范围,令人难以突破过去。

眼见着人证物证皆在,吴韧百口莫辩。

百姓间的舆论也随着事件的发展,整个倒戈,变得不利起来。

顾信之得意一笑,拍响了惊堂木,问道。

“如此,你可还有话可说?吴韧,这长衫和

刀具可皆是从你的住处里找出来的,在场的衙役百姓皆可证明。甚至这衣服,还是你们华夏书院的校服,没错吧?十日前,你半夜因着院试焦虑难眠,于是偷溜出去,没想到正好碰上柳氏貌美,便起了心思,将其奸污,紧接着又怕行踪败露,干脆杀死刘家五口,又将刀具拿走,藏于床下,我可有说错?”

“没有!我真的没有做那些!那衣服确实是我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还敢狡辩?虽然本朝确实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可你涉及杀人、奸、、辱他人妻女,实在是罪大恶极!如今竟还矢口否认,满嘴谎言,看来必须得上点刑,才会开口了,来人啊,将老虎凳抬上来,先打他个二十大板!”

在场所有人头皮一凌,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秀才公来说,那可是妥妥的酷刑啊!

这若打下去,还能起身?

吴韧不断挣扎着,挺直腰杆,仍旧在摇头争辩,与自己无关。他难以想象如此离谱的事情竟然会就这么被安插在自己头上,可堂上诸位大人却视若无睹,摆摆手,强令执刑。

“哎呀,这和屈打成招又有何区别?启元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旁边的郭胜开不忍再视,连忙求助道。

可汪启元也很急啊,他虽入学最早,可又哪里经历过与远高于自己的官员争辩的事情?此刻大脑里拼命想着山长之前讲过的故事,可偏偏哪一个都无法带入今日之事。

归根结底,不在于这案件到底是真还是假,而是他们这些学生,压根就没有在知府面前辩驳的权力!

还未开口,便被斥退了。

这一瞬间,他无比埋怨自己的弱势,要不是向上爬的太慢,又怎么会沦落到毫无争论,只能眼睁睁被迫接受的境地呢?

就在众人以为将要完了的时候,堂外一声震呵。

“且慢!”

刘默带着王学政匆匆走了进来。

“我看有我在,谁敢屈打成招?顾知府,你这样审案,未免有些过于儿戏了吧?”

顾信之看到王学政入内,不由咬紧牙关,皮笑肉不笑道。

“王学政,我身为知府,自然有审查案犯的权力,要如何审,怎样审,便不劳王学政操心了吧?”

“你自然有着审案权,可我身居五品官,也有旁观的权力,更有看到不公正之处,向上启奏之权!这吴韧乃是新晋的秀才榜首,又是我未来的侄女婿,你想打他,仅凭这些,可还不足够!”

侄女婿?

这话一说,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和吴韧皆是一愣。

顾信之却挑了挑眉,有些觉得好笑。

这老匹夫,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合着背地里竟然已经和华夏书院走的如此近了!还联了亲?好啊,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干脆一蹴而就,全部带走。

有着这样的侄女婿,王学政以后,也算是彻底废了。

他冷笑一声,抬手让旁边的衙役搬来一个凳子。

“好啊,既如此,那我也倒想看看,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辨之处?”

清水巷内,童启越走越觉得奇怪。

怎么左右邻里今日如此安静?

按理说他们刚刚中榜,正是被附近群众们疯狂拜访的时候,昨日不还说着要帮忙庆祝,这怎么今日就像是集体出门了一般,难道有什么他也不知道的活动么?

正疑惑着,恰巧碰上刘默妹妹急匆匆拿着竹筒出门寻自己的兄长。

看到童启后,她惊讶不已。

“山长?您怎么还在这里,哥哥没有跟您说吗?吴韧吴秀才被府衙里的官差抓走了,说是涉嫌杀人,如今正在堂上审问呢!”

“什么?”

涉嫌啥玩意儿?

童启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然而系统的突然上线,却让他整个清醒过来。

【叮,意外开启探案支线,请于三日内为自己的学生洗清冤屈,并找到城东灭门案的真正凶手!

成功:奖励解锁校长独立办公室

失败:无惩罚】

童启当即转过身,飞速向府衙内跑去,刘默妹妹则紧随其后,速度渐渐落下了一大截来。

而府衙内,审问仍旧在继续。

即便王学政在旁观看,也影响不了人证物证的无懈可击。

有着人撑腰,吴韧好歹渐渐冷静了下来,大脑里迅速复盘着方才的信息,出声问道。

“学生有一疑惑,还请询问一下这位更夫。您说当时看到我乃是三更时分,属于后半夜,那么按理说无灯无火,你连我手上的凶器都难以看清,那又是如何看到衣衫上的血迹的?就算此案真是我所作,以我的性格,又怎么会将当日的东西皆存起来,却不毁坏呢?这不符合逻辑。”

那更夫猛地被追问,忙辩驳道,“这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小老儿我视力一向很好,夜间视物,也很正常啊!”

“那你为什么没死?若他一口气杀了五个人,骤然见到你,为何不干脆做绝,以除后患呢?”

旁边的汪启元骤然开口道。

刘卜温吓得忙清了清嗓子,扯了扯对方的衣角,让其注意一些。

王学政更是颇为惊讶,忍不住侧目而视。

他始终听闻汪启元和吴韧乃是华夏书院并列的双雄,便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性格应该也十分相仿,却没料到,这汪启元竟能说出这样的狠话!

如此心性口气,不像是文人,倒像是什么奸雄一般?

难怪小小年纪,便能够破釜沉舟,带着全部的家产献给木知府,光是这份狠绝果断,便非常人所有。

他日入驻朝廷,只怕不是高官,便是奸佞啊!

童启这书院,可真是藏龙卧虎,令人惊喜。

那更夫被这话吓得后退两步,不自觉辩驳道,“有可能……他只是没看到过,或者来不及呢?而且当时已经快天明了,他许是怕人撞见,所以才……”

“快天明?你方才不还说是三更时分遇到他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天明了。”王学政厉声问道。

那更夫表情更是瞬间一慌。

顾信之眯了眯眼,看了眼旁边的丘师爷,对方点点头,起身去后院,带新的证人上来。

“不必多疑,许是日久,更夫记忆有所错漏也说不定,这证明不了什么。来人,传柳氏入堂!”

“传柳氏入堂!”

谁也没想到,当日的灭门惨案,竟还会留着一个遗漏的!那被奸、、辱的女子实际上并没有彻底咽气,倒是身上被捅了几刀,被府衙成功医治后,便活了过来!始终留在衙门中,等待最后一击。

所有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惊呼出声,感觉这剧情简直比话本还要精彩许多,个个瞪大了眼,伸长了脖颈。

只见一妇人疯疯癫癫,头发披垂着,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感觉步伐都有些混乱,刚被带入,一见到吴韧便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起来。

“啊啊啊就是他,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就是他,是他杀了我全家,孩子他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别打我,我这就去见你,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

旁边的丘师爷上前一步,冷静的指向旁边的吴韧问道,“你说的人,就是他吗,确定是他,杀了你全家,将你奸、、辱的?”

那女子浑身颤抖了一瞬,像是见到了什么顶级可怕的东西,匆匆看了吴韧一眼,便忙不迭点头道,“就是他,就是他!”

有着当事人的亲自指正,这下别说汪启元了,就连王学政也没了话讲。

大家皆被震慑在了原地,顾信之这才扬起一抹笑容,慢悠悠道。

“柳氏,那你可要看好了,这可关乎一个秀才公的未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看一遍,是不是这位,若真的是他的话,不仅院试成绩做不得数,他可能还要被判处极刑,上报刑部,大理寺去!连带的一应相关人员也需得受到严刑审问!不可赦免!”

堂下所有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皆脸色一白。

吴韧本人更是近乎魂飞魄散,嘴唇都干的快要起皮了。

他崩溃不已,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清白,五个人的性命,可以就此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看向那地上跪着的女子,堂上安稳坐着的知府大人,心底更是凉的可怕。

难怪,他这才总算知道了山长大人始终强调的“平等,百姓”到底是何意义。

又为何总是格格不入之感。

当顶级的权力被掌握在贤臣手中时,那代表的是国泰民安,公正,沉冤得雪;而被掌握在贪官佞臣手中时,便是一把刺向平民的利刃,谁也无可幸免,哪怕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快爬上了“士”的阶层,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想舍,也可以轻易的被舍去。

这便是先天的阶级。

柳氏被再次询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怨恨,她咬牙点了点头道,“是,确实就是他!”

罪名被彻底敲实,吴韧整个人都感觉无力了起来,可始终硬挺着的脊柱,却从未弯曲。

“怎么,如此,吴韧你还是不认吗?”

顾信之俯视着下方的学子,蔑视问道,如同高坐在阁楼之上一般,与所有百姓皆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可吴韧却分毫不让。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认。”

他眉目冷峻,语气坚定道。

死有何惧?即便死,他也需死得其所,清清白白,端端正正,如此,方不堕他华夏书院的名声!

可顾信之要的便是这句话,他抬了抬眉眼,缓缓笑出了声。

“好,既然如此,那便给我打。”

签筒里这一次顺利的扔下了签子,再无人阻拦。

而围观的百姓们则纷纷叫好,以为是了却了一桩公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王学政肩膀倾垂下来,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吴韧被众衙役拉扯着,强行拖按在了老虎凳上。

这一次,衙役们皆提前被打过了招呼,力求十板子之内,彻底将人打废。

这乃是暗桩的规矩了,打板子有技巧,有的看起来力道大,可实际痛处却小,二十板下去,只伤皮肉。可有的却看起来力道小,实际痛楚巨大,一辈子爬不起来或直接当场打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童启气喘吁吁,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府衙奔去。

上一次他如此竭尽全力的时候,还是在蹴鞠场替学生们拼命的时候。

这一次,依旧如此。

五脏六腑只感觉都快要被跑的颠出来了,整个肺部,心脏,似乎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丝的腥气。

眼见着到了府衙门口。

而吴韧这边,一板子已经狠狠落下。

他不自觉闷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涨,无声的握紧了身下的木凳,连整个甲床深深嵌入了其中,都未发觉。

顾信之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学政,这才感觉有几分爽利。

呵,不是侄女婿吗?即便亲儿子又能如何?

在证据面前,谁也别想翻身。

这,便是他堂堂知府,应有的权力。

华夏书院的学子们皆瞪大眼,咬紧了牙看着,心里则忍不住齐齐喊道,“一下……二下……”

第三声还未落,只听府衙外擂鼓阵阵,鸣冤鼓直接被击沉下去。

有人大喊道。

“住手!”

第60章 第60章(营养液加更)平反索真……

所有人顿时转身看向府衙外,当见到童启的身影时,瞬间长松一口气。

王学政死死提起的心终于安稳的重新放了下来,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个个如同等待母鹰回巢的宝宝一般,委屈巴巴看向了山长大人。

顾信之眉头紧皱,“何人在此喧哗?本知府说了,此案件已有定论,不论是谁,若是敢干扰办案,一律同罪!打,给我狠狠的打,直到他招认为止!”

童启一把扔掉手里的敲鼓棒,强行闯入了堂中,寸步不让,道。

“根据大奉朝律例,百姓若遇到重大冤情或紧急情况,涉及重大不公、官员腐败或者正常诉讼程序无法解决的情况,有资格敲响鸣冤鼓,而百姓在击鼓后,官员必须立刻升堂受理案件,不得拖延!怎么,知府大人,你这是要知法犯法,眼睁睁看着百姓无冤可诉,公然质疑朝廷内的司法制度吗?”

顾信之难以置信的站起了身,冷笑道。

“你跟我讲律法?好,那我便跟你讲一讲什么叫作律法。大奉朝明文规定,当地知府有审理权,若遇到人证物证具在的重大凶案,可直接判刑,三个月后,再上交至大理寺和刑部复审,你有什么冤屈质疑,便等到三个月后再说吧!”

“您确定吗?或者说,您确定胡丞相本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顾信之瞬间一滞,阴狠的看向童启,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

“是,我不敢保证三个月后,吴韧会如何,可顾大人,您便确信三个月后,自己不会人头落地,连带着胡丞相也受到牵连责骂吗?别忘了,我可是皇上亲自赞赏过的文人,身后还有着三皇子。若被逼急了,抛去这一切东西不要,也定是会给自己的徒弟报仇的!到时候相信您也不想看到您自己尸位素餐、狭私泄愤、草菅人命的文章,传遍大奉朝每个角落,无一遗漏吧?”

顾信之握紧了拳,反问道,“你这是在公然威胁朝廷命官吗?”

“不,我只是想让您相信,我们书院的校刊,绝对能达到这种普及速度。”

童启认真讲道,方才他已经从学生们那里简单的听完了整个事件,如今只觉得脑袋顶上都燃着熊熊火焰。

无可压制下去。

他拿起旁边一学子手中的【华夏书院校刊】,明晃晃示意着。

顾信之一点点沉寂下来。

他不敢笃定童启会不会为了一个吴韧,和他彻底撕破脸皮,宁愿冒着永远都开不了书院的风险,去保这一位学生。但却敢信,这校刊的威力。

这玩意儿不过刚刚产生了三个月,便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大半个北方。

连带着京城里圣上、皇子们也偶有翻阅。

若不是生产印刷的速度总是被控制着,不肯多卖,如今只怕整个大奉朝,都早已经是这东西的天下了。

而这也是他真正畏惧华夏书院力量的原因。

舆论。

如此不可控的东西,竟被一个书院的山长掌握着,何等的滑稽可笑!

若其真在这上面刊登点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像第二个【范进】一样,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呢?

是索性鱼死网破,还是且退一步,令其心服口服?

顾信之瞬间陷入纠结之中。

而童启则趁着这个时间,心疼的将自己的学生搀扶了起来,他看着对方身上的伤,一股难言的怒火令他险些抓狂。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有什么事为何不能冲他来,为何总是要对着他无辜的学生们去下手?

啊啊啊他连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学生啊!

竟被硬生生打成了这个惨状!

顾信之,我童启必和你势不两立!!

察觉到山长快要崩溃的情绪,吴韧抬起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无妨。

相反,他反倒觉得庆幸,万幸这祸事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不是山长。

不然就山长那小身板,一板子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童启满肚子怨气,无从发泄,因着人在屋檐下,对方是官,他只是民,所以

也只能强忍着,一把拉起那地上跪着的更夫,质问道。

“便是你亲眼目睹了我学生衣衫带血,手拿利刃从城东跑出来的?好,那我请问你,你知道从城东柳家跑到我学生居住的地方,需要多长时间吗?”

更夫慌乱不已,他哪里知道这个?于是随便说了个数字。

“大概……两刻钟?”

童启冷静的摇摇手指头,“我告诉你,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之久!”

从城东到城西,除非吴韧是疯了才会跨这么大半个城区去杀人,只是路上花费来回就得四个小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杀人哦。

“普通人的步行速度约为每小时3-4里,我们住在清水巷,位于城西,而柳氏居住在城东,整个州府不算绕的远路,直行距离为7里左右,也就是说,吴韧起码得花费两个时辰在路上,没错吧?你说你是在三更时遇到的他,那么扣除杀掉五人用的时间,扣除掉他路上去的时间,再再扣除掉他奸、、辱妇女的时间,我们最少给他算个一刻钟吧。那么,请问,他需要在几时出门,才能被你碰到回程的路?”

这一堆加加减减的,在场不少人早已经听迷了,可旁边的华夏书院学生却快速的推算了出来。

“他起码需要在亥时左右出门。”

“没错,那还要算作一路顺风且无人遇到的情况下。”童启点头表示同意。

“那不对啊!亥时我还没睡,正和妹妹在算账,睡之前吴案首的灯油还是我给他添的呢,那个时候他正低头温习着功课,我可以做证。”刘默连忙插话道。

旁边的邻居也忙开口道,“是了,刘默锁门的时候我还和他打了招呼,亲眼看到他手里拿的油灯。”

更夫忙摇头反驳,“许是我记错了,我……”

“没错,你的确记错了,你说你视力很好对吧,既然大晚上能看清衣衫上的血迹,那我问你,我右边衣角上有什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童启直接后退几步,站在人群之中,环胸注视着他,那更夫额头上汗水渐渐密布。

“是……是一大片污渍。”

“不,我右边衣角上什么都没有。”童启隐匿在暗处,提起自己的衣角展示道。

顾信之慌乱的看向一旁的丘师爷,可对方也没料到,童启的思维会如此清晰,不受影响,只几句,便辩驳倒了更夫的口供。

童启再次将视线看向地上的证物。

“至于这东西,那便更好作假了,别的不说,我们华夏书院的衣衫都是有一定的暗纹的,只要用手摸就能摸出来,若真是染血时被包裹,升起如此多的锈斑,那上面一定会有布料沾染,可这把匕首……”

他拿起那把刀,除了锈迹便只剩下些微血液沉淀下来的粉末,哪里有什么图案?

“何况,这衣衫上的血迹也不正常。”

童启冷静的摩挲了一下那衣服上的血液颜色,细致分析道。

“但凡杀过人的应该都知道,如果刺中要害,血管里是会喷射出大量鲜血的,若近距离相处,那么衣服上绝不可能只沾染这一点,而且,模样也不会是呈现这种大片状,而是点滴斜射进入才对。十日过去,更不可能还保持如此鲜艳的颜色,随着氧化,会渐渐暗红沉淀,直至转为粉末状。”

周围百姓们敬畏的听着,一脸的迷迷糊糊,可不知为何,却倍觉有道理。

旁边的仵作同样啧啧称奇,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以往遇到的情况……

别说,好像还真是如此。

不少人过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这衣服上的血迹有可能压根就不是那日沾染的,而且也并非同一天,那怎么会在他的床底下发现呢?”

“没准是被栽赃呢?话本里都有讲过,有人嫉妒科考举子,就会拿这种事情栽赃,这更夫满口谎话连篇,说不定就是被人买通,故意栽赃吴案首呢?”

不得不说,路人意外真相了。

一下子,民众间舆论再次反转。

顾信之开始慌了,他拿起惊堂木频繁敲着。

“肃静,都肃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即便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当事人,才是最有利的证据。”

“是吗?”

当事人?

童启挑挑眉,上前一把拉过刘默,遮挡住吴韧的脸,然后向汪启元等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低头询问向那“柳氏”。

“你说你看到了人?那应该对凶手恨之入骨吧?想必化成灰都能够认识?”

“自……自然。”柳氏低声说道,不敢直接回应这小山长的问询。

童启站在她身前,干扰着注意,遮挡着她的视线,而身后的汪启元等人则迅速和吴韧换了衣衫,并排站在了一处,简单混淆了一下站位问题。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顾信之大喊出声道。

童启这才起身,示意向那女子。

“很好,那我再问你一遍,现在,你还能看得出谁是那天碰了你的人吗?”

因着都穿着华夏书院的衣服,个子年龄又相差无几,猛地变换,没看清的话,根本难以辨认。

那女子瞬间慌了,瞳孔在几个人之间快速打量着。

丘师爷闭了闭眼,有意提醒,刚咳嗽了两声,童启的目光便如刀般瞬间射了过去。

他顿时僵住,不敢再吭。

那女子没人指挥,犹豫着,只得将手指向了其中一人。

杨舟万瞬间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顿时更加大声的议论起来,满脸充满了荒唐难解之状。

“看吧,当事人甚至都无法辩驳出到底谁是谁,这样的神智状态,便是知府大人所说的铁证如山?简直荒谬。”

童启环着胸,一句话推翻原本的论述。

顾信之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他从未想过,这小孩子竟能如此厉害,轻飘飘便掌握住了关键点,直接三两句话,驳倒了所有证据。

而百姓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有了站位,自然难以再撼动。

可即便如此,顾信之依旧没有松口。

“好,就依你所说,吴韧可能并非凶手,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没有嫌疑,要我说,就暂时收押看管吧,直到寻到凶手,再释放不迟,退堂!”

顾信之气汹汹转身带着人离开,丘师爷连忙低头跟上。

童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阴鸷,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带着一股寒意,令人不敢靠近。

他知晓,如今吴韧是暂时带不出来的,可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什么生命危险了,但如此措手不及,无可防备,终究还是打乱了他们所有的步调。

伊川县暂时是回不去了。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立马围了上来,询问该怎么办。

童启想了想,“不必担忧,我会请王学政派人盯着牢房,同时派遣大夫去治疗吴韧,咱们如今之计,只能先帮着找到凶手,再谈其他。”

这位顾知府,我算是记住了,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

童启冷厉的眼神瞬间一收,带着人便前往了城东案发地点,寻找线索。

而王学政只得暂时回到家中,帮忙慢慢筹划。

后院内,王颖正哭的死去活来,闹个不休,听闻姑父回来,立马便起身前往书房,围追堵截。

“姑父,我不愿嫁!您即便是将我许配给屠夫、下九流,哪怕匪盗也可,但杀人犯,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王学政焦头烂额,只得跟她解释,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可王颖却似乎认定了,那吴韧并非良民。

扑通”一声便往地上一跪,哭诉道。

“姑父,颖儿自小便没求过您什么,但只愿这一事,您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没有爹娘,孤零零长到如今,一心只想寻个良人厮守一生,即便不如绾儿那般门第兴旺,可怎么,也不能是个杀人犯啊,是颖儿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得罪了您,要令您逼得我如此境地?”

王学政难以置信反问道。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我是你的姑父啊,难不成,还会害你吗?”

“以前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可今日,我不敢信了。您既然觉得好,那为何不干脆将绾儿嫁过去呢?我自认福薄,愿与绾儿换亲,只愿姑父应允!”王颖咬紧了牙,破釜沉舟,干脆撕破了脸喊道。

那王学政脸色惨白,从未想过一生自认公允,可自己的表侄女却竟是如此看他的,不由也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痴儿啊,你以为我不让你嫁入高门,那是看不起你吗?我那是为了你好!”

“可我不要这种好!姑父,我不想被牺牲!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王学政整个肩膀倾颓下来,头痛欲裂。

“好,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这桩婚事,便如你所说吧。可吴韧这小子,我是认定了的,你还年轻,有许多不懂,等过几年,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王颖坚定的打断道。

王学政语滞,不愿再多言,摆摆手,便令她离开,去唤绾儿过来。

算了,人各有命,既然她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便按照想要的方向去走吧。

是非曲直,回头自有时间会证明。

可能王绾儿也没有料到,父亲不过出门了一趟,竟给自己换了桩婚事。

她犹自怔愣着,旁边听闻消息的母亲却早已经崩溃大哭起来,既埋怨丈夫死要面子,掺和进如此恶事,又责怪他自己瞎承诺,最后竟要赔上唯一的女儿,去应允这门不适配的亲事。

王学政摆摆手。

“你懂什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他正处于低谷,我们若要退亲,那也万万不能是这个时候啊,不然整个朝堂,又该如何看待我们家?岂不言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么?而若吴韧真的查清了并无嫌疑,只看华夏书院愿如此力保,便知这吴韧前途无可限量,到时候,怎么也是咱们女儿捡了便宜啊!”

“呸,什么便宜,不过一个穷秀才,哪里比得上世家公子?”

吴氏抱怨着,和丈夫的想法没有半点相似,反倒与王颖十分雷同。

王绾儿忙起身劝慰起母亲来。

实际上,她并没有想过要嫁谁,反正到最后,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要不是最喜欢的那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比起母亲,她反倒更相信父亲的眼光,总不会真坑了自己。

嫁人嫁到最后,终究是看人品。

感情什么的,倒是后话。

“换便换吧,我愿意与表姐更换。”

她冷静的说道,客观的,就像是在谈论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这时,丫鬟小环买东西匆匆从外赶了回来,一见到她,便满脸焦急,像是有什么话要讲一般,看到夫人老爷皆在场,这才闭上了嘴巴。

两人回到绣房后,挥退其他人,兀自坐在榻上。

那小环这才苍白着脸开口道。

“不好了,小姐!我方才出去买胭脂,遇到咱们那日见到的学子了,他被衙门抓了,说犯了法,正在审理呢!”

什么?这么巧?

也被衙门抓了?

等等,王绾儿迟疑着问道。

“那你可有问那学子的名字,姓甚名谁?”

“问了,这一次我可没忘,听说是从华夏书院出来的,叫作吴韧,这一次,还拿了案首呢!”

王绾儿陡然站了起来,满身水粉胭脂落了一地。

她又惊又喜,想开口说什么,可脑海中却烟花阵阵,放个不停。

既羞耻又窃喜,百种滋味,竟无可概述。

才下眉头,又泛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