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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真的好喜欢我的老婆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鬼会害怕就是好事,樗萤没有迷茫太久,连忙道:“那你快走吧,我原谅你了!”

鬼长得真可怕,她都不敢正眼看它,是盯着地面说的话。

然而樗萤那点威慑力到底没有无惨本身的威慑力大,鬼不敢伤害樗萤,却不听她的话,因为它真的要饿死了,力量飞速消减,它也很怕,退而求其次做出下下之选,朝一旁的无惨扑过去。

“小夫人,对不起!”鬼狰狞地道,“我好饿……我真的太饿了!”

对鲜血的渴望战胜了对紫藤花的厌恶,紫藤花有毒,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它目前的实力来说,就算中了毒也不会马上死,反正已经遇到猎鬼人,不立即增强力量迟早要死在猎鬼人手里,利弊权衡,它顾不了那么多。

无惨恐怕也没想到事态会急转直下,因为鬼扑来那一刻,他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生理本能的驱动力量果然极大,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樗萤甚至都没看清,鬼就按住无惨飞出老远,直逼树林边缘。

挣扎间,紫藤花香囊从无惨腰里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边缘之下是深邃断崖,樗萤大惊,连忙挥出【树】牌驱动树枝去救,哪里来得及,无惨就这么被鬼抓着掉了下去。

樗萤的心跳得好快。

她不想看见吃人,更不想大小姐死掉,伊之助还在跟另一只鬼激战,她心一横,冒着被【树】牌吸干力量的风险,执意要树枝飞速延伸到断崖之下。

但下一秒,听得一声凄厉惨呼,崖边爆开了血雾,樗萤费力延展的树枝也被切断。

她吸着冷气抖着手握住飞回来的【树】,险险滑倒,被疾驰而至的伊之助抱个满怀。

“这次没有空去洗澡了!”伊之助道。

杀鬼难免要触碰到鬼,他知道樗萤爱干净,现在只能将就将就。

樗萤扳住伊之助的胳膊,急切地道:“大小姐他——”

话音未落,便见断崖边飞上来一个身影,瞧那靓丽的容貌,可不就是坑人反被坑的大小姐。

樗萤想高兴来着,但很快就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小姐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无惨那一双堇色的眼眸泛起灼热的血红,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凶神恶煞,似从地狱爬回的恶鬼。

他的举动也的确很符合恶鬼行径——右手轻松地提着那只搞突然袭击的鬼,鬼还能喘气,只是活生生被削去一半,血淅淅沥沥掉着,瀑布一般。

樗萤吓得一哆嗦,伊之助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他的手难得地凉,肌肉僵硬,自再度看见无惨,便有一种无端恐惧侵袭了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跟了自己和樗萤一天一夜的这个男人变成了鬼。不是刚生成的低级鬼,这种磅礴的威压——是上弦,不,比上弦更可怕!

生死关头重新觉醒鬼血的无惨松开五指,将手中的鬼扔到地上,对樗萤冷冷地笑了一下。

启唇时,尖尖的鬼牙白森森的,这要是咬在颈上,滋味不知何等美妙。

“夫人……”鬼倒在地上颓然喃喃,“求您让大人饶了我吧……”

不地道啊,鬼王伪装成人类下来视察,小夫人也不说一声,害它拿BOSS开席,人没有吃到,命也快没了。

这鬼要真死了倒也不冤,说话前不抬头看看无惨望着樗萤时的脸色,一口一个夫人,果不其然,听见这称呼的鬼王手一挥,鬼本就只有半个的身躯变成了三分之一个。

鬼痛苦的呼嚎将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恐怖,樗萤从伊之助手底下战战兢兢露出脸,不敢看那三分之一的鬼,径直对上无惨阴森的视线。

她都不敢细思从前跟大小姐相处时的种种,那鬼叫他大人,什么大人,鬼的大人肯定也是鬼,而且肯定不可能是刚刚才变成的鬼,天啦,她居然跟鬼待了那么长时间,大小姐这个可恶的演技派!

樗萤给了鬼王一个乖巧无比的笑,甜甜道:“哇小哥哥好帅好厉害,你没事就好,偷拿我香囊的事也不怪你了,你看起来很忙,我们不打扰先走咯。”

她拉着伊之助准备跑路,无惨一个响指,路就裂开了,树也倒了,他真不环保。

“这就想走?”无惨道。

他看起来对她很生气的样子,但樗萤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为难地道:“这位哥哥,是那只鬼自己管我叫夫人的,我没有教过他这样叫。你高高在上,我低低在下,而且已经有老公了,怎么配得起你呢?那只鬼乱牵红线,真坏,你骂他吧!”

然而她这句话说完,地裂得更深,无惨的脸色也更加难看,樗萤眼睛一转,暗道不好,她忘了大小姐是喜欢她的。

“哥哥我错了!”樗萤连忙道,“如果哥哥不嫌弃的话,我、我……”

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小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

樗萤真的思考得很辛苦,仿佛即将做出人生重大割舍,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那毅然决然的表情令无惨预备攻击的手势都顿了一顿,伊之助更是五内俱焚,宁愿死也不要樗萤为他牺牲,一紧日轮刀,护在樗萤身前。

然后听得樗萤对无惨道:“我和我老公一起跟了你吧!”

此话一出,连地上那只哀嚎的鬼都止了叫声,目瞪口呆,要不是双臂都没了,真想给她鼓鼓掌。

小夫人勇啊,黑白两道通吃!不仅自己吃,还要带着老公一起吃!

“闭嘴!”伊之助要给樗萤气死,如果她不是他老婆,他真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想都别想!”

真是冤枉老婆,樗萤这个决定明明饱含体贴和人文关怀,毕竟无惨如果想要,要的也只有她一个。

那伊之助不就要死了吗?她才不想他死。

樗萤想给伊之助讲讲韬光养晦的故事,然而鬼王看戏看够了,狗粮也吃饱了,嗖一下瞬移到樗萤跟前,偏头躲过伊之助的刀,一指头将他轰飞出去。

以无惨的力量,弹一下可不止打飞这么简单,然而伊之助稳稳落地毫发无伤,倒是被击飞瞬间笼罩在他身上的透明结界应声而碎。

无惨垂眸看了一眼惶然收回【盾】牌的樗萤。

樗萤自责得很,觉得只把牌用到这种程度,轻飘飘不堪一击,却不知刚才无惨一击必杀,她对伊之助的守护意念已强到可以隔绝生死。

无惨一哂。他改主意了。

“伊之助,你跑吧!”樗萤觉得当下说这种话很苦情偶像剧,但她还是要说,“别管我,反正我不会……”

不会死的!

道破这个真相之前,无惨一记利落的手刀击在她颈后,她立时晕了过去,被无惨单手抱住。

伊之助目眦欲裂,疯狂冲来:“我跟你说过别碰她!”

他已知自己跟无惨实力悬殊,一对一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但樗萤在无惨手里,那一瞬间他就没打算活。

他怀抱抵死的信念暴冲向无惨,山崩地裂,竟一一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躲过,呼吸,集中全力呼吸,直至五脏六腑剧烈燃烧,血液奔涌至几乎爆体而出,日轮刀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比决绝的光——

无惨抬手,几道沉重如山呼海啸的冲击波劈向伊之助,力度之巨,被牵连的树木悉数碎裂,片甲不留。

烟尘在林间爆破开来。

无惨本想转身离开,突然蹙眉,瞬息之间野猪少年竟从滚滚烟尘中挣出,高高跃上半空,持刀向他砍下。

伊之助的头套掉了,经受刚才那波重击已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竟还迅捷如电,带着满腔杀意挥臂,刀刃“铛”一声砍在无惨脖子上。

砍到了!伊之助大喜。

他随即在无惨轻蔑的目光中清醒过来,短时间内大量失血给了他幻觉,日轮刀根本没能碰到无惨的脖子,被无惨抬起的手轻松格挡。

“这或许是你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了吧。”无惨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秒伊之助飞快舍弃了刀,伸手向樗萤抓去。

伊之助知道的,无惨太过强大,他没打算赢,拼了命来到无惨跟前,只想把樗萤抢回来。

他要带她逃离这里,以血肉之躯做她的盾,护着她逃出这片树林,逃得越远越好,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伊之助的手已经快要碰到樗萤的手了,他的指尖离她不过分毫,然而毫厘之间的这点距离,竟然也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无惨旋身将他踢飞出去,少年的筋骨在重击之下发出寸寸断裂之声。

伊之助又落回起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无惨俯视着他,本以为他会当即死去,但痛苦到不停抽搐的少年猎鬼人竟挣扎着,以头点地也要起来,牙床颤颤,一字一句道:“把她……还给我!”

“可以啊。”无惨道。

他抛出樗萤,以厉风将樗萤按到一棵大树的主干上,用血作线,捆牢了她。

无惨旋即看向躺在地上装死的三分之一鬼,道:“既然你想活,就给你个机会。”

他满怀恶意地道:“那小子不够格死在我手里,杀了他,吃掉他,留点遗骸,让他的心上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至于你。”无惨看着伊之助,笑道,“试着豁出命去抢回她啊。你死了,她也会被吃掉。”

好一对璧人。樗萤醒后看见情郎死了会很伤心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哭得那样好看。当然,前提是她能活下来。

如果不能,那初初接触爱的无知少年恐怕会死不瞑目吧。

无惨赋予了那鬼成倍的鲜血,鬼立即如同一个超量血包膨胀起来,皮肤剧烈涌动,张大嘴巴发出受极刑般的尖叫。

片刻之后它居然捱了过去,长出手脚重新站起,面目比先前更加可怕,仿佛一只肿胀的大虫。

“去。”无惨道。

这是一场结局已经注定的战斗,他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就此离去。

得到新生的鬼扑向伊之助。

那少年该死,身为猎鬼人是一大罪,碰了无惨大人是另一大罪,鬼拥有了下弦的实力,决意一口吃掉他,以谢鬼王不杀之恩。

但它居然扑空了。

前一刻还在苦痛里挣扎的伊之助,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跑去捡起了掉落的刀。

鬼感到无比恼怒,追过去开打,伊之助体力不支,躲开致命一击已是勉强,在接下来的战斗里节节败退,连防守都很难。

伤上加伤,又一次遭受攻击之后,他眼前一黑,出现了极短暂的昏迷,求生欲令他猝然苏醒,听见鬼说:“撑不住了吧?放心,吃掉你之后我也会吃掉那个女的,让你们死在一起!”

伊之助闻言,头晕眼花地看了樗萤一眼。

樗萤没有醒来,阖着双眸,像平常安然睡去时一样,半点儿未被战斗的尘嚣与血腥所扰乱。

那就好。

她很怕鬼,也怕血,如果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吓哭的。

不要她哭,不要她害怕,他还是比较喜欢她笑。

伊之助又低下头,看看自己不住颤抖的手。

他知道的。

他知道人类很脆弱,手被砍掉就不能挥刀,脚被砍掉就无法行走,血肉之躯无法再生,就像生命力,油尽灯枯,人就会死亡。

所以今日之前,伊之助一直避免自己在战斗中死去。

他还要回去接樗萤,还想看到她,他原先总觉得为了某一个人而活非常可笑,如今却悟了,心甘情愿,就没有什么值得嘲笑。

真的好喜欢樗萤。

没有樗萤,伊之助就只是伊之助。孤孤单单,没有父母,也无手足,生活在没有人的深山里,或许还是会加入鬼杀队,会遇到朋友,但那是不一样的。

他仍然会觉得孤独。

有了樗萤的伊之助,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他在她眼里总是那么厉害,她总是无比慷慨地赠予他热切的喜欢,更重要的是,他有家了,打赢了熊、杀完鬼,他有了可以回头的方向,可以大声跟炭治郎和善逸说他要回家,老婆在等他。

有樗萤的地方就有家。

无惨说错了一句话。伊之助此生最大的成就并非砍到鬼王,而是豁出命去,像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英雄,保护了心爱的人。

还有什么可畏惧?去战斗,战至疯狂战至力竭,拖着鬼一起下十八层地狱,不死不休!

伊之助浑身涌动起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他突然兴奋大笑起来,放声喊道:“来啊!杀我啊,你这渣滓!我要砍下你的头,在日出时昭告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伊之助大爷的手下败将,哪怕下了地狱,我的大名也会刻在你脊椎上,让你日夜铭记被我抹杀的恐惧,想忘都忘不掉!”

鬼被彻底激怒,嘶吼着再度与伊之助缠斗起来。

它打断了伊之助的刀,踢伤了伊之助的腿,但它惊恐地发现,这伤势惨重的少年有如杀神附体,力气大得可怕,且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怎么杀都杀不掉他,鬼开始害怕,退却的意图被伊之助感知,伊之助的进攻便越发疯狂,终于将鬼逼到绝路。

“你这小子!”

伊之助再度冲过来时,鬼调动全身力量,将两只手拧作一股,化成锋利无比的锥,穿透了少年的身体。

伊之助没有停下,手持断刀,毅然逼近鬼,即便伤口越来越深,长锥贯穿骨血,亦不能让他停止脚步。

鬼被迫跟伊之助固定在一起,逃不了了。

它惊恐大叫:“别过来!你会死啊!”

“那又怎么样?”伊之助道。

“你会退出那小姑娘的人生,再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伊之助大步向前,碧眸亮到如同燃烧到最高点的流星,用最后一丝力气握刀,挥臂,斩杀,一鼓作气,砍掉了鬼的头颅。

太阳出来了。

林叶飒飒,好大的风。

伊之助踉踉跄跄,踩着初升的日光,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樗萤跟前。

他刚结束一场要命的战斗,血好像都要流光了,身体痛到没有知觉,精神也很恍惚,可是他看着她,那样专注。

伊之助想摸摸樗萤的脸,伸出手来,发觉手指被血染得很脏,在裤子上擦了又擦,可裤子上也好多血,他于是不敢碰她的脸了,只小心翼翼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指。

“回家。”他轻声道,“我们……回……家。”

说完这句话,伊之助彻底力竭,倒了下去,半跪在樗萤跟前,以守护神的姿态。

一缕幽光从他身上飘出,汇成纸牌,悠悠落到地面。

库洛牌,【力】。

与此同时,昏迷的樗萤脑海里响起了一段宣告。

“库洛牌已集齐,请随时准备离开,前往新世界。”

第42章 不会再有比她更好的人。

伊之助睁开眼睛。

一滴豆大的眼泪“啪”地落到他脸上,随着他意志的逐渐清醒,像响应信号,更多的眼泪暴风骤雨般砸了下来,噼里啪啦,他勉力打起精神,看见一张哭到扭曲变形的脸。

樗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了?伊之助想。

然后发现那是善逸。

“伊之助,你终于醒了!”善逸一把抱住伊之助嚎啕大哭,边哭边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抹,“我们找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要死了,呜啊啊啊!”

他喊得好大声,嚎得好难听,伊之助烦不胜烦,要不是被缠成木乃伊浑身绷带,保准一个鲤鱼打挺踹飞他。

炭治郎也在。他没有善逸那么腻歪,却也是眼泪汪汪,望着伊之助不住地说“太好了”。

原来已经回到鬼杀队了。

但总感觉少点什么的样子。

伊之助心弦猛然收紧,环顾四周,不见那个最想见的身影,顿时如遭雷击,急切惶恐地道:“樗……我老婆呢?她在哪里!”

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可怕,喉咙疼,骨头疼,腹部被穿透的地方更是钻心般疼痛。

伊之助顾不得自己疼,挣扎着要起来找樗萤:“你们有没有把她带回来?”

他脱力晕厥之前樗萤一直没有醒,真怕当时她其实已经被那只鬼一记手刀砍死,那还不如把他一起杀了算了。

“不能乱动啊!”善逸大惊,忙去按伊之助。

他真是个怪物,受了那么重的伤,力气还那么大!

伊之助正跟善逸奋力搏斗,忽然听见好奇的一声:“老公,你在干什么呢?”

伊之助努力挣脱的动作便顿在那儿,看樗萤捧着一杯药慢慢走近。

她一点儿伤都没有,精神奕奕的,脸蛋白里透红,还那么爱漂亮,把蕾丝带缠进头发编成辫子,显得娇俏可爱。

她没事。没事就好。

伊之助一下子卸力,终于觉得刚才的大吵大闹丢脸,直板板瘫在病床上装死。

樗萤却不让他装死,过来在床边坐下,轻轻搡他:“喝药了。”

小夫小妻要谈情,炭治郎善解人意地起身离开,走到门边一回头,看见善逸还拖着大鼻涕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樗萤捉起伊之助的手亲。

她亲他的手指诶!

软乎乎嫩嘟嘟的嘴巴,那么小那么红,轻轻在伊之助粗糙的指腹啄一下,就惹得伊之助轰然红了整张脸,指头颤到无法蜷起。

在朋友眼皮子底下遭老婆亲,樗萤还亲得那么温柔小心,格外怜惜的样子,伊之助先时享受,觉察善逸羡慕到泣血的目光之后就臊了,不能吼老婆,只好吼善逸:“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伊之助,古往今来重色轻友第一人。

善逸咬着手帕被炭治郎拽走了,樗萤殷勤地把药捧到伊之助嘴边:“快点喝。”

那药散发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味道,伊之助闻一下就皱着眉头把脸转开:“好难闻。”

“是我熬的哦。”樗萤道,“我熬了好久才熬好,手都烫伤了。”

她委屈地将手展示给伊之助看,指尖果然红红的。

其实是刚才拿杯子的时候杯子太热而已。

伊之助看了一眼,立马凑过脑袋来就着她的手把药喝进一大口。

然后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几乎当场死去的表情,很想问樗萤这熬的是药还是毒,瞧着她一脸的满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不是很好喝!”樗萤高兴地问。

她倒真好意思问,难喝到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樗萤果然发现伊之助双目泪光点点,托着腮道:“呜呜,你感动到哭啊,老公。”

“才不是!”伊之助道。

“那你会哭吗?”樗萤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你的眼泪。”

“我是男人,男人不会哭的!”伊之助道。

“是吗。”樗萤道,“真好。”

她似乎是由衷地这么觉得,放轻声音,慢慢重复:“真好。”

说着高兴的话,一敛眸,却有低落之色从她眼底一掠而过。

樗萤抬起头,发现伊之助在看她。

她立马换上高兴的神色,雀跃不已地道:“为了奖励你,我每天都亲自熬药给你喝!”

其实,她才是该奖励的对象,伊之助想。

本以为会看见樗萤哭的,结果没有,她异常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才不是那样。”后来善逸如是说。

善逸告诉伊之助,樗萤醒来之后整整哭了一天,眼睛都哭肿,怪可怜的,所有人都跑去劝她,叫她不要哭,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非要守在伊之助跟前,终于她累得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眼泪也总算停住了,可做着梦,脸上还是难过的表情。

樗萤言出必行,在伊之助养伤期间亲力亲为给他熬药,明明是医生开出来的正经药方,她偏偏能熬出不一样的味道。

伊之助能走路之后特地去看她怎么熬的,发现她根本不会掌握火候,往往不小心把药材熬干,“哎呀”一声赶紧加水,被他发现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嘻嘻地笑。

还好自从医生委婉地提醒说药交给别人熬伊之助会好得快些之后,樗萤就不再熬药。

一天晚上,樗萤和伊之助肩并肩坐在草地上看月亮,突然她“啊”一声,道:“今年,都忘了过生日了。”

“什么时候生日?”伊之助问。

“农历六月的最后一天。”樗萤道,“‘季夏之月,腐草为萤’,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伊之助听不懂她念的什么,他道:“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好哇!”樗萤眼前一亮,“我要吃蛋糕,还要你给我唱生日歌!”

“嗯!”伊之助道。

樗萤又问:“那么伊之助的生日呢?”

“我没有生日。”伊之助道。

“这很奇怪。”樗萤道,“每个人都有生日。”

“我是野猪养大的,野猪又不会告诉我什么时候生日!”

樗萤一合掌:“那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日就在我生日后一天好了。”

“为什么不是同一天?”伊之助不解。

“因为我想吃两个蛋糕嘛。”

“那为什么不是在你生日前一天?”伊之助还是不解。

樗萤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笨!事事要以老婆为先!”

于是樗萤补过了生日,伊之助也补过了生日。

樗萤跑去跟厨房大师傅软磨硬泡,居然硬是给伊之助弄来个大大的奶油蛋糕,插上蜡烛,催着伊之助许愿。

“看见流星只可以许一个愿望,过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这是过生日的特权。”樗萤道。

伊之助看着她:“你昨天许了三个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

“那。”伊之助的眼神突然躲闪起来,看她一眼,再看地板,看看地板,又看看她。

“什么呀?”樗萤问。

“我……”伊之助咬了咬牙,耗去半条命才下定决心开口,“……我想亲一下你。”

樗萤眼睛溜溜圆,过一会儿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不由噗嗤一笑,前仰后合:“这是你的生日愿望吗?”

伊之助糗极,恼羞成怒:“算了!不要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站起来就要冲出门外,被樗萤一勾小拇指,脚步硬生生刹住,低着头站在那里吭哧吭哧喘气,丢脸得很。

“生日愿望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啦!”樗萤道。

“不灵就不灵,我不要了!”

“真的吗?”樗萤挠挠他手心,“我可是心软的小仙女,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不要!”

“我要。”樗萤耍赖,把伊之助按回座位,爬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道,“我要你亲亲我,你以前答应的,再次见了面就要亲我,一直也没做到。”

伊之助梗着脖子不看她。

“求求你了,老公。”樗萤软绵绵地道。

终于,伊之助生平第一次亲了老婆。

樗萤没有闭眼睛,眸光流转地看着伊之助摘掉猪头,面红耳赤地朝她凑来。

近在咫尺,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时,她想,他的眼睫毛真长,他的眼珠子真漂亮,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

然后脸上一软,她感觉到了伊之助嘴唇的热度和柔软程度。

他真笨。

给了他机会,却只知道亲脸。

伊之助亲完樗萤就想逃跑,樗萤拉着他不让走,说还剩下两个许愿机会。

“这次不许说出来了。”樗萤道。

伊之助亲到老婆,现在很乖,按照樗萤教他的闭上眼睛默念愿望。

他从来不会想以后的。

这次许愿的时候,他却破天荒地构想起以后。

他想以后再也没有鬼了,他和樗萤回到山里,做一对夫妻,他会给她弄来所有她想要的东西,把她好好地养起来,每天都能看见她,清晨梦醒,她会窝进他怀里,撒一点起床气,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今天要做什么,吃什么。

再以后……或许他们可以像别人那样,去哪里弄来一个孩子,他做爸爸,她做妈妈。

伊之助虔诚地许着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个愿望比从前许过的任何一个愿望都要遥远。

“许完了。”他睁开眼睛道,“许了一个愿望,还有一个愿望给你吧。”

樗萤眨眨眼:“为什么?”

“我没别的想要了。”伊之助道。在他看来,樗萤脑子里奇思异想太多,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还想上天,她的愿望太多了,他愿意匀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给她。

“老公真好!”樗萤道。

她想了一会儿:“那明天到来的时候,我想要你跟我玩一个分手游戏。”

她点点自己的鼻子,点点伊之助的鼻子:“你,甩我。”

“这是什么鬼东西?”伊之助觉得匪夷所思,“而且是你说的,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

“那不管,你会给我实现的。”樗萤道,“玩嘛,玩嘛,我都让着你心甘情愿当被甩的那个了,你知道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到底有什么好玩?”伊之助道。

“好玩,我就要!”樗萤道,“明天一天,你就是自由身了,喜欢别的女孩子我也不会生气。”

伊之助火了:“给我闭嘴!再说这种话鬼才要跟你玩!”

他到底还是纵容了她的任性,即便不理解,也愿意配合她玩一个根本不好玩的游戏。

这天晚上,伊之助照例陪着樗萤睡觉,把她哄睡着了,自己才闭上眼睛睡去。

樗萤根本没睡着,全是装的。

她坐起身来,借着月光看伊之助的脸,愣愣地伸出手去替他拨开散到脸上的头发。

她小声对自己道:“不要哭,不要哭…*…”

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落在伊之助枕边,湿润地侵袭了他一枕好梦。

“零点过了,我要走啦。”樗萤含着眼泪笑了一下,“不要再杀鬼,回到山里去吧,以后找一个比我更好、更漂亮的老婆。我不会吃醋,也不会生气,不过到时候恐怕也没办法生气,我弄丢了人家的东西要找回来还给人家,找到之后就会死掉。所以我们……”

她狠狠哽咽,讲话竟比吞石头更艰难:“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黑影从窗口潜入,溜到樗萤身边,蓦然站立,是久违的死神。

死神扛着镰刀为难地看着樗萤,他是注定做坏人的了,打开时空之门,对樗萤道:“我多给了你很多时间,现在该走了。”

樗萤拿袖子用力擦着眼泪,把眼皮擦得生疼通红,没有言语,起身跟着死神踏入时空隧道。

大门关闭的时候,她想回头看伊之助最后一眼,关门的速度却比回头的速度更快,只看到一片虚无。

眼睛好痛。

好痛。

樗萤摸摸眼睛,突然蹲在地上,忍不住彻底大哭起来。

死神手足无措:“不是才哭过,你又哭什么?”

“我骗了他。”樗萤哭着道,“我骗了伊之助!他永远找不到比我更好、更漂亮的老婆了!”

这是什么鬼原因啊!

死神想这么说来着,但樗萤哭得那样伤心。

他于是什么都没说。

——————

起初,死神是打算对樗萤强硬一点的。少女的恋爱固然刻骨铭心,但回收牌也很重要,再耽误下去,收集牌送回原世界的时间就要出错了。

偏偏这小混蛋这么能哭,窝在时空隧道里抽泣得可怜无比,他的心都要被她的泪水泡烂,严肃警告无果后,实在拿她没办法,开始做各种妥协。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死神道,“我知道你在上一个世界受到许多委屈,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把你扔到荒郊野外,好不好?”

樗萤不理他。

“这次的世界肯定是一个现代世界,麦当劳你吃到饱!”

还是不理他。

“对了,你不是因为生病没有完整的校园生活,觉得很遗憾吗?我给你弄到学校去当学生,怎么样!”

他给樗萤许了许多好条件,甚至他们都进入新世界了,樗萤都坐在新世界的甜品屋里了,她还是以“失恋哭个够是女生的权利”为由,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甜品屋里的顾客都在悄悄看樗萤。

也难怪人家看。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独自坐在那儿,点了一堆的点心,抱着一大卷纸在伤心,眼皮哭得粉粉,大眼睛里转悠着晶莹眼泪,塞一口提拉米苏,眼泪掉下来了,她默默撕纸擦去。

又乖,又好笑,我见犹怜。

甜品屋靠窗的位置上,一个身着黑色特殊学生制服的白发少年也在看樗萤。

他等着甜点,百无聊赖地把脑袋枕在桌面上,抬眼就望见樗萤哭着吃蛋糕的一幕。

蛋糕快吃完了,她垂着眸,安静又认真地用勺子挖着蛋糕杯的底,泪珠挂在睫毛上,颤颤悠悠。

白发少年鼻梁上架了副掌柜式的圆墨镜,他把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对无双美目。

那瞳是冰蓝的,无尽澄澈,连虹膜的褶痕都清清楚楚。

万事万物在那对眼中变得格外通透,他注视着樗萤,一眨眼,万物便都褪色,只剩了那个被锁定的少女。

真像个小兔子。他想。

他闭上眼睛,享受地闻着空气里烘焙的香气,不再看她。

是甜蜜的芬芳。

第43章 从不屑仰望别人的少年。

片刻,店员将甜品送上,白发少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死神没有骗樗萤,这的确是个现代世界,但这个世界目前的通讯工具只发展到翻盖手机而已。

少年随意地用拇指开盖,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的人叫着“悟”。

“悟”是他的名字,他全名叫五条悟,是个高中生,却不同于一般的高中生,他很忙,时不时就有工作需要去完成。

通话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五条悟懒洋洋坐直,垂眸看了一眼一口都没动的蛋糕,到底没有吃,起身离去。

三个小时后,五条悟回到甜品屋,坐进原来的卡座,要了份跟三小时前一模一样的甜品。

客人已经换了一波,但先前独自垂泪的美丽少女居然还坐在那里。

樗萤的一大卷纸用到只剩小小的轴,现在倒是不哭了,红着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在找什么人。

“店长还没回来吗?那位小姐说自己没有钱付蛋糕费,打算端盘子抵债呢。”收拾着五条悟隔壁卡座的店员窃窃私语,私语的声音倒是不小,反正五条悟是听得一字不落。

“看她那样,能端盘子吗?也怪可怜的,那么难过的表情,不知道遇见什么伤心事。”店员道。

她们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大,恐怕被客人听去,端着餐具经过邻桌的五条悟身边时下意识瞧了他一眼。

她们随即不约而同在心里赞叹,好帅气的男高中生。

五条悟坐没坐相,仰头歪在柔软的卡座靠背上,抬眼望着天花板。

圆圆墨镜滑落到鼻翼,他极端优越的皮囊便半遮半掩显露出来。

真的好看,从额际到下颌,就没有一处能挑出毛病的地方。目如冰晶,鼻梁高挺,唇薄而润,仿佛覆了一层柔和的水光,很适合笑,也很适合亲。

这是一个从来不会仰望别人的人。

他很强大,由于太过强大,举手投足间充满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和懒散,许多人和怪物想杀他,许多人喜欢他,奇的是他们讨厌和喜欢他的理由往往相同,怪他意气风发,年少疏狂。

五条悟在桌子底下抻了抻腿。

他发育得很好,身高过了一九零,大半的身高体现在长腿上,标准卡座对他来说还是会窄。

店员走过去后,五条悟往上的蓝眼珠转了一下,瞥向樗萤。

他看看她,觉得有趣,轻声笑道:“不对,不对,不对。”

那个少女,她现在才没有在伤心。

樗萤的确没有在伤心,但她的表情也的确很难受,因为她一下子吃了太多蛋糕被撑到,现在很想吐,还因为那个可恶的死神大叔,说要去申请一点现世的钱给她付蛋糕费用,一去不复返,到现在都没回来。

五条悟吃到了他想吃的那一款蛋糕,这次没有工作打断,他吃得一干二净,末了示意店员走近。

店员红着脸到他跟前,问他要结账,还是想再来点什么。

“把那个女生的账结了。”五条悟递出卡,“再给她个消食片。”

这时走来一个人,径直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插着裤袋道:“我没记错的话,夜蛾老师是让你除掉咒灵之后马上回高专,没让你吃蛋糕。”

那是个与五条悟同龄的少年,长黑发扎成丸子在脑后,垂了一绺刘海在额前,眉目狭长,眼梢上挑,耳上打了耳钉,是跟五条悟不同风格的帅气。

帅哥的好朋友,当然也是帅哥,这个名叫“夏油杰”的少年是五条悟的同期兼挚友,彼此太熟,他对五条悟的叛逆行径已经见怪不怪。

“他也有叫你回吧。”五条悟道,“你真是个坏学生。”

夏油杰一哂,拿起菜单点了杯喝的。

五条悟站起身:“上个厕所,别忘了帮我的蛋糕埋单,谢谢老板。”

夏油杰懒得理他。

樗萤很快被告知,她的账单已经结清,店员还贴心地送上冰水和消食片。

樗萤捂嘴打了个饱嗝,眼下飘着哭过之后湿润的红,眼中此刻倒是亮晶晶:“谢谢,你们店长真好心。”

“不是店长的意思,店长还没回来。”店员笑道,“有个热心的男孩子帮你付的。”

“哪个男孩子?”

店员想想五条悟并没有让她保密,于是欣然道:“喏,就坐在窗边那个位置。”

樗萤抬眼望去,看见独自坐在床边卡座的夏油杰。

“小哥哥好好。”她感动地道,“真是人帅心美。”

小仙女随即横眉竖目,因为死神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除了樗萤没有人看得见死神,死神从阳寿充足的人类身边经过,他们只觉拂过一阵凉风。

樗萤对姗姗来迟的死神道:“臭大叔,你还知道回来!”

死神慨然接受了樗萤的小脾气,归根结底,他底气不足,出去一趟一毛钱都没有搞到。

作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死神,他没有钱这种好东西,拜托樗萤穿梭时空找牌,连后勤问题都没能给她解决。

“上面说不准,我也没办法。”死神一摊手。

樗萤跳下高高的旋转椅子,抛下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死神在后面跟着。

繁华的东京到处都是人,然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樗萤始终与众不同。

她太美丽,在这个上街不需要戴口罩的时代肆意展示着自己的得天独厚,即便哭了那么久,哭过的痕迹也无碍于她的美貌,好几个男孩子驻足看她,有个大胆的还对她吹了一声口哨。

樗萤扭头看着那个吹口哨的男生。

男生已经是大学生了,在樗萤的目光里丢盔弃甲,抛去所有吊儿郎当变得正经起来,抚抚衣服,刚想过来搭讪,却见樗萤以牙还牙,对他吹了个滑溜溜的口哨。

男生呆了,樗萤禁不住笑起来,得意地用舌尖顶着上颚“嘚”一声,继续走她的路。

“可以啊,小姑娘口哨吹得挺好。”死神道,“现在你心情好点没有,能不能放下往事去学校报个到了?”

樗萤摇头:“还没呢。”

拜托,她是个多愁善感柔肠百结的美少女,怎么可能轻易对过去释怀的啦。

但到了第二天,樗萤就努力地放下了。

她毕竟已经在时空隧道里哭了好几天,进入新世界有新任务,虽然她的生命不会再继续往前,但人总得向前看。

而且她好饿,又没有钱,总不能老回时空隧道里待着,学校会提供食宿,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死神将樗萤带到学校门口,表示只能送她到这里,他还要继续去工作。

樗萤念出大门上的校名:“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她充满了不信任:“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学校。”

“正经正经,还好玩得很,快点给我进去!”死神道。

樗萤根本不用自己进去,有人专门出来把她带进学校。

按理来说,她应该先去见过校长,由校长决定她可不可以入学,然而到她这里,这关直接省了,仿佛校长很坚决地一定要招收她一样,她被转给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夜蛾正道。

“你好。”樗萤好奇地走进教室。

有个魁梧英朗、戴宽墨镜、留口字胡的男人正在穿针引线缝制布偶。

他专注地工作,樗萤走到他身边,他立马抬头严肃地看着她:“你好。”

“大叔,你做的布偶真可爱。”樗萤道。

她很喜欢这样绵软可爱的小东西。

她随后环顾教室,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由问:“你知道夜蛾老师在哪里吗?”

“我就是。”夜蛾正道道。

樗萤觉得他有点不像老师,但她没有说出来:“老师好。”

夜蛾正道审视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有些不解,但他跟樗萤一样没有说出来,并且比樗萤更好地隐藏了自己的主观情绪。

站在他面前的,是全咒术高专最强关系户。

连樗萤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被一位地位非常高的名为“天元”的大人打了招呼,指名收进学校的。

令夜蛾正道不解的是,眼前的少女似乎并不符合进入咒术高专的条件。

她很羸弱,一眼就看得出来不适合战斗。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学校是做什么的了。”夜蛾正道道。

樗萤摇了摇头:“报告老师,不是很知道,我没有上过宗教学校。”

宗教学校,至少这间学校表面上是这么自我定义的。

硬汉老师闻言面无表情,但樗萤还是从他毫无松动的眉眼里觉出了一点情绪上的裂开。

如果他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可能会摇着她的肩膀问“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吧。

夜蛾正道没有马上跟樗萤解释学校的办学理念和指导方针,他看看时间,估摸着出去的学生该回来了,对樗萤道:“先去见见你的同学。”

樗萤的学生生涯很短,但她很尊敬老师,见状乖乖提着书包跟在夜蛾正道身后,从这间教室出去,进入到另一间教室。

教室里坐了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留着褐色长发的女生右眼眼下一点泪痣,很漂亮,看着像个会年年拿第一名的优秀学生,坐得也很端正。在樗萤到来之前,她是班上唯一的女生,名为家入硝子。

白发少年则软绵绵趴在桌子上。

五条悟对于班主任时不时的集合要求向来不是很热衷,但他还是来了,没什么兴致,甚至想要睡觉。

听见门拉开的声音,他抬头一看,看见走在前头的夜蛾,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少女。

唔。

五条悟支起下巴,忽然来了点精神。

这不是昨天哭着吃蛋糕吃撑了的小兔子吗。

第44章 你最好不要去欺负人家。

樗萤很惊讶。她觉得这个班的学生好少,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等夜蛾正道告诉她,高专一年级拢共就一个班,班上加她只有四个学生时,她更加惊讶,越发觉得这是个不正经的地方。

“老师,是招不到学生了吗?”樗萤问。

怪不得她连考试和赞助费都没交就能轻松进来这里,死神真坑,找了个野鸡学校。

夜蛾正道道:“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找不到几个咒术师,人少是自然的。”

“什么是咒术师?”樗萤问。

她听见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抬眼望去,见那个戴墨镜的白发少年托着下巴,嘴角翘起很好看的弧度。

五条悟在看樗萤,笑的也是樗萤,见她望过来,他连动都不动一下,坦然承接她打量的目光。

他是个帅哥,樗萤光看他那出色的下半张脸就知道。

她喜欢帅哥,但不喜欢装哔的帅哥,尤其是在室内戴墨镜装哔的帅哥,才不要理他,转过头去继续看老师。

“悟!怎么可以笑女孩子!”硝子给了五条悟一拳,“没礼貌!”

“我又没有笑她。”五条悟看着樗萤道,“只是想到高兴的事。”

夜蛾正道给樗萤在内的所有学生温习了一下基础知识。

樗萤去的上一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则是有咒灵存在的世界。

咒灵是由人类溢出的负面情绪衍生而成的生物,非常危险,会伤害人类,以祓除咒灵为天职的咒术师便应运而生。

一般来说,咒术师能够从微小的情绪中提炼力量,那力量名为“咒力”。

咒术师还身具祓除咒灵的招式,名为“术式”。

咒术师属于老天爷给饭吃的特殊职业,术式是与生俱来的,因此他们的术式又被称作“生得术式”。

换句话说,没有生得术式的人,几乎无法成为咒术师。

也有例外。

樗萤就是这么个例外。

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人,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知并未从父母那里继承什么术式,也没有咒力。

“那我不能做这里的学生了吗?”樗萤问。

“你已经是这里的学生了。”夜蛾正道说。

他短暂地离开了一下教室,不多时,带着个小笼子回来给樗萤看。

樗萤看见笼子里关了一只大蒜脑袋、背后长翅膀的黄褐色生物,小东西真吵,持续发出嘤嘤嗡嗡的杂音,令人厌烦。

她嫌弃地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超低级咒灵‘蝇头’。”夜蛾正道收起蝇头,“你看得见,很好,至少的确符合进入高专的最低标准。”

“好耶。”樗萤道。

“杰这几天有任务不在,这是硝子,这是悟。”夜蛾正道一一给樗萤介绍,随后转向两位学生,“这是樗萤,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同学了。”

樗萤看看硝子,甜甜一笑,雀跃地过去坐在正中间那个位置上,跟她挨在一起。

那是夏油杰的位置,樗萤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准备桌椅,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夜蛾正道不打算讲理论课,让硝子和悟带着樗萤到处逛逛,顺便带她去宿舍。

班主任走后,五条悟站起来。

他真高,挺拔如松,走到樗萤桌前来时,她闻到他清淡好闻的气息。

她仰头看他。

“我有事,参观的工作就交给硝子吧。”五条悟道。

他微微弯腰,冰蓝眼瞳透过墨镜镜片直视着樗萤的眼睛,弯唇笑道:“新同学你好,新同学再见。”

这个人虽然装哔,声音倒是蛮好听的,樗萤能感觉到他极认真地盯了自己一下,毫不示弱,用双手撑大眼眶盯回他:“再见!”

这么争强好胜,跟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五条悟心想。

他哈哈地笑出声,转身走了。

家入硝子成为樗萤在高专的向导,她亲和度很高,两人又是同龄,樗萤很快跟她打成一片,去看宿舍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手拉着手了。

“这是你的房间。”硝子打开一扇门,亮出里头宽阔敞亮的布局,“你好像没有带什么行李,以后再慢慢添置……”

她说着看向屋内,立即哑然。

学校偏心!这房间布置得也太好了!

日用品一应俱全,甚至额外花了许多心思!

吊坠灯!公主床!铺了毛绒绒的地毯,还放了超级大熊!根本就是大小姐的待遇,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添置个毛线!

“哇。”樗萤双目放光地走进房间,快乐转圈,“真好,我喜欢这个房间!”

“说实话吧。”硝子深沉地道,“你是不是校长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只是个太过美丽的普通女生而已哦。”樗萤踢掉鞋子,扑在柔软的大床上,好舒服。

她以为女生宿舍都这样,随后才知道只有自己的是这样,如此特殊,不由和硝子一样惊奇。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质疑她的特殊。

“我想听听看招她进来的理由。”五条悟道。

他坐在沙发上转着手机,指骨修长,白皙薄皮透出血管的青色。

夜蛾正道坐在对面,仍旧穿针引线缝制布偶。

他做的并不是普通布偶,而是“咒骸”,他会对咒骸下诅咒,从而操纵它们,这就是他的“傀儡操术”。

“怎么?”夜蛾正道问。

“她身上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力量,但明显不是咒力,她也没有术式,并不能算咒术师。”五条悟道,“最重要的是。”

他歪了歪头,“她超级弱,戳个指头就会倒。应该是走了后门吧?否则高层那些迂人早就闹了。”

夜蛾正道没有隐瞒:“是天元大人的意思。”

天元,咒术界地位极高的一个大人物,不会死去,咒术师们的结界仰赖他强大的结界能力来强化,总之就是很权威,他的要求,一般不会有人敢拒绝。

“她是天元失散多年的女儿?”五条悟道。

“叫天元大人!”夜蛾正道道,“个中缘由只有天元大人才清楚。但我也说了,樗萤并非没有进入高专的资格,她无法战斗,以后可以做个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顾名思义就是辅助咒术师们进行战斗的人,比如及时传递情报啦,布下结界啦,开开车什么的。

“总之,后续会让樗萤跟你们一起试出任务。”夜蛾正道看着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你最好不要欺负人家。”

五条悟将在掌心漂浮的手机一握,叹道:“我怎么会欺负她呢……”

他觉得她好玩还来不及。

樗萤身上那股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的力量,五条悟从来没见过,他身负能看穿术式的“六眼”,却根本看不穿她究竟能做些什么。

多有意思。

樗萤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这会儿正跟硝子探讨自己待遇如此之好的原因。

“难道是终于招到新学生,学校太高兴了?”她溜下床,拉开梳妆盒,看里面的小头饰。

好多漂亮的发带和夹子,她立马用了两个水晶发绳来绑辫子。

硝子很火:“那招到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高兴!还说我的能力很特别很宝贵来着!学校高层都是一群满嘴谎话的臭男人!”

“或许是他们想让我免费做学校代言人喏。”樗萤思考着,“学生实在太少了,不是吗?”

“我不漂亮吗?”硝子郁闷了。

“谁说你不漂亮,你最漂亮了!”樗萤道。

硝子倒是很快释怀,毕竟在漂亮界,她还没来得及输给樗萤,就先输给了死五条悟。

樗萤把自己的头饰分了一半给硝子,大熊也给硝子,硝子果然高兴起来,抱着大熊要拿回宿舍放。

樗萤看她朝楼下走,不由问:“你不住我隔壁吗?”

“不啊,我住楼下,你隔壁是夏油杰的房间。”

“他是男生吗?”

“这名字听起来也不像女生吧。”

居然是男女混合宿舍,樗萤道:“怎么不把我跟你安排到一层楼?”

“这层楼的采光最好。”硝子道,“给你布置房间的人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看樗萤踩着袜子站在门口打量夏油杰的房门,不由道:“不怕,夏油性格很好,很温柔的。”

樗萤才不怕,她就没有怕过哪个同龄的男生,只是有一点点好奇而已。

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樗萤住进了贵宾房,也浅尝了一下学校餐厅的饭菜。

好吃,她喜欢,尤其喜欢饭后的小甜点。

来到学校的第二天,硝子被叫走,用她的“反转术式”给人疗伤,没人叫樗萤,樗萤无聊地在学校里走来走去。

在高专上学真轻松,她上小学的时候还需要写写作业呢,哪成想到了高中在学校里游手好闲还没人管。

樗萤决定不能这么颓废,她要上进,要内卷起来,想去找班主任问有没有教材看。

走进教学楼的瞬间,樗萤突然一个激灵。

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已经来了几次,如今出现,还是会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库洛牌。

樗萤立马循着牌的气息追踪而去,她走得不快,牌也没移动,就在其中一个教室。

樗萤拉开课室大门,库洛牌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环视四周,发现一只形似大蜥蜴的生物高高黏在黑板那面墙的墙角上。

“快点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她道。

牌没有反应,大眼珠子转了一转,轻蔑地看着她。

樗萤顿时来气,推了桌子过去墙角,爬到桌面踮着脚够它,没够着,还差一大截子,她于是又叠了椅子在桌子上,颤巍巍爬上去,忍着害怕和恶心伸手碰它。

是蜥蜴耶,活的!

樗萤憋着呼吸道:“快点变回……”

即将触碰到牌的那一刻变故发生,那只大蜥蜴突然往下跳,猛地跳到她肩膀上!

不仅如此,它还伸出舌头,长长的可以弹射的舌头,一下贴到樗萤的脸颊。

樗萤惊叫起来,身子后仰,重心不稳加脚下一滑,毫无疑问地连人带椅跌落。

这么掉下去至少摔个骨折,樗萤很佩服自己,愿自评一个诺贝尔勇气奖,因为在掉落的这一刻,她居然伸手揪住了蜥蜴的尾巴,没让它逃掉。

来吧,她摔骨折,它怎么也得陪个脑震荡。

但预想中骨头折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

樗萤掉进一个宽阔怀抱,被少年满溢的清朗气息包围,后背和腿弯牢牢托在对方坚实的臂弯里,极有安全感。

混乱之中她惶然抬头,只觉嘴唇擦过一片柔软的皮肤。

抱着她的那双臂膀顿时一僵。

樗萤看清对方标志性的白发和墨镜,五条悟在阳光里显得那样帅气,一点儿也不装哔了。

她感激地道:“谢……”

谢字都没说完,手里捉着的蜥蜴猛然张开嘴巴,长舌弹射出去,缠住了五条悟。

一股强烈的力量化作热流从樗萤手握的蜥蜴尾巴传来,流到她手心,瞬间通达四肢百骸。

樗萤只来得及看清五条悟惊诧的表情就晕过去,沉进深海一般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身上还压着一个人。

是个女生,裙子很眼熟,辫子上的水晶发饰也很眼熟。

樗萤坐起身,轻轻把对方翻过来,看见一张美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脸。

唔呼,美女。

然后发现那是她的脸,昏睡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并且她看着自己时,隔了一层暗色的滤镜。

樗萤沉默须臾,摘掉脸上的墨镜,看了看自己那陌生的大手,再摸一摸I胸口。

坦荡无遗,一往直前。

第45章 我对我的老婆一见钟情。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库洛牌的关系,樗萤跟同学五条悟交换了身体。

变身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五条悟的身体安然无恙,樗萤的身体太过柔弱,导致昏到现在也没起来。

樗萤很难过,因为她喜欢做女生,不要做男生。

她坐在地上抱着晕倒的自己伤心好久,忽然想起这样不行,待在地上受了凉要感冒,生疏地用公主抱姿势将自己抱了起来。

一起身仿佛离开地球,地面上的东西突然变得十分遥远。

原来一米九的视野是这个样子,樗萤新奇地想,看谁都是头顶,空气也更清新,还挺好玩的。

她别别扭扭地走了几步,逐渐适应五条悟的身体,但这不是什么好事,一点一点拿到身体的掌控权、五感明晰之后,她就开始晕了。

她的洞察力变得超级强,能够看到很多东西,360度无死角的那种,这导致大脑接收的讯息成倍增加,整个脑仁成了蜂巢,无数嗡嗡作响的蜜蜂鱼贯而入,让她难受到无法思考。

这是五条悟的能力,确切来说是五条悟眼睛的能力。

这位同学平时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樗萤已经没有精力去探究,她晕头转向,头重脚轻,咬牙坚持着抱好自己的身体,绝不肯让自己再摔一次。

开玩笑,摔一次已经晕了,再摔一次脑袋坏掉怎么办!

樗萤的意志努力与五条悟的身体做着搏斗的时候,教室外传来脚步声,硝子跑了进来。

“悟,听说你来了教室这里……你抱着樗萤干什么?”硝子道。

此时的五条悟,脸上出现了硝子从未见过的不适表情。

这很奇怪,硝子印象里五条悟几乎不会生病,更不会受伤,何来不适。

五条悟没了墨镜,流光溢彩的双眸横扫过来,细眉紧颦,眸光紊乱,仿佛随时会倒下,双臂却守护珍宝般紧搂着闭目沉睡的樗萤。

硝子有点吃惊。她见过五条悟抱女生,但没见过五条悟这么小心翼翼地抱女生。

尤其五条悟跟樗萤这两个漂亮界的双冠军凑在一起太过养眼,倒般配得很,她下意识欣赏起来,直到五条悟咬着牙,将樗萤递向她。

“接好。”五条悟道。

他咬紧牙关,鬓边滑下一滴冷汗。

硝子瞬间从欣赏状态脱出,听得五条悟又重复一句:“接好!”

她不明所以,还是赶紧接过樗萤,让软绵绵的少女靠着自己。

“一定要照顾好她。”五条悟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难受地喘气,“这很重要……”

“我看你的状态更不对,还是救你比较重要吧!”硝子道。

“不。”五条悟道,“你不懂,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那可是她的身体,独一无二,全世界就这么一具耶!樗萤想。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事实证明,对于樗萤来说,太强或者太弱两个极端都令她难以承受。

她刚进入高专,并不知道“五条悟”三个字对于咒术界的意义。

五条悟出生就拥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有了六眼,他能够做到超强洞察,看穿术式,还能操纵超级精细的咒力。

这导致他强到爆表,对付咒灵根本就是洒洒水动动手指的事情。

这么强的人,背景还那么硬。

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继承人,五条悟超级有钱,也超级有势。未来,五条家所有人都将匍匐在他脚下,恭恭敬敬地管他叫家主。

最可气的是,这种人生巅峰,他是在出生那一刻就达到了。

樗萤又一次在人生赢家五条悟的身体里醒来,没有半点赢到的感觉,只觉混乱和疲惫。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务室里,旁边坐着硝子,再旁边,没有人。

硝子看到五条悟垂死病中惊坐起,哑声问她:“樗萤呢?”

“她没事,我把她送回房间休息去了。”硝子道。

五条悟头疼,抬手揉着太阳穴:“那你怎么不把我也送回房间。”

“你算老几,自己走回去。”硝子道,“不过你是怎么了?明明身体一点事情都没有,却莫名其妙地晕倒,表情和说话都怪怪的。”

“男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奇奇怪怪。”五条悟道。

他抓起放在病床边的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呛得直咳嗽。

硝子见他少女式掩唇轻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很想在他耳边反复地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五条悟抱头休息一会儿,说好多了要回去。

“夜蛾老师说由于最近企业压榨员工强迫加班太厉害,东京上班族的负面情绪溢出太多,要注意了。”硝子道,“不过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反正你比我觉察得更快,也完全没把咒灵放在心上。”

“不,硝子,谢谢你。”五条悟以掌根击头,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樗萤再不走真的又要晕一次,硝子是咒术师,有术式,用五条悟的眼睛一看她,脑子里就自动灌入对她术式的拆解分析,想喊停都不行。

她要赶快回去找自己的身体,想办法换回来。

五条悟离开后,硝子总是觉得不放心。今天的五条悟不是平常的五条悟,怪怪的,他和樗萤也怪怪的。

樗萤为什么会晕倒?晕倒后又被五条悟抱着,一定跟他有关系。

这么重要的问题居然忘了问,硝子赶忙追出去,以为*会找不到五条悟的踪影,结果这次五条悟速度奇慢,她追到宿舍的时候,他正把手放在门把上,准备开门。

硝子的表情随即复杂起来,因为五条悟要开的不是他自己的房门,而是樗萤的房门。

“住手!”硝子道。她冲到五条悟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今天实在古怪,又来找樗萤干什么?”

“我想看看她。”五条悟道。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晕倒?你又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硝子问。

即便面对着相处时间比樗萤更长的同窗,硝子还是一副绝不偏私的态度。尽管她并不相信五条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校园霸凌什么的,但该问一定要问清楚。

五条悟垂眸,低低喘气,有些困扰的样子。

须臾,他缓慢地道:“你真想知道吗?”

“当然。”硝子道。

“我跟她告白了。”五条悟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认定她是我今生唯一的老婆,至死不渝。”

他咬了咬牙:“你知道的,我这么帅的人,不是谁都可以经受得住我的告白,所以她晕倒了。这都是我的错,我好心疼,想进去看她,守在她身边,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硝子震惊地后退两步,捂住嘴巴。

她倒不是感动,是怕再听下去自己会被肉麻到哕出来。

硝子差一点就质疑这个五条悟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尽管在生理上,她可以确认他就是五条悟没错,但真的好怪!

五条悟抬起眼看着她。他的眼神如此认真坦荡,握在把手上的五指用力到发白。

他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我只想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绝对不会伤害她。哪怕我自捅十刀,都不会伤她一根汗毛。”

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坠入情网的意思了。

他是五条悟,但哪条法律规定五条悟不可以坠入情网。

何况,他紧锁的眉头从苏醒就没松开过,是真的很担心。

硝子这一刻真心实意地从匪夷所思之情里生出些许感动,放开手道:“好吧。但你可别在房间里待太久,像你说的,她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

五条悟闭上眼:“我知道。”

硝子又怎么会知道,诸如五条悟的愁眉紧锁、低落、困扰,全是他体内的樗萤难受的表现。

还好她放行,否则国内最强演技派樗萤也要撑不下去,腿一软跪在门口,那样就太难看了。

樗萤赶紧开门进入房间,走一步晃三步进到卧室,看见自己好好地躺着,双手搭在小腹上,睡颜甜美沉静。

她乐滋滋地想,真好看,真像睡美人。

樗萤的头好痛,她转进盥洗室洗了把脸,顶着湿漉漉的面颊抬头望镜时,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五条悟的原貌。

她错了,原来他戴墨镜不是为了装哔,而是为了挡脸,以免因为太帅被挖去做明星。

这是一张好看到樗萤强忍难受也要欣赏一下的脸。

老天不公平,创造五条悟的时候一定把完美罐子里所有的完美一股脑全倒给了他。身体也好,脸也好,能力也好,全是最顶级。

樗萤探身,用五条悟的长指挑了挑五条悟的睫毛。

睫毛居然也是白色的耶!根根分明,又长又翘。

她忽然起了一个魔鬼想法,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所有地方的毛发都是白色,视线不由自主放了下去。

下一秒她就把这想法收起,头越来越痛,讯息还是好多,她活像一个被用鞭子抽着运转的cpu,不是不想转,实在转不起来。

樗萤扶着墙走出盥洗室,来到自己身边。

她坐在床边,握住自己的手,不管看几次,这种以他视角看自己、碰自己的感觉都奇妙到诡异。

拉自己的手好怪噢!

再拉一次。

换身体容易,换回来难。樗萤呆呆地看着自己,突然在接收到的海量信息里,捕捉到一条十分神奇的、至关重要的信息。

“库洛牌【替】,会让同时接触到它的两个人交换身心。换回来的方法:一、收服库洛牌。二、如果收服不了牌,交换双方需要在库洛牌力量减弱时紧紧拥抱,直到交换完成。”

樗萤震惊了,这也可以分析。

交换以来,她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五条悟六眼的好处。

有挂,就是牛!

第46章 他上来就是一句嗨老婆。

樗萤愉快地翻上公主床,同昏睡的自己躺在一起。

她脑袋难受,但是身强力壮,动作敏捷,这一点倒比起原来那具柔弱绵软的身体强出百倍。

她喜欢做女生,也喜欢做个健康的人。而健康的人原来是这样,身轻如燕,吐息自如,一连打几个滚儿也不会气喘吁吁。

樗萤滚一会儿,捂着嘴巴面有菜色,躺回自己身边,抬手小心抱住了那少女的身躯。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娇小过,被五条悟的臂膀一揽一搂,根本完全纳进他怀里,肌肤贴合,她凉凉的,而他无比温暖。

“好乖呀,宝宝。”樗萤抚着自己的脑袋,轻声道。

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片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樗萤无聊得开始玩自己的头发,解开辫子,乌发散了一手,冰凉柔滑,香气如雾。

她忽然停下动作,凝起眉目,感觉到五条悟的身体里冒出些许库洛牌的气息。

却原来【替】牌藏进了五条悟的身体!

樗萤不动如山,感受着牌越来越强烈的骚动,牌似乎很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窜来窜去,魔力逐渐蓬勃,几欲破体而出。

【替】牌冒头的瞬间,樗萤飞快坐起,按住腰腹低声道:“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但没用。

居然没用。

指令已出,库洛牌非但没有变回原形,反而受到惊吓一扭头躲了回去。

看来,要身心归位的樗萤才能收服牌。

她丧得倒在床上摆烂,库洛牌隐没,怕她来捉,魔力倒是明显淡化。

樗萤翻身重新抱住自己,唉声叹气:“呜呜,好烦。”

叹着叹着困倦起来,强大睡意甚至战胜那些嗡嗡涌动的讯息,令她眼皮直坠,最终闭眼睡去。

暮色四合,天开始黑了。

第一缕月光进窗时,五条悟冰白的长睫抖了抖。

他从混沌中脱身,重回世界,掀开眼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少女娇靥。

白发少年眉梢一跳,没有表情,也没有声张,不动声色打量着樗萤。

少女以婴儿的姿势蜷缩着,脸颊挨在他心口的位置,浅浅呼吸,长长的黑发散了他一怀。

他把她护得很好,手臂环到她颈后,被她枕着。这么一通觉下来,已经有些发麻。

他想抽手,但一抽手,哪怕动作极轻,樗萤都会轻拧眉头,依赖地往他怀里凑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