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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没了老婆首领火气超大。

中也回到基地时已明月高悬,省吾坐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回来,两只眼睛灯泡似的亮起。

中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到里头找水喝。

打开冰箱,取出一支冰水灌了几口,省吾已经贴过来,充满希冀地道:“诶,中也……”

话音未落,他就变了脸色,抽动着鼻尖在空气里嗅嗅,指着中也道:“你见过樗萤了!”

中也道:“没有。”

“骗人,我在你身上闻到她的味道了。”省吾如临大敌,“你抱她了吗?”

“怎么可能!”中也抓起水瓶做了个要砸他的假动作,又把手放下来,“见过又怎么样?”

“她好吗?渴不渴饿不饿?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她去哪了?”省吾小钢炮似的突突往外冒话。

中也言简意赅:“挺好,走了。”

“怎么会……”省吾垂头丧气,“你有没有留她?”

中也不作声,仰脖将剩下的冰水一饮而尽,感受冷意流畅地从喉头淌进肚腹,心里微微的一点郁结好像终于消散开去。

他怎么没留。

他问樗萤要去哪里,樗萤很诚实地告诉他她打算到对岸去。

“去投靠亲友?”中也道。

樗萤摇头:“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她说这话时,姜黄的夕阳落下去了,暮色四合,昏沉的阴影压在她肩头,中也瞧着,瞧出无尽的单薄和孤弱。

他放缓语气:“你也是孤儿?”

樗萤还是否认:“才不,我有爸爸,只是爸爸在很远的家。”

提到爸爸,她低下头去捏袖子,鼓起脸颊不乐,中也分明在她眼里看到薄薄的水光。

他以为他又要把她惹哭,脑袋里嗡嗡的,幸好下一秒樗萤抬起头,只是眼睫有点湿润。

“你还想问什么?”她道。

“你可以选择留在‘羊’。”中也道。他承认省吾说得不无道理,如果樗萤每到一处就要经受像游戏厅里一样的凝视,那么至少应该待在安全些的地方。

樗萤不要:“‘羊’不好玩。”

换了省吾,是不要管“羊”究竟好不好玩的,先把樗萤留下再说。

中也有着比省吾强势百倍的力量,而有绝对力量的少年首领面对樗萤的拒绝,只沉默半晌,就尊重了她的选择。

他借来纸笔,给樗萤留下一个电话:“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樗萤趴在旁边看他写字,等他写完了,把笔拿过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备注“中也”。

中也出神地注视她的字,然后看着她将纸条叠好、收袋,同他挥手告别,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

突然降临又突然消失的少女之于绝大多数的“羊”们,只是一个从未亲眼目睹的传说,传说随樗萤的离开而淡去,辗转过了大半个月,连省吾都不再提起樗萤。

中也还过着跟以前一样忙碌的生活。

跟“羊”不对付的组织多了去了,除了GSS,还有横滨最大的黑恶势力港口mafia。

mafia实力雄厚,网罗精英,“羊”在他们面前跟小朋友一样,但小朋友硬是靠着中也这张王牌成为了可跟mafia抗衡一时的力量。

这半个月,mafia跟“羊”的摩擦越来越多,你砸了我的东西,我掀翻你的车,你绑架我的人,我揍翻你的杀手,你来我往,打得火热。

中也第一次跟樗萤照面摆出凶凶的样子,那一点凶跟战斗时比起来只是小拇指的程度。

橙发少年堕星般从天而降,砸个天崩地裂,最终在硝烟和遍地伤亡中安然无恙走出,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恐怖故事。

有时候,“羊”们自己旁观中也战斗,也会觉得可怕。

“诶。”省吾怼了怼组织里一个叫白濑的少年,“你觉不觉得中也最近火气有点大?”

“他打人的时候不一直那样吗。”白濑不以为意。

省吾道:“我总觉得他最近每次到岸的这边来,心情都会有点不好。”

他们说两句话的工夫,中也已经把mafia的人打趴了一地,揣着兜过来,让同伴们可以去拿回被夺的武器。

至于mafia自己的武器,当然从此也要改姓“羊”了。

“那你呢?”白濑看中也没有要停下步履的意思,“又要出去走走?”

他现在又觉得省吾那话有点道理——中也最近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到岸这边办完事后,总要脱离大部队一个人在外边乱转。

虽然他转的时间都不会太久,但白濑还是有点不满:“东西很多耶!你好歹用你的重力操纵帮我们搬一下。”

中也闻言顿了顿,给白濑一个承诺:“下次。”

离开同伴的中也骑着机车在城里狂飙,遇到红绿灯,他停下来等红灯,然后继续狂飙。

从街道与街道之间绕了几圈之后,他抛下机车,减轻自身重力向上升腾,站在最高的建筑向下俯瞰。

鸟从脚下飞过,鸟的底下是人,城市有着惊人的容量,可以同时容纳那么多人。

中也垂眸,安静地盯着经过的人看。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又或许他知道,只是到目前为止看了挺多次,他始终都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那张脸。

明明有那么多女孩子,到处都是女孩子。提着书包准备去上学的那个是女孩子,翘课出来跟朋友唱K的那群也是女孩子,在百千万个女孩子里找一个最特别的,也还是大海捞针。

中也不是很能想象樗萤一个人在这样的城市里怎么生存。

生长环境决定了他的想象力总是带点消极,所以他一想就是她流离失所、受人欺侮。

这到底关他什么事啊?!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去想。

一想,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揍人就会大力,mafia那些挨揍的人可谓是承受了许多额外的痛苦。

中也在高空停留了半个小时,高处不胜寒,风将他的脸吹得冰凉。

他落到地面,知道今天也不会看见樗萤,算算时间,以同伴的体力和开来的机车数量估计还没将武器运完,打算回去帮忙。

他提起脚步在马路上走着,马路对面是鲜亮的高楼,奢侈品橱窗在太阳下反射夺目璀璨的光。

穿粉纱裙的少女站在橱窗前,乌黑长发拢成可爱的丸子头,发绳上两颗红润润的小樱桃。

中也刹停在那儿。

他盯着那少女的背影,几乎一瞬间就辨认出她是谁,而她也适时转过身,展露出全世界独一张的名为“樗萤”的脸。

一部加长轿车悄无声息停在樗萤跟前。

车上下来一个少年,穿着面料精细裁剪得宜的西装,急匆匆奔向樗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关切:“樗萤,原来你跑这里来了,找你好久!”

司机也赶了下来,站在樗萤身边殷勤地道:“樗萤小姐,少爷到处找您呢!”

樗萤对那少年和那司机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中也并不能够听见。

他站在那里,忽然发现原来他关于樗萤那些消极想象的反义词,原来应该是眼前这样。

高楼大厦,光鲜亮丽的橱窗,时尚富有的人,平静优渥的生活。

这世界如此之大,理应存在比“羊”更适合樗萤停留的地方。

是与他一街之隔的,另一个世界。

第162章 你敢走,我就要讨厌你。

“找我干什么呀?”那头,樗萤问跟屁虫小少爷和他的管家。

她好好地对着橱窗在照镜子,被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打扰,樱唇微嘟。

那少爷看在眼里,只觉得樗萤好可爱连小表情都那么可爱,他喜欢得要死,出于礼貌才克制着表情和语气道:“我……我选了很多礼物,想送给你,可是回到家里听母亲说你已经走了。”

樗萤来到他们家,绝对是神的眷顾。

最近几天家里发生了怪事,每到半夜,房子里就会萦绕优美的歌声。

嗓音与唱腔都是作为歌唱家的母亲的,然而歌声响起的时候母亲正在睡觉,试想她被自己的声音吵醒是多么惊悚。

不仅母亲受到了惊吓,全家上下更是流言纷飞,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将以都市怪谈驰名全横滨。

大家都喜欢听怪谈,却又不喜欢怪谈发生在自己身上。家里请来和尚,也让求助过异能者,都查不出所以然,也不能摆平灵异现象。

正当所有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樗萤上门来了。她一来,诡异的歌声就消失了。

“是这个。”少女凭空收取一张名为【歌】的纸牌,仿佛施展了一场仙女的术法。

她又果然那么像仙女,小少爷一见就爱上了,他们全家也都喜欢她,得知她没有去处,想让她留在自己家里。

他们给樗萤漂亮的小裙子,樗萤穿了,请私厨给樗萤做最上等的菜,樗萤吃了,然而一眨眼工夫,樗萤就留下谢谢的纸条跑到外头不见踪影,吓得小少爷一通好找。

“我可没有说要留在你们家哦。”樗萤道。

“为什么?”小少爷梦断横滨,十分心碎,“我很喜欢你,我们家也很有钱,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知道。”樗萤道,“可是我不要。”

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都跑来说要养她,难道她就得全部答应。

小少爷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樗萤一点儿也不重要,樗萤喜不喜欢才是关键。

樗萤拒绝了他,让他快点回家去,可她嘴里说出拒绝人的话时,还是软软的,甜甜的,啊被她拒绝真是一种享受,他不愿意走,赖在樗萤跟前。

这一幕落进路人眼里,尊贵的少爷正赤红着耳朵讨好那漂亮到不要不要的小姑娘,真像偶像剧的场景。

“好般配啊。”中也听见路过的人捧着脸这么慨叹着。

小少爷在樗萤面前赖了多久,中也就看了多久,很安静地,像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又困在了故事完满的结局。

他的目光淹没在所有旁观的目光里,如同水融于水,十分隐秘,当他终于要收回目光,樗萤却毫无预兆地望了过来。

隔着道上流窜的车水马龙,她捕捉了他,他承接了她,被她的视线轻轻弹了一下睫毛。

中也顿时屏息,大脑一片空白,转身就走。

“轰隆——”

没走出两步,身后,一街之隔的地炸了。

是真炸。

樗萤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向下坍出硕大的洞,骤然失重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就这么掉了下去。

锅盖大的混凝土块随地面的倾塌纷纷坠落,眼见要将她砸成肉泥,危急之际她摸出【盾】牌,有个黑影更快,已从洞口一跃而下,覆了过来。

中也双臂撑在樗萤身侧,免得砸到她身上。

他与她互相又惊又惶地对视,他的眼睛真像年轻头狼的眼,同样那么蓝,又那么亮。

土块全砸在中也的背脊。甫一触碰,便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又向上腾飞。

中也一拉樗萤:“走!”带着她也从洞口跳了上去。

一击不成,大地剧烈动荡,从远处开始节节崩断,断面不断拱起、拼接、大幅度摇摆,竟聚了一个巨大的地浪,迅猛地朝樗萤拍来。

库洛牌的气息浓到惊人,樗萤前两张牌收得多顺利,突然出现的这张牌就多危险叛逆,卯足了劲儿要叫她吃个大苦头。

“在搞笑吗?”中也道。

弄清楚是地在攻击之后,他的惊惶如烟云散,拦在樗萤跟前冷眼看着打来的地浪,镇定如松,连手都重新揣到了衣兜里。

浪高高地拍下——

中也旋身踢挡,那一脚竟力比千钧,与大地碰撞,将铁板般的攻击狠狠粉碎。

他有多大力气,地面就碎得多彻底,七零八落还不死心,仍颤动着整合到一起,拧成个泥样龙头,以升龙之势卷土重来。

龙头刚抬,便被中也单手按住。

地龙十分愤怒,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去顶中也的手,非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顶飞到天上。

顶!它顶——

没顶动!

再顶——

几个瞬息过去,地龙震惊地发现自己纹丝不动,与此同时,从脑袋施加下来一个超恐怖的力,它竟不能反抗,拼命挣扎之后颓然地被中也按倒、再按倒,直至整个头轰隆砸进地里,成了丢脸的钻地鼠。

这样了,中也还不放过它。

少年五指生得纤秀,却跟钢筋一般有力,硬生生收拢手指,越收越紧,嘭!将龙头整个捏爆。

库洛牌魔力大溃散,终于再无回天之力。

到这时,中也才缓缓站直身体,揸开手,让细碎的泥沙从指缝随风流淌。

泥沙仓皇地变成一张【地】牌,飞到樗萤手上,在樗萤的手里瑟瑟发抖。

好可怕!他好暴力!这么对一张牌他是不是人啊!

大地的动静早惊翻了安逸的都市人,大家仓皇惊叫着逃窜,能逃多远就逃多远,等逃到安全的地方,发现有个少年竟然动用着超自然的力量在跟超自然的力量搏斗,大家不禁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战斗终了,那一地的残局跟废墟也没什么两样了。

废墟里,幸存并且占据观战第一线的少女早在一个水泥墩上坐了下来。

中也走近樗萤,樗萤抬头看他。

小姑娘在这场战斗里吃了点苦头,丸子头松了,飞出绒绒的碎发。

中也不觉得乱,只是想,摸着一定很柔软。

他打算说点什么,话语却被一旁传来的“樗萤!”的惊呼夺去。

【地】牌只欺负樗萤,地裂的时候打开了小少爷,但小少爷还是受到波及,价格不菲的衣服蹭脏了,脸也花了,这些他不管,他飞奔过来看樗萤。

“樗萤!没事吧!没受伤吧萤萤!”小少爷慌张地道。

当然有事,中也心中如是说。

他低着头,眉头紧皱地盯在樗萤的脚上。

小巧的脚踝本该光洁白皙,现在却擦破,红了拳头大一片。

小少爷顺着中也的视线也瞧见樗萤的伤,立马扭头道:“快把我们家的医疗队叫来!”

他朝樗萤伸出手:“樗萤,跟我回家去,你需要好好包扎和休息。别怕,我给你用最好的药,不会留疤也不会疼,再叫十个佣人照顾你,好不好?”

这阵势夸张得要命,但受伤的是樗萤,她擦破的伤口冒着小血珠,一看就非常痛非常痛,只要能免去她的疼痛,他付出再多也甘愿。

小少爷说完,中也没什么话说了。

他吁出一口气,扶着后颈望别处,不想去看樗萤听了对方的话是什么表情。

小少爷倒是终于注意到中也,感激地道:“谢谢你救了萤萤。”

中也对陌生人就很傲,看都懒得看人,淡淡道:“没什么,我很强。”

他该走了,从先前那个对视开始就该走的,这个时候“羊”们肯定已经把东西搬完了,他直接回基地就好。

中也这么想,也这么行动着,但他很快迎来了跟刚才一样的结果——没能走成。

樗萤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动作那么轻,他完全不必用力,只要往后退一步就能挣开。

但竟不能挪动一步。

他的武力对樗萤没有用,第一次就没有,似乎冥冥中预示了现在乃至以后也不会有。

樗萤倒成了重力使,剥夺他的重力,左右他的选择,那么小的一只手,却牢牢地桎梏住了他。

糟心。

中也仍然抬着下巴,却将目光放了下来,看见樗萤对那少爷道:“你走。”

小少爷道:“不,我不走,你跟我回去治伤。”

樗萤水眸圆睁:“你不走,我就讨厌你。”

小少爷心碎二点零,他不要被樗萤讨厌,纵然有万般不舍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一边离开一边红着眼睛让樗萤再回他们家去。

人走之后,只剩了中也和樗萤两个。

“什么意思?”中也道,“他走了,那我呢?”

樗萤还没放开手,将他衣角往下一拉,他顺势蹲下,视线同她的视线平齐:“他不走你讨厌他,我走了,你就讨厌我?”

他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少,心情好的时候话多,不过他很快哑炮了,因为樗萤眼泪汪汪地瞅着他。

“怎么?!”中也提高音量,随即服软一般,又把声音压下来,“……我又怎么了?”

“好疼。”樗萤由拉他衣角改为拉他衣袖,这时候没了刚才赶人的娇蛮,吸吸鼻子,噙着泪慢慢地道,“我的脚好疼。”

第163章 他果然完全奈何不了她。

哭哭的样子也可爱,甚至不得了地更讨人喜欢。

她皮肤白,蓄眼泪时,眼皮和鼻尖透出蜜桃似的淡粉,泪水在眼睛里盛不住,滴溜溜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等眼睛哭得湿漉漉了,嘴巴也已经抿得又红又润,偏偏还说话,还盯着他不放地说话,显出一百分的可怜。

中也禁不住樗萤这样哭,粗声粗气地:“行了我知道了。”拿手去擦她的眼泪。

樗萤哭归哭,推开他的动作倒也很迅速:“你抓过地很脏,不可以碰我的脸。”

中也牙根痒痒,把衣兜里另一只干净的手拿出来给她擦,这次没有遭拒,指腹碰到她的面颊,软嫩嫩,吹弹可破,好像豆腐。

他第一次碰女孩脸,心慌意乱,胡乱擦两下,温热的泪水沾到他手上,他飞快地将手背在身后,与她相触的地方麻麻的,快没了知觉。

“有医疗队的被你赶走了,要想我带你去看医生,你就不许哭。”他道。

“我偏要哭,你又能怎么样?”樗萤道。

他果然不能拿她怎么样,索性道:“那等你哭完再去看医生。”

樗萤一听扭过头去,嘴巴撅得老高,不过很快适可而止地停掉了眼泪。

中也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欠收拾。

然而他对她的收拾,最过分、最凶狠,也只是找个医生让她吃吃消毒伤口的苦罢了。

中也带樗萤去开停放在附近的机车,樗萤不能走路,她脚上的伤口从各个角度看都没有到导致不良于行的严重地步,但是她不要走路,所以他背她。

中也作为一个能够操纵重力的异能力者,其实可以让樗萤变得比羽毛更轻,飞着行动。

他没有讲,仿佛忘记这件事情。

樗萤伏到了他的背上,像一只轻盈的小熊。

她怎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香的,又很软。

中也极力忽略背上传来的触感,飞速行进,顺利找到机车,载着樗萤去了诊所。

医生消毒果然很痛,樗萤在医生面前却没有哭,她的脚踝被贴了起来,医生讲要让伤口湿性愈合,别沾水。

“小姑娘爱美,男朋友多照顾点,别留下疤了。”医生笑眯眯地叮嘱中也。

中也盯着樗萤被包好的脚踝发呆,闻言抬头看医生,发现他在说自己,一怔,脸颊和耳后随即奇异地高热起来,立马拉起兜帽遮住脸,并不看樗萤是什么反应,闷声道:“我不是她男朋友。”

“还不是吗?”医生道,“那抓紧点咯,你看那么多人等着插队。”

诊室大门正扒着好几个男的,樗萤来不一会儿,诊所接待量骤增,真的假的病人全在门口排队,醉翁之意不在酒,个个眼巴巴地不瞧医生,只瞧樗萤。

听到她没男朋友,有少年激动地冲进来,给樗萤递手机:“那个,如果可以,给、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樗萤被他紧张到满头大汗的表情逗笑,伸手接他的手机,手机却被猛然站起的橙发少年夺去。

中也将手机扔回给对方,兜帽下的表情好凶,吓得那少年倒退一步。

随即,少年身体腾空而起,仿佛失去重量成了棉花,迷茫地从诊室飘飞出去,门口扒着的其他人见状一哄而散,唯恐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中也做完这一切,有些懊悔,看向樗萤,见樗萤没什么反应,才清清嗓道:“走吧。”

他背着樗萤出了诊所,把她放在机车后座,道:“我要回擂钵街。”

他等樗萤说出一个跟擂钵街南辕北辙的目的地,将她安全送达他再回家。

秘而不宣找了她半个月,如今找到了,确认她安全仿佛就已圆满,他没有更多的愿望,又或许有,却不打算诉之于口。

尽管他救了她,是那么有立场对她提要求。

樗萤想了想,道:“我想吃奶油面包,擂钵街有人卖吗?”

“羊”们连跑好几趟,终于把对岸运回来的武器全部搬进了仓库。

这可是实打实的体力活,半大小子活力再充沛终究只是“羊”不是牛,全累趴在地。

“中也真是的!他动手的话,不是一下子全能弄好吗?”白濑道。

他决心等中也回来,好好发通牢骚,让中也知道大家对他不一干到底的态度很不满意。

太阳都快下山,也没见中也的影子。

白濑指了一个名为柚杏的少女出去打探消息,过不多时,柚杏表情怪异地回来了:“中也已经在擂钵街了。”

“那他不回基地在干什么?”白濑道。

“他……”柚杏很怀疑自己看见的那一幕是不是真的,“他带了个女生回来。”

“蛤?”

白濑正疑惑,地上躺着的省吾陡然间福至心灵,骨碌翻身站起冲了出去。

省吾的反应让剩下的人更加好奇,干脆一起跑出去看看中也在搞什么幺蛾子。

“羊”们赶到的时候,樗萤正坐在小吃店吃点心。

奶油面包没有了,不过有很香的草莓奶油蛋糕,店主喜欢樗萤,还送她一杯牛乳茶。

中也不吃东西,坐在对面看樗萤吃。

她看着娇滴滴,规矩还多,这不能碰那不喜欢,没想到又很好满足,给她想要的,哪怕一口蛋糕,立马开心点满。

樗萤一开心,讲话就甜腻腻,抿着勺子对中也道:“下次,我要吃苏打凉糕,还要芋泥包,这里有海,我还要吃烤得嫩嫩的鱼,还有……”

搁他这儿点菜呢。

中也抱着双臂道:“嗯。”

他问她:“你这些天在对岸怎么生活下来的?”

樗萤道:“很容易就生活下来。”

她在街头一个人待着,时间一长,会有哥哥姐姐和叔叔阿姨过来问小姑娘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她跟着阿姨或者姐姐回家,她们收拾出房间给她住,给她做吃的,她离开的时候,她们说要是没地方去,还跟她们一起住。

“我们一起做水疗,还一起看电影!”樗萤又抿了一口蛋糕。

中也听着,心里最后一颗石头也稳稳落地。

没吃苦,挺好。

他算是累了一天,此时安然,神情不自觉柔和起来,缓缓阖上眼睛,预备趁樗萤猫吃饭一样慢吞吞吃点心的时候休息一下。

省吾开心的叫唤在耳边响起,中也立刻拧着眉又睁开眼睛。

“樗萤!”省吾跑到他们跟前。

一进门就看见中也和樗萤相对而坐,省吾机警地发觉中也看樗萤的眼神有些微妙,本能地生出警惕和不适,但樗萤回归的喜悦更高涨地掩盖了那些小情绪,他还是很兴奋:“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要死。”后头的少年们连连揉眼,“中也这是去干了一票大的啊!”

白濑的表情跟他们一样*精彩。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柚杏的脸色那么古怪,因为实在没法儿想象中也要从什么地方才能拐带出一个樗萤。

见樗萤不哭不闹,还愿意跟省吾打招呼,少年们哗地围拢过去,准备起哄,可被樗萤清澄的水眸一瞥,登时一个比一个哑巴,忽然在意起身上不够整洁的衣服和状态不佳的发型。

“中也,这怎么回事?”白濑问。

中也看樗萤一眼,道:“这是樗萤,我打算让她在‘羊’住,既然你们来了,正好跟你们商量一下。”

“前阵子你说‘羊’进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她吗?”白濑道。

省吾在旁边显得十分心虚。

中也道:“是误会。”

“这是谁?”樗萤问。

省吾赶紧献殷勤:“他叫白濑啦,是‘羊’的评议会十三名成员之一。”

“中也呢?”樗萤问。

“中也也是评议会成员。”

“我以为他是首领呢。”

“话虽这么说,组织里的事情还是要集体决议……”

他们两个公然嘀嘀咕咕,显得中也跟白濑的对话很不正式。

白濑让省吾闭上他的大嘴巴,对中也道:“是不是误会另说,但我们没搞清楚樗萤的来历,不能随便再让她进入基地。”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这时候手臂动了一下,是樗萤拿着勺子的柄在轻轻戳他。

“白濑哥哥,我有话跟你讲。”樗萤道。

啊——省吾嫉妒到双目滴血,他就差给樗萤磕头了,樗萤也没叫他一声哥哥!

都被叫了哥哥,白濑不好对樗萤大小声,跟着樗萤出去外头。

不到一刻钟,他们两个回到店里,白濑的意见是:“樗萤住在基地很好。”

中也同意,白濑也同意,剩下的人见风使舵,樗萤待在“羊”的事情于是十分愉快地决定下来。

她那点蛋糕吃了半天也没有吃完,中也让白濑们先回去跟其他人打声招呼,坐下来陪她继续慢慢磨。

“你怎么说服的白濑?”他问。

樗萤道:“女生自然有对付男生的一套方法。”

她把那杯没动过的牛乳茶推到中也面前:“我喝不下了,你喝。”

中也不太爱甜的,但樗萤给他,他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浓厚的甜意在喉头无止境纠缠,他想,果然是太甜。

他抬手抵住唇咳嗽一声:“不是说‘羊’不好玩,怎么愿意留下?”

“‘羊’的确不好玩啊。”樗萤托着腮瞧他,惬意地道,“可是你好玩。”

第164章 当以天下所有珍宝供养。

樗萤跟中也回到“羊”,全部人在那等着看她,跟开演唱会似的。

没见过樗萤的“羊”们并不相信白濑省吾之流的形容,见到樗萤之后,他们信了。

真有这样好看的人。

从流言中复生的少女出落得比流言更加美丽,整个人像画的,神笔将那灵动的眸子一点,她就活过来,俏生生站在那里,让灰暗的擂钵街自惭形秽。

“樗萤,樗萤。”省吾看出樗萤走路不方便,屁颠屁颠跑过来,“我背你吧。”

两个女生立刻也跑过来,搡开省吾:“不许用臭男生的手碰她!”

她们要扶着樗萤进里头去,樗萤立刻答应了,其他女孩子见状慢慢挨过来,从基地大门到住所这段路,渐渐从三个女生、五个女生扩充到一群女生同行,在屋里坐下来时,大家已经把名字、喜好、星座、血型交换了个遍。

中也领回的樗萤,但樗萤已经没有空理他,跟一帮女孩子玩得兴高采烈。

他站在那里,看樗萤跟两个女孩子手拉手,她们摸摸她的脸,她轻轻捻着她们的耳环、项链,然后当即得到了赠送。

小小的链坠子在少女递接的指尖闪着光。

樗萤好好待在眼皮底下,中也没有其他要操心,打个呵欠准备睡觉去,目光一斜看见“臭男生”们盯着樗萤目光灼灼似狼,出声警告:“别招她。”

几个人明显不服气,省吾尤其不服气,却不敢说什么,等中也一走,他们还是盯着樗萤目光灼灼似狼。

“要了命了。”一个少年道,“她要是肯让我牵手,我一辈子都不洗手。”

“不准!”省吾道,“她是我的!”

“怎么就成你的了?”对中也他们不敢大小声,对省吾就没事了,个个亮起嗓门,“谁把到算谁的。”

然而谁也没能接近樗萤,女生们把樗萤护得牢牢,一晚上过去,除了大放厥词,他们都没跟樗萤说上一句话。

“羊”虽然有基地,里头的住房却不算多,所有人住在同一栋小楼里,除了评议会里强势的个别人独占一房,一般是几个人住一间,跟宿舍一样。

樗萤长这么大经历了几个世界,还没住过集体宿舍,顿感新奇,当晚钻在另一个女孩子的被窝里,相互说着悄悄话睡去。

中也做了梦。

樗萤和他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可他还是梦到了樗萤。

梦里的樗萤并没有跟他回来,孤零零越走越远,一直远到他再也望不见。

怪让人难过的。

中也睁开眼,望见空荡荡的天花板,半晌才回神,吁出长长一口气,忽觉手边什么东西在动弹,侧目望去,只见梦中的少女来到现实,正无忧无虑地趴在床边用手指乱画被子。

一看就知道樗萤昨晚睡得挺好,小脸儿粉酡酡,觉察他醒了,她抬起眼,眼里汪着清泉,每眨巴一下都漾开明净的涟漪。

中也睁大眼睛,猛地坐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把将被子全拽到身前,脸刷地成张大红布,精神一下子就抖擞起来。

“你的房间没有锁,我就进来咯。”樗萤道。

她往前一扑:“中也,我饿了,我要吃早饭。”

中也被她这没轻没重的动作逼到床头,不好发作,直磨牙,越发揪紧被子:“其他人没起床吗?叫他们弄早饭给你。”

“我不要。”樗萤摇头,“我就要你弄的。”

这时候依赖起他来了,中也闭上眼深呼吸几个来回,慢慢道:“你出去,我换衣服。”

樗萤很配合地出去了,背靠着门,听见里头热闹地叮哐作响,不多时中也顶着一身清爽和薄荷牙膏的味儿出来,樗萤探头朝里看,房间被重新收拾过,甩到地上的衣服、杂志上了桌,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中也觉得樗萤看他的眼神十分促狭,浑身不自在,他一不自在就会装凶,关上门威胁她:“再赖这,什么都没得吃。”

樗萤才不怕,但有得吃她很高兴,于是乖乖地跟在中也后头去了厨房。

冰箱里有很多食材。“羊”搞得来必要的物资,却没有产业,钱也不算多,请不起专职厨师,要自己做饭吃。

中也拿锅开炉的动作很熟稔,问樗萤想吃什么,樗萤回答要吃面。

他烧水下面,想了想,顺手多煎两颗鸡蛋,又想想,从冰箱里拿出肉。

少顷,饭桌摆上两碗面,中也将堆满肉的那碗推到樗萤面前,给她筷子:“吃吧。”

这量,三个樗萤也吃不完。

樗萤瞧着中也碗里的面脚,肉不多,菜也不多,还没蛋,问:“你呢?”

中也根本都不饿,他的魂还停留在醒来被樗萤闹腾的时候,撑着下巴道:“我够了。”

“我吃不完。”樗萤道。

中也道:“吃不完再说。”

樗萤拿来一个小碗,把大碗里的面匀出部分,埋头吃起来。

中也看着她吃,五分钟过去,那碗里的面好像并没减多少。

一个男生睡眼惺忪地进来找水喝,迎面瞅见樗萤大碗里堆得高高的肉,蔚为大观,顿时惊呆。

一看面就知道是中也的手艺,他对中也道:“中也,过年啊!”

“少废话!”中也道。

他仍把他的眼放在樗萤那儿,看她吃东西。她吃东西的样子是可爱的,面条吸进去,脸颊鼓得圆圆,小动物般咀嚼。

蛋她吃煎得最嫩的那个,肉也只吃最好的部位,双手端起碗缓缓地喝汤,汤喝完了,她也饱足,把筷子一撂:“我饱了。”

中也这才埋头收拾起他的那碗面,三两下嗦完,拉过樗萤的大碗继续吃。

“不是说够了吗?”樗萤道。

中也的够是薛定谔的够,少了无所谓,多了也吃得下,第二碗依然很快见底,他把嘴一擦,站起身:“走。”

“走哪儿?”樗萤道。

中也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衣服是其他女生借她穿的,很干净,她穿起来也好看,但终归是借的。

他摸出机车钥匙,道:“买衣服。”

樗萤喜欢买衣服,闻言立马高兴起来,她还不要走路,仍是中也背她,两条胳膊一收拢,搂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皮肤本来很凉,被她一搂,脖子跟上了火枷似的越来越热。

中也肌肉僵硬:“你手往后面放。”

“不搂着,我就会掉下去。”樗萤道,“会加重伤势哦?”

“搂吧。”中也道。他明显加快了脚步。

他开机车向来很快,后头坐上一个樗萤,行驶速度就慢下来。

但随即中也又暗暗提速,因为他们去对岸花了多长时间,樗萤就吸引了多长时间的目光。

站在明处、躲在暗处的男人直勾勾地将目光放在樗萤身上。擂钵街才多大,一点风吹草动传得飞快,“羊”里来了个靓爆镜的小美人,他们本来不大信,亲眼见了才觉触目生辉。

那亮闪闪的何止是美貌,还有樗萤能卖出的好价钱。

人贩心动手痒,恨不能一张大网将樗萤网走,然而再嚣张的妄念在对上她跟前的少年,也只能偃旗息鼓。

中原中也,那就是个难逃的噩梦。

他威名未扬时,曾经有兄弟托大上门挑衅,也没怎样,只口头死亡威胁了两句,第二天便被一脚踏平了老窝。

被夷平的废墟至今还在那儿警醒世人。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们也只好暂时放弃了打樗萤的主意,或爆粗或吐痰地散了。

两人来到对岸,服装店外,中也掏出钱包放在樗萤手里:“买你喜欢的。”

樗萤打开钱包,里头的钞票居然不少,按之前见中也的那几次来看,他仿佛不怎么给他自己花钱。

“花光了也没关系吗?”她问。

中也看都没看一眼他的钱:“嗯。”

樗萤在服装店里如鱼得水。所有的衣服到她身上都会大放光彩,导购赞不绝口,她一连换了好几身,在中也面前转来转去:“好不好看?”

中也从没有陪女孩子逛过街,原本以为会是很无聊的事,看樗萤像个小蝴蝶翩飞,却居然挺有意思。

樗萤不看他的时候,他一直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她一望过来,他就看天花板:“还行。”

“只是还行,我不买了。”樗萤道。

中也改口:“好看。”他瞧着她的脚:“不是说脚疼?”晃得倒挺欢快,一点儿不见疼的样子。

樗萤嘻嘻道:“有新衣服穿我就不疼。”

最后她买了好几身,把购物袋子和钱包全塞回中也手里。

中也打开钱包,夹出里面剩的大额钞票,给她:“拿着。”

“给我干什么?”

“你以后没需要花钱的地方了吗?”中也道。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樗萤要生活下来是很费钱的。

哪怕现在,他手里提着给她买的崭新崭新的漂亮衣服,仍然不够。

他还是会下意识闪念那个奢侈品橱窗。樗萤在窗下站着,隔绝在奇珍之外,却比所有奇珍都要宝贵。

拿最好的、最贵的东西来配她,好像才顺理成章。

樗萤瞧瞧他,抽了钞票折纸玩,悠悠道:“你是要养我哦?”

中也脸皮突突地热起来,侧过身去:“谁要养你!”

第165章 哪有男人戴小皮筋的啊!

他越拧巴,樗萤越要惹他,忽然地凑前去挨他好近好近,把他吓一跳。

中也下意识退后,樗萤拉住他的衣角,上定身符似的,他就热气蒸腾地不动了。

“你养我吧,好不好?”她道。

这话软乎乎,像孩子气的恶作剧,又像撒娇,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正中死穴,降临到他身上,他无法抗拒。

中也迄今为止的人生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遇到的难题倒有大半是因樗萤而起,他垂眸望着樗萤,不觉焦灼,只觉心中冒出许多酸涩难当的期待。

但他又是聪明的,此时此刻“好”与“绝不”都不是最佳答案,他干脆顾左右而言他:“给你买苏打凉糕。”

樗萤逛了这么会儿正有点饿,闻言很配合地转移注意力,积极加码:“还要一份红豆冰!”

后来凉糕买了,红豆冰买了,更添了许多杂七杂八吃的用的玩的。

中也收起基本见底的钱包时,樗萤正对镜散下长发,用新买的蝴蝶结发夹夹个公主头。

至于她用惯了的那个樱桃发绳,她拉过他的右手,发现他手腕上套了个画着羊头的蓝手环,撇撇嘴,又拉过他的左手,把发绳套了上去。

小樱桃在少年纤秀白皙的手腕上鲜红欲滴。

“帮我收着。”樗萤道。

中也拧转手腕:“哪有男人戴这种东西!”

樗萤就要他戴:“你摘下来,我就生气。”

虽说一招鲜吃遍天,但中也也有不吃她这招的时候,又似乎是存了点故意逗弄的心思,他道:“那你生气。”

樗萤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不光要生气,我还要亲省吾。”她点点嘴唇,“亲这里。”

中也盯着她的唇,感到了干渴。又想以她的脾性,真能做出那种可恶的事情,不由窝火,把手往兜里一揣:“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回去了。”

事实是即便樗萤不主动去亲别的男生,也有一大把男生各怀心思地要诱导她来亲亲自己。

中也单独带樗萤出门的行为招致“羊”里许多人的不满。白濑道:“说什么樗萤无处可去待在‘羊’比较好,我看根本就是中也你自己对她别有用心。”

“就是就是。”省吾接茬。

语气又不见了对中也的狗腿,恢复成之前随意的态度。

再看其他人,对中也也是随意多过尊敬,正像省吾跟樗萤介绍的,中也名义上是首领,在内部则更多只代表评议会十三名成员之一,并不占据至高的地位。

除了需要他战斗的时候。他们不仅将他放在心里,还会把他高高举起。

中也对同伴的态度习以为常,跷起二郎腿高坐,不去争辩:“管好你们自己。”

打是打不过他的,众人将注意力转向樗萤,跑去讨她的欢心。

正是思春的年纪,除了想要做世界第一就是想姑娘,偏偏身边还有个最最好看的姑娘,爱欲和虚荣双管齐下,少年们围在樗萤身边,活脱脱一出孔雀求偶。

省吾始终觉得自己最有资格对樗萤献媚,他之于樗萤应当等同抚养者和初次睁眼的雏鸟,然而他不得不在一次又一次的现实打击中败下阵来。

他总觉得樗萤很偏向中也。

“为什么?”省吾很难过,“我对你那么好,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了!”对把人家关起来的事情倒是只字不提。

“这说明省吾还不够好嘛。”樗萤趴在桌子上,像只慵懒的猫,说话也懒懒的。

省吾立刻又精神起来:“怎么样才算够好?”

“把碗洗了,把地拖了。”樗萤道,“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还有你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今天之内不可以再出现。”

她蛮不讲理的样子也是那么可爱,全世界都要拜服在这样的娇蛮之下,省吾色令智昏,竟不觉得她的条件苛刻,满怀希冀地道:“这样我就好了吗?”

“只算变好一点点哦。”樗萤比了个指甲盖示意。

一点点总好过没有,而且樗萤难得跟他讲那么多的话,省吾捧着樗萤用过的碗屁颠屁颠地去洗了。

白濑心里讥讽省吾像只猴,但他有机会跟樗萤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也不自觉地要去理她。

他给樗萤一个“羊”的蓝色手环:“戴上它,你就是‘羊’的一员了。”

将她纳入“羊”,给她归属感,这波操作不说非常帅,至少很提好感度。

中也是明皇的话,白濑多多少少算个暗帝,在“羊”的号召力不低,女生缘也不错。

樗萤觉得手环不好看,她不要戴。她也不在乎能不能成为“羊”的一员,愿意在这儿待才待,不愿意,立马走人。

见樗萤无心接受自己的好意,白濑有点恼怒,于是看见一个同伴被撺掇着去扯樗萤的发辫时,他并没有阻止。

那男生一半因为起哄,一半因为实在吸引不到樗萤的注意,便有心要惹她。

他轻轻揪了樗萤的头发一下,樗萤飞快转过头来。

少年们正要起哄,却随即噤声,因为樗萤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小脸儿霎时间冷却。

一个女孩子生了气是很可怕的,漂亮的女孩子生气更可怕,她们极文明,并不以尖锐的言语或者粗暴的举动来发泄,而很清楚什么样冰冷嫌恶的眼神可以正中对方命门,一抬眼一蹙眉,足够把人打入无间地狱。

多手的男生被樗萤这么一瞪,顿时手足无措,僵在那儿好像失魂。

别的男生也鹌鹑似的,不敢讲话,连白濑都有些尴尬。

樗萤也只瞪他一下,不愿意浪费表情,转回去继续玩她的游戏。

男生一个激灵,感觉大事不好,跑去她跟前讨饶:“樗萤,我错了,我……”他哭丧着脸,“我再也不这样了。”

他是要她注意他,不是要她拉黑他啊!

不管他怎么求,樗萤都不理,大半天过去,好容易她打游戏打累了歇歇眼睛,目光放过来,只对他说了一句“讨厌你”。

“樗萤,我真不是故意的……”男生快哭了。

樗萤瞧着白濑:“白濑哥哥,我不要他在这里。”

用人的时候懂得叫哥哥了,白濑很想吐槽,但又确实受用,对旁边的人使了个颜色,大家立马把哭唧唧的男生架去了别处。

事后男生们复盘,觉得拽小辫儿这事,樗萤认人,换作中也去拽,她说不定根本不会生气。

“喂,中也,你说是不是?”他们问中也。

中也才从外面回来,听说之后脸也一拉:“你们有病啊?”

“是,我们有病,好奇害死猫,你去惹樗萤看看嘛。”少年们跟中也勾肩搭背。

中也一手一个把人推开,指着带头的道:“说了别招她,再有下次,我就揍人了。”

他跟樗萤的威力同出一挂,此话一出,配上那要吃人的表情,又把少年们搞成鹌鹑。

鹌鹑了一会儿,他们渐渐放松下来。说到底中也就是中也,拥有比任何人都强大的能力,他同样具备身为最强者的自觉,不会轻易出手伤人。

喏,他刚才不是说了,下次再揍,这次,他还是没舍得对他们动手。

放松归放松,经了这么一遭,大家深深觉得惹樗萤比惹中也可怕得多,没人再用捣乱的手段去吸引樗萤注意,追女孩一定要顺着女孩的心意,追不追得到另说,至少当舔狗比被讨厌舒服多了。

他们乖乖听话的时候,樗萤就愿意跟他们讲话,心情好还笑,如果再轻声轻气地叫一声“哥哥”,更是把他们魂都勾了。

“全听我的,好吗?”樗萤笑眯眯道。

小“羊”们频频点头:“好,好……”

至于女生,她们本来就跟樗萤玩得很好,对于樗萤提出的请求没有不答应的。

这天“羊”们闲来无事,打听到港口mafia走私了一批武器,并且顺利获知武器的转运地点。

武器跟钱一样,没有人会嫌多,免费的更不嫌了,“羊”们记着上次被mafia抢东西的仇,决心一雪前耻,让他们再吃一回瘪。

群情激昂里,中也皱着眉头不赞成。

“他们这次转运,派的人手很多。”中也道,“去偷讨不了好,会像上次一样被抓。”

“有什么关系?”赞成派们根本没在担心的,“我们有中也你啊!一脚把他们踢飞到天边去!”

“就是!”

“就算被抓,中也也会把我们救出来,没事啦!”

“我们‘羊’讲究睚眦必报,上次他们下了我们的面子,中也你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人,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被欺负吗?”

“中也不会的!”

中也一张嘴巴敌不过众口,何况他的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实力,拉上千斤磨盘不过累死他这一头驴,大家崇拜和信任的目光抛来,他反驳的话难以接续,只得咽下郁气起身:“我想想。”走出房间透气去了。

樗萤趴在桌子上听着,全程没有讲话。

中也出门的时候她瞧了一眼,逆着光,他的背影显得很薄。

大家不管中也出去想想的结果是什么,已经先一步讨论起了要如何偷武器。

这时,他们听得樗萤道:“我觉得这次不要去哦。”

中也在外面透了个气,想想即便他不赞同,同伴们背着他出发的可能性依然很大,毕竟从前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结论是,还得干。

他回到房间,妥协道:“去就去吧,只是到时候你们别乱来……”

然而“羊”们此时已经转变风向:“还是不去了,中也。”

“如果被发现,一定马上跑……”中也自顾自说了半截才反应过来,“什么?”

“这次就不去了。”白濑道,“我们想想,mafia加强人手,一定是预料到了我们会动手,不去没损失,去了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被抓,还不如留在基地。算算,武器也还够。”

“是吗?”中也十分意外,语气有些迟疑,眼睛却明显亮起来。

难得他们有听劝的时候,他正想问怎么大家突然之间改了主意,忽见白濑对樗萤点了下头。

樗萤对白濑比了个心,手还没放下,中也已经在她右侧空位落座。

他专程绕个圈坐到她旁边,大家都瞧过来,他双手插兜坐得板正,目不斜视,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问:“你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呀。”樗萤道,将手收到桌子底下。

中也只觉左边口袋一凉,钻进来一只小手,和他的手一起将原本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他条件反射坐得更直了,过电似的从心口麻到尾椎,暗暗咬牙道:“干什么!”

“检查。”樗萤道。

她灵巧地挑开中也的袖口,手指钻了上去,摸到他手腕上那串被熨得温热的发绳,显然他一直戴着。

她很满意,手指溜下来,小拇指勾住了中也的小拇指,晃晃。

中也耳根子都红了,手也发热,终于把眼望过来瞧着她,低声地:“现在又是?!”

樗萤朝他一笑,十分俏皮:“牵牵。”

第166章 惹哭老婆到底怎么哄啊。

横滨已经步出暮春,她的手还那么凉,从冷水里捞出似的,中也看她身上,雪白的小吊带上衣,雪白的棉布裙子,套了一件粉嫩的长袖薄绒外套,也不算穿得十分单薄。

擂钵街的风水不养人,至少没有温养到樗萤。

他这么想着,逐渐忘了第一次跟女孩牵手的羞赧,抽开小拇指,反客为主将樗萤的手整个儿握住。

中也居然这么主动,樗萤诧异得扑闪扑闪直眨眼。

她的手很快被中也带着揣在了他的衣兜里,他的掌心好烫,不一会儿就把体温渡向她,烘得她的手暖洋洋。

樗萤道:“背着大家偷牵我手,你好坏。”

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中也闭目养神:“闭嘴吧。”

“还有一只手,你也给我暖暖。”樗萤道。

中也选择不要讲话,但是他不讲话,樗萤立马挨了过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能一直挨到他身上。

中也只好道:“再说。”

尽管极力在众目睽睽之下佯装无事发生,但群众的眼睛毕竟是雪亮的,大家怎么看怎么觉得中也跟樗萤之间应该是有点事儿。

这不为肖想樗萤的少年们乐见,都知道论实力中也最强,可他们还是好嫉妒。

“除了力量强点,中也跟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离了‘羊’,他都没地方去。”男生们聚在一起踢石头,“樗萤偏偏就是爱搭理他。白濑,你说为什么啊?”

中也被樗萤喜欢,白濑倒没面子起来,踢石头踢得很用力:“我怎么知道!”

中也跟顺着樗萤的男生们不一样,很多时候,他是宁愿不要顺着樗萤的。

樗萤喜欢吃的红豆冰,中也出门的时候经常给她带,那天牵了一回手之后,他减少了带红豆冰的次数。

樗萤目瞪口呆,跟在中也身后像条小尾巴,连声控诉:“你恩将仇报!”

中也想不通到底恩从何来,他也懒得去纠正樗萤的胡乱用词,樗萤要嚷,他就提高音量盖过她的音量:“你少吃点冷的!手冰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他真是天真,跟樗萤大小声有什么用,樗萤往他跟前一扑,将他衣服一揪,他声音自然而然小下去,跟遇到天敌似的,刻在骨髓里本能地反应出来。

“我的手要冷我也没办法!”樗萤道,“我要嘛,你给我买。”

“我没有说不买。”中也把她的手从自己衣服摘下,“只是让你克制一点。”

但衣服上的小手扎了根一样,牢牢扒着,他竟不能薅动,稍稍用力,樗萤就喊疼。

中也松手一看,果然那雪白的手背多了几个指痕,他很怀疑她是棉花捏的可是没有证据。

克制对别人来讲有必要,对樗萤来说却是不存在太大的必要了,她缠个不休:“我要,我今天就要,现在就要。”

换了别人哪有这么多流程,直接扔出去了事,中也更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讲道理的人,无奈惹了一个不能扔的,掰扯半天,看樗萤要哭了,他还是带她出去买了红豆冰。

后来他明白了,要樗萤妥协,必得他先妥协。

买来的红豆冰樗萤分出两口吃掉就乖乖地不吃了,把碗推给中也,眼下还遗留着先前憋眼泪憋出的微红。

中也吃着剩下的红豆冰,很纳闷:“你为什么可以随时随地哭出来?”

樗萤道:“又不难,想想伤心的事情就可以。”

一口红豆冰哽在喉头,冰得中也太阳穴直抽。他将冰整个咽下,道:“你有很多伤心的事吗?”

哪里需要很多伤心的事情,让人流泪的,往往只有一句话,一个背影,一个未了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