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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出来的人物。

出来时,她母后曾特意叮嘱过,让她多多考察一下柏大将军的外甥女,说是六皇弟未来大婚之人,估摸着,便是这位了。

可今日一看么……

呵,倒是个名不副实的。

“岳灼华是吧?传言中不是说你进退得宜,温良恭俭吗?怎么,你家里人便是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以下犯上,还敢拦我的鞭子,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嘛!”

“不敢,”岳灼华恭顺的低下脑袋,“臣女愚昧无知,若有冒犯,还请恕无心之失。”

她放低了姿态,俯身行礼,并不想平添杂事。

事实上,若不是四公主下此狠手,直接便冲着其他人的脸去,她也不会妄加阻止。

如今局势紧张,四公主无所畏惧,可她们却不能,一旦这席上有女子脸上留了疤,别说舅舅,便是胡丞相和圣上那边,也无法交代。

与其眼睁睁看着事情到了极端的地步,无法收手,倒不如她暂且拦一拦,去做这个出头鸟。

见其俯身,四公主似乎被这态度取悦了几分,笑盈盈端起旁边的一杯酒,便整个直接倾倒在了岳灼华脑袋上。

“是吗?那可真是多亏你了。”

在场所有的女孩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就连岳家的小丫鬟都满脸受辱,焦急的想要走上前,为自家小姐鸣不平,可却被岳灼华抬手挥退。

她冷静的抬眸注视着四公主,一双墨瞳宛如平静的湖面般,没有半点涟漪,柔声道。

“谢四公主赐教。”

四公主撒了气,这才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

所有人悄然松了一口气,宴席继续。

胡薇微犹豫的看着岳灼华衣衫上的酒水,欲言又止,想起自家爹爹所说的话,只得强撑着扭过头,不做理会。

倒是冯楚陌不忍心,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可也不敢多待,只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岳灼华独自坐在席间。

以她为中心,几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无人肯接近。

武将之后,本身就自身难保,如今又得罪了四公主,简直不自量力。

所有人心中鄙夷,并不在意。

而华夏书院,此刻的童启也正忙着在招揽拾捡被罢官的大儒们,喜得不亦乐乎!

朝廷的罢官潮,他的人才数据库!

前国子监祭酒?写封信写封信,让他来我们华夏书院!

某某届的探花郎?快问问他有没有心情来教书

强行被退休的小将军?也发过去一张邀请函试试!

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出身,现在就像是白菜价一般,任由挑选,那边刚劝退,童启这边便直接把信发了出去。

半点都不带过渡的!

实际上,他这么殷勤也是发觉到了如今书院里尚欠缺的部分。

在院试结束后,回到书院,吴韧曾在私下里找过童启谈心,坦诚的说出了自己在牢狱里的迷茫。

可问题是,童启也没有当过官,怎么有经验告诉他当官要如何当呢?

他太清楚官场黑暗,不能过于直白单纯,否则进去就是个小白羊,等着被宰。

但具体恶要恶到何种程度,一些潜规则又是什么样子的,童启还真不太知晓。

既然无人可解答,那便只能,申请外援了。

童启头一波对准的便是这些当过半辈子官,深谙官场内各方势力分布格局的,甚至连柏老,他都亲自去拜访了一下,问其要不要来书院里教书。

若是愿意的话,他可以给出副校长的职位来!

“副校长?是类似于书院监院之类的职位吗?哈哈哈为什么突然想起要请我?我都已经是半只脚即将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又能教出些什么呢?”

柏盛青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盈盈问道,满脸皆是慈祥之色。

童启一听有谱,顿时撸起袖子认真劝说起来。

那能教的,可多了去了!

第66章 第66章外敌态度

实际上,华夏书院刚刚成立的时候,童启第一个想要聘任的先生,便是柏盛青柏老先生。

对方算是伊川县有名的大人物了,正儿八经进士出身,又在朝廷中央任职多年。

不论是学识亦或眼界、经验,都足以碾压整个河南府大部分的文人。

更重要的是,几次华夏书院遇危,对方都没有评判过童启任何年纪小不符合管理之类的,反而积极伸手援助,帮忙分担。

其子柏弓良柏将军,更是人品厚重,正直义气,足见其家教之严,风气之正!

而如今的华夏书院,学识方面暂时是不缺的,诗词韵律,也有着潘阆扛鼎,唯独缺少一个真正混过官府,资深了解其内黑暗,各种弯弯绕绕的人!

若能请到柏老帮助学生们“指导就业”,把握朝廷各党派势力分布,背景分析,那他们的书院,才是真正的上道了!

科举,考的可不仅仅只是学识。

更多的,还是在某些关键节点上,本能的利害选择。

童启以手撑着桌案,坦诚相待道。

“您是了解我的,我从不说大话,华夏书院能成立到今日,固然有着许多运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我认为是靠着我们一开始就定下的教学方针,培养纯粹而不依靠任何势力背景,只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福祉奋斗的读书人!”

柏盛青微抬了下眼眸,表示自己对话题的兴趣。

“这天下,从不缺聪明人,更不缺读书读的好的,可为什么名留青史的,唯独只有那几位呢?是因为那些人在关键时刻挺胸而出,竭尽全力,保住了炎黄子孙的根基。如今的大奉朝,风雨飘摇,各方势力动乱,相信您也能看得出来,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始终龟缩于角落之中,便能保住清净吗?我一直觉得,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争夺话语权才是最重要的,倘若能培养出许多拥有共同三观志向,道路相同的群众们进入朝堂,那何愁我们实现不了心中的抱负呢?别看如今我只是六名学生,可三年后,我便

能有五十人,再三年后呢?哪怕他们各个能力低微,可只要能照亮方寸之地,上达九天,便有机会影响整个格局!加起来,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

就像是原本大家默认书院不收寒门,必是贵族、门阀所开设;就像是社会公认女子不能出门做工,需三从四德,无知无求,到了时间点就嫁人;就像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必须给书院找个后台背景,支持某皇子上位,才能保住这拥有的一切……

当规矩被渐渐打破,思想被逐渐侵蚀,到最后,谁还会记得原本是什么呢?

这就像是愚公移山,一日不行那就两日,一个不行那就两个,迟早会将这千疮百孔的朝廷,慢慢改变为他想要的样子。

乍一听到童启的野心,柏盛青换了种目光,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说实话,从初次遇到童启开始,他便不觉得对方像个“孩子”。

不论是行为举止,亦或者思维模式,童启都时常会让他感觉恍惚,就如同一个与他平起平坐的成年人套了个孩童的外壳一般,令人违和。

“你确定,你今年才十一岁?”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没见过天才,可哪个天才,如此年幼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语的?

确定不是什么老道修炼成精,故意下山伪装成小孩子骗人的吗?

童启内心被扎了一刀,强忍着尴尬回道,“如果您问的是生理年龄的话,那我今年,确实才十一岁。”

但若是问他心理年纪,抱歉,他已经是一个两世加起来快三十多岁的老叔叔了,实在是装不起来小孩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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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盛青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也不在意,只问道,“说起来,听闻潘阆先生就任华夏书院的时候,曾问过你三个问题,后来才因此留了下来,那三个问题是什么,我能听一听吗?”

童启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毕竟对待和系统一脉相承的“造反头子”潘阆,他的说辞是比较出格,且不怎么尊重朝堂的,自然符合对方的口味,可同样的回答,对于柏老这样为了朝廷付出一生的人,却势必听不惯。

见他为难,柏盛青也不再追问。

“罢了,若是不好说,那便算了,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童启忙伸手请问。

“我知晓你们书院乃是以文著名,可见你始终不忘操练学生,让他们强身健体,且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走的颇近,便知你并不讨厌武将之道。如今朝廷对于契丹及西夏态度暧昧,是和是打,始终争论不休,我很好奇,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来了来了,真正的历史题来了。

童启顿时精神一振,因着大奉朝代替的是原本历史上北宋的时间段,所以此时大部分的事件人物并没有可供参考的锚点,但这两年随着童启对周边国家的了解日益增多,他神奇的发现不少外部威胁势力逐渐崛起,竟和原本的历史轨迹逐渐驱合,甚至相同起来。

尤其是北部的契丹族与西边的西夏,狼子野心之明显,连不少朝中的官员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可真正的历史结果呢?

但凡读过这段历史的都知晓,最后真正灭掉这个朝代,险些让宋朝不复存在的,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危险来源——女真。

“女真族?”柏老皱紧眉头,似乎对这个势力感到稍许的陌生,更难以想象那点人物竟能比骁勇善战的契丹更加可怖。

“所以,你也是主和的一派?”

他好奇问道。

拉一个打一个,的确是目前主和一党的首要方针。

“别别别,我可不是那等保守之人,我向来是激进党的!”

激进到甚至暗暗发下心愿,若有机会,定要提前灭掉倭国和棒子国,一绝后患的那种!

童启连忙摆手割席,绝不认证自己和那群窝囊废有半点相似的可能。

“那……”柏老有些懵了。

童启站起身,颇有些怀念的说道。

“实际上,我曾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振聋发聩。今日愿分享给您,以示我对于这些外部国家的统一态度。”

哦?

柏盛青微微坐直了身体,前倾的看向对方,专注起所有精神。

“弱国无外交,国弱,则民辱。”

一句话,简简单单,却令对方瞬间缩紧了瞳孔。

而后紧跟的一句,更是令他直接站起,全身颤栗不止。

童启背着手站在窗前,斩钉截铁道,“尊严,只存在于剑锋之上,而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腾”的一声,巨大的椅子后撤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柏盛青连倒地的椅子都难以管,一把上前,捏住了童启的手问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除了您,并无他人。”

童启认真的看向自己被握紧的双手,掩藏起所有的野心与戾气,乖巧说道。

“好好好,”柏盛青赞了三声,这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道,“好,我便答应你,任职华夏书院。但我有个请求,若你能做到,我不仅会如你所说担任书院的监院一职,还会保证你明年所有的学生们,皆能够进入朝堂为官。”

“真的?要求是什么?”

童启瞬间眼睛一亮,忙追问道。

柏盛青拿起桌旁的一封信递给了他。

他一目十行快速看完,顿时陷入为难之中。

这是一封救助信,信上的人名为曹钟诚,乃柏盛青的世交挚友,原本在朝廷担任工部尚书一职,因受到四皇子牵连,如今被全家罢官流放,受困于环县之地,病的病死的死,已经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这才不得不托人求到了柏盛青这里,希望能够稍加施以援手,帮忙一二。

“我知这不好办,可……”

“放心,不就是救个人嘛!只要把他及其家小全部救出来就行,是吧?交给我了!我这就带人前往环县!等我好消息!”

童启一拍胸脯,唯恐柏盛青后悔一般,拿着信,便扭头离开了,直接将其后半部分的话全给憋回了肚子里。

柏盛青:……

实际上,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够托人令其生活环境好一些,并无一定要救出来的意思。

毕竟那可是圣旨,不容更改!

可听听童启的口气,好家伙,还连带着将其家小一同救出。

疯了不成?

柏盛青缓过劲儿来,忙叫人去追童启,可小厮匆匆跑出去,却只得到一个已经乘车离开的回答。

只得暂时作罢。

京城里,岳家祠堂内。

岳灼华端正的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数着佛豆,任由幽幽的燃香环绕在四周中,满心烦绪一点点安静下来。

还未数到一千颗,大门便被人“嘭”的一下一脚踢开,岳盛天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混账!谁准许你在宴席上跟四公主顶嘴的?她和胡家人吵架,关你什么事,也用得着你去出风头?”

天知道他在衙门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有多么的胆战心惊!

那可是四公主啊!

若说皇子里面,三皇子最受宠,那公主里面,便是四公主为最盛!甚至因为对方是公主,不是皇子,争不了权,陛下对其,还要远比其他皇子更为纵容一些,这便是对方能够横行霸道,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跟四公主起争执?

这也就是对方没追究,不然的话,砍了他也不够平息的!

岳灼华静静的垂眸数着手里的豆子,任由父亲发泄着怒火,没有任何辩驳,直到对方喊叫完,才习以为常的伸出手,令其抽打了十几下手板,方才罢休。

“你啊你,简直就是个来追债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将你母亲娶进门,果然,武将之后,能有什么脑子?”

岳盛天恶狠狠将手中的木板仍在地上,见到岳灼华轻勾唇角,一副嘲讽的样子,不觉更加被刺痛了几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气吗?怎么,我哪里说错了?人家那岳家都是给女婿提携撑腰,我呢?整日里给你们擦

屁股,收拾烂摊子不够!连前途都被你们扯得死死的。你知道我一个正二八百的探花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吗?不就是有个拖后腿的岳家吗?”

“所以,您不是已经如愿娶了新夫人了吗?”

岳灼华出言反讥道。

想当年,她母亲刚过三年忌,父亲便迫不及待将新夫人给抬进了门,就像是急忙割席,划清界限一般。又是给钱又是给权的,唯恐其他人不知晓,可怎么也没有见到他升上去半分呢?

岳盛天闻言大怒,拿起木鞭便再次朝她身上打了过去,狠狠质问道。

“怎么,你对你的母亲有什么意见吗?可惜,人家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出身,必是不可能有任何错的,要错,也是我小时候对你管教太松,致使你成日舞刀弄枪,没有半点女孩子气的错!今日起,你便哪里都不准去了,给我老老实实禁闭,准备婚事!哪一日你嫁出去了,再哪一日教训老子不迟!”

岳灼华手下一滞,顿时神色一慌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去参加赏秋宴,就允许我去送一送婉欣的!”

“是,但那是你没有惹上四公主之前!”

想起什么,岳盛天满脸更加不屑了起来,“哼,枉我还觉得岳父一向聪慧,看看他交的这些人吧,都是什么路子?连四皇子谋反那样的大事也敢横插一脚,什么工部尚书,以后不过就是罪人一个了,还是少沾染的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抬脚带起的尘土,就像是其背影一般,冷漠无情。

角落里藏了许久的小丫鬟见到老爷离开后,这才连忙带着伤药上前,流着泪为自己小姐包扎着。

“小姐,您就别跟老爷倔了,咱们自身难保,曹小姐那边,柏将军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照拂一二的。”

话是如此讲,可流放之路遥远,听闻那环县环境恶劣,干燥野蛮,婉欣一个闺阁女子,连门也没出过,怎么可能受得了?

想起往日的闺中情谊,岳灼华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不行,她怎么也得去亲眼看一看,方能安心。

可怎么出去呢?

她心念一动,不由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第67章 第67章前往环县

且说那童启为了说服柏老,决定前往环县,营救工部尚书曹家一系。

温叶辞和潘阆等人听完后都十分赞同,认为其义气可嘉,该当如此。

可系统,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

“你不能去!那可是流放之地,说不得有什么危险呢!况且那什么曹钟诚,历史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名讳,想来这便是他的命运!既然已经注定了的事,咱们又何必多插一脚?落不到什么实惠不说,性价比也不大。”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来大奉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变历史吗?若真要认命,那还开什么书院,索性躺平,等蛮夷外军攻进来得了!况且咱们是为了柏老,买一送一,还附带着能拐个前工部尚书回来,哪里还有如此划算的买卖呢?”

系统一时语滞。

“可这不在主任务清单里啊!不仅没奖励,而且还耽误你培养学生的时间,再说,明年二年级不就要参加乡试了吗,你不抓紧培训,万一有人落榜怎么办?”

这一次杨舟万可是倒数第一,下一次,还能考上吗?

童启犹豫了一瞬,一边收拾着行装,一边解释道,“放心,往返不过一个月,咱们速战速决,耽误不了多久的。考得好不如选的好,他们明年考试,怎么也得要八月份,且还早呢!等柏老入职,给他们指点指点,可比纯复习要靠谱的多!该教的,我都已经全都教完了,剩下的就是看书整理,有着清虚子和潘阆他们在,没问题的。”

这就类似于高三最后阶段,除了多刷题多看书,还真没什么太多的方法。

拼到最后,全看学生自己。

他一个校长,在或不在,并无多大影响。

与其留着充当吉祥物,不如找两个“懂得填志愿”的专业老师回来,反倒更靠谱些。

“可……”

“可什么可?系统,你有点不正常啊。”

童启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疑惑道,“若是以往,你这种反动分子不是最喜欢我冒险,或者反抗朝廷权威的吗?这一次怎么百般阻拦,说,什么情况,是不是背着我知道了点儿什么?”

系统:……

这宿主眼皮活得,简直跟属猴一般,它不过稍稍露出一点点马脚而已,便立马被察觉到了。

“没……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嘛。”系统心虚不已。“毕竟那么远,又不在咱们的地盘,万一出点什么事……听说北边不少部落都喜欢秋冬南下劫掠什么的,不然你就多带点人,总好过单打独斗。”

它冒着封号的风险,自认已经违规提醒的足够多了,可童启却没有立即懂得这话语中的暗示。

他后知后觉皱起眉头,颇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因着常年教书,固守在河南府小小的县城内,所以朝中大事,边境危机,童启只是听闻,却并不知晓详情,信息来源的渠道也十分狭窄,所以始终认为大奉朝整体环境目前仍是趋于和平的。

毕竟柏大将军都被扣押京城了,边境应该是相对于比较安全的吧?

可与柏老及系统的聊天,又突然让他想起一件始终忽视掉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

历史上,这一块疆域乃是处于辽国治下,并不属于北宋的版图内,因此赵光义在位期间百般折腾,试图收回,这才给自己弄出了“高梁河车神”的外号。

可如今的大奉朝因着“赵爱国”猛人的横插一脚,格局已大大改变,燕云十六州早在建国时便被收回了,而契丹也因为地理位置问题,尚未称国。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契丹,难道对这块地就不会垂涎吗?

万一它和西夏联手的话……

尤其如今朝廷内忌惮武将,柏大将军刚被调回京城,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令其带兵出去的,若他是西夏国国王,这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

内乱未平,若外患又起,以如今的环县、北部防线,能拦的住吗?

越想越觉得心惊,童启有意再套一套系统的话,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非酋的体制,总不可能只是去救个人,都能恰好碰上什么历史重大事件吧?

可偏偏系统却如同装死一般,再也不肯吭声。

问,就是建议别去,压根不肯说出任何有用的内幕消息。

迟疑了整整两日后,童启终究还是忍不住,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毕竟这片土地是他未来长久生活的地方,他可不想老年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若有什么变动,提前知晓,防范起来也是好的,但因着系统的“友好”提醒,这一次,他不再轻装简行,而是带够了人和物品,这才出发。

不仅从售货机里多囤了几把水果刀,还特意将自己的秀才文书之类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

安保队的队长童继本这一次也一同随行,他清点了数十名好手,又从全胜镖局里找了十几名见过血的镖师,这才护送着童启,驾着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环县而去。

所经之处,所有见到的商队、平民皆避让不已,不敢招惹半分。

甚至还因

此惊动了两个小县城的守门人员,误以为他们是来寻仇之类的,不敢放入,直到见了童启特意托县令大人开设的“游学文书”,这才半信半疑的令他们通过。

环县距离伊川,大概有1000公里之远,光是坐马车,就要行驶二十多天!

再加上官道不平,多有颠簸。

童启头一次长途跋涉跑这么远,差点将胃都给颠了出来。

到了地点后,别说去救人了,自己便先缓了个十来天,这才开始慢慢打听起曹家人的事情来。

一来二去,倒是比岳灼华偷摸跑出来还要晚上几日。

话说曹家一众,乃世代居住在京城的书香世家。

曹家家主曹钟诚,祖上更是担任过开国皇帝赵爱国的先锋营粮草官。也因此,其父娶了四皇子母亲身边的首席女官后,便算是与四皇子多少沾了点关系。可谁能想到,正是因为这一点关系,导致他们全家皆被牵连,判为四皇子一党,皇帝震怒之下,令其流放西北!

远至环县!

曹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被发卖的被发卖,被判刑的被判刑,最后只剩下六个嫡系,一肚子委屈,有苦难言,来不及辩驳,便踏上了离京的路。

一路上受尽冷眼折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已经因高热死了两人。

曹钟诚抱着自己的发妻,哭的痛彻心扉,小孙子刚刚殁了,陪伴大半辈子的妻子又离他而去,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

“都怪我,都怪我啊!”

若不是他看不清局势,误信了那四皇子,也不会在年近晚年,还遭此大劫,更重要的是拖累了家里人,今后还有何脸面,再去见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呢?

曹婉欣满眼含泪,端着水过来劝道,“爹,娘和辉儿本就身体不好,担不住这路上的辛苦,如今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您身子要紧,都已经两日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好歹喝点水,咱们这个家,还需要您撑着呢!”

“是呀,咱们家里还要靠您呢,您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大嫂刘氏站在旁边跟着一同抹泪劝道,这才让曹钟诚多少缓过来了一些。

“衍儿呢,他如何了?烧可退了?”

问及丈夫,刘氏忙回道。

“已经退了!昨日从官差大哥那里借了一副药,勉强灌了下去,只是腿上的伤,依旧还是不好……”

那哪里是不好?

是已经快烂了!同行的官差曾半路揭开看了一眼,差点吐了出来,那黑紫色的伤口已经有了腐烂之意,臭味熏天,即便撑到了环县,想必也是治不好了,只能锯掉。

一想起丈夫那样风光霁月,如青松般骄傲的人,今后都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为生,刘氏便忍不住心中阵阵发痛。

旁边的曹婉欣也只能跟着默默垂泪。

去年,她还在京城里和闺中密友岳灼华打赌,说今年珍品阁上新的第一波首饰,自己的未婚夫会不会替她抢下,可谁知今年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本说好的亲事,也吹掉了。

好好的家,就这么四分五裂,只因为圣上的一句话。

多么可笑。

但凡真正经历过这种事的,都很难不对这朝廷报以怨怼。

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厉害的人物,来到这环县,都得被磨掉一层皮,再也记不得家门之地!

由于挨着边境,又地处荒凉,每年被流放至此的犯人,不在少数。

县令大人早已经形成一套固定的逻辑方式,那便是别管你是谁,统统去做苦力去!

能活的下前三个月,再说分配之事。

男子们,从未拿过锄头的手和肩膀,如今个个却要扛起比自己身体还要重的泥沙来,修筑城墙。

女子们更是不得闲,整日忙着下地、开垦、劳作。

从睁眼开始,便在干活,稍有歇息,看守的衙役便会一鞭子抽打过来。

这尚不是最惨的,最惨的还是数此处临近西夏,有大部分的西夏人在当地为虎作伥,欺压百姓,动不动便以劫掠女子羞辱为乐,可城内的县令却压根不管,不仅不阻拦,还隐隐有着讨好奉承之举。

这便使得不少有姿色的女子日夜惊恐,连睡觉都不敢睡熟。

尤其刘氏与曹婉欣,两人怎么也曾是京都小姐,一张貌美的脸无论怎么遮掩,哪怕被抹上锅底灰,可那细嫩的皮肉,也照样难掩惊艳,走到哪里都能吸引过来一片垂涎的目光。

还未入住多久,便已经有不少人盯上,跃跃欲试。

曹婉欣夜夜颤抖,含着泪祈求岳灼华的早日到来,对方自闺中起便始终护在她身前,临走时,更是答应了她,不论如何定要见她一面。

她想着,起码要忍到对方过来,亲眼见过之后,再去寻死。

否则岂不是毁约了吗?

而官道上,岳灼华也确实为了那约定,拼命往环县赶去。

因着被父亲关了禁闭,她难以走正道,更没有通关文书,所以只得称病让丫鬟暂替着,自己则趁着夜黑风高,悄然换上了夜行衣,钻入了柏大将军巡边的军队中。

等被发现,已经走了一半的路,无可折返,更难以被送还回去。

柏弓良气愤不已,指着她怒道。

“你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敢独自跑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又该如何向你早去的母亲交代啊!”

岳灼华低垂着头,偷偷拿眼打量着舅舅的神色,见他虽懊悔担忧,却没有多少严肃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大,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上前讨好道。

“舅舅,我的功夫您还不知道吗?出不了什么事情的!再说了,我一早就打听好了,特意等您的车队经过,这才跟上来。求求您了,我只是想要去见婉欣一面,她从未吃过苦,没有我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环县的环境,我保证,一见到她,确定其安定下来了,便立马离开,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柏弓良看着岳灼华祈求撒娇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只能同意下来,但是也再三警告,不准其乱跑,无事的话,更是不准其擅自下马车,必须得一直跟着自己,寸步不离才行!

否则一旦被发现身份,便要立即将她送回京城去,绝不轻饶。

岳灼华忙应下,再三发誓,这才勉强罢休。

第68章 第68章初次相遇

环县多沙,干燥少雨。

越往西,便越是荒芜。

柏大将军带着护卫,轻承少骑,刚靠近城门口,便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咦?柏将军!是柏将军回来了!!”

“什么?柏将军回来了?真的假的?”

“啊啊啊柏将军你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柏将军,柏将军我们想你啊!”

瞬间慌乱的人群将整个马车围得水泄不通,难以前行半分,柏弓良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身一一和人打着招呼,颇有些难以招架这份热情。震天般的哭声喊声直接惊动了门口的守卫,急急上报给了当地的县令大人及巡检司司长。

两方忙派人前往维持治安,可饶是如此,也难以阻拦越来越多聚集起来的百姓们。

大家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一般,喋喋不休的与柏弓良谈论着他走之后环县的事情,看似不过两年的时间,可却没有一个人忘记了柏家军仍在此处守卫的模样。

他们需要柏大将军的回来!更需要为他们撑腰的人在!

岳灼华坐在马车内,透过窗看着百姓们脸上的急切与紧迫,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她一直知道自己舅舅的伟大之处,尽管所有人瞧不起武将,可难以否认的是,正是武将守住了这片江山,致使大奉朝能有如今安居乐业的模样,而现在亲眼所见的拥捧,恰恰是最有力的证明!

她目光一点一滴的划过这陌生的领域。

即便破旧,不如京城繁华,可却令人倍感亲切。

因为这便是她舅舅和大伯父驻守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是所有功勋、意义的所在地。

柏弓良俯视着激动的人群,内心同样骄傲不已。

可令他感到忏愧的是,自己注定无法回应这份希冀。这一次,他只是为了私事而来,而保卫西北,保卫环县的任务,早已经被圣上分派给了其他人,并不属于他。

望着大家失望的眼神,柏弓良及其队列里的副将,纷纷沉默下来。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限英雄。

他们能如何?不过是听令行事

,以圣上的喜恶为一生罢了。

骤然经历了这一遭,柏弓良来不及休整,只得带着队列暂时入驻了环县最有名的客栈中,准备等第二日清早,再亲自前往县衙,拜访吴大人,疏通曹家的事情。

可没想到,正因着这一场阵仗,反倒提前得罪了对方,令其愈加愤怒嫉恨起来。

环县县衙内。

吴县令气哄哄的将身上的官服一把扯下,扔在椅子中。

神情难掩憋闷。

“妈的,他什么意思?一回来就给我搞这么个下马威,难道是故意给我看的?我好不容易花了两年才树立起的威信,他只露了这一面,就直接让我白干了?哼,这群不记恩的白眼狼贱民,竟然还敢拉着他哭诉,哭诉什么?老子勤勤恳恳,哪里不如他做的好了?难不成以为老子愿意呆在这种鬼地方吗?他一个武将,也敢如此放肆,等着吧,看我不整死他!”

有着县太爷的这句话,第二日,柏大将军登门,面对的便是脸拉的比鞋底还要长的文书们。

“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柏弓良前来面见吴大人,想要寻个旧友,照拂一二。”

柏弓良放低了姿态,客客气气道,可对方却只是懒洋洋抬了个眼皮,表情漠然。

“哦?旧友?谁啊?报上来我听听,抱歉啊,近几日县太爷事务繁忙,没空见面,有什么,跟我说即可。”

岳灼华一身男装,紧紧跟在自家舅舅身后,闻言不由抬起了头来。

柏弓良犹豫一二,只得将曹家的信息一一递出。

可那文书却只是翻了翻,便直接否认道。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没有?他们家几日之前就应该到了才对,这可是圣上亲旨,难不成你们还敢阳奉阴违?”

许是听到岳灼华的“圣上”二字,那文书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态度,可仍旧不愿配合,道。

“既如此,那估摸着便是记在了别的册子上,需得我细细翻找个几遍,才能找到,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会如此粗俗无礼,岳灼华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在舅舅的眼神暗示下,也只得强忍下来。

一出了县衙,她便立马争辩道。

“舅舅,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开口?那人分明是故意搪塞,不愿查找,不过一个底部文书,竟然敢对一位将军如此态度,简直荒唐!”

柏弓良无奈的解释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乃是吴县令的地盘,对方隶属于三皇子旗下,其母更是三皇子小时候信任的奶嬷嬷,你便是生气,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敢为此得罪三皇子吗?再等等吧,没准过几日等对方消了气,便好了。”

原本如此以为,可这一等,便是三五日之多。

每日他们派了人前往县衙询问消息,得到的均是还未查到的敷衍话,随着时间渐渐逼近,柏弓良也不由焦急起来。

他在朝廷里请的假一共只有十五天,光路上来回就得□□日,再等下去,连人都见不到,就得调头回去!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岳灼华早已经忍不住换了衣服,顺着市井里打听起流民村来,整日早出晚归,挨家挨户寻找着曹家的踪迹。

可毕竟流民村大的很,且还有着巡检司,日夜巡逻,要找起来,哪里那么容易?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

而童启,便是这个时候,带着人正式进入的环县。

一路上,他晕晕乎乎,几乎没有任何精神头,从始至终躲在马车里,等休整好了,好不容易从客栈内走出,却发现不少人像是看西洋景一般紧盯着他,回头率高到出奇。

“怎么回事?他们在看什么?”

童启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一旁的童继本则小心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提醒道。

“山长,此地有些不太对劲,我们发现孩童数量极少,再加上您又生的粉雕玉琢……”

简直就是人贩子首选嘛!

童启哭笑不得,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小孩,丢了就找不回来的那种,何况系统里兑换的匕首还正放在他的腰间呢,又有这么多人日夜守着,能出什么事?

不同于柏将军一来就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童启寻人,要更加隐晦直接一些。

他带着童继本径直蹲守在巡检司旁边,看到生活条件有些拮据的,便想办法将人拉到一旁,偷摸塞银子,以打听乡民下落为由,询问曹家的事情。

几次下来,果然找到了曹钟诚的详细住所,买通了守卫后,便带人溜了进去。

整个流民村,占地面积极大,大约有半个伊川县一般,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坊。

曹家新来不久,被安排在靠西的坊中,领头看守的,乃是一位姓徐的军户。

童启避开人群,按照指点,来到一处院落前。

那院子全部皆由黄泥稻草糊就而成,怎么形容呢,大约即便是整个河南府最穷的棚户区,可能都没有这么破的,完完全全可以概况为危房的状态,只要一场暴风雨,或者轻微的地震,便可以瞬间冲垮。

四面透风,还未进门,屋内的人便率先发现,问出了声来。

“请问你们找谁?”

曹时序苍白着脸色,靠坐在窗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腿部受伤,无法干活,所以其余的曹家人,早已经纷纷上值去了。

童启及童继本俯下身,钻进屋中,看着床沿上放着的破碗里装呈的黄水、黑馒头,忍不住心中一滞。

“你便是曹钟诚曹大人的儿子,曹时序吗?”

对方神色一肃,警惕的打量着童启几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行了个文人的礼,道。

“在下华夏书院山长童启,乃是受柏盛青柏大人的委托,来营救几位的。”

营救?

曹时序看着正中间自称山长的孩子,不由整个人惊愕在原地。

柏盛青柏老他自是知晓的,对方与父亲乃是世交,年轻时,甚至差点将妹妹和岳灼华指腹为亲,是个十分值得信任的人。可这什么山长……他却连听都没听过。

可信吗?

然而他瞥了一眼如今的家徒四壁后,又自嘲的笑出声来。

也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值得图谋的呢?

实际上,童启身上带着柏老写给自己的证明信,可此刻,他却并没有掏出,因为刚一进门,他所有的注意力便全部被对方那条快烂掉的腿,吸引了过去。

“天哪!你这腿……再不治疗就要完了啊!”

他忍不住说道,当即撸起袖子,便替对方查看起来。

曹时序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对方扒了裤子,局促不已。

这双腿,自他踏上流放之路后便没有人管过了,尤其环县大夫极少,他们这些被流放的,更是压根没有请人来看的资格,因此曹家早抱了绝望的心,等待截肢,如今刚一见面,便被揭了短处,说不气恼,是不可能的,可童启紧跟着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瞬间希冀起来。

“不行,等不到回书院了,我可能需要先给你简单清创一下,上个药,不然回头你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是先保住双腿要紧。”

“等等,你是说,我这腿,有治?”

曹时序双眼骤然亮起,难以置信道。

“当然了。”童启迷惑的眨眨眼。

不过就是伤口发炎,一路上没有得到

治疗,所以腐烂掉了而已,只需要用匕首消过毒,挖掉那块肉,重新包扎上药即可。

即便他只是堪堪读了个西医入门,但想来……应该也没那么难?

幸好来的时候,王小花担忧他会遇上什么,提前给他装了一大堆书院里研究出的药来,不然,还真是无计可施!

曹时序既惊又喜,顿时也不追问了,当即便令童启帮忙将腐肉挖出来。

谁不想要一双健康的腿呢?

能好好行走,没人愿意成日瘫痪在床上。

他半倾着身体,行了个大大的礼道,“若真能治好,那便是我整个曹家的幸事,一切,便拜托山长了!”

说实话,这些事,童启也是第一次做,之前不过都是在书上照本宣科的看过,临到上手,还真有点紧张。

可伤势不容耽误,又没有良医,不论怎样,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门外不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奇怪之处,上前询问起来。

“欸,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这里是流民营,没有县令大人的手书,谁也不准进!”

几个镖师死死拦住外人,不允许靠近屋内。

童启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冷静的将匕首及火烛、药物等掏出,摆放成一排,这才发现唯独缺了麻沸散。

“不好,没带麻沸散,这怎么清创?”

“无妨,我可以咬着布条!”曹时序忙说道,一把将旁边的纱布塞进了嘴里,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自己的渴望之处。

那没办法了,再耽误,人就都过来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届时伤口恶化,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童启只得拿出工具,一一消毒。

可即便如此,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对方仍旧痛的满额头青筋暴露,本能的挣扎起来,幸而被旁边的继本叔死死按住,这才勉强没有挣脱。

他下手极稳,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两条腿的患处清理的干干净净,上了药后,包扎起来,方宣告结束。

曹时序长松一口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给生生浸透。

而屋外,被吸引过来的徐军户,也正在大发雷霆。

“放肆,你们是想要造反吗?来人啊,将他们这些逆贼,统统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童启掀起衣摆,慢悠悠走了出去。

见到是个黄口小儿,徐军户这才方松了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他一向在这流民村嚣张惯了的,曹家乃是他盯上的新猎物,只要再狠狠折腾几日,多多为难两下,那曹婉欣便明显撑不住了,快要从了他,又如何肯这个时候,任由人摘桃子,伸出援手呢?

“哼,你们敢坏我流民营的规矩,你说我敢不敢?”

“您便是徐军户吧?”童启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偷偷将一只荷包递了过去,“我只是来探望一下旧友,并无打扰诸位的意思,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请拿去喝酒,我等很快便会离开。”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上道,徐军户掂量着里面的银子,顿时露出一副垂涎之色来,他打量了一下童启的身高,狮子大开口道。

“就这点银子,也敢敷衍我?你们擅闯此地,还贿赂本官,我怀疑你们和反贼私通!谁知是不是西夏的奸细?来人啊,给我搜一搜身!”

说着,旁边几个管事的便想上前来抢东西,当即被童继本等人给拦住。

童启整个阴沉下脸来,不耐烦的看着几人。

“徐军户,我劝您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否则我若告到吴县令那里,大家岂不是落得个尴尬?我既然能一个人进来这里,便肯定是有把握一个人出去的,你确定,要与我等为敌吗?”

这句话,将几个人成功震慑住,不敢再上前。

徐军户细细打量着童启的穿着,知晓对方应是有着什么文人的功名在身,所以才能小小年纪,如此嚣张,顿时忌惮了两分。

“你认识吴县令?”他试探着。

“不然我怎么会知晓友人的详细住址呢?”童启自信回道。

他有把握,这徐军户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亲自去询问县令大人,那么,自己是什么身份,当然是看能编出什么,便是什么了。

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来头,徐军户不敢为难,想了想,握紧了手里的银两,索性摆摆手,让其离开。

可也警告了,没有下次,否则定饶不得。

顺带着,将整个曹家的安保工作都再次严加了几分,不准任何人靠近。

见到徐军户的态度,童启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客栈内,对曹家的情况,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他没想到这流民营竟会如此恶劣,更没有想到,曹时序的伤口已经那般严重了。

“看来是需要尽快下手了,否则,我们可能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关注。”

毕竟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不可能光明正大,只能暗着来。

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拜帖,以三皇子同阵营的名义,约了第二日的吴县令。

果然得到了对方热情的邀约。

晚上流民村,辛苦劳作一日的曹钟诚回到家,见到长子伤势被包扎起来,旁边还放着几瓶药粉,顿时惊讶不已,忙问是谁来了。

听到乃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不由呆愣了一瞬。

“童山长?难不成是童启?”

曹时序点点头,“正是对方。”

没想到柏盛青会托付华夏书院的山长来,曹钟诚感到十分意外,在朝当官的时候,他便听说过童启的大名,既有才学又聪慧睿智,小小年纪便开了一家书院,不亚于龙胜之威,不可谓不厉害。

可以说只要路不走错,便绝对的前途无量!

那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千里迢迢亲自赶来?这份心,实在是令人感动。

自家败以后,不知多少人躲着他们,连伸个手都难,童启能做到如此境地,已经是让他们感恩戴德不已。

当然,他们双双默契的忽视掉了童启的那句“营救”。

无人敢相信其背后真实的含义。

但凡进入流民营,便是一辈子,除非大赦天下,都再无出去的可能。

这已是公认的事实-

直到很多年后,童启仍旧记得那日阳光灿烂,与岳灼华阴差阳错的第一次见面。

滑稽,又可笑。

两个人皆没有料到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缘分。

他原本准备好了马车和礼物,打算前往县衙,拜见吴县令,可刚上了车,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未等缓过神来,眼见着马车经过拐角处,身后一只手突然伸出,将其连人带礼物,一并端走。

速度之快,行为之熟练,就连继本叔等人就守在马车旁,也毫无察觉。

于是,等岳灼华偷溜出来找曹家人的时候,赶巧便撞了个正着。

粗布衣衫的大汉行色匆匆,怀中却抱着个身着锦衣的男娃娃?一看,便很邪门好吗?

她脚下一拐,神色一厉,迅速便追了上去。

那大汉十分谨慎,边走边往后看,察觉到岳灼华的跟踪后,整个人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的,想要将其甩掉。

童启静静的躺在对方怀中,感受着不能动弹的四肢,心里骂骂咧咧。

谁能想到,他竟然也有不慎中招的一日。

而更无奈的是,这第一次的危机,遇到的不是刺杀,不是追踪,而是……人贩子?

他究竟是有多显小啊?

十一岁也能被拐卖?

童启彻底沉默下来,也不挣扎,郁闷的和脑海中的系统聊起了天来。

“所以,你那里确定没有什么长高的药水吗?我可以花声望值跟你买!”

系统:……

“你还有闲心操心这个?先顾好自己的安全再说吧!小心真把你卖进大山里,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咱们的任务才是真正的完蛋!”

“那又如何?大山里也照样可以桃李满天下啊?你难道在歧视扫盲的意义吗?”

童启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力气,便干脆在脑海中跟系统辩驳走出大山的事情来。

大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吧,突然,抱着他的人动作一滞,敏感的避开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呵斥。

“站住!你是谁,快把孩子放下来,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咦?有人救援?

童启努力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到底是哪位勇士,只是听声便知道,估摸着是个年纪没多大的少年。

可抱着他的人却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又冲出了十几名同伙来,径直将岳灼华团团围住。

“好小子,你竟还敢跟过来,既如此,那我便让你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许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猖狂的人贩子,岳灼华本能的摸住了腰间的软刀。

还不等抽出,对面便直接冲了上来。

她急忙招架,一人难敌四手,刚开始,还十分吃力,可等摸清楚了几个人的招式后,整个局势,便顿时逆转起来。

童启被放置在地上,艰难的侧躺着,看向远处打斗的人群。

依稀间,他只能够看出对方的衣衫飞舞,行云流水的招式,大开大合,拳拳到

肉,痛快至极。

不像打架,反倒像是艺术。

眼见着敌不过,那旁边的壮汉伸出手,便打算抱起童启离开,可一把刀直直射入地面中,阻拦了他的动作。

那刀,距离壮汉的手指不过一寸不到的距离,而距离童启的脑袋,也只有一掌之宽。

吓得童启本能打了个惊嗝,难以抑制。

赶跑了最后一拨人,岳灼华这才上前将童启抱了起来,搂入怀中,轻声问道。

“你没事吧?还记得家里人在哪里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微微后仰了一点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童启这才逐渐分辨出,这并非是个少年,而是个女孩子。

哇……一个女孩?

舞起刀来飒飒生风,眨眼间直接吱个声打败了十几个男人?

有点牛哇!

自来到大奉朝起,童启已经看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弱柳扶风,怯怯弱弱,连头也不敢抬的女子,搞的他还以为古代女子都是这种性格的!

没想到竟还有完全不同,如此帅气的!

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欣赏之意,岳灼华有些好笑。

她凑近了,耐心的打量着这似乎吓到了的孩童,黑黢黢的瞳孔宛如睁大眼睛的波斯猫,充满了神秘与幽邃,仿佛自带了一层光芒与滤镜,令人挪不开半点眼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宛如烟花璀然绽放,光芒万丈。

童启滞了一滞,很快被拉回现实。

“小孩儿,你还好吗?用不用姐姐送你回去?”

小孩儿……

姐姐?

童启被这称呼狠狠扎了一刀,刚反应过来,想开口解释什么,可远处发觉了山长丢失的童继本等人,已经急急忙追了过来。

“山长!山长!”

好家伙,出门一趟,人没救回来,要是反倒把山长给弄丢了,那估计整个华夏书院都得派人追杀他!

一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连喊带问,这才总算找到了人贩子跑的方向。

岳灼华见他们焦灼不已,估摸着便是这男孩的亲友了,当即也不久留,转过身,便直接离开,逃离了人群中。

她不敢暴露自己动了武的事情,因此这事,连舅舅也没有告知,便直接隐瞒了下去。

客栈中,柏弓良拿着信,兴奋不已的踱着步。

“太好了!若是早知道他也在环县,那我还急什么?凭白露头,耽误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父亲有远见,此事交给他,曹家的事算是彻底稳妥了,既如此,我们便先等着,看看他会怎么做,必要时再出手配合。莫要因为随意插手,而干扰了对方的真正计划!”

“是!”

柏弓良身边的副将听闻后,高兴的连忙应承下来。

而岳灼华则站在一旁,好奇的追问到底是谁。

听说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竟也来了环县后,她一脸惊诧。

华夏书院?就是那个每月因为校刊内容而在京城小姐中争吵不休的地方吗?想起上面刊登的不少内容与思想,岳灼华本能对其产生了一丝好奇。

到底会是何种人才,才会有那样稀奇古怪的想法。

外祖父竟和他也有交集的吗?是了,都在伊川县,怪不得……能成为朋友。

想来,那人应该也是个同样德高望重,智慧过人的老头吧?

有其帮忙,婉欣她们,定然能够逢凶化吉!福星高照!

第69章 第69章一箭扬名

压根没想到自己身上担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刚被救下来的华夏书院山长本人,此时还有些愣愣的,难以清醒。

童继本等人找到他后,被唬得连忙喂药擦脸,好不容易,才总算解了童启身上的药性。

奈何对方第一句张口的却是。

“啊,丢脸死了……”

他失魂般的往后一倒,深觉奋斗了好几年的颜面,在今日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该死的人贩子,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而且还下药!搞得他连道谢都没来得及,只给别人心里留下了无知孩童的模样?

也太悲催了吧!

系统早已坐在意识海中,笑得癫狂无比。

童启无语的揉搓了几下脑袋,暂且将此事暂时抛诸脑后,他连忙敲了敲对话框,令其将方才绑他的人贩子藏身之所给标注出来。

其他人可以放过,人贩子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他领着童继本等人,连抄带找,一共抓了数十名同伙,连带着救出了二十几名孩童,一起送到了县衙中去。

同样浩浩荡荡的上门,这一次,吴县令却是既惊又喜。

“早就听闻华夏书院的山长聪明伶俐,才学过人,于破案一道最是有天赋。果然!这伙贼人,我等已经寻了数月之久,都没抓到,竟意外被您给一锅端了?也是合该他们倒霉,命数如此啊!”

什么命数?明明就是实力!

旁边的童继本本能的皱了皱眉头,被童启抬手挡了下来。

“要不怎么说我俩有缘呢?吴大人不责怪我僭越,抢了您的功,已经是心胸大度!我作为晚辈,贸然上门拜访,总该多备点礼物才是!总是从三皇子那里听说您仪表不俗,为人亲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令人心折啊!”

几句话,哄得吴县令身体通畅,原本见到童启年龄小而产生的一丝不适,也随之消逝掉了。

他忙拉着童启上座,寒暄起来,一副忘年交的模样,欣赏无比。

童启也十分配合,不论对方谈到什么,总能快速找到话题。

很快的,两人之间的称呼便顺理成章改为了“吴兄”与“贤弟”。

童继本站在一旁充当着护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由心中暗叹这些文人的伪装之法。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怪乎能把武将耍得团团转。

两人闲聊一会儿,半晌,话题才总算来到了重点之处。

“话说,贤弟这次来环县,可是有何要事?你那书院里不是正兴隆,为三皇子培养人才吗,怎么竟亲自来此?”

“说来话长啊!”童启长叹一声,装作为难的模样,提起了曹家之事,“我那新上任的先生与曹家乃是旧友,听闻此事后,哭的是肝肠寸断,忙央了我来此探望一二,我想着反正也要来拜见吴大人,便应承了此事,顺带着来看看,不知……可否通融?”

“这……”

没想到童启竟然也是为了曹家而来,吴县令有些纠结。

那曹钟诚,乃著名的四皇子一党,与他们三皇子旗下按理来说是水火不容的,得知全家被发配来此,刁难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帮衬?说着来探望,可见了人之后,难免不会想着带走,或者是营救,但这可是朝廷内下的旨,谁敢擅专?

拒绝吧,对方又是同一个阵营,且头

一次登门拜访,求到了他的跟前。

不理会,也难免有些下了对方的面子。

童启见此,悄然走上前,递给了他一封信道。

“当然了,我也不想隐瞒吴大哥,其实那曹家与我,乃是三皇子暗中布下的一颗大棋,非核心中央人员不得透露。我来时,已经得了信,三皇子命令我见机行事,与您紧密配合即可,只要不闹的太大……”

一个人两个人的,又值当着什么?

被直接抹去,不也是很轻易的事情吗?

吴县令瞳孔大震,没想到其内还有这样的隐情,忙打开那信件翻阅起来,果然见是三皇子亲笔大印。

说的内容,也和童启一般无二。

不由顿时信了几分。

可实际上,三皇子的意思却并非如此。

临来时,童启以活字印刷术及【报纸】的相关想法,去信给对方,意图换下曹家所有人,进入华夏书院任职。可三皇子不敢违抗圣上之命,又舍不得童启带来的方子和利益,纠结一番后,便索性当作不知情,任由其与吴县令配合,改善改善曹家的待遇即可。

至于什么营救出来,一同带回伊川,那都是童启瞎编的。

可他确信,心照不宣的事情,只要无人深查,有三皇子撑着,便出不了什么大错。

当然,从始至终,柏老在这里面的意义,他皆隐去了,没有言说。

只是讲自己惜才,不忍才华浪费罢了。

不然被知晓了,肯定会被三皇子怀疑他首鼠两端的。

“说来也巧,贤弟偶然得了一个方子,在印刷一事上,十分便捷,听闻您母亲喜欢佛经,不如便将此方一同赠与您,也好方便传播福音之事……这方子我给三皇子那边也送了一份,所以即便公开使用,也不妨事的。”

童启将活字印刷术的做法同样抄写了一份送给吴县令。

对方母族据说是书馆发家,想来对此应该十分需要。

送礼送的重,不如送的巧。这方子在他手中发挥不了大作用,但在其他人的手中,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暴利的产业。

果然,那吴县令一摸到这东西,顿时神色大亮,整个人也安定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的看了看左右,拉紧了童启的手腕,往书房里去。

虽说要救,可如何救,也是个大学问。

这么多人眼睁睁盯着,他总不能直接让童启就这么带走吧?只得先暂时将曹家一行人从流民营中调出来,放到其他的村子里,然后再慢慢淡化对方的存在感,找个由头,放他们离开。

不然的话,凭白被人告上一状,他的小命,也别想保住。

“我懂,您放心,一切全听您的安排,小弟我安静等着便是,吴大哥,这事,便仰仗您了!”

童启客客气气行了一礼,整个礼数,无可挑剔。

吴县令也不拖延,第二日,便将曹家一系全部迁出,放入了寻常的村落中,令他们不必再干苦力,只需要正常上工开荒即可。

曹钟诚等人感恩不尽,知晓这约莫着便是华夏书院山长出手的原因了,个个庆幸不已。

柏弓良与岳灼华也由此终于找到了曹家的住址,和他们成功见上了面。

“婉欣!”

“岳姐姐!”

两个姑娘跨越了大半个中原地区,重新相见,紧紧拉着手,眼含热泪。

“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岳姐姐了!”

曹婉欣噗通一声软下半个身子,死死拉着岳灼华的衣角,扑在其怀中,大哭了一场。似要将这么些天所有的惊恐与委屈全部哭尽。

岳灼华心疼的搂着,见其拿惯了绣花针的手布满血泡与污秽,痛心不已。

她也是经历过家道“崩塌”的,母亲去世,祖父被罢官,舅舅被贬边疆,新夫人进门,人生中最惶恐无助的那几年,几乎是事情迭着事情,一同来临。

那种绝望无力感,她深有体会。

两个人抱头痛哭,落泪不止。

曹忠诚及柏弓良等人看的心中难受,只得避让了出去,前往院中。

他将京城里捎带过来的物件,一一给曹家人留下,嘱咐道,“这些都是父亲让我带过来的,即便你们一时用不到,藏起来,回头也能够当了银子,用来周转,环县地苦,要照顾好自己,只有护住身子,才能有未来。”

曹钟诚重重行了一礼,感谢柏家的援手之恩。

此刻,他们没有一个人知晓,这处只是个过客之所,还以为会待上一辈子。

屋内,岳灼华细细的净了手,给曹婉欣重新梳妆,换了衣服,这才拉着人坐下说话,谈谈一路上的辛苦,以及华夏书院的事情。

而童启听闻了曹家搬迁,此时也正打算前往探望曹时序的伤口。

他对镜整理着衣摆,不由想起了那日救了自己,却消失不见的小姐姐,也不知什么时候有缘分再遇到,不由落寞两瞬。

刚走出客栈,只听远方一阵喧嚣惊恐声,不少百姓跌跌撞撞,往家中跑去,满脸恐慌的大喊道。

“西夏人来了,西夏人来了!”

“快逃啊!”

西夏人?

他们怎么敢闯入大奉朝的领土?

童继本等相继拔刀,慌乱而有序的立马护在了童启的身前。

尘土飞扬之中,几个明显异邦打扮的人骑在马上,举着火把,欢呼雀跃的闯了进来,见人便砍,见粮食便抢,□□烧,劫掠妇女。

原本的环县顿时陷入一场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中。

哭喊声,求饶声,绝望的辱骂声混杂在一起,童启前几日方救下的小孩子,此刻刚刚照面,便被一个西夏人一刀砍在了胸上,顷刻间沦丧于马蹄之下。

童启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生在和平年代,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也很少见过几次,此刻呆愣愣站在门口处,活生生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童继本护着他,道,“山长,咱们先避一避吧!”

这些可是西夏人啊!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不少人吓破了胆,不少村落里火光四溢,慌乱四起,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女童惊恐的尖叫着,被一位西夏人带上了马匹,飞快的朝外跑去。

童启翻身抢过旁边的马,紧随其后。

“山长!山长!”

童继本等人来不及阻拦,只得匆匆骑马跟了上去,一路上训练有素,简直比衙门里的亲兵还要更厉害些。

巡检司和县衙,此刻齐齐哑了火,就像是所有人都熟睡了一般,即便猛烈的敲着大门,依旧无人出来增援。

岳灼华和柏弓良自然也注意到了县城里的动静,来不及多想,便带着人匆匆出来帮忙。

一个不留神,曹婉欣被一西夏人掳上了马,曹时序慌忙起身上前拉扯,却没有拉住自己的妹妹。

“婉欣!婉欣!”

曹钟诚和曹时序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道,崩溃不已。

岳灼华则是当即砍下了一个西夏人,抢过一匹马便追了上去。

柏大将军忙中回头,怒道,“灼华!”

可已然来不及。

两匹马就这么相继出了环县,曹婉欣哭喊着被按在马上,挣扎不断,那西夏首领扭头看着追上来的岳灼华,得意不已。

“嘿,小娘子,你这是看上了我,所以要跟着我一起回去吗?”

他用着不太标准的汉话笑着说道,手中握紧了曹婉欣的腰,耳中听着对方的哭泣,反成了血液中的兴奋剂。

而岳灼华回应他的,则是缓缓从箭筒里抽出的一只箭。

“嗖”的破空声,直接划破了那西夏人的脸庞,令他大怒的勒马停下。

“妈的,你敢伤我?”

那人抽出刀,一把扔下曹婉欣,愤怒的朝着岳灼华攻来。

明明是女人,柔弱不堪,可对上阵来,却丝毫不输。

那首领几刀下去皆被躲过,不由的心中嘀咕起来。

童继本等人带着队匆匆赶了过来,没有追上童启,反倒遇见了岳灼华救人,当即上前帮忙。

一群人围困贼首,场面顿时调转过来,可吴县令却驾着车从背后匆匆赶来,大喊道。

“住手,不能伤他,不能伤他!他是西夏国的小王子,都不准动手!难不成你们是想引起两国纷争吗?”

什么?这人竟然是西夏国小王子?

骤然得知,岳灼华和童继本相继犹豫的收了势,不敢再动。

可那西夏王子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他骂骂咧咧,长吹了个哨音,将剩余的同伙纷纷叫了过来,扬起刀便朝着岳灼华重重砍去。

“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箭横空出世,径直穿过身后的西夏人,带着满满

的力道,正中那小王子的胸口处。

对方惊愕的低头看着胸前的箭,难以置信,如同慢镜头一般,缓缓转身望向身后,眨眼间从马上倒了下去。

领头被重伤,剩余的西夏人这才开始恐慌起来。

“你们敢伤我国王子?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你们等着,等着!”

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将小王子抬起,忙带着人离开。

而童启则坐在马上,逆着光,冷冷的看着离开的西夏等人,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弓,充满戾气。

童继本和岳灼华等人都惊呆了。

愣愣的看着出手的童启,半晌反应不过来。

而童启身前方才救下来的女孩子,则被寻过来的父母惊恐的搂入了怀中,大哭不止。

吴县令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魂都丢了半个,他茫然叹道。

“完了,这下全完了!”

第70章 第70章首进牢狱

重伤邻国王子,这事情若是柏弓良做的,那便是重罪,蓄意挑起两国纷争。

若是岳灼华或者童继本做的,那也是重罪,以下犯上,杀人偿命。

尤其这种时候,朝堂上和与不和,还没吵清楚呢,你就敢直接下手了?

疯了吧?

怎么敢的啊?

可偏偏上述的所有人都没有动手,那一箭射出的人,乃是童启?

一个原本就在大多数文人中享有盛名,实打实的舆论王者,尚不足十一岁的少年!

这一下,便棘手起来了。

尤其对方还和吴县令乃是同一个阵营。

“你啊你,何以那般冲动?若是西夏国因此打了过来,你能负责吗?”吴县令气愤不已,他一直不敢反抗,任由西夏人为非作歹,便是因为这个缘由。

若打起来,生民涂炭,介时造成的后果只会更严重!谁也不愿轻易掀起这场战争,尤其是在大奉朝势弱的情况下。

可童启却一箭打破了这个局面。

系统嗷嗷嗷早已经在脑子里喊了起来,嚷嚷着童启改变了客观的历史,尤其这一段不属于他们华夏书院的管辖范围内,可因此却被迫扯上了关系,影响到了未来不少既定的主线任务。

童启不管,他早就看不惯大奉朝唯唯诺诺的对外态度了,而且眼睁睁看着外邦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百姓,这是哪一个文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吧?

他跳下马,将手中的弓箭扔了下去,十分坦然的说道。

“我负责。而且,我不射那一箭,西夏就不会犯边了吗?根据《大奉朝刑统捕亡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主家登时杀者勿论。他们跨过边界,烧杀抢掠,本就违反了我大奉朝的律令,我即便亲手射死对方,也是无罪。其次,事急从权,对方蓄意攻击孩童百姓,我只是出于防护目的,阻拦他的行径而已,不慎失手,也很正常吧?”

正常吗?

哪个文人会一箭射穿对方胸口啊?

吴县令一肚子吐槽的话,却无从说起,他心里明白,对方这话确实没错,可究竟算不算无罪,还真无法判断。

想了想,他只能令人将童启先行扣押回牢中,再想办法通知圣上,由对方决断。毕竟就如同对方说的一样,百姓的情绪、士族的意见,各种方面,皆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而是胜是败,在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便已经不容控制了。

岳灼华全程安静的跟着一行人回到环县,呆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脑里所新接收的信息。

直到第二日才恍然愣过来大家说的这小孩子叫什么名字。

——童启。

等会儿,哪个童启?不会就是那个智斗举人,一年教出六个秀才,而且举办了蹴鞠大赛,令半个大奉朝为之吸引侧目的童启吧?那个华夏书院的山长!

怎么会这么小?

骗人的吧!

她后知后觉这才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她一把将其搂入怀中,一口一个喊着小孩儿的样子,简直忍不住想拿帕子闷死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尤其对方还因救她而下了狱。

她要如何才能够将其救出,偿还这份恩情呢?正思索着,舅舅柏弓良却匆匆从牢狱里走了回来,令所有人收拾东西,第二日清早,便赶紧离开环县。

岳灼华十分惊讶。

“怎么这么快?可童山长不是?”

“这正是童启的建议!”

他将监狱里的三方会谈简单跟岳灼华讲了一下,听完,就连岳灼华都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孩子来,如此危机的情况下,换做别人早就吓疯了,可他却还能够如此冷静,一一安排完所有的事情,思考着每个人的退路与关联,这是何等强大的心态?

怪不得能一手创立起华夏书院,这已经多智近妖了吧?

原来,童启一路思考着后续的安排,刚一进入牢狱,便直接将吴县令、柏弓良和童继本留了下来。

他坦言道,“如今,咱们三个人算是暂时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但凡有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难免会连累其他人一同受损,所以我建议咱们先抛下各自的阵营不提,先一致对外。吴县令,您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尽快将此事通知给圣上,令其派枢密使前来调查,以安西夏,稳住民心。而柏将军,我建议您尽快离开,您留在这里,才是对我们最大的不利,尤其等朝廷的人一到,您无法解释,介时即便与此事无关,也难免会受到怀疑,若被误以为我等沆瀣一气,图谋不轨,那才是真正的完蛋。所以我建议,您明早就走。后续的事情,一概别提别管。”

反正他代表的是文人群体,只要与武将不沾边,那么闹得越大,圣上越不可能轻易杀了他。

更别提以如今的民心来看,大部分是倾向于“战”的一方。

他估摸着到最后不仅不会被判刑,说不得还能收获一波声望值,令华夏书院再次扬名一把,所以半点不慌。

“至于曹家的事情,我觉得此刻反而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西夏人烧杀抢掠,无人不知,可当日死的究竟有几人,暂时还没统计出来,只要能够在朝廷到来之前,提前安排好曹家,由继本叔率先带回伊川,便能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去,全部推到西夏人的头上。”

“你是说……张冠李戴?”

吴县令精神一肃,悄声问道。

童启却认真的摇了摇头,道。

“我们只是把他们原本的罪状,放的更大一些罢了。”

毕竟在皇帝心中,杀了几个百姓,和杀了一个曾经在他面前做过官的人,那冲击力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只有让圣上真的感觉到危机感,仿佛脖颈间已经悬着了一把刀,对方才能够重视起西夏人犯边的事情,而不是像以往一般,敷衍了之,不管不顾。

反正书院里的事情,他暂且也不急。被关就被关,还能趁机利用自己的舆论,造一波势,影响大部分人的想法,何乐而不为呢?

吴县令沉吟过后,觉得有理。

这样做的话,既满足了三皇子的命令,又不至于他看起来像是不顾及情谊,针对自家阵营里的人,于是大手一挥,便按照其要求,直接给曹家的人销了档,另造了户籍文书,命童继本先带人离开。

接到命令,童继本不得不从,可担忧着山长的安全,还是留下了大部分的人。

当然,私下里,童启也有给到他一些任务。

比如书院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给潘阆先生负责,让学生们不必担忧,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回去他是要亲自监考的之类;再比如,让书院里暂时休刊一月,学生们各自商讨一期关于西夏人犯边屠村的策论,回去他要查看之类的。

反正,一点都没有半分求救的意思。

童继本无奈,只得带着曹家人匆匆赶回伊川,与先生们商量起如何是好来。

而外界,关于童启一箭射杀西夏王子的事情,也如同一场大火,悄然烧了起来,震惊朝野四海的同时,先不提各儒家态度如何,只环县的百姓们,便用行动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与支持。

“凭什么抓捕童山长,他没有做错!”

“那西夏冒犯我们大奉朝的疆土,死了也活该!为什么要关押童山长?”

“对啊,童山长是冤枉的!放了童山长,放了童山长!”

……

牢房外,人山人海,每日聚集了不少为他鸣不平的百姓们,抗议不断。

大家不知道其中内情,还以为抓了童启,便是要将其判刑,个个紧张的不行。

边境百姓苦西夏人久矣。

他们虽不敢反抗还

手,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希望别的人站起来,替他们打回去,狠狠反击!如今,童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敢拿起箭来,将一个王子射杀,那其他男儿,谁还肯再示弱?

一时间,环县军心大震,反而因此鼓舞了士气,大家斗志昂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等待着朝廷的宣战。

系统也由此更换了被修改之后的新任务主线。

【叮,由于宿主的不慎,被困牢狱,请积极逃离,为自己洗刷冤屈吧!

成功:奖励一张中阶抽奖券

失败:物理抹杀】???

童启颇有趣味的挑了挑眉,疑似找到了新的刷抽奖券的bug方法。

且不论童继本带着曹家一系回到伊川,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同样是入狱。

吴韧蹲监狱的时候,那叫一个凄惨,饭饭吃不上,住住的不舒服。

可换做是童启,却完全调转了个个。

有着吴县令帮忙照拂,牢中的衙役和犯人又因为倾佩其所作之事,几乎是竭尽其所能为童启打造好舒适的环境。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童启干脆在牢里给大家讲起了故事来。

从探案集讲到西游记,再从西游记讲到封神演义……

大家听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尤其是上值的衙役,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自己轮值,随侍其左右,唯恐错过半点其内容。

童启翘着二郎腿坐在牢狱里,左手边放着瓜子,右手边放着鸡腿、饮子,慢悠悠的讲着,简直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感觉。

等京城里人到了,吴县令带着进入牢中,对方看到的便是一个干净至极的单人牢房,脚下每一寸土地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床榻上竟然还铺着棉被、锦缎,手脚边则是各种的书籍、茶点。

过的简直比普通的客栈还要好。

“不愧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这坐牢,倒是坐出乐趣来了。”

童启忙站起身,看向外面,没想到来的却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