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污浊19
“我有把握能在领域里击杀羂索和所有咒灵。但是展开领域后, 我会丧失神志，只能不受控地毁灭周围的一切。直到力竭死亡，否则不会停下。”
中原中也很平静地说着, 就好像话里的内容与自己全然无关一样。不过, 由于他低着头而垂下的赭色发丝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他们也无法看到对方如今的神色。
“而且，在咒力不够致使领域解除之后，失控的我有可能还会离开这里，跑到其他地方去肆意破坏……”
原本得知有办法可以解除如今困境, 因而钉崎野蔷薇脸上露出的笑容在此刻却渐渐淡了下来，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几人间的气氛直接跌至冰点。
“所以, 拜托了。”
中原中也一直没有停顿地说道：
“我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人了。所以当我解决掉羂索和那些咒灵后，请在我力竭之时, 及时祓除我……”
“不行！”虎杖悠仁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中也，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我是绝对不会祓除你的！”
中原中也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想起当初和虎杖悠仁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但那天的场景仍旧清晰地印在记忆里，不管再过多少年都不会褪色。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83％】
中也终于忍不住显露了一丝情绪, 但依旧努力压抑着让自己尽量表现得理智。
他抬眼望向他们：“很抱歉让你们这么做，但是……”
中原中也知道，如果自己先表现出了不舍的情绪，其他人就更加没办法去做到那件事了。
他只能这么说：“但是现在只有你们能帮助我了。”
钉崎野蔷薇有些慌乱地道：“中也，不需要你展开领域。我们再想想, 还会有其他方法的，一定还会有其他方法的！”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 拒绝了她的提议。
猪野琢真沉默地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交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咒灵都一样残暴嗜杀。只是可惜，或许以后没机会和对方成为同伴了……
中原中也：“现在就结束这一切才是伤亡最小的唯一办法，你们是知道的。”他说得非常坚定，不容拒绝。
“中也……”
钉崎和虎杖一时间都无法反驳他。
这次涉谷事件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若是能以一个特级咒灵的死亡换得这次事件彻底结束、世界重归安稳。大概那些高层以及不认识中也的咒术师们都会认为，这非常值得。甚至于他们求之不得吧。
可是他们怎么能做到用他的死亡换来战斗的胜利？
此刻，中也脸上却浮现出怀念的神情，轻声地说着：“当初五条老师邀请我加入高专的时候告诉我，如果没有生存意义的话，就自己去创造一个意义好了。”
“他说，让我继续走下去，一直一直地救助更多的人，这样总能弥补些过去犯下的错误。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虎杖悠仁不认同地道：“可是中也……”
那并不是你的过错。
“我知道。”
似乎是看穿了虎杖想说什么，中也提前这么说道：
“当经历了和你们一起相处的日子之后，我就不经常那么想了，我越来越意识到什么是咒术师的责任。很感谢你们邀请我加入高专，这段时间真的过得非常开心……”
“所以，这次我不是为了赎罪，只是单纯想为了同伴才这么做的。如果换作是你们也会这样的，不用太过介怀。”
中原中也蔚蓝色的眼里闪着坚定信念的光，此时的他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
也是。
为了同伴抛弃一切。
作为赌上性命的理由，这可算是极度正当的类型啊。*
【叮，‘中也’执念消除值……88％】
虎杖悠仁他们哑口无言。
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这样的中也。
中原中也扬起了笑容：“那么，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在我又一次伤害到其他人之前，请及时祓除我——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中也想要表达的含义。
“我明白了。”虎杖悠仁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了这句话。
他不会再阻止中也展开领域了。
但虎杖同样也没说出口的话是，他不会祓除中也的。
就算中也会失控地破坏一切，他也只会拼上性命地束缚住对方，不让对方做出自己会后悔的事情来。然后一直到找到让中也恢复神志的方法为止。
一定会找到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不断用这些话安慰着自己。
……
幸而那些咒灵数量太多。
它们一个挤一个地往外涌，速度因此减慢了许多，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地下五层车站逃出地面。
但是，这些咒灵中最快的那几个也都离开很远了。那种距离已经没办法再追上了，就算展开领域也几乎不可能扩到那么远去。
中原中也这个时候才终于动了，他一个人往着羂索的方向走去。
羂索不躲也不避，站在原地：“看来你终于做出选择了。放弃那些没有价值的人确实是再正确不过的选……”
而中也立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谁要跟你玩这种小孩子气的选择游戏了？生命没有什么优劣之分。保护普通人，这也正是咒术师的责任。”
羂索脸色沉下来，不以为然地道：“你就只会过过嘴瘾吗？”
他们这些人亲眼看着咒灵逃出去却不去阻止，必然会造就无数伤亡，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了。
“刚才和你打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尽兴。”中也突然这么说道。
这让羂索想起了刚才自己的失误，他面色很差地讥刺回去：“巧了，我也没有用出我全部的底牌呢。”
“是吗？”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只是说：“那现在正好来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重力吧！”
他缓缓向前走去，口中如同咏颂着什么晦涩咒语地道：“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这是打开‘门’的控制咒语。
上次中原中也是被迫念出了这个，然后在那之后死去了。但这次没有任何人逼他，他却还是主动地这么做了。
因为，就算再一次地将要迎来死亡，他也不会再怀着那样遗憾的情绪离开了。
随着话语的落下，中也全身刻印的如盘踞伤痕一般的印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不可思议地在身上流淌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中原中也却本能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领域展开——【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红黑色的咒力自他周身迅速蔓延开来，铺天盖地般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第72章 污浊20
当那由咒灵组成的海洋浩浩荡荡地涌向外界、即将逃出地面四散而去的时候, 一大片红黑色的阴影也快速蔓延过来。
下一刻，那片阴影就已经覆盖了这里所有咒灵的所在之处。
咒灵们顿时就感觉被一股强劲的重力所拉扯，身体再不能往前一步, 只能无可奈何地陷入这红黑色的重力泥沼中。
甚至许多低阶咒灵还没坚持几秒, 就无力地被拖拽着往后退去，离地面越来越远。
而在场的这些咒术师的状况却与那些咒灵截然相反。
那片重力泥沼就像能够分辨敌我一样，将他们迅速推远开来。虽然那股力量依然很难挣脱，但却比其对付那些咒灵的要柔和多了。
很快，所有的咒灵被重新拉回到原点, 咒术师们也都被迫地被拉远了距离。
那片阴影便向上延伸，形成半圆形的暗红色结界, 包裹住了中也、羂索和咒灵们所在的区域，将其他咒术师都隔在了领域之外。
羂索此刻才费力地挣开脚下禁锢住他的重力泥沼, 踩在自己召唤的咒灵身上。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终于明白了中也刚才话中的含义——原来对方找到了第三个选项。既要救下五条悟，也不放弃那些普通人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中原中也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展开领域，之前可从来没有任何关于他领域的情报传出……
羂索没来得及继续深思下去, 眼前的处境很危险。
当对战的一方展开领域后，另一方只有同样展开领域进行对抗，才有机会赢下这场战斗。
但是, 他也不是不会领域展开。
更何况，现在这里全是自己召唤出的咒灵，咒术师却都被隔绝在领域之外。对方刚才展开那么大范围的领域也一定消耗了不少咒力。
现在他的胜算要大于对方。
羂索想通了这些，镇定下来并发动咒力：“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一棵血色巨树自他身后拔地而起，树上长着无数形态各异却又血肉相连的狰狞面孔。
这是一个无需封闭的具现化领域, 应该可以瓦解掉中原中也的领域，这样他的这些咒灵仍然还是可以逃出去。
羂索看着在这巨树扎根的地方, 红黑色的重力泥沼开始渐渐向四周散去。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果然，想选择第三种选项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时，中原中也像是察觉到这边的危险，抬手凝结了个不断旋转的黑洞向着这棵血色巨树扔出，那是重力的凝缩体。
这股力量狠狠地撞击在巨树身上，树上长出的那些面孔更显丑陋狰狞，它们嘶吼着发出血色的咒力反击。
然而这棵树却没坚持多久，吼叫声很快转为痛苦的哀嚎声，被中也用咒力击中的地方无法控制地溃烂了，血色巨树从中间硬生生地断开。
什么？！
羂索难以置信，自己的领域竟然这么快就崩溃了。
明明千辛万苦才将五条悟封印，以为从此就没什么人可以阻挡他了，没想到却多了中原中也这个变数。
此刻，羂索所踩着的咒灵也被重力泥沼包裹着陷入地下。
他晃神间才注意到自己再次被这粘稠的重力给牢牢抓住，身体正在慢慢地沉入地底。
已经没有办法来抵御对方的领域了。
“你赢了。”
羂索终于认输，伸手拿出狱门疆向中也示意：“你不是想要解除五条悟的封印吗？这就是封印了五条悟的特级咒物【狱门疆】，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开。”
他顿了顿，但在感受到自己即将沉入地下时，还是狼狈地说出这样不体面的话来：“放我走，我就帮你解开这个封印。”
中原中也没有回话，甚至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敌人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专心地屠杀着周遭的咒灵，连一丝眼神都没留给羂索。
羂索觉察到不妙：“你是不想救出五条悟了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
他刚杀掉一只一级咒灵，连溅在脸上的猩红血液都没擦一下，就立刻又转换了目标厮杀起来。仿佛已经全身心沉浸在享受杀戮之中。
面临死亡的威胁，羂索失去了耐心，一字一句地怒喝道：“中、原、中、也！”
中也仍旧没有回应，这态度跟刚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羂索这才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除了这些印记之外，中原中也的外表一直和寻常人无异。但是此刻，他的非人感却非常强烈，蔚蓝色的眼睛犹如无机质的玻璃珠，浑身散发着浓厚的危险气息。
难道说，现在的中原中也已经丧失了神志？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来进行攻击？
也难怪为什么对方一直拖到这时候才展开领域。而且方才展开领域时，他所展现的力量远超以往，就好像是打开了什么禁锢着力量的门一样。
看来，这些力量需要中原中也付出很大的代价。可能是留下影响终身的伤，也可能是永远无法恢复自身意识……
但目前对羂索而言，这不是件好事——他没办法和中也谈判，就没办法用狱门疆换下自己的命。
这次看来真的是要死在这里了，羂索绝望地想道。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大部分都沉入地下了。在重力泥沼即将覆盖住他面部的时刻，羂索最后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中也还在肆意地杀戮着咒灵，而他自己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符合特级咒灵的表现。
这个怪物！
……
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何念开口道：‘切换意识吧。’
此时的中也完全被荒霸吐所支配，不需要何念来操控身体，就会自己无意识地进行杀戮。不过，如果何念现在非要来操控，也无法控制这身体就是了。
系统闻言，便迅速又熟练地将他的意识挪到了另一具人偶的身体上，但是倒不是一年后的时间段，而是如今。
没错，经过前些日子他们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已经成功地制作出太宰治的人偶咒骸。
而且来的时候，何念预感可能会用到这个人偶，以防万一就把其收入系统仓库了。现在系统将它投放到附近果然方便了不少。
何念操纵着人偶身体，往地下五层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中也的那层红黑色领域屏障，以及旁边站着的那些咒术师们。
看得出来，虎杖他们几个已经把中也的事告诉其他人了。他们此刻焦急又不安地站在领域之外，无法破开领域进去，只能什么也不做地等待。
幼年版人偶太宰站在他们身后，冷不防地开口：“你们想要救他吗？”
那些咒术师们立刻纷纷回过头来，警惕地望着他，摆好了防御架势。
这个十二岁模样的孩子竟然能走得离他们这么近，他们却还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连一点咒力的波动都没感知到。
不对……这，真的是个人类吗？
东京校的几人经常接触高专二年级的咒骸熊猫，自然也就很快察觉到眼前这家伙和熊猫的相似之处。
太宰治倒没在意这些人如临大敌的态度，继续执着地问：“你们想要救结界里的那个家伙吗？”
伏黑惠抿了抿嘴：“你是说中原中也吗？”
“当然，除了那个小矮人还能有谁？”太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动作搭配上他如今的表面年龄来看，颇有种小孩子故作成熟的奇特感。
“我可以帮你们救下中也，就看你们想不想冒风险了。”
第73章 污浊21
虎杖悠仁本来觉得希望渺茫, 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没顾得上多想就连忙道：“该怎么做？不管冒多少风险我都可以！”
“虎杖，不要冲动。”
禅院真希向前走出一步, 伸手将虎杖拦在身后, 理智地问眼前的那个咒骸少年：“你是谁？帮助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会仅仅是因为突发善心吧。”
被这么一打断，虎杖悠仁也稍微冷静了下。
这确实更像是一个陷阱。比起突然来了个古怪陌生的咒骸要帮他们，还不如说是那些诅咒师和咒灵挖了个坑引着他们往下跳更合理。
但他仍然抱着一线希望紧紧盯着太宰，等待对方的回答，期望能听到好的答案。
太宰尽可能简要地解释：“我是太宰治, 来自书中无数平行世界的其中一个……在那个世界里，我和中也曾经是搭档。但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中也, 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中也，只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而已……”
猪野琢真不解地道：“这个世界的？”
什么跟什么啊, 说的就像他们认识的中原中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你们还不知道吗？”太宰困扰地说：“你们认识的那个中也跟我一样来自其他世界，都是因为书的缘故在死后被带到了这个世界。”
其他人大多听得云里雾里，不太理解什么书和平行世界的事。只有和中也认识最早的虎杖大概能听懂太宰的话。
“不过，我的确不会免费帮忙的。”太宰治：“我目前只能寄居在这具咒骸身体里。然而这具身体暂时还不太稳定, 应该会休眠一段时间。这期间就拜托你们帮忙保管了，只要找个地方放着保证安全就行。怎么样？”
禅院真希：“就仅仅是这样吗？”
只是这种程度的要求，哪里需要来跟他们做交易？难道在那个世界里, 对方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很好？
要是让太宰治知道了她所想的内容，大概会震惊又浮夸地匆匆和中原中也撇开关系。
幸好他还没超脱出人类的范畴，到达能读心的那个地步，尚且能微笑着回复道：“就仅仅是这样。”
当初，虎杖悠仁曾跟着五条悟一起帮中也探查过这个世界的他的事情。借着五条家的情报网, 虎杖也知道了一点关于太宰治的情报……
他回忆着那时候自己看到的资料，不禁犹疑地问太宰：“你和中也成为搭档是在15岁的时候对吧？”
“是这样没错, 看来被你发现了啊。”太宰治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很随意，看上去就像本来便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我确实不是表面这个十一二岁的年龄，自杀死掉的时候都已经是22岁了。”
“毕竟这是个咒骸身体嘛。表面年龄什么的，制作咒骸的人还不是想怎么设就怎么设……”
说到这里，太宰治表现出有些郁闷的样子。
虎杖悠仁：“那个……”
“我是不会说出制作了这个咒骸的人的。”太宰治就如同有读心术般地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别的问题吗？”
虎杖只好闭上嘴，想了想，他又最后问了一句：“既然你已经自杀成功了，为什么还会在意这具咒骸身体的安全呢？”
据他知道的那点资料来看，太宰治自杀死亡并不怎么出人意料，而对方就算以咒骸的形式也要活下去才是件奇怪的事。
“……确实啊，死了也不能迎来长久的安眠真是糟糕透了。不过，我和别人做了约定。在完成约定之前，暂时还没办法离开。”
太宰轻松地笑道：“这样说能打消你们的疑虑了吗？”
虎杖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好，那我就赶紧来说明一下正事吧。”
太宰治：“我应该可以用无效化异能破开中也领域的一角。但要想解除他现在的状态，必须找到中也触碰到他才可以。我无法免除物理伤害，打架什么的也不擅长。所以只能拜托别人将我带去中也面前了……”
虎杖悠仁自然应下：“没问题，我会做到的。”
伏黑惠的声音几乎与前者的同时响起：“我能将你安全地带过去的。”
禅院真希紧接着道：“也加我一个。”
……
“喂，先别答应得这么快。”
太宰治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积极主动的样子，心情颇为复杂，提醒道：“中也失控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况且还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要是你们的敌人还没死完就更危险了吧？”
“为了同伴而拼命，这可是非常正当的理由。”
钉崎野蔷薇目光坚定：“既然中也都能这么做，那我们又怎么可能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
太宰怔了下：“……这样吗，那就随便你们吧。”
他没有再想劝说他们的打算了。
太宰治往着结界的方向走去，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伸出手去碰触结界。与他接触到的地方，本来非常坚固的屏障也渐渐化开了一道口子。
当那处开口足以容纳一人进入后，太宰治没有回头，直接便踏步走进去。其他咒术师也都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
结界的里面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看不见。
虎杖悠仁才跟着太宰治摸黑走了两步，就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点儿其他人的声音都听不到。就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似的。
“伏黑？钉崎？”
他尝试呼唤了一下同伴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这方空间里回荡。
虎杖立刻转过身去，想试着回到刚才进来时的地方，去找到其他人。
然而，一道白光突然从眼前绽开，他的视野骤然由暗转亮。
虎杖悠仁出于本能，不适应地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就变了个模样。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地下建筑的天花板不见了，甚至时间都由晚上变成了中午。火红的太阳高挂于头顶，空气又闷又热。
然后是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环顾了下四周，入目皆是一片破败的建筑，地表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石块沙砾……
然而，就是在这样糟糕的地方，也依然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大多也和周围的景色十分相配，穿着脏旧的衣服。很多人脸上都带着麻木的表情，仿佛拼尽全力地生存下去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全部心力。
虎杖悠仁恍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不清楚自己这是突然跑到哪里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回去帮其他同伴。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走过去了一个熟悉的赭发蓝瞳小孩。
虎杖悠仁立刻回过神来，追上前去喊道：“中也！”
那个孩子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往前走着。
“中也？”这次的呼喊明显多了几分不确定的语气。
对方依然没有回应。
虎杖悠仁凑过去，一边跟着这个小孩走，一边观察着对方、将他和自己记忆里那个熟悉的人作比较……
虎杖越看越觉得这确实是中原中也没错。不过眼前这个中也看着只有七岁左右，瘦瘦小小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此刻还穿着像是从哪儿捡来的破烂军装，身上灰扑扑的。甚至连鞋子也没有穿，赤脚走在这坎坷的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地上这些尖锐的石头划伤。
虎杖悠仁还没见过中也这么狼狈的样子，不忍心地想要拉住中也，让他先停下来。
结果，他伸过去的手却直直地穿过了空气，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那个小孩仍然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着，没有分给他半分目光。
虎杖悠仁有些愣神，脚步停了下来。
……这些都是幻境吗？
这是四五年前的中也吗？可为什么他会突然进入这个幻境、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时候的中也？
就在虎杖停留在原地思索的时候，中原中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前方街道拐角处。
然后没过多久，没等他又追上去，周围的环境就再一次地变化了，虎杖重新出现在了离中也很近的地方。
这再次证实了这里就是一个幻境，而且大概率是中也本人过去的回忆。或许是中也领域的效用之一吧。
但是尽管猜到了这点，虎杖依旧很头疼。
该怎么出去呢？他没有破除幻境的经验。更何况现在都无法触碰到东西，有力量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没有办法，他就只能一边跟着中也，一边思考着出去的方法。
这期间，他看到中原中也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捂着饿得发扁的肚子，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好像一只刚破壳就被赶出巢去、必须要试着自己去捕猎的雏鸟。
路上遇见的其他大人却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们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多久，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这个孩童。
虎杖越看越揪心，但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慢慢落下来，中也不知不觉也走到了一处桥下。有几个年龄同样很小的孩子们正在那里偷喝酒。他们的衣物同样很旧，却比中也穿的还是要好一点。
中也忍不住向那些人搭话，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喝水了：“你手上拿着的四方的板是什么？”
四方的板？真是一个奇怪的描述。
虎杖顺着中也的视线向那其中一个银发的孩子望去，对方的手上此时正拿着一片面包……
虎杖悠仁的心情顿时复杂极了。
那个人似乎也被这样的描述惊到了，愣愣地回答：“是面包。”
中也却又紧接着问道：“可以吃吗？”
他的常识实在低到了一个过于离谱的地步。
好在另一个褐发灰眸的男孩看出了中也的窘境，他走过来，把自己手中拿着的饼干递给中也：“面包是可以吃的。这个是饼干，也可以吃。你吃吧。”
中也还不懂得怎么表达谢意，就直接拿着饼干往嘴里塞，看上去是饿了很久了。甚至他还因为吃得太着急而呛着了，连连咳嗽起来。
褐发灰眸男孩赶忙把手里拿着的瓶子递过去，中也接过后，倒是没再问这是什么就喝了起来。
“咳咳咳——”
这次他却明显呛得更狠了，咳嗽了好久才停下，脸颊都红了起来。
褐发男孩连忙拿回酒瓶：“抱歉抱歉，我忘了这是酒，你还是不要喝比较好。”
中也同样不知道什么是酒，尽管被呛着了，但缓过来之后他依旧忍不住对那个独特的口感产生好奇心。
可是对方已经把酒收回去了，中也不好再去要，只能暂且记在心里。
第74章 污浊22
旁边那个拿着面包的银发男孩看着中也的模样, 忍不住笑起来，对褐发灰眸的男孩说：“此川，你看他真是傻乎乎的。”
此川环矢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白濑, 别这么说, 他也挺可怜的。”
而中也却不懂得自己受到了嘲笑。
这个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一点常识也没有的赭发孩童，只知道自己得到了救命的食物和水。他很感激这些人，却不明白该怎么表达。
看到白濑笑起来，中也想要作出回应，就笨手笨脚地学习对方的动作, 扬起嘴角露出了自从拥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笑得那样明媚灿烂，与镭钵街这样糟糕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这下轮到白濑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对方的笑容愣了好久，然后冷不防别扭地问：“喂, 你要不要加入【羊】组织？”
“羊？”中也对此完全不了解。
虎杖悠仁却知道这个组织将会在未来和中也结下很深的牵绊……可这样的牵绊真的是好事吗？
早已经看到了四年后中也的死亡结局，所以虎杖并不看好他们的结识，但却也无力改变些什么。
白濑他们其他的一个同伴凑过来，小声地说：“真的要让他加入吗？这家伙也太奇怪了, 感觉会给组织添很多麻烦的。”
“可我们不是说过了嘛，【羊】组织就是为了让流浪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得到庇护而存在的，只要是无家可归的未成年人都可以加入。”白濑不在意地道：“他怎么就不能加入了？”
此川环矢也说：“是啊, 就像组织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我一样，我也不能放着其他可怜的孩子不管。”
“好吧好吧，”那个同伴最终无奈地点头同意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现在就只看中原中也本人的意愿了。
“你想加入【羊】吗？”此川环矢正式向他发出邀请：“这是一个未成年自卫组织，你加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中也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同伴……”
“是的。”此川环矢解释道：“同伴就是要互相帮助、彼此扶持。我有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有人欺负你我就会帮忙揍他。今后我也会一直罩着你的！”
话语很孩子气, 但说得非常真挚。
至少在此刻，这些话完全是他发自内心的。
中也被此川的言论所打动, 他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应下：“嗯，我想要加入【羊】！”
此川环矢开心地笑起来。
“哦对了！”此川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在身上几个口袋里摸索了下，却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不由得苦恼地皱起眉。
随后，他思索了一下，把自己右手腕上的蓝色手环取下来，递给面前刚认识的孩子。
“这个给你。”
中也小心地接过了手环，仔细观察这个蓝色的，不明所以地问：“这是什么？”
“是【羊】的标志，组织里每个人都有的。”此川示意中也把手伸出来，随后帮他戴在右手腕上：“好啦，戴上它就能知道你是我们的同伴了。”
中也侧头望了望，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几个孩子手腕上确实也戴着蓝色手环。
此川环矢弯了弯眼：“我没带多余的手环。我的这个就先给你戴着吧，回组织后我自己再重新取一个就行……”
……
虎杖悠仁旁观着他们的交流，不禁也有些感慨，希望时间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周围的景色就再次发生了转变……
这次，他出现在了镭钵街的另一处地方。
眼前，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强行扛着一个不停哭喊挣扎的粉发女孩，似乎正打算掳走这个女孩。
此川环矢紧紧扯住那男子的衣角不让他走，中原中也同样站在对方面前伸出双臂阻拦。他们两个看上去长大了些，却依然还都是小孩子，与大人的体格力量相差很大。
“你们这两个小鬼快滚，否则我把你们也一起拐卖了去。”中年男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放了柚杏，我们就走。”此川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喊：“否则、否则我们【羊】组织不会放过你的。”
中原中也同样没有逃避，语气坚定：“没错，我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
中年男子挑眉俯视着这两个孩子：“哪里来的什么羊组织，听都没听说过……你们不会是在瞎编吧？”
“不是的，我们组织……”
中年男子打断了此川的话，不屑地说：“就算是这个组织存在。能收下你们这几个小孩子，看来也是够废物的了。”
他懒得再跟他们耗下去了，左手拿出一把匕首，恐吓般挥向离他最近的孩子。
看着锋利的匕首迎向自己，此川下意识松了手，恐惧地后退了两步，随后就被这男子直接一脚踹倒在地。
中年男子继续将匕首对向眼前的另一个孩子。
中原中也打不过成年人，也没有带什么武器，自然毫无胜算。但他看了看无助哭喊的柚杏，还是咬着牙站在那男子面前阻拦着。
没能吓走这个执拗的小鬼，看着对方勇敢为同伴出头的样子，中年男子的情绪也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和嫉妒所裹挟，不知不觉间，他就真的握着匕首刺向了那个孩子。
匕首的那抹银光划破空气，中也只得抬起手准备硬抗……
然而下一刻，奇迹发生了——暗红色的光芒闪现。
处于弱势方的中原中也没有受伤，反而是那个凶恶的中年男子像是被什么强力所压制，匕首直接断裂，他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柚杏趁机挣脱了对方，快步跑到中也身后躲起来。
中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还感到很陌生。
“异、异能者！”那个中年男子喃喃道。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敢再造次，趁着那些孩子还没反应过来要报复他之前，就连滚带爬地先逃走了。
“中也，你好厉害！”
柚杏年龄还小，对刚才的事没怎么后怕，现在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了起来：“你是觉醒异能了吗？我还以为那只是传说呢。”
“应该是吧。”中原中也不太确定地说：“刚才莫名其妙就用出来了，感觉好像是操控重力的能力？”
“那真是太好了。你有了异能，我们以后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柚杏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快回去告诉其他同伴吧！他们也一定会很惊喜的。”
突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中也不能免俗地兴奋着点了点头。
这时，他却蓦地意识到此川环矢一直蔫蔫的没怎么说话，转过头去，关心地问：“环矢，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此川环矢看着中也，想起了方才自己被踹倒时的狼狈，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没事……”
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更不想再回忆起自己那时的恐惧与后退。尽管中也和柚杏没有表示什么，但他仍旧忍不住猜想他们会不会在心里想……
此川环矢转移开话题：“柚杏说得对，我们快回去吧。”
“嗯！”中原中也便也没有多想。
场景再次变换，面前是镭钵街下水道里的一处地方。
这里的环境非常差。尽管看的出来应该有人经常打扫收拾这里，周围地面上堆放的生活用品还算摆放整齐。但空气里依旧永远弥漫着难闻的气息。
许多孩子却习以为常地待在这儿歇息、吃饭、聊天，显然他们是把这里当成了组织的大本营。
中原中也他们几个从隐蔽的入口钻进来，一些人瞥了一眼看到是熟人，就放心地继续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柚杏则雀跃地拉着中也，走到中间的位置，提高了音量：“我有好消息要说。”
她平时胆子没这么大，但现在旁边有着中也在，就好像有了什么坚实的依靠，自己似乎就无所畏惧了。
“中也觉醒了异能！非常非常厉害的异能！”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议论，本来还算安静的下水道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猛然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异能？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个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中原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觉醒异能……”
“……”
中也尴尬地小声说：“柚杏，我还不能熟练掌握这个异能……”
“但那就已经很厉害了！”
柚杏崇拜地抱住中也的左臂：“我今天在路边差点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幸好有中也在。全靠他的异能，我现在才能回来。”
“此川当时也在，你们也可以听他说，中也可是一击就轻轻松松地打败了那个壮硕的大人，对吧？”
此川环矢的眼神暗了暗。
柚杏只对中也表示了感谢，一点儿也没提到他……也是，自己什么用处都没派上，柚杏这样说也是应该的。但是…但是他依旧难免会感到不甘与难过。
可是在众多面露好奇之色的同伴面前，此川环矢还是尽量表现得如往常一样：“没错，是这样的。都是凭借中也的异能，才能把柚杏救回来的……”
听到这些话，这里的议论声更加热闹了。
【羊】组织的成员们激动地谈论着传说中的异能，喜悦于组织实力的增强，幻想他们是否可以跟着沾光借此得到更好的生活……
就在此刻，不知道是谁突然提议道：“要不然就让中原来当组织的首领吧。”
其他孩子们当即便纷纷认同了。
“对呀，我们确实缺个领头人。”
“我早就觉得中原他最适合当首领了……”
就算是平常和中原中也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此刻也表现得与其熟络起来，仿佛中也一直都是众望所归要成为首领的那个人。
反而是先前和中也虽然有时拌嘴，但关系本来就比较亲近的白濑，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白濑本来一直在争取着成为【羊】之王，最近已经拉拢了许多支持者，想着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然而现在，那些孩子却忘了他，轻易转向了中原中也那边。
为什么…中也他哪里适合当首领了？
明明加入组织的时间比他晚，之前在组织里的人脉也是，话语权也是……全都远远比不上他。甚至当初中原中也刚加入时，傻傻的什么都不懂，还是他这几年教了这家伙那么多常识……
第75章 污浊23
白濑在心里愤愤地发泄了一堆自己的不满, 却没有说出口来。
毕竟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反对也没用，现在那么多人都已经同意了……
见证着这一切的虎杖悠仁难得与他的想法有所重合——中也不适合当首领。
至少是在如今这个时候, 这个年龄还这么小的中也并不适合成为首领。现在的他还不该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无法负起要维系好一个组织这样重大的责任。
而这些孩子之所以想让中原中也来当首领，很显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看重他的异能。
【羊】组织说到底只是一个未成年自卫组织罢了。由一群孩子组成的组织，仅仅是为了自保而成立的组织……这样的组织太过脆弱了。
如果中也没有觉醒异能，【羊】很可能会在今后的某一天, 被一点不起眼的风浪无声无息地摧毁。
正是因为如此弱小，其他成员才在得知中也觉醒异能后, 就迫不及待地想将他推上这个位置。
他们希望以此作为束缚，把中原中也和组织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异能者何其稀少, 中也想去别的哪个组织都会有人争着抢着要。他们这些未成年则只会被当作拖累。所以一定要赶紧先保证留下中也，这样他们才能利益最大化。
这种想法无可指摘。
镭钵街的孩子们想要活下去都需要费尽全力，根本无暇去顾忌别的什么了。
但作为中也的朋友，虎杖悠仁还是更希望他能不去承担那些过重的压力与责任。
……
面对同伴们期待的目光, 中原中也显得很犹豫，怀疑地问：
“我真的可以吗？”
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上一个组织的首领。
柚杏却比中原中也自己更有信心：“是中也的话，就一定可以的！”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道：
“如果中原不当首领, 就没有其他人能当首领了。”
“是啊，中原绝对当之无愧。”
“……”
在这番言语轰炸下，中原中也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应下了：“那好吧。”
周围随即捧场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天晚上，住在下水道里的【羊】组织头一次这么热闹。
组织成员们拉着中也，好奇地拜托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展示自己的重力异能。
看着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些孩子仿佛窥见天光，燃起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一个个脸上几乎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们不禁畅想起未来组织繁荣兴盛时的情形，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吃饱穿暖，离开下水道，住在可以遮风挡雨、温暖干净的大房子里。
——这些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们都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但却是这些镭钵街的孩子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终于应付完了那些突然过于热情的同伴。中原中也走向往常自己待着的角落，打算去找熟悉的朋友打个招呼。
结果他刚走过去，原本坐在那边的白濑一看到他，就板着脸直接站起身走开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中原中也自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惹到那家伙的。他不解地问还坐在旁边的此川环矢：“白濑他怎么了？”
此川环矢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今天他偷酒喝又被人逮到了吧？”
这个回答未免也太不走心了，白濑刚刚这态度明显是对他有意见……中也犹豫了会儿，看到此川的状况也和往日不同，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我还没说呢，”此川环矢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向他道贺：“恭喜你当上首领啊，中也。”
中原中也压低声音，想问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了：“环矢……”
“我要睡了，”此川环矢却打断了他的话，甚至没怎么掩盖自己目前不想与他交谈的心情：“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中原中也便也只能道：“……好。”
……可是到了明天，中原中也还是没机会跟对方说上话。
此川环矢远比往常更早地起来离开了，显然是在故意避开中也。
而中原中也之后也变得越来越忙，更没时间去找对方好好地把问题说开了。
组织首领果然不是个轻松的位置，他需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了太多。不仅要焦虑组织成员们的吃穿用度，还得帮惹了事的成员收拾烂摊子。
虽然多了异能这张好牌，可是相应地，中原中也要承担的责任也就更重了，整日都忙得连轴转……
在中也刚当上首领，因为不熟练异能而非常忙碌的这段时期里，虎杖悠仁经历了好几次时空转换。
不过每次转换都挺短暂的，这也使他迅速地了解了中也这段时间的经历。
虎杖悠仁渐渐习惯了自己如同空气般的身体，习惯了默默跟在中也身边。
他也体认到，这些展示出来的场景应该都是中也记忆里最深刻难忘的过去。
大概过完了中也所有重要的记忆片段，他就能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了吧？虎杖悠仁这么宽慰着自己。
虽然很抱歉看到这些记忆，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离开。只希望看完后能赶紧出去，找到现实里正处于危险之中的中也，到时候再跟对方好好道歉吧。
不过虎杖悠仁总是下意识忽略，又或是始终不愿意去想，这个幻境的结尾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
“中原——”
才刚刚休息了一会儿，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完，中原中也就又听到【羊】的成员在着急地喊他。
中原中也无奈地放下食物，站起身问：“怎么了？”
“有几个混混来找事，要打劫我们。白濑直接和他们打起来了！就在这附近不远处。”那人看上去着急得快要哭了。
“哈？白濑一个人和他们打？”中原中也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白濑不是会这么冲动的人。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算白濑很气愤也不会直接跟对方打起来，而是会秋后算账的吧。
那人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为自己解释道：“我不擅长打架，即使去帮白濑也没办法打过他们，只好先过来找救兵了。我就猜到中原你这个时候应该会在这里……”
中也叹了口气：“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算了，你快先带路吧。”
中原中也跟着那人匆匆前行，拐了两个弯。没过几分钟，果然很快就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白濑和其他几人的身影。
那几个小混混围着白濑打，他们一个个年龄都比白濑大，有的手里甚至还拿着木棍。
白濑奋力抵抗，却也无济于事，四面八方的拳脚和棍子都恶狠狠地招呼在了他身上。
白濑这时候都不肯服软，挨着打还要嘴硬：“你们就只会以多欺少吗？有本事一对一单挑！”
这些话换来了更狠的毒打，那些混混骂骂咧咧地道：
“混蛋，还有力气犟嘴是吧，看来我们打得还不够狠。”
“得好好给这小子长长教训……”
中原中也赶忙上前去阻止他们的行为。
那些混混原本还瞧不起对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气势汹汹地一齐上前，想也给对方一个教训。
结果中也使用重力没几下就把他们掀翻在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把这些家伙狠狠地给打了一顿。打到那些混混跪下来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找【羊】的麻烦了，中也才放他们逃走。
解决完了那些混混，中原中也转过身，低头看着此刻坐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白濑，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他这些天没怎么见过白濑，没想到现在会以这样的形式和对方面对面。
而白濑也难堪地垂着头，掩耳盗铃似的用手遮着自己的脸。显然他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中也。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时，给中也带路的那人凑过来。
似乎是想弥补之前抛下白濑而自己逃走这一过失，那人连忙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对白濑说：
“没事吧？白濑，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我就说不要和那些人起冲突，应该先去找中原嘛。要是中原一直在我们身边，你也就不会受这些伤了。”
白濑的脸色一下子变差，咬牙道：“才不需要他来！我自己可以解决，就这点小事情哪里要麻烦羊之王特意过来……”
白濑这一通夹枪带棍的话，让旁边的那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措地下意识紧紧闭上了嘴，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而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暂且忍下去了，表现得毫不在意：“正好，我也不是来救你的。只是为了揍那些胆敢找【羊】麻烦的家伙而来的。”
白濑抿了抿嘴，突然莫名有点后悔起自己刚刚说的话。
其实方才中也赶过来救他的时候，白濑已经不怎么生他的气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有道理该生中也的气。
白濑知道，成为首领这件事并不是对方的错，而且还是其他人争着求中也去当首领的。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刚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所以……当时被打劫的时候，他听见同伴说回去找中也帮忙就好了，便忍不住冲动地正面对上那些人……
愣神间，中原中也已经摊开手，主动将手心递到了白濑面前。
白濑茫然地抬头看他，干巴巴地问道：“干嘛？”
中原中也的语气很自然：“拉你起来啊，难道你还想一直坐在地上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白濑边说边忙用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但他刚勉强直起身，脚步就踉跄了一下。幸好中原中也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不然白濑差点又要重新摔倒在地。
中原中也叹气：“别逞强了，你的脚踝扭伤了吧？”
白濑想狡辩几句，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中原中也忍不住继续道：“白濑，今天你怎么这么鲁莽？你自己一个人连武器都没有，还敢正面和那些混混起冲突。下次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到，说不定你就不只是扭伤脚这么简单了。”
听着中也别扭的关切话语，白濑没有回应，而是骤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中也，你为什么来救我？”
他这些天一直把气撒在对方身上。什么也没跟中也说，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处处绕着对方走。偶尔看到中也，自己也没露出什么好脸色……
所以，为什么中也还会不计前嫌地立刻赶来救他？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然后反问他：“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邀请我加入【羊】？”
白濑哑然失笑。
第76章 污浊24
听到中也的这句反问, 白濑不禁回忆起当初的时光，明明只是三四年前而已，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 【羊】组织刚刚成立没多久, 组织成员也少得可怜。他们一群小孩子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才艰难地熬过了最寒冷的严冬。
不过尽管那时的生活不好过，但白濑却有些眷念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关系都很亲近，大家都很团结，同德一心, 为了组织能变得更好而不懈努力……
白濑恍然想通，中也的确是应该成为首领的。
中也有着重力异能这样强大的手牌, 理应坐在这个位置，也自然要负起他该负的责任——击败组织的一切敌人, 为了组织的未来和利益而战斗。
而他和其他人所需要做的，则是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
这样齐心协力、共同努力就一定可以逐步扩大组织，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生活，再也没人敢瞧不起【羊】……至于首领是谁, 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中原中也看着白濑的神情逐渐变得和缓轻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一直苦恼于自己跟白濑和环矢的关系，现在看来应该总算是有解决掉这些问题的苗头了。
中原中也趁机问他：“白濑, 你这些天到底是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白濑眼神飘忽，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总之就是不敢直视中也的双眼：“我有生气过吗？”
中原中也毫不留情：“你当然有。”
“真的没有。……可能只是最近我心情不太好，对谁的态度都一样，不是在生你的气？”白濑心虚地瞎编。
白濑实在不想跟中也解释原因。
他怎么能把过去的那些不成熟的念头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中也。这也太丢脸了。如果被人知道他莫名奇妙生气的原因是……反正, 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看着白濑似乎决心要做个锯嘴葫芦的样子，中原中也犹豫地问：“……你们是不希望我成为首领吧？”
“啊？”白濑顿住了, 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乱想……”
中原中也反而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白濑，你说谎话的水平还需要进步，目前是骗不了我的。”
他又不是个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白濑也是，环矢也是，他们都从那天开始才一直疏远他的……从他觉醒异能、被推举为组织首领之后，这两人对他的态度就显然改变了太多。
白濑张了张口，下意识想继续否认，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中原中也微微敛眸，语气低沉：“其实这些天我也渐渐发现了，我确实不适合当首领……”
“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白濑顿时不免着急起来。现在的他完全想不出除了中也之外，还有谁能成为首领：“只是因为你还不太习惯而已。换其他人来，也没办法一开始就做得很好。”
白濑的反应出乎了中原中也的意料，中也完全想不到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白濑的想法就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见中也没有表态，白濑继续说道：
“保护组织成员，与组织的敌人战斗……这些都是只有中也才能做到的事情。你拥有这份力量，所以只有你能当首领。”他用迫切等待回复的目光望着中也。
“中也，你会承担起相应的这份责任吧？”
中原中也愣愣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