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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他还真挺像个小男妈妈。

拉库斯“哈”地笑出声:“你还真敢叫。”

他随后发现,樗萤的确真的敢叫,因为这声“老公”米迦尔是认的。

被樗萤那么热烈地注视着,米迦尔刚才那锋利如刀的气势收束成了又薄又脆的蝉翼。

这么明显,所有血族都感觉得到。

这么多人看着呢,米迦尔完全当他们死掉,一瞬不瞬地看着樗萤,消化完她那个甜滋滋的称呼,他才慢慢地、慢慢地腾挪开视线,耷下眼睑,剑柄差点儿没给他握碎。

“他都不承认。”拉库斯负隅顽抗。

樗萤觉得他的眼睛可以拿出去捐:“你好没眼色,人家明明在害羞。”

米迦尔来了,她的兴致也就来了,把他叫到跟前,捧着帅哥们给的礼物道:“这些我要拿回家去玩。”

“拿吧。”米迦尔道。

拉库斯没话说了,跟其他血族一样瞪大眼睛看着米迦尔,仿佛他被夺舍,然后又被米迦尔冷冷钉了一眼。

冷视他们的时候,米迦尔就又是米迦尔了。

拉库斯凑近樗萤,倒卸下些玩味,虚心跟她请教:“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又看看脸色僵硬的雷奈,很想问樗萤对雷奈又做了什么。

两个不易情动的石头都在樗萤手上裂开缝儿,袒出真心来。

拉库斯眼见着米迦尔被樗萤摸摸脸而毫无抗拒的样子,深觉米迦尔陷得要深得多。

“需要做什么吗?”樗萤反问拉库斯。

她看拉库斯被问得有些茫然,好似狡狐变成白兔,觉得他这样有点好笑,于是甜甜笑起来,理所应当地道:“我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喜欢我。”

拉库斯以为樗萤在夸张,可仔细揣摩了一下她的神情,发现她是真的这么想。

他向外弹开。

樗萤好可怕。她可怕就可怕在不仅理直气壮,说的还真实现了。

一连两天,樗萤都跟着米迦尔到防卫队来玩,跟防卫队的队员们获得很熟,倒像一开始获得队内编制的是她而非米迦尔。

有几个队员米迦尔甚至都不认识,樗萤却认识。

米迦尔的后台是女王,樗萤借他的裙带关系也可以用女王来狐假虎威,所以她这么一个香甜的小血包放在血族帅哥们身边,始终没一个人咬她。

当然,有些知道内情的,渐渐在背地里把情报传递——如果不想掉牙,还是不要咬樗萤为妙。

米迦尔训练的时候,樗萤会找其他人玩。

她盯上了机库里的飞机。

“不可以开飞机。”雷奈道。

“我不飞,只是把机器按亮看看嘛。”樗萤道。

“不可以。”雷奈还是道。他是见识过她有多淘气的。

拉库斯在旁边看着,终于知道为什么米迦尔能讨到老婆而雷奈比米迦尔大那么多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他用肩膀挤开雷奈,迎到樗萤面前:“只是按亮当然可以啊。”

无所谓,到时候出了问题他会推给米迦尔。

拉库斯带着樗萤进入驾驶舱,雷奈知道他们两个不会起飞,但还是绕飞机一周检查了下外观。

他进来的时候,拉库斯已经指引着樗萤打开了飞机的控制锁,并按下主开关。

樗萤坐在没有配备安全带的机长位上。

这风险系数,叫她飞她也不要飞,吸血鬼真莽,开飞机都不配安全带。

“然后呢然后呢?”她问拉库斯。

拉库斯想教她,这时雷奈从他和樗萤中间探身进来。

樗萤坐都坐在这儿了,雷奈只当刚才的“不可以”变成一阵风飞走,低声道:“打开冷却风扇。”

樗萤不知道开关在哪里,雷奈指给她看,指尖碰到她的指尖。

隔着手套他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可手还是会颤抖。

樗萤把冷却风扇开了又关,还把飞机的外灯打开了。

她果然遵守诺言,只玩能玩的按钮,玩得开心,她就愿意夸雷奈:“你蛮厉害的嘛。”

雷奈有一点点受用,脸上却淡淡的:“这是常识。”

拉库斯歪在副机长座,揶揄他:“你嘴也蛮硬的,雷奈哥哥。”

樗萤在飞机上玩了很久,直玩到犯困,将脑袋歪在椅背上,打呵欠打得眼睛水蒙蒙。

拉库斯也学她这么歪着,饶有兴致打量她,见她小鼻子一皱,觉得有趣。

看着看着,樗萤阖起眼皮,拉库斯起了玩心扰一扰她,蓦地面前横来雷奈的一只手,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探身离得樗萤这么近。

好险。

拉库斯坐了回去,以指托腮,拿雷奈打趣:“你怎么总是从中作梗?好煞风景。自己又有贼心没贼胆。”

雷奈道:“闭嘴。”

“喏,机会现在不是来了?”拉库斯道,“你不敢把她抱回家,装好人抱去给米迦尔总是名正言顺吧?”

雷奈盯着樗萤,没有作声。

拉库斯用膝盖想都可以想见,有那么一个瞬间,雷奈是对他的主意心动了的,因为他想抱樗萤。

然而不等雷奈在是非题中挣扎出答案,他就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米迦尔下训,过来接樗萤。

他俊挺的身影出现在机舱口时,拉库斯禁不住笑出来,又对着雷奈连连摇头。

米迦尔一进来见樗萤睡着,而雷奈和拉库斯两个危险分子却清醒地聚在她周围,不由眉头一皱。

“干嘛,好凶的脸。”拉库斯道,“我们可是什么坏事也没做,陪小公主玩了好久。”

米迦尔道:“你没有那么好心。”便举走向樗萤。

两步到跟前,雷奈侧身让他过去,见他把手搭上樗萤的肩,樗萤像初见晨光的露珠,被轻轻惊动。

她睁开眼看见是*米迦尔,往前一倾,伏在他肩头。

“回去了。”米迦尔道。

樗萤越发地往米迦尔颈弯里埋,声音软绵绵:“回去要吃甜粥。”

“好。”米迦尔道。

他们俩声音挺小,可是机舱也小,吸血鬼耳朵又那么尖,拉库斯和雷奈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米迦尔走后,拉库斯对雷奈道:“你还是省省劲儿吧。”

他真是小看了米迦尔。变成血族那么久,却原来米迦尔不但承袭了人类的傲慢,还悄悄把人类的伏低做小也一并继承,煮甜粥?亏他做得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拉库斯对雷奈道:“要不试试学煮甜粥,或许你还有撬墙脚的可能。”

但樗萤的要求何止吃小小一碗甜粥那么简单,一天下来,米迦尔为她做的事情可多了。

她要他给她梳梳头发,他愿意,要编一个好看的辫子,他居然也会。

樗萤坐在米迦尔跟前,看他垂着眸抿着唇,一声不响编出精致的结,心里好喜欢,拿了发圈,抬手把他垂在额前的金发挑起来,扎成一个可爱的揪揪。

他没有拒绝,乖乖地让她打扮他。

这个样子的米迦尔出去会惊爆九条街。

“你怎么会编辫子?”樗萤问。

“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米迦尔道,“孤儿院里有很小的女孩要照顾。”

他从来不把这样隐秘的关于从前的细节告诉别人,可是他愿意告诉她。

米迦尔把从前的事告诉樗萤,照顾她,虽说刚把她从费里德那里接来还没几天,他已经很用心地在养她,连她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都会提前挂好。

局外人拉库斯一开始觉得米迦尔有个老婆很离谱,后来无意间瞧见米迦尔很耐心地给樗萤挑食指上扎进的一根倒刺,才知道远远有更离谱的事情。

“他是你老公,还是你妈妈?”拉库斯问樗萤。

米迦尔还真挺像个小男妈妈。

“这也要他,那也要他,小心他讨厌你。”拉库斯道。

“他才不会呢。”樗萤道,“他就喜欢这样。”

正如米迦尔分辨得了她命不久矣,她也同样能够看出,他这个人就是活别人的。

被需要,他会很安心。听见她把他们住的小房子叫做“家”,他的神情会变软。

樗萤比拉库斯想象中独立得多。她有手有脚,辫子嘛可以自己编,衣服可以自己配,一个人出去玩更没什么了,她跟谁都玩得来,有死神的守护在身也不怕被伤害。

可米迦尔想要给她这些细致的照顾,她也不会拒绝。何乐而不为。

晚上,樗萤睡觉的时候,米迦尔会陪在她床边,等她睡着。

他轻轻拍着她的被面,从他们住在一块儿的第一晚便是这样,仿佛在他遥远的、遥远的过去,她已经开始同他这样相依为命。

睡意漫上来时,樗萤总感觉得到米迦尔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心。

他自己不睡。或者有时候睡,但在外间,也不躺着,只坐在墙根,抱着自己。

闭目憩得昏昏沉沉,米迦尔听见赤足踩在地板的细微声响。

他许是太昏沉了,又或许在自己的地盘降低警惕,反应超慢,刚抬眼,樗萤已经披着被子过来抱住了他。

被子把他们俩包在里头,好温暖。

米迦尔觉得她这样会冷:“去床上睡。”

樗萤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越发抱紧他,须臾,身上的体温被他汲取过去,她的手开始凉起来。

米迦尔把她抱了,放回床上。他要走,樗萤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他的袖子。

“不怕冷吗?”米迦尔道。

“怕。”樗萤道,“可是还想和你一起。”

米迦尔垂眸看着她,没说什么,到底把她的手放回被窝,转身离开了。

他居然这么无情地拒绝她,樗萤吃惊得睡意都散了,在床上辗转反侧。

刚辗转两周,床沿下陷,裹得很厚、又烤了一会儿火,整个儿暖烘烘的米迦尔躺了上来。

他这时才愿意让樗萤紧挨着自己,摸摸她的脸,道:“睡吧。”

第142章 他最大的优点是属于她。

有他陪着,樗萤就不着急睡了,要再玩会儿。

米迦尔内里穿着黑衬衫,领口松松敞着,锁骨精致又细腻。

樗萤把手放到米迦尔脖子上,又去摸他的锁骨。

由于刚烤了火,他是温热的,手感很好,像玉一样。

“米迦。”樗萤叫他。

米迦尔垂着眼睛看她:“嗯。”

樗萤好喜欢他眼睫毛扫下来成个浓密的小扇子,也喜欢他看着她时月光漫过般的眼。

米迦尔哪里都好极了,最大的优点则在于他是属于她的。

樗萤又叫他:“米迦。”

米迦尔知道她是叫着玩,依然有话必应:“嗯。”

“老公。”樗萤道。

米迦尔这次顿了一下。他低下头,用额蹭着她乌油油的发,显露出一点点亲昵。

他跟喜欢樗萤一样喜欢这个称呼,这像她的私章,一下印,把他们两个连结在一起。

樗萤埋进他怀里,闻闻,满足地道:“老公香香。”

她可以一口气说很多很多甜甜的话给他听,夸他最好了,说他来到这个世上是太棒的事情。

“否则怎么遇得到我呢?”樗萤道,“你真幸运。”

她跟他讲了很久,到终于要睡时已经挺晚,于是决意明天睡个饱饱的懒觉,不跟米迦尔去防卫队。

什么时候变成早上,米迦尔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樗萤全不知道,途中只听见他轻声在她耳边说早餐弄好了,起床以后不用热就能吃。

好耶,樗萤越发安心地继续睡下去。

一觉醒来,房间大变样。

宽敞华丽的大卧房,高窗重幔,各个用具无不是最顶级的配置,小心侍奉着养尊处优的大人物。

樗萤睡在丝绸大床上,被透进窗来的人造光刺到,翻个身,醒了,在被窝里揉眼睛。

没两下,她觉出异样,睁开眼瞧瞧,发觉竟转移到一个她很熟悉的可恶的房间。

再望远些,比房间更可恶的始祖正歪在舒适的扶手椅,叠起长腿,不知看她看了多久。

四目相对,费里德眼里浮起颇为促狭的笑意。

樗萤很想翻他白眼,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环视四周,没看见米迦尔,她道:“老公!”

“你的小老公不要你了。”费里德指尖抵着脸颊,“新老公来接管你。”

“要不要脸哦。”樗萤道。

他当然不要,否则怎么会把她偷到这里来。

她继续找:“米迦!”

“喏,你要的不是米迦尔吗?”费里德道,“从前有个人为我赐的名字也是‘米迦尔’。”

第七始祖难得说起从前,然而樗萤根本没有兴趣关心他的过去,反驳道:“我要我的小王子米迦,跟你有什么关系。”

费里德忍俊不禁,转而哈哈大笑。

他笑的时候,两耳缀着的菱形宝石闪着细密深邃的红光,倒很为他的美貌添上两分动感。

笑完,他才又慢条斯理道:“真巧……我在身为人类的时候是货真价实的王子。”

费里德的人生背景适用在每个童话故事开头,“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彼方有个某某国”。天长日久,他变作吸血鬼已有好几个百年,那个属于他的王国当然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或不在又怎么样,反正樗萤只要她自己的小王子,不要费里德这个老王子。

“我要跟女王告你状。”樗萤道。

“告吧。”费里德无所谓,“到时候我把你关到地底深处,你看是米迦找得到你,还是女王找得到你?”

他说完,目光很是在樗萤脸上凝了一下。

费里德等着看樗萤害怕。

攻心为上,他最喜欢吓人,吓樗萤更是最中之最,因为她几乎从来都没被他吓到过。

在执着没做到和做不到的事情上,吸血鬼与人类并没有太大分别。但费里德的执着似乎太幼稚了些。

这没办法,碰又碰不了樗萤一个指头,倒是能动米迦尔,杀了他她一定伤心欲绝,不过费里德现在不是很想杀米迦尔,女王在位,他也不太能动手。

思来想去,逗樗萤玩这条路还有趣些。

可惜今天的费里德也没能如愿得到乐趣,樗萤完全没在怕的。

她眼睛一眨,瞬间乖起来,那小刺猬一样的剑拔弩张没了:“那你不要把我关起来,好不啦?”

费里德看着她做戏。

樗萤随后溜下床,瞄来瞄去,到大衣橱前打开橱门,果然看见里头挂了几身新裙子。

费里德这个大坏蛋一直打她主意,贼心不死,她都被女王带走之后,他还慢慢悠悠让人家继续给她裁衣服,真是臭不要脸。

樗萤挑了一条喜欢的绿裙子,到更衣室换上,还要刷刷牙,洗洗脸。

“早餐呢?”她出来问费里德。

倒似这里不是费里德的地盘,而是她的地盘。

费里德眯起眼,纵容了她的反客为主:“当然在餐厅里。”

樗萤来到餐厅,看到餐盘上放着一包她最痛恶的营养补剂。

她很不满意,嘴撅得老高:“你怎么这么不醒目,不把我的早餐一起偷过来?”

餐厅里是有其他人的,站着一个给樗萤拿营养补剂的守卫。

守卫心里正嘀咕这无法无天、披着阶下囚皮的小祖宗怎么又被费里德给弄了回来,不怕女王生气吗的时候,竟然目睹樗萤现今成了真正的小祖宗,在对始祖大人挑刺儿。

要死,要死。

但始祖没有生气。

费里德道:“米迦尔做的早餐好吃吗?”

樗萤不假思索:“当然好吃咯。他什么都会给我做,不像你,小气吧啦。”

费里德道:“唔。如果不是我默许,你以为米迦尔能那么轻易搞到那么多人类的食材?”

樗萤才不信。

她不知道,这倒的确是真的。

她拿出【甜】牌把营养补剂变成草莓奶昔,勉为其难喝了两口。

吃完饭,樗萤在公馆里逛来逛去。

她知道费里德一定不会主动放她走,也知道米迦尔一定会来找她。留在这里玩好了。

既然要追求享受,那就贯彻到底咯。

樗萤到费里德的办公室去,把要费里德批的文件、看的地图涂鸦涂得乱七八糟。

费里德今天也是闲的,樗萤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看着资料上多了鬼画符,他斜乜着她。

“用心画了很可爱的费里德大人在上头。”樗萤很无辜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费里德眼睛弯弯地笑了:“我喜欢啊。”

他有那么一副黑心肠,可是皮囊是真的好看,笑起来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发亮。

樗萤画画画腻了,把有画儿的资料纸对折撕成几十块,玩起拼图。

她玩她的,等着费里德失去耐心自行离去,而费里德竟始终没有失掉对她的耐心,他的办公椅被樗萤霸占,他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那些未完全被涂鸦掩盖文字的纸来看。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偶尔翻纸的沙沙声。

忽然,樗萤道:“以前那个人为什么要管你叫米迦尔?”

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

费里德道:“他期望我成为‘天使’。”

成为跟米迦尔一样的实验品,成功的实验品。可惜成果最终没有在他身上显现,从那一刻起,他就也失去了“米迦尔”这个名字。

陈年旧事,费里德没打算跟樗萤说个中细节。

“那个人对你很好吗?”樗萤道。

“哦。”费里德答非所问,“他是我的血父。”

“他还在吗?”

“现在还在。”费里德道,“不过总有一天会在我的手上不在的。”

樗萤从小有所成的拼图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救了。她连连摇头,这个人真的没救了。

费里德的思想可不像樗萤这么负面。

他本来把樗萤掳回公馆是为了让她不开心,从而使自己开心,此时此刻,他却奇异地从与樗萤的和平相处里收获了另一种愉悦。

这愉悦很微妙,令始祖大人很是思忖了一会儿,才觉出一个最合适的词:安宁。

他心里很安宁。

“唔……”费里德像一只柔软无骨的雪貂一样伏在了桌上,眸色越来越深。

他突然探出手,想去摸摸樗萤的头发。

只是抚摸。罕见地没有想要伤害她,比如折断指骨、捏断手脚筋什么的。

只是想摸一摸她柔软的头发、柔软的脸颊。

樗萤“啪”一下把费里德的手打掉了。

她今天在费里德这里过得不算太差,而且也没在公馆待太久,不到一上午,米迦尔就发现她不见并找了过来。

“不要把我关到地底深处,昂。”听到米迦尔来,樗萤想到费里德那个可行性很强的威胁,有点担心他这么做,毕竟他真的做得出来。

虽然她应该能借助库洛牌能穿到地面上,可是麻烦得要死,想想都累。

于是她挨到他跟前去撒娇,“你答应我的。”

费里德道:“我什么时候有答应你?”

“我不管,你就是答应我了。”樗萤道,“你最好了。”

费里德笑眯眯。

也不知道他是被她的“最好了”收买,还是良心回光返照,米迦尔闯入公馆时,他并未关起樗萤,也没阻止她快乐地迎向米迦尔。

然后,费里德便瞧见樗萤在走那两步路的时间里飞快换了张脸,眼泪汪汪地告起了状:“老公!他欺负我,他最坏啦——”

第143章 有个老婆就很了不起吗!

论起阳奉阴违,她根本是毫不逊于费里德的老手。

不过这情景很像小朋友受了欺负,可怜巴巴跟另一个小朋友告状,有些可爱。

费里德没有因樗萤变脸太快而恼怒,反当起了头等席观众,好整以暇听她跟米迦尔哭诉在他这里都受了哪些委屈。

樗萤抱住米迦尔的腰,被米迦尔抬臂护住。

“费里德不给饭吃。”她历数罪状,“还要把我关起来,永远永远都不能见你。”

“啊哈。”费里德道。这耳旁风吹的。

樗萤不仅会吹,她还吹成了,米迦尔从进来时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

他那张脸所有地方都出彩,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生来自带上眼线,总是恰到好处地放大瞳仁里涌动着的情绪。

因此米迦尔不动念则已,一旦有了喜怒哀乐在眼里,就会格外有感染力。

像现在,他怒视着费里德,那双蓝眼睛里便窜动着剑拔弩张的翠鸟,生气得要从尾羽滴下深邃的蓝来。

下一秒,他飞瞬到费里德上空,拔剑,当头劈下。

费里德从容地从身侧抽起长剑格挡住米迦尔,腕上使力,把他弹了出去。

米迦尔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作风十足十地传承自克鲁鲁,费里德一哂,女王陛下把孩子教得忒毛躁。

他游刃有余地跟米迦尔打了几个回合,还有闲心在战斗间隙跟樗萤说话。

“他可打不过我。”费里德道,“不怕他受伤吗?”

“那你不要打他嘛。”樗萤赶紧道。

费里德道:“你怎么不让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被他来个对穿?”

那太好了,可惜他不是傻子。樗萤很惋惜。

又过两个回合。米迦尔身手的确不错,速度也够快,是同辈里的佼佼者,奈何费里德是始祖,实力压制,他并不是费里德的对手。

终于,费里德不耐烦继续打下去,在米迦尔旋身时握住他的手腕,像扔铅球一样把他扔向樗萤。

砸到墙可以,砸樗萤是不行的。

米迦尔迅速在空中卸力,得以轻盈地在樗萤面前落定。

樗萤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打了:“你打得好帅,我现在不委屈啦。”

“接下来你受伤的机会有得是,现在跟我讨苦头吃可没意思。”费里德打了这么久,连大气都不曾喘一口,“要开战了,米迦。”

米迦尔还不收剑:“你再靠近樗萤,我会杀了你。”

“是吗?”费里德用他媚闪闪的眸光睐了一眼樗萤,“等你杀得了再说吧。”

现在当然杀不了,也不用费力地厮杀,小王子米迦尔安全地从费里德的恶龙堡里把樗萤接了出来。

费里德没阻拦。

两人离开时,守卫给樗萤一个包裹。

“这什么?”樗萤问。

守卫道:“费里德大人说新衣服带回去穿。”包了好几身呢,还有首饰。

樗萤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之后,费里德没有再做出到别人家里偷别人老婆的事情,米迦尔也把樗萤护得更紧。

不过,米迦尔没能陪樗萤太久。

费里德那天预告得不错,女王准备向地面上的人类宣战,军队紧锣密鼓地集结着,在那之前,桑古奈姆派出先遣队去削弱帝鬼军的军力,米迦尔就是先遣队的一员。

“什么时候回来?”樗萤问。

“隔两三天会回来轮换。”米迦尔道。

他情况特殊,不吸人血,能够携带的女王之血数量有限,必须回来补给。

都市防卫队里的队员很多都被编入先遣队,他们要樗萤去送行。

樗萤本来就要去送的,她要看着米迦尔上飞机。

这次作战,大家换上了新制服,还是又庄严又强迫症的黑白配色,以及装酷必备披风,不过帅是真帅,吸血鬼是懂审美的。

樗萤把她的一条发带放到米迦尔手里。

“你要小心。”她道。

米迦尔道:“我会。”

“会想我吗?”樗萤道。

米迦尔的声音小了一点,却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定:“会。”

他当然会,只要是她让的、关于她的事情他都会,这么乖乖的老公要好几天见不到了,樗萤真舍不得,勾着他的手指不肯放开。

两边站着好些血族。

米迦尔不上飞机,其他先遣队的队员也不上飞机,就要看看他们两个在这里搞什么飞机。

血族没有家庭观念,或许会有些谈一谈男女朋友,但跟米迦尔同一架飞机的,除了米迦尔全部单身。

所以虽然放眼望去个个都是帅哥,但他们没有老婆来送行。

他们选择蹭米迦尔的老婆。

拉库斯问樗萤:“那你会想我吗?”

樗萤不假思索:“不会。”

“这么无情。”拉库斯道,“你想一想我,我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回来。”

樗萤看米迦尔一眼,还是不要。

“那总得想一想你雷奈哥哥吧?”拉库斯道。他真是一个拱火高手。

樗萤又瞧着雷奈。

雷奈见她看过来,立马用臂弯夹住拉库斯的脖子,把他掳上飞机,不等樗萤的回答。

她要是答不出什么好话来,他还不如不听。

米迦尔最后一个登上飞机,机舱门关闭,他们就出发了。

每次出行,机舱里都挺沉默,没有话题,十分无聊。

这次不太无聊,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一边想着战斗的事情,一边品着刚才的老婆送行。

拉库斯坐在米迦尔对面,看见米迦尔把樗萤的发带叠得很整齐贴身收起。

“她给你这个干什么?”他问得有些天真,“用来勒死敌人吗?”

米迦尔冷淡地看着他,像看一个二傻子。

“拉库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旁边有人道,“这是人类的特殊习惯,会送纪念品给上战场的亲人。”

说话这人也是半瓶水,什么纪念品,明明叫做念想。

“送这个有什么用?”拉库斯道。

“想在死的时候还有家人的东西在身边吧。”

“又不会死。”

“我们不会,人类会。”血族道,“人类就是又弱又奇怪的生物。”

“真的很奇怪。”拉库斯道,“死都死了,有东西在身边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借那东西复活。”

他很快就不说了,因为怕被米迦尔打。

刚才那说话的人还要来撩他:“那如果樗萤送你这个,你看也不看就丢掉咯?”

“收一下也没关系。”拉库斯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必拒绝樗萤也最好不要拒绝樗萤。

拒绝樗萤是很可怕的事情,这么些天下来,防卫队队员都知道这点。

她要么会生气,要么会哭,说实话她生气和哭都不讨厌,总是娇娇的,轻轻的,可威力巨大。

大到什么程度?米迦尔都扛不住。

而雷奈居然在最开始认识樗萤的阶段扛住了,他真是个神人。

“难怪没把她泡到手。”拉库斯一针见血。

“下飞机先杀你。”雷奈被安全带束在座位,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

米迦尔不在的日子,樗萤过得挺安全,据说费里德也到地面去了,没有人来骚扰她。

她也不算无聊,那些没出战的血族愿意陪她玩,她不很想要他们陪,有时会去找那些住在人类区的小孩。

孩子们是吸血鬼的血源,最大的都没樗萤大。对于他们来说,吸血鬼是可怕的,地下都市是出不去的,生活是没什么希望和乐趣的。

樗萤来的时候,孩子们能有一点儿乐趣。

她会跟他们玩,也会给他们需要的营养补剂,有时还拿着人类的食物。

费里德公馆的守卫则很无语。

这几天费里德不在,樗萤倒是主动到公馆来了,进门就到储藏库翻箱倒柜,把那些营养补剂都翻出来。

翻了两箱子,她搬不动,对守卫道:“哥哥帮我搬。”

守卫道:“你这样拿费里德大人的东西好吗?”

“他本来就是要给我吃的,我拿走去吃,他要谢谢我。”樗萤道,“不然你叫他打我好了。”

费里德大人倒是想打呢。守卫心想。

他到底没拒绝樗萤,想来费里德大人不会生樗萤的气,上次她那么折腾,他都没生气。

守卫现在吃不懂始祖大人的瓜了,摸不清费里德对樗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也不想摸清,替樗萤把营养补剂搬到人类区。

孩子们把营养补剂分得干净,对樗萤道:“谢谢姐姐。”

樗萤觉得没什么好谢的。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至多再让吸血鬼抽血时轻一点儿。无法改写世界的规则,一点善意轻如鸿毛。

米迦尔不在,樗萤居然还能吃上好饭。

他给她留了面包和小菜,她吃饭的时候,心里好想他。

三天了,他还没回来。

樗萤有点伤感,她到防卫队去伤感,让队员给她讲米迦尔在防卫队的故事。

他们一句话就讲完了:“他经常不理我们。”

樗萤真无聊,趴在桌子上发呆,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一群前往地面的血族回来了。

走在前头的是雷奈和拉库斯。

雷奈看见樗萤,一怔,随即走过来把一盒压缩饼干放在她面前。

她都没跟他提,他自己记着要给她带礼物。

樗萤道:“谢谢雷奈哥哥。”她看见他手上包着纱布,腰上也包了纱布,是受了伤。

她随即伸长脖子张望:“米迦呢?”

拉库斯也挂彩,听见这话奇了,接话道:“怎么你没看见他吗?他比我们先回来的。”

樗萤立刻回家,可家里空空的,米迦尔并没在。

她回到防卫队问米迦尔是不是去了女王那里,可从王宫那片回来的队员说并没有。

“哦对了。”拉库斯正在上药,上得龇牙咧嘴,忽然想起什么来,“米迦也受了伤呢。”

第144章 我想要你陪在我的身边。

米迦尔坐在一个涵洞里,折断荧光棒,借着白森森的荧光给伤口上药。

他扯开战服,左肩有个新鲜的血窟窿,被敌人一剑贯穿。

幸而那人出手也是仓促,没料到能击中他,忘记发动鬼咒,否则不是戳个洞那么简单。

米迦尔扯衣服的动作重了点。他轻敌了。而敌人又的确比想象中棘手很多。

被普通的刀剑所伤,伤口当场就能复原,帝鬼军用的全是鬼咒武器,只能靠药物止痛治疗。

米迦尔独来独往,身旁并没带着药的同伴,临时止了血,回来再上药。

他不想回家里,下意识地,不要樗萤看见。

药水淋在伤口,像倒硫酸,火辣辣煎肉一样疼痛。

细密的疼痛钻到筋肉深处,激得太阳穴一鼓一鼓,几乎爆掉。

都这样了,他还不叫,只用尖尖的牙咬住唇压抑着,攥紧拳头,把所有难受往身体里憋。

涵洞外本就昏青的路灯故障,闪两下,灭了。阴暗拉下来,显得涵洞顶越发地低,压得人喘不过气。

米迦尔拿出绷带,一手咬在嘴里,一头扯在手上。

他正要包扎,忽然心念微动,默契地抬头望去,看见樗萤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

她白生生的,干净、皎洁、灵动,跟这地方一点也不搭。

米迦尔抿了一下咬在齿间的绷带,没有作声。

他不问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樗萤也不问他怎么躲到这里。

她走过来,往地上左右瞧了瞧。

米迦尔单手扯下披风给她铺在地上,她才坐下。

樗萤摘掉米迦尔嘴里的绷带,对他道:“你看这个。”

她合起双手,指缝间渐渐由暗到明透出清晰的光亮来。摊开手心,飘飞出许多又小又亮的光团。

【灯】牌真的很适合用来搞浪漫。

视野明晰之后,樗萤把手搭在米迦尔心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她喜欢摸摸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米迦尔很快反应过来她在找他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口,握住她的手腕道:“只有这里。”

樗萤眨眨眼,开始给他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包得很快,显出十分有经验的样子,最后打结时稍稍加了点力气,她立马抬头看他。

米迦尔道:“不疼。”

樗萤这才把结打完,问他:“上药包扎就好了吗?”

米迦尔点头。

樗萤道:“那我们回家去吧。”

她牵着米迦尔的手。

米迦尔肩膀伤了,她不要他抱,两个人慢慢从走出涵洞,登上阶梯,穿过青灯照耀的高桥,步入逐渐多起来的血族们的视线,又慢慢淡出他们的视线。

回到家,米迦尔先要去看今天该给樗萤做什么饭,再看看她有哪些衣服要洗。

“可是你受伤了,我不要你做。”樗萤道。

米迦尔道:“不碍事。”

他仍然要照顾她,最早明天最迟后天,他又得走了,他想尽可能地为她多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把她的被子烘得香香软软,让她晚上能够睡个好觉。

米迦尔自己没觉察,他真的很像个操心的丈夫。

可实际上他还那么小。

樗萤在他背后看着他忙活,心里想。还只是个少年呢。

米迦尔换下他身上的脏衣服,樗萤看见他从贴身的地方把她的发带拿出来,发带干干净净的,还那么整齐地叠成一小叠。

他忙碌着,有时候拉扯到左肩,也没表现出一点儿难受的样子。

直到晚上樗萤睡了,米迦尔少见地没有主动到外头去自己待着。

他在樗萤身边躺了下来,身上的药有味道,他怕她不爱闻,没有凑她太近,侧躺着看她,抬手,手指隔着空气一点一点描她的眉眼,眼神怔怔的,又亮亮的。

遇到樗萤之前,米迦尔想都没想过这样的日子。

或者更早一些,从变成吸血鬼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奢望有人陪伴、相互依偎的时光了。

哪里还曾幻想过会有一个樗萤来到他身边。

“萤萤。”米迦尔小声道。

他其实很少叫她,更没有这样亲昵地叫她。他心里有时候会想叫,递到唇边,总是开不了口。

左肩的伤卟卟作痛,米迦尔合上眼,伸手捏住樗萤的被沿,蜷缩在她身边睡着了。

他入梦后,被窝悄悄挪动起来。

樗萤打开被子,把米迦尔包进来,挨过去与他额对额。

她能感觉到他蹙着眉,抬手抚平他的眉心。

“好笨啊,宝宝。”她道。

尽管被鬼咒武器伤到,但上药之后吸血鬼的恢复速度还是挺快,先遣队依然要出发,优胜劣汰,越打到最后,面对的越是帝鬼军里的精英,米迦尔不可避免地还是会带伤回来。

他性子也很倔,每次受伤都自己先躲起来处理,但无论躲在哪里,樗萤都会找到他。

很像一个循环往复的游戏,樗萤却没有乐在其中。

这天,拉库斯带着腕伤回来,他被敌人的箭扎了手。

他一边哼哼唧唧地让雷奈给他上药,一边骂帝鬼军,冷不防瞧见樗萤趴在一旁盯着自己,不由道:“怎么,心疼吗?”

樗萤伸手过来,一指头隔着纱布戳在他伤口上。

拉库斯痛得嗷嗷叫。

“痛吗?”樗萤道。

“废话!”拉库斯翻了个白眼。对象要不是樗萤他早揍了,“怎么会有人受了伤不痛!”

“对的嘛。”樗萤道。

可是米迦尔就不痛。

他从来不说痛,他什么也不说。

那个时候,他为了她和费里德打架,被费里德踢到墙上断了骨头,他好容易说了那么一句,告诉她的却是“不疼”。

今天米迦尔跟拉库斯同一波回来的。他还是跟前两次一样,心里知道会被樗萤抓包,依然想要粉饰太平。

这次伤得不重,可就算伤得不重,该疼还是疼的。

米迦尔处理着伤口,不时抬头张望。

他并未注意自己的动作下意识放慢了很多,为樗萤的到来拖延着时间。

那么慢那么慢,但这次直到他拾掇好了自己,她都没出现。

米迦尔心里有点空,跃上高台疾驰回家,樗萤不在。

他赶到防卫队,倒是看见了樗萤。

樗萤在给拉库斯包手上的伤。

她抿着唇,小心翼翼裁剪纱布,又小心翼翼放到拉库斯手上,那认真的模样一点儿不输给跟照顾他的时候。

米迦尔站在那里看樗萤须臾,她才好像知道他来了,还是拉库斯提醒的:“看,你老公。”

她抬头瞧见他:“米迦回来啦!”

她朝他挥挥手:“你先回家,我要在这里照顾拉库斯哥哥。”

米迦尔一愣,瞳环幽蓝幽蓝地荡着。

又听樗萤道:“拉库斯哥哥受了伤,他不像你那么厉害又坚强,一直说很疼,我放心不下。”

她说着,又继续埋头于拉库斯的伤,还给拉库斯吹吹。

米迦尔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舌根有些发苦,心脏也好像被浇了柠檬汁,难受地皱缩起来。

他想走,但没能挪动脚步。胸腔一阵一阵发紧,他想探索自己何以失落至此,脑子里的齿轮却锈了,转得很慢,连带嗓子也锈了,他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等你一起回去。”

“不用。”樗萤道,*“你自己回去嘛,家里安静,你刚好能睡个好觉。”

米迦尔于是不知怎么作答了。

他沉默地又站了一会儿,手攥得那么紧,手套都有些变形。

沉默过后,他还是听樗萤的话转身离开。

“你最好是有在照顾拉库斯哥哥。”看了半天白戏的拉库斯终于开口。

他看着米迦尔一走就当甩手掌柜把纱布放在那里不管的樗萤,真的很想咬她脖子:“把雷奈给我包的纱布又拆了,亏你做得出来!”

樗萤道:“拉库斯哥哥说要给我带礼物都没带,这个就当你送我的礼物好啦。”

拉库斯暗暗咬牙,过一会儿,他的牙又松了,啧啧道:“不过……还是第一次看米迦有那种表情。”

他笑出声:“什么嘛,那个脸真像被抛弃了。”

樗萤瞪他一眼,又一指头戳在他手腕上,疼得他眉毛直抽:“干什么!”

他冲一旁的雷奈道:“你管管她!”

雷奈不管樗萤,也不理拉库斯。

他看着樗萤气鼓鼓的小脸,心里忽然又一次地很羡慕米迦尔。

米迦尔独自回到家,不知道做什么好,坐在那里等着樗萤。

樗萤不在,小小的房子突然变得很大,也安静得过了头。

她说这样他正好睡个好觉,但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米迦尔收拾着樗萤的东西。

桌上摊了一些纸,是他不在的时候她练习用他的文字写他的名字,刚开始歪歪扭扭,后来就写得很好了。

他把练习纸都叠起来,不舍得扔掉,折得四四方方握在手心。

米迦尔等了很久,樗萤才回来。

她回来没有摸摸他,检查他哪儿伤到了,而是跟他讲拉库斯的伤如何如何。

米迦尔默默听着,没有讲话。

晚上,他照样在樗萤床边给他自己留了一个位置,但是樗萤说她要自己睡。

米迦尔收拾床的动作慢下来。

“怎么啦?”樗萤道,“我在防卫队的时候,你应该睡饱了,不用陪我。”

“没什么。”米迦尔道。

他给樗萤拍松被子,等她钻进被窝,替她熄灯关门,走了出去。

樗萤安安静静躺着,呼吸平缓,听起来像睡了,但没一会儿,她很清醒地坐起来,因为米迦尔返回房间来了。

他没点灯,房间内外都很暗,她看见他浅淡的轮廓。

米迦尔走到床边,膝盖压到床上,缓缓靠近樗萤。

他抱住她的时候,她没有把他推开,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感觉到他伏低了些,把额头贴在她的颈窝上。

须臾,樗萤听见米迦尔低低道:“今天,我以为会很顺利,战场上的任务全都完成了。撤退的时候遭到埋伏,被一个人类的武器伤到这里。”

他把一只手放在腹部,引着樗萤的手贴在那儿。

“我……并不厉害,也不坚强。”

他一直都想要做一个保护者,从前是,现在也是。受伤没关系,伤会自己痊愈,既然会痊愈,又何必讲出来惹人担忧。

米迦尔不想樗萤为他担忧,却同时为自己深深可耻着,因为他又极度眷恋着樗萤的关心。

他喜欢被她抚摸,喜欢她照顾自己,喜欢近在咫尺的她的气息。

这样他就会忘记所有因受伤带来的苦痛,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我很疼。”米迦尔道。

他咬紧了唇,一点一点挤着道:“我很疼……萤萤。”

他已经疼了很多很多次了。肩膀被贯穿很疼,骨头被踢断很疼,变成吸血鬼的时候很疼,失去家人的时候很疼,被抽血很疼,遭到抛弃的时候也很疼。

他从前不觉得怎么样,因为极少有温柔的抚慰。

而今终于有了抚慰,却由于他的忍耐,樗萤的关心要转移给别人。

“我知道。”樗萤道。她亲了亲他的头发,“那你心里想怎么样呢?”

米迦尔抱紧她:“我想你看着我。”

樗萤感觉有凉凉的泪水落在皮肤上,听见他道:“想你陪在我身边。”

第145章 弄哭小王子的一把好手。

好可爱呀,又好可怜,樗萤心都软了。

她不是没有惹哭过男孩子,那些男生追不到她,有撒泼打滚的,有穷追猛打的,更有当场在她面前哭出来的,可是他们都不如米迦尔哭得好听好看。

米迦尔平时说话如风过冰川,冷冷的很傲的样子,此时此刻少年的声线低低压着,牵出微微颤动的哭腔,把他的依赖和脆弱都交付出来,像最坚硬的蚌,把他软绵绵的肉和珍珠都献给她。

嗨呀,她好喜欢。

樗萤摸到米迦尔的下巴,捧起他的脸。

“我会陪着你的。”她道,“我最喜欢你,最心疼你了。”

她探身把小夜灯拉亮,如愿以偿看见米迦尔天使落泪的模样。

他安静地把脸扭到一边,抬起手,用掌根蹭掉脸上的泪痕,可他眼底还有亮晶晶的泪,像月光照亮小小的湖。

从来也没听说吸血鬼会掉眼泪,也就米迦尔了,把人类最无用又最有用的能力遗留下来。

樗萤拿手帕给米迦尔擦眼泪,又想他不要哭,又想他继续哭。

她觉得自己真有点儿坏,因为如果下次有机会,她还想把米迦尔弄哭看看。

“那你以后不舒服和不高兴要和我说哦。”樗萤道,“不要憋在心里。我不要米迦你只是单方面地对我付出,你依赖我,我一样会很高兴。”

米迦尔点头。

然后他怀里一软,脸上也一软,是樗萤突然趴过来亲他。

米迦尔呆若木鸡,倒顿时没有眼泪了,蓝眼睛又圆又大。

心里的难受和腹部伤口的疼痛猝不及防止在樗萤唇瓣软软的触感。

有许多的热高涨起来,一直涨到脸上。

樗萤不仅亲米迦尔,还用了力,末了在他很好亲的脸颊上恶作剧地抿了一下。

然后她坐直了瞧着他,眼睛亮亮的,嘴巴也柔亮的。

那惊心动魄的甜美的颜色,他看了一眼就木木移开不肯再看。

樗萤伸出一根手指在米迦尔眼前晃,直到他发直的视线终于跟随她,随她的动作聚焦到她的脸蛋上。

“喏。”樗萤点着脸,“也给你亲亲。”

米迦尔舔了舔唇,讲不出话来:“我……”

他都快忘了前一刻自己还揣着捏爆柠檬一样又酸又涩的心情,静默与难过被樗萤随性甩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被她牵着走了,而这样的牵制居然令他轻松畅快。

米迦尔压抑许久,都忘记了,风一阵,雨一阵,阴一阵,晴一阵,热烈诚挚又多变本来才是少年心性。

樗萤等了一会儿,见米迦尔只是坐在那里看她,伸手搡他,撒娇道:“你亲一亲呀。”

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让人亲,都凑到他跟前来,而他都把唇抿成一条线,却还是不动。

她没有耐心了,转身道:“不要亲算了,那我去睡觉。”

一转身,米迦尔就抱她。

他有些仓皇,从来没亲过女孩子,比对付最棘手的敌人还要难,樗萤又淘气,不让提前做心理准备,说亲就亲了。

可米迦尔到底想亲近樗萤。

他很克制,不敢用力,甚至都不敢亲脸,凉凉的唇贴着樗萤的额,他不敢也不好意思去分辨那到底是一个吻,还是只算极近距离地接触了一下。

米迦尔听见樗萤在底下窃笑。

他手臂放开些,低头看她,她笑得越来越清脆响亮,直到他也禁不住像她一样微微弯了一下唇角。

樗萤好像发现新大陆。

“老公,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她摸着他的嘴角,“以后多笑一笑,我才更喜欢你。”

樗萤是惹哭米迦尔的一把好手,也是哄他的好手。

因为她很快地把他哄好了,所以她的小王子在飞快经历了一番酸甜苦辣咸之后,还是需要继续操劳地看顾她,分得一个床边的位置哄她睡觉。

“米迦会变得更厉害的。”樗萤道,“变厉害,就不会受那么多伤,也可以更好地保护我,对不对?”

米迦尔把头挨到她的枕头上来:“嗯。”

第二天,拉库斯看着伤愈大半、训练越发凌厉投入的米迦尔,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焕然一新。

昨天那被抛弃的伤心小狗样去哪里了!

拉库斯对樗萤的魔力更为警惕的同时,又总忍不住要去招惹她。

“今天怎么不继续照顾拉库斯哥哥了?”他道。

樗萤扭开脸:“我才不要。拉库斯哥哥你那只手再晚一点上药只怕是要自己先痊愈了吧。”

这么一个扭脸的动作,却使她突然像一只兔子一样警觉起来。

感应到一股久违的库洛牌气息。居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

它再不来,樗萤都快放纵自我享受生活了,虽然她平时也很放纵。

她站起身,循着气息找去,看见一个预备要拉走的箱子。

箱子里头零零散散堆着些损耗很大的武器,破破烂烂的。

樗萤伸出手,被牌残余的一点力量牵引着找到一支箭。

那黑箭上泛着绿幽幽的光,箭头、箭身有已经干涸变暗的血迹。

她赶紧又扔掉。

拉库斯走过来。

樗萤问:“这是哪儿来的?”

“帝鬼军的鬼咒武器,一部分是缴获的,一部分是从我们身体各个地方拆下来的。”拉库斯冷眼看着这些人类的产物。

樗萤可真会选,那支箭可不就是射穿了他手腕的那支。

“所有从外面带回来的武器都在这里了吗?”樗萤问。

“那可不。”拉库斯道。

樗萤闭着眼感应了一下,果然除了弃箭上那微弱的一点气息,再没有牌的踪迹。

这一天她说要散步,和米迦尔在桑古奈姆大略绕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

牌并不在地下都市,而在地面,或许更进一步,在人类的地盘里。

米迦尔作为先遣队队员的任务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下次再出发,就要跟随大部队出征名古屋,彻底地上战场。

樗萤也要去。

她当然不会瞒着米迦尔,一转头就告诉他。

米迦尔不是很同意:“地面危险。”

不仅有人类,还有很多“约翰四骑士”怪物。何况他们是去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他不想樗萤遇到哪怕一点点危险。

“他们都打不到我,我怎么会有危险嘛。”樗萤道,“而且你会保护我,我不怕。”

安安乐乐地待在地下,有美丽老公陪伴,似乎也是美事一桩,不过现在她有了非上去不可的理由。

想一想,她已经许久没看见阳光了,也没有吹到自然风了,再这样下去都变成鼹鼠。

米迦尔得知樗萤有一定要到地面才能找到的东西,而那东西对她来说至关重要,非取不可,便道:“我会帮你找到。”

“只有我才能拿到的。”樗萤把牌拿出来给他看,“这个东西。”

她软磨硬泡,说不会乱跑,拿到牌就愿意回来,米迦尔才略略松口。

他答应也没用:“恐怕克鲁鲁不会同意。”

“不用担心。”樗萤道,“我有办法。”

她有什么办法米迦尔是不知道,不过很快地,费里德热火朝天忙完,刚回到公馆,就收到守卫的禀报说家里自投罗网来了一位稀客。

费里德懒懒的,原本只想清净,女王驾到他都没什么兴趣去搭理,一听客人的名字,却微微地笑起来:“怎么会是稀客?不是老跑到我这里来拿我的营养补剂吗?”

他来到客厅的时候,樗萤还正熟门熟路地从盒子里倒出各色宝石珠子来玩。

费里德进门,竟然听见她甜甜叫了一声大人。

始祖扬了扬眉。

他摘掉裁制精细的短斗篷,迈着长腿越过樗萤,径自到软软的大沙发坐下。

细腰一软,手臂一撑,大美人歪在了那儿,比银子更璀璨丝滑的长发垂在肩头,静静流淌。

费里德瞧着樗萤,只见那由他手里放出去的金丝雀现在竟很雀跃地自发飞到他身边来,把小手一伸,掌心几颗珠子闪闪发光。

“送给你。”樗萤道。

费里德道:“那好像是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