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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合一 赢了我走,输了我滚

粉色跑车在飞扬的尘土中影影绰绰, 看不真切。

席沉衍顺着季卿视线望去,“参加宴会的车辆都会提前报备,我看过文件, 这个车牌号是影帝桑霁的。”

他单手托着季卿的腰,稍一用力,怀里的人骤然腾空,片刻后又稳稳落地。

等双脚踩实,季卿还有些恍惚。

席沉衍:“刚刚……”

季卿回神, 抢答:“腿软。”

席沉衍目光飘忽一瞬,薄荷画廊开业时,季卿窝在他怀里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桓。

青年细长浓密的眼睫垂落,在下眼睑留下浅淡的影子, 又倏然抬眼,疏离而清冷。

语调懒懒, “哦, 我也被你吓得腿软。”

席沉衍不敢细想。

耳廓处传来细碎的灼烧感, 绵绵密密地啃食血管, 带来酥麻的痒意。

他极快地用手背蹭了一下通红的耳廓。

收回手时, 不小心打在季卿的细白的脖颈。

季卿愣在原地。

功德金光斗志昂扬,当即一绕,调皮地缠住了席沉衍的手腕, 然后一扯, 两人的手腕不可控制的贴在一起。

季卿明显察觉到席沉衍僵硬片刻。

三三两两的猫狗靠近, 白毛狗卧在草地上, 欢快地汪了一声,停顿间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远处模糊身影徐徐而来。

席沉衍垂眸,去看季卿微微泛红的脖颈, “要去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去。”季卿脸色不变,用空余的右手去掐功德金光。

金闪闪用尾巴尖讨好般的蹭蹭指腹,象征性地拉长季卿和席沉衍之间的距离,而后装死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推着席沉衍往左边走。

距离生日宴开始不足一小时,时间不够,两人加快速度,一前一后走向冯希的小破车。

猫叫狗嚎间,飘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季卿在哪里?”

席沉衍回头去看。

桑霁和冯希相对而立,交谈声模糊不清。

“席先生,这车是手动挡,我忘记怎么踩离合,你会开吗?”

席沉衍收回视线,目光穿过季卿毛茸茸的头顶,扫了眼驾驶座,“会,可以叫我的名字。”

席先生这个称呼太过客气。

像是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

季卿“嗯”了一声,脑子极快划过‘沉衍哥哥’。

这个不行。

“好的,席总。”

席沉衍瞥了眼季卿,在对方冷淡疏离的脸上转了一圈,“……你可以叫我沉衍。”

小破车很快启动,引擎轰鸣声尖锐刺耳,车身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

季卿和席沉衍的表情,很有默契地空白一瞬,给对方漏出来的尴尬情绪留了消磨的时间。

路很长,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到达席家老宅,季卿和席沉衍先后下车。

席沉衍:“宴会快开始了,我需要去换礼服。”

季卿听懂了里面属于成年人的,告别时的客气。

但是金闪闪很有存在感地揪了揪他的手腕。

完全分不开。

他装不懂,保持沉默。

席沉衍觉得这沉默百爪挠心。

车祸后的季卿,黏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只差钻进他的口袋。

现在的季卿,冷冷淡淡,像是扎人的刺猬,憋得狠了,才伸出爪子揪揪你的口袋,让你看他。

席沉衍呼吸微滞,下意识安抚季卿,“严俞在宴会厅等你,你先过去,我等会儿去找你。”

最后一句咬字太轻,季卿没听清,抬头去看。

又觉手腕一松。

金闪闪腾空而起,绕着席沉衍转了一圈,乖乖地躲在季卿的口袋里不动了。

季卿当即伸手掐住,“好的,再见。”

回得太过果断,令席沉衍侧目。

再细看时,已经没有季卿的踪影。

季卿一边掏出不停振动的手机,一边按住金闪闪。

他接起电话,开门见山,“季洪峰,有事说事。”

空间安静,季洪峰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入耳廓。

许久他才道:“卿卿,你很久没有回家了。”

六点整,礼炮轰然一响,烟花炸裂,撒开黑蒙蒙的天空。

一缕光投射而下,照亮季卿眼中的漠然。

“嗯。”季卿淡淡应声。

季洪峰心脏骤缩。

电话拨出前,他有很多话想和季卿说,他想问季卿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再叫一声爸爸。

然而面对季卿近乎无所谓的态度,所有话都憋在胸口,闷闷捶打。

他甚至希望季卿歇斯底里,对他破口大骂。

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轻飘飘的一声“嗯”。

他的儿子真的不在乎他了。

季洪峰脸上血色尽褪,心脏升起细密的痛痒,后悔和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让阿姨买了番茄和牛腩,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喝。明天炖番茄牛腩汤给你喝,你回家吃顿饭好吗?”

声音细软,带着拳拳爱意。

季卿沉默听着,又冷不丁发声,“你记错了,我最讨厌番茄。”

他懒得再听,干脆挂断电话。

季洪峰愣愣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无措去问守在一旁的李管家。

“卿卿不是最喜欢吃番茄牛腩的吗?”

李管家叹息一声,“先生,您忘记了吗?夫人去世后,二少爷就不碰番茄了,三少爷很喜欢,每次二少爷在,他都要吃番茄。”

他看向满脸愧疚和悔恨的季洪峰。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只能随风飘扬。

季洪峰一言不发。

他拿起手机,给季卿转账。

季卿瞥了眼转账信息,准备按下电源键,一条新信息又弹了出来。

冯希:“季总,桑霁来找爪爪乐园找你,情绪不是很好,可能来者不善,你小心点。”

桑霁找他?

大概是想买玄清的画。

生意上的事,不打紧。

季卿编辑信息,“好。你的车子席沉衍派人开回去了,后座左侧有一块用纸巾包起来的巧克力,我忘记丢掉了,别让猫狗吃到。另外银行卡新到账的一百万,可以用在爪爪乐园。”

他收起手机,去找季严俞。

随着宴会厅大门打开,男士女士的高谈阔论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又在季卿站在灯光下时,骤然缩紧。

“哇哦,这位是谁?好漂亮。”

“季卿啊,席沉衍竟然会邀请他?不是说两位水火不容?”

“别瞎说,季卿不久前把孔知智揍进医院,席家、季家、洛家,三家去讲好话。”

一道声音酸溜溜道:“不止哦,还把弟弟推下楼梯,嚣张得很,靠着自己的好家世为所欲为。”

青年倒吸一口冷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季卿。

起初的惊讶随着时间的发酵,变成了理所当然。

这么好看,不杀人放火,终究是能原谅的。

他捂着胸口,迷迷瞪瞪道:“兄弟,我一见钟情了!”

兄弟斜睨一眼,“烦不烦,一天听你说三遍。”

他把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视线去找季卿,而后顿住。

“靠,这次你说得对。”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啊!

视线太有存在感,季卿蹙眉去找,很快被季严俞高大的身影挡住。

季严俞理了理季卿有些散乱的英伦风马甲,看向空无一物的领口。

“怎么不别我给你搭好的流苏别针。”

季卿侧身拉开距离,“麻烦。”

脑子里极快划过衣帽间一堆饰品,他补充,“舅舅家地方小,你别再给我买这些,放不下,搭配也麻烦。”

季严俞:“嗯,我安排收纳师帮你整理。”

季卿保持沉默。

张宿在旁边听了全程,觉得季严俞不被叫哥是活该。

放不下明显是小外甥的借口,大外甥佯装不知,还要安排收纳师。

他啧啧两声。

季严俞斜睨一眼,张宿当即停下啧啧,从中调和。

“小外甥,你上次参加张家聚会的那一身,是真好看。你哥虽然管得多,眼光是真不赖。”

他顺手端起一碟芋头酥,“尝尝,永福茶楼的糕点师傅做的。陈老师的《贵妃醉酒》开始了,我们看戏。”

季卿接过芋头酥,顺着张宿指的方向看去。

台上人傅粉施朱,眉如翠羽。凤眼一抬,水袖叠皓腕。

看官叫了声“好”。

张宿趁着季卿的注意力没在他们身上,附在季严俞耳边用气音道:“什么都要管只会适得其反,真搞不懂你,既然这么不放心小外甥,一年前你怎么舍得放他出国。”

季严俞目光沉沉,“你不懂。”

张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在场的,他最懂。

一位心中憋气,话里不说。

一位什么事都往肚里藏,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温柔似水的姐姐,怎么生出这么两个别扭玩意出来。

音乐将歇,曲终人散。

季卿已经解决了数盘糕点,一抬眼就见适才还在台上的陈老师,穿着一身常服,直直冲他走来。

他眉峰一挑,显然不认为陈老师是来找他的。

扫视四周,最终找到了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席沉衍。

季卿识趣地端着新一盘茯苓糕,拉开和席沉衍的距离。

席沉衍瞥了眼,把藏花饼塞进季卿的怀里。

“尝尝,新品。”

“嗯,谢谢。”

陈老师来到席沉衍面前时,将两人熟稔的互动尽收眼底,他的视线在季卿漂亮疏离的脸上转了一圈,落在瓷白小盘上一块藏花饼上。

色白如玉,七点朱红点缀,被人轻轻捏在手上,衬得指尖修长白皙。

他是谁?

为什么和席沉衍这么亲近?

陈老师眸色黑沉如墨,“阿衍,生日快乐。”

席沉衍礼貌道谢。

又顺着对方的视线介绍,“这位是张家张宿,这位是季家季卿。”

陈老师原先因为季卿气质容貌产生的戒备猝然散开,转化成不易察觉的轻视与不屑。

原来是季卿。

对方的画堪称诡异,席沉衍不会喜欢。

他和张宿打了招呼,亲昵地去握季卿的手,意有所指道:“原来是季二少,久闻大名,之前没机会相见,今天见了还要谢谢你在车祸时给阿衍搭了把手。”

张宿倏然抬头,把‘搭了把手’在口中细细咀嚼,觉得空中茶香四溢。

小外甥在那场车祸差点儿丧命。

陈老师继续对席沉衍道:“我本来还在犹豫今晚的戏,前两天听阿乐说,最近你提了几次要看贵妃醉酒,想了想今晚还是要满足主角的愿望。说起来自从阿衍放弃学习京剧之后,我就遇不到默契异常的搭档。”

语调温柔,透着明目张胆的亲昵。

说完,若有若无地看向季卿。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几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分辨其中隐晦的炫耀和软钉子。

独独季卿不为所动,避开陈老师的手掌,专心致志吃糕点。

察觉到席沉衍的视线,才抬头,语气恹恹,“哦,生日快乐。”

陈老师一哽,一举一动好似抛给了狗看。

铁球碰上了弹弹床,毫发无损。

“谢谢。”席沉衍对两人道谢,视线在陈老师和季卿身上扫了个来回,“戏很好看。”

张宿是心理医生,对人的情绪更加敏感,他内心“哦吼”一声。

觉得席沉衍话中的‘很好看’,不一定指的是《贵妃醉酒》。

他端着酒杯,把季卿拽过来,淡定吃瓜。

听着两人寒暄。

席沉衍小时候和陈老师一起跟着大家学过京剧,算来算去,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弟。

问了几句师父的身体,又在京剧方面探讨了一会儿。

季卿对这些不感兴趣,找了没尝试过的糕点细细咀嚼。

正在此时,就听张宿冷不丁发问。

“听说孔知智去画廊找你,还送了很多礼物?他不是喜欢季沐思,怎么上赶着讨好你?”

席沉衍动作一顿,当即侧头去看季卿。

缓缓道:“你收了?”

**

第二十四章

张宿眯起眼,视线在席沉衍平静无波的脸上逡巡,而后落在对方紧绷的手部肌肉上。

又倏然发笑,肩膀不停抖动,替席沉衍重新问了一遍,“收礼物了吗?”

季卿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琥珀色的双眸微眯,被顶上璀璨的水晶灯一照,漂亮得出奇。

他看向突然发癫的张宿,蹙眉道:“问这个做什么?”

“满足一下舅舅无处发散的求知欲。”

张宿莞尔,揪了揪小外甥因为进食,微微撑起弧度的面颊。

“没收。”季卿把左手伸进口袋,安抚突然暴躁的金闪闪,侧头躲开张宿乱动的爪子。

“季严俞的东西来不及用,我收孔知智的东西做什么?”

麻烦又占地。

送多少丢多少。

席沉衍几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收回视线。

陈老师见两人没有更多的交谈,才放下心。

不过是空有美貌的草包,席沉衍不喜欢这样的人。

季卿画技差,人品差,哪点能吸引席沉衍?

陈老师眉眼弯弯,对席沉衍提议,“师父前段时间收了位小师弟,今天我带他来了,要一起聚聚吗?”

“好。”席沉衍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张宿望着两人的背影,抱臂挠脸,直到季卿径直离开宴会厅,才跟上去。

“刚刚怎么不反驳那位陈先生?你脾气这么好?”

季卿斜睨一眼,“懒得搭理 。”

刺几句话,不痛不痒,没什么意思。

剑修动手不动嘴。

这里人太多,动手会给季严俞惹麻烦。

季卿脚步不停。

张宿站在原地,问:“小外甥去哪里?”

“太闷了,我去花园走走。”

连廊通透,初春夜晚的灯光一盏盏点亮,澄澈闪耀,像是一条曲折的金色光河,缓缓流淌。

不远处一道人影影影绰绰。

季卿独自穿过连廊,英伦风小皮鞋踩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季卿。”

他停下脚步,看向笼在阴影里的孔知智,“什么事。”

四下空旷,宴会厅的喧闹从门缝里漏出些许。

孔知智富贵大气的脸染上些许阴郁,眼睑半垂,语调有点像无机质的电子音。

“你和我说过不参加席沉衍的生日宴会。”

“嗯,我参加了。”

懒洋洋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把孔知智的灵魂碾成碎末,他察觉到心底的嫉妒与怒意不可控制的疯长。

喉间发出嗬嗬的响声,眼眶通红。

他压低声音质问:“你还是喜欢席沉衍,为什么上赶着巴结人,你就这么不要脸?”

为什么不喜欢他?

季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冷沉地目光不带温度的在孔知智的脸上逡巡。

涉世未深的少年心思最好猜,嫉妒和占有欲毫无遮掩的显露人前,难以把控的情绪化成细丝,成茧成结,而后困住一整个青春。

他提醒,“你喜欢的是季沐思。”

孔知智呆愣在原地,好似当头棒喝,羞愧和惊诧成片淹没了他。

季卿径直往花园走去,半晌后回头。

视野里,孔知智面色沉沉,脸颊处的肌肉死死绷着,阴鸷主导了羞愧。

他突兀想起,在季家别墅初见,对方述说季沐思的善良可爱时,脸上缱绻的温柔和爱意。

很美好。

季卿准备收回视线,又扫到了孔知智不远处纠缠的两道身影。

男人的尖锐嗓音高高昂起,“桑霁,快轮到你表演了,你跑花园去做什么?”

高个子青年半张脸掩在夜色里,脸上的表情难以分辨,依稀能看出对方绷紧的脊背,以及躲避另一位矮个子男人,微微后仰的腰。

经纪人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把桑霁打晕拖走。

以前的桑霁温柔又听话。

哪像现在,短短两天,幺蛾子不断。

季卿不是品行低劣的恋爱脑吗?

怎么能把桑霁钓成翘嘴。

“你是不是把恋爱套装打包带走了,这东西……”

后面的话季卿没听清,他漫不经心地往花园走去,等到四周空无一人,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而后翻动手机,一一回复工作上的事,又切换了玄清的微信。

咚咚声响个不停。

季卿缓了一会儿,才点开【衍】的聊天框。

视线掠过一连串的夸赞,最后落在对方的末尾处的问题上。

衍:“抱歉,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是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外表重要还是内心重要?”

季卿觉得稀奇,这是【衍】除了夸奖外的第一个话题。

他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有喜欢的剑。

于剑修而言,飞剑削铁如泥,即使丑陋也是相伴一生的老婆。

“内心重要,朝闻道夕可死矣。”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席沉衍放下酒杯,指了指口袋里的手机,礼貌地拒绝他人的攀谈。

他来到安静的角落,打开手机,玄清的信息映入眼帘。

而后陷入沉默。

本该就是内心重要,季卿出现前,他想找的是能够和他相谈甚欢的伴侣,不在乎美丑家世。

可是,现在的季卿却像是不讲道理的蜜獾,横冲直撞,轻而易举地拨动心弦。

他突然觉得现在被美色迷了心智的自己,变得不可理喻。

低俗而荒唐。

席沉衍靠着带着冷意的墙壁,任由身上堆积的暖意一点点散去。

他不该喜欢季卿的。

他喜欢的是和玄清那般,一笔一画都能牵动心绪的人。

灵魂的共振更令人沉醉。

“沉衍?”

洛开宁拍了拍席沉衍的肩膀,问:“怎么了?一副死老婆的表情。”

席沉衍保持沉默,斜睨一眼。

这一眼太冷,洛开宁识趣地收回搭在席沉衍肩膀上的手,转移话题,“有看到季卿吗?我在拍卖会上发现一枚胸针很适合他,还打算送他,结果找不到人。”

席沉衍没回。

洛开宁奇怪去看,对上了一双冷沉地双眸。

他下意识吞咽口水。

席家破产了?

这个表情?

音乐声骤然响起,席沉衍掀起眼皮,往台上看去。

桑霁一身白色西服,下眼睑贴着闪闪发光的黑色羽毛,细碎的柔白灯光倾斜而下,在微微卷曲的发尾处缠上点点星光。

像是黑白交织的幻境,梦幻又邪恶。

台下陡然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惊呼。

“喻爷,这位就是影帝桑霁。”中年人端着酒杯,满脸讨好,“听说是京市桑家的下一任继承者,出道即巅峰,再过一年就要回家继承百亿家产。”

喻纠低低“嗯”了声,半个身子隐在角落,兴致缺缺。

中年人这才恍然惊觉说错话。

京市的豪门里的明争暗斗比海城厉害得多,那里阴的狠的,手段齐飞。

喻家和桑家都是京市里的老牌豪门,想必喻纠办公室里摆着的桑霁资料,比他知道的要多。

更何况喻纠家族兄弟姐妹众多,这位是真的从阴谋诡计里拼杀出来的,手段毒辣。

“喻爷莫怪,我本来话不多,遇见您一见如故,臭的香的,随口往外说。”

喻纠淡淡扫过一眼,中年人笑容直往脸上堆,虚伪又难看。

他别开脸,视线长时间停留在虚空中。

恍惚间,面前出现师尊冷淡疏离的脸,琥珀色的眸子圆睁,漏出一缕惊诧。

喻纠垂着脑袋埋在季卿的颈窝,鼻尖是清冽的雪松香气,让他的眼睛有瞬间的失焦。

“师尊,我是个坏蛋,你不该这样信任我。”

他掀起眼皮,目光细细描绘季卿糜艳到令人心颤的眉眼。透着冷意的指尖,缓慢地攀上季卿绷紧的温热脊背。

又顺着瓷白的皮肉往上,遮住深邃明亮的双眼。

“真可怜,你动不了。”

“喻纠!”

“喻爷?”

季卿带着恼意的冷冽嗓音,和中年人讨好的声音交杂混合,令喻纠骤然回神。

他避开中年人伸过来的手,视线一扫,落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他是谁?”

中年人顺着喻纠的视线看去,“季沐思,季家的三少爷。”

“嗯。”喻纠应声,拿出手机,对着季沐思拍了一张照片。

而后用左手遮住照片里季沐思的上半张脸,片刻后呆愣在原地。

和师尊好像——

中年人的话还在继续,“我刚刚还看到了季家大少爷季严俞,他好像往花园的方向过去了。”

喻纠闻言转头,看到一道挺拔的背影。

微风卷起了栗色的西装外套,季严俞压住翘起的衣角,往花园走去。

就见季卿半蹲着,面前是一条戒备的德牧。

前爪下压,嘴里叼着木棍,绷紧了背部肌肉。

季严俞:“做什么呢?”

欺负狗?

“在玩。”季卿没有回头,而是把视线长久停留在德牧叼着的笔直木棍上。

没有男人能拒绝一根笔直完美的木棍,至少他不行。

他掏出当作零嘴的小香肠,指了指狗嘴上的木棍,嘬嘬两声,“和你换,换不换。”

德牧发出呜呜低吼,显然不同意。

季严俞沉下脸,视线极快地扫过季卿不安分的手,立刻揪住季卿的衣领,往身后带。

“不要靠这么近,它在低吼,危险。”

栗色的棉质衬领一歪,冷风当即灌了进来,季卿缩了下脖子,“别揪,脖子痒。”

季严俞挑眉,“脖子怎么红了一块?过敏了?”

“没事。席沉衍收手的时候,手背打到了。”

季卿身形一闪,把后领从季严俞的手中抽出,多掏了一块水果糖。

对着德牧说:“加码,换不换?”

德牧仍旧不为所动。

季卿蹙眉,问季严俞,“狗随主人。谁养得狗,认死理,这么不好说话?”

“……席沉衍。”

季卿:“……”

一主一宠,性格挺合得来。

两人一狗,纠结了半个小时,季卿把除了巧克力的所有零嘴在狗大爷面前摆好,才让它吐出木棍。

他当即拾起木棍,挥了两下试试手感。

破空声咻咻一响。

季严俞的额角跳了跳,斟酌语气,把话从喉间送了出去,“席沉衍为什么会碰你脖子?”

**

第二十五章

季卿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顺着笔直的棍子划拉一下,在中段停住,黏腻的触感让他条件反射地摩挲指腹。

摸着不像口水。

“问这个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和狗子抢木棍。”

季严俞平静道:“你一岁会走路,跑到花园捡了根树枝,往我嘴上戳,让我吃。”

“三岁时,见到一根很直的木棍走不动道,赖在地上要我爬上树捡,捡回家后因为我不让你抱着它睡,你抽抽噎噎地扒了一晚上房间门。”

他瞥了眼季卿。

青年身量颀长,身后是昏黄灯光汇聚而成,脉脉流动的金色光河,细小的尘埃浮动,在季卿冷然的脸上,落下一缕生气,密密麻麻地染红耳廓。

季严俞几乎不用过多思考,就能推演出带着薄荷清冽香气的唇瓣,吐出的五个字。

“季严俞,闭嘴。”季卿囫囵披上丢在一旁的外套。

季严俞极快地笑了一声,又很快收敛,换上了严肃表情,“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为什么席沉衍会碰你的脖子?”

弟弟轻飘飘说着‘不喜欢’,和他在ONE CLUB没骨头靠在席沉衍身上的画面,在季严俞的脑海里盘桓。

长大了,会骗哥哥。

还会藏心思。

季严俞的眸色一点点变暗。

车祸后,季卿为了得到席沉衍变得面目全非。没有底线的轻贱自己,伤害别人。

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卿卿,喜欢一个人可以,但是你需要先是你自己,才能爱别人。”

季卿没有直接回答,他蹲下身,挠了挠德牧温热的下巴。

狗头当即扬起,黑眼珠子眯着,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动。

他短促笑了声,坏心眼收起手,德牧怔愣一瞬,不满地汪汪叫。

“不喜欢席沉衍。”

季严俞欲言又止。

口是心非?

还是欲擒故纵?

季卿没管季严俞纠结的小表情,微微侧头,往黑黢黢的角落看上一眼。

黄毛当即缩头,后怕地贴在墙角,用气音对身侧的钱生财道:“我感觉季卿看到我了。”

灌木丛里,枝丫乱窜,绿叶子挠得皮肤发痒发燥。

钱生财随手折断枝条,“怎么可能,离这么远,那小子只是身手好一点,又不是千里眼。”

“也是。”黄毛呼出一口气。

怕什么。

现在年轻人、有钱人,四眼小子多的是。季卿身边的季严俞就是如此,一股斯文败类的酸臭气息扑面而来。

就算季卿没有戴眼镜,视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再次探头去看。

季卿把直木棍握在手中,这姿势有点像他在电视里看到的背剑大侠。

本来待在一旁的季严俞不见踪影。

黄毛回头,“大哥,我看季卿架势不对,他会不会很厉害?”

钱生财白眼翻上天,“你这张嘴晦气得很,季卿再厉害,还能越过化学品去?到时候迷药一洒,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呀。”黄毛被说服了,又探头去看季卿。

而后呼吸一滞。

季卿原先站的地方空无一人。

风一吹,青草晃荡两下。

他急忙去找,腰侧却冷不丁抵上硬物。

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廓,“你在找我?”

黄毛的心脏极快地跳了两下,不敢回头,双腿止不住发抖,不久前在薄荷画廊被踢的腹部,隐隐作痛。

不一会儿,冷汗浸湿后背。

只觉身后站着的是要命的艳鬼,悄无声息地走,悄无声息地来。

“回头。”季卿冷冷地道。

黄毛扑通一声跪下了,“大爷,我哪敢回头呀,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看到你的长相,知道太多我就没命活了呀。”

季卿:……

太怂,不好谈事。

他抬起木棍一挥,黄毛应声倒地。

而后扫了眼被他踩进泥里的钱生财,收回腿,木棍不轻不重地抵在对方的腰上。

钱生财当即抬头,吐出嘴里的泥巴,阴鸷的视线不偏不倚停在季卿的脸上。

又顺着往下,在木棍上颜色偏深的地方停留片刻。

阴冷的笑意攀上脸颊,“少年人,太傲气,容易翻船。”

话还未飘远落地。

季卿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钱生财的脸极有规律的缓慢摇摆,重影堆叠,以至于他有些反胃。

不知何时,德牧已经歪到一旁,长长的舌头耷拉着。

季卿几乎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木棍。

这东西有问题。

迷药?

“知道我喜欢捡木棍的人不多。”季卿忍着不适,卸了力道,脊背贴在带着冷意的矮墙。

上眼睑无力地垂着,他睁着失焦的双眼,语气不急不缓,“不是季严俞也不是季洪峰,老宅里的佣人前段时间被季严俞清理过。是季沐思。”

声音越来越低。

耳畔传来脚踩枯叶的簌簌响声。

是钱生财吗?

模糊间,有人撑住了他滑落的身体,以及几不可闻的低语,“师弟——”

季卿骤然腾空,陷入冗长的黑暗里。

闭眼前,他听见了钱生财痛苦的怒骂,以及骨骼猝然断裂的脆响。

依稀看见远处模糊的身影。

不高不矮,像是季沐思。

季沐思在连廊里踱步,视线时不时扫过不远处的花园。

想去,又止住脚步。

频繁地按动手机的电源键,依旧没有等到钱生财事成的信息。

他死死咬唇,抬眼看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中年男人,立即换了表情。

圆润的杏眼微微睁大,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季三少,喻爷想和您谈谈。”

“好……好的。”

**

翌日,暖阳穿透天窗,打在地下室通透的落地窗上,又顺着微风拂过,轻轻地摩挲着薄薄的眼皮。

季卿眼睫微颤,脖颈处传来细微且带着水汽的酥麻感。

他倏然睁眼,看向笔直站立的桑霁。

青年穿着一身棉质居家服,发尾处水汽未干,小水珠蓄积许久,才嗒嗒垂落,打在季卿滚烫的手背上。

季卿挑眉,感受着手背处传来的冷意,以及脖颈处将干未干的触感。

“ 玄霁?十度的天气,你洗冷水澡?”

“师弟要一起洗吗?”桑霁眉眼弯弯,温润如玉的脸上笑意一点点扩大,以至于沾染了些许诡谲。

“不要,昨晚在花园,另外两个人呢?”

季卿踩上床边的毛拖鞋,踢踢踏踏去找冰箱。

翻出里面放着的蛋黄酥,把一整盒的小盖子都打开,慢条斯理地从左边第一个开始吃。

桑霁:“钱生财和黄毛被我控制住了,你要怎么处理他们?”

“报警,这里是现代,不是修真界。”季卿回答。

一整晚滴水未进,让他的喉咙发干,说出的声音过于低哑。

而后是汩汩涌来的饥饿感。

成片地搅弄五脏六腑,沉甸甸地揪成一团,以至于双目失焦,疏离的脸上一片空茫。

桑霁靠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他用手掌去贴季卿的双颊,被手下滚烫的触感激得心中一跳。

想去深究,下一秒被季卿避开。

“没事。”

季卿半垂着眼,果决地咬破舌尖,用没什么波澜的声音道:“我饿。”

桑霁细细体会季卿的避之不及,脸上的笑容一寸寸褪去,森冷阴沉的表情攀上眉眼。

看向丝毫没有被限制自由自觉的季卿。

“饿就自己去做。你掀了楼思危的黄雀楼,我赔了一万颗极品灵石,你捅穿海族和鸟族的禁地,我又赔了四万颗极品灵石,还有南川秘境、北岛试炼,西双密林,东曲禁地,林林总总算下来,一共是十八万极品灵石。这些灵石足够修真界四大宗门千年的花费。”

他玩强制爱,不当保姆。

季卿不为所动,清凌凌的目光瞥去一眼。

“饿。”

桑霁轻而易举地被季卿的目光定在原地,耳畔传来听惯了的,却每次都能带给他新鲜感的声音。

他感觉他才是被囚禁的笼中鸟,羽翼翻腾,徒留几缕绒毛挂在金属框架上,从而求助无门。

半个小时后,季卿吃着热腾腾的面条。

桑霁扯了扯尺寸过小的围裙,冷脸看着季卿。

“你什么时候回得现代?”

季卿咽下口中的食物,百无聊赖地拨弄筷子,看着热气升腾,拉成一条细长的线,歪歪扭扭地柔和眉眼 。

诡异的饥饿感缓缓褪去,他好脾气地多说了几个字。

“刺了元喻一剑之后。”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下咀嚼食物的细小声音。

桑霁冷不丁发问,“师弟,在修真界,你刺向我的那一剑有犹豫过吗?”

“犹豫?还有什么时间犹豫?小外甥已经失踪十二个小时。”张宿陡然拔高声音,指着监控画面。

季卿的脑袋软绵绵垂着,黑色的柔软发丝顺着往下,丝丝缕缕地贴着瓷白的肌肉。

腕骨被人握在掌心,而后又因为突如其来的腾空,猛然坠落,在空中无措晃荡两下。

识别框放大,带走季卿的男人陡然出现在屏幕上。

是桑霁。

黑夜,让这张温润如玉的脸攀上了丝丝诡异。

张宿收回视线,对季严俞道:“说句话。”

“等消息,桑霁不想身败名裂就不会伤害卿卿。”

在季卿车祸后,季严俞就很少抽烟,实在受不住就点根烟夹在指尖晾着。

他垂眸长时间注视着指尖明明灭灭的烟头,直到烟屁股被烧了些许,才抖着手,丢进烟灰缸。

“冷静点,我们一起查,他不会有事。”

席沉衍的目光落在好友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桌上被随意丢在一旁的细边眼镜,上前一步递给季严俞。

又在扫过监控画面上的桑霁时,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一大早,季严俞带着张宿来查监控。

他才得知,昨晚季卿没有回家,只有发来的一条短信——‘我碰到朋友了,先走。’

然而,监控告诉他,季卿是被带走的。

空气中的焦灼缓缓蔓延,紧迫感陡然占据每个人的思绪。

“咚——”

大门猛地被推开,重重打在墙壁上,又倏然回弹,门框上的金属卡扣咔嗒一声阖上了。

动静太大,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气喘吁吁赶来的洛开宁,“有消息了,桑霁在城北郊区的别墅。”

城北郊区别墅。

桑霁猛地扣住季卿的腕骨,“你刺向我的那一剑有犹豫过吗?”

季卿没有防备,手上的筷子当即掉了,摔在地上,两滴汤汁洒在复古花纹的墨绿色瓷砖。

“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感情所扰(1)。你于无情道的天赋连师尊都惊叹不已,我怎么会奢望你有过犹豫。”

季卿闭口不言,看着飞溅的两滴汤汁被桑霁用湿巾擦掉,又被对方塞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耳边是桑霁沙哑的催促声,“快吃,不是说饿死了吗?”

“……我没有说快饿死了。”季卿回答。

他慢悠悠吃着面,漫无目的地想。

桑霁说得不对。

他有犹豫过,起初只想把桑霁和喻纠揍一顿,关进寒潭,也让他们体会光着身子没有灵力护体,在寒潭有多冻人。

后来,打出火气,刹不住车,就一人捅了一剑。

这么想着,火气也上来了。

季卿:“犹豫过,我在犹豫这一剑是刺在心口还是丹田。”

桑霁顿住,掀起眼皮看他,感觉全身的毛孔倏然张开,用尽全力才抑制住喉间低沉沙哑的声音。

而后平静发问,“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的。”

季卿踢开碍事的拖鞋,不顾桑霁绷紧的面部肌肉,以及对方冷漠阴鸷的视线,在他面前站定。

“师兄,打一架。赢了我走,输了我滚。”

第24章 第 24 章 打晕我

桑霁低低笑了一声, 而后脸上的笑意一寸寸褪去,变得面无表情。

季卿读不懂桑霁表情里的情绪,只听到桑霁刻意压低的嗓音, 温柔地能挤出水来。

“输了、赢了,你都走。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也是,我于你而言我和路边的草木没什么区别。”

季卿没回答,千年里从尸山血海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他,保持沉默是最优解。

烦。

又打不起来。

“你在走神。”桑霁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阐述事实。

他向前两步, 拉近和季卿的距离,面无表情的脸上倏然间荡开甜美至极的笑。

以至于季卿有片刻的愣神,而后毫无征兆被握住的腕骨,生出细密酥麻的危机感。

又被猛地一推, 整个人摔进松软的沙发上。

两只手腕被握住,往上一抵。栗色衬衫当即上缩, 露出瓷白的腰腹。

“玄霁!”

季卿转了转手腕, 没抽动。

冷漠的视线当即射了过去。

桑霁笑了, 他看到淡漠疏离的外壳下, 柔软甜美的果实。

直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两人反应极快地看了过去。

季严俞面色冷沉, 身后是面部肌肉紧绷的席沉衍。

张宿紧随其后钻了进来,从中间分开僵硬的两人,“你们做什么?COS木头人?快去找小外——”

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一瞬不瞬地盯着被扣住手腕的季卿。

青年侧头看来, 垂下的黑色发丝搭在薄薄的眼皮上, 以至于发痒发涩, 眼睫极快地颤动几下,水汽泅湿了眼眶,蒙上了朦胧的雾气。

顺着往下, 是腰侧瓷白光洁的皮肤,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令他肌肉紧绷。

糜艳又勾人。

张宿呼吸一滞,极溜的嘴皮子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一紧张,后退一步踢倒了旁边的包裹。

猫耳朵套装半遮半掩地露出一角。

季严俞的脸色当即黑了。

季卿收回视线,想着季严俞刚才要吃人的表情。

场面难以控制,事情解决不了,他还可以解决自己。

他压低声音,对桑霁道:“打晕我。”

桑霁:“……”

半个小时后,季严俞面无表情坐在一楼沙发上,听着桑霁叙述昨晚的经过。

他睨了眼季卿,弟弟慢条斯理清理橘子上细白的橘络,注意到他的视线,歪头看来。

“吃吗?”

“不用。”

嘴巴还没合上,就被塞了一瓣橘子。

季卿语气平静,“别客气。”

席沉衍掀起眼皮,清楚捕捉到季严俞骤然柔软下来的面部肌肉,以及季卿眼中狡黠的笑意。

季卿藏在茶几下的脚缓缓勾起,小幅度晃了晃,用气音道:“哥,我好害怕,幸亏你来了。”

季严俞沉默一瞬,定定注视着季卿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琥珀色眸子。

细细体会弟弟毫不遮掩的欺骗,以及对方地讨好、卖惨小连招。

演技太差。

要练。

“后续的事季家会处理。”季严俞豁然起身,冷冷注视桑霁。

“我希望桑先生不要不声不响地带走家弟,毕竟这是海城,不是桑家的京市。另外那包东西,你还是尽快处理,不会有用上的机会。”

桑霁听出了季严俞话里的威胁意味,眸色渐冷。

然而,下一刻就对上了季卿微眯的双眸。

他笑了一下,礼貌回应,“好的。”

一行人陆续离开别墅,季严俞一一道谢后,带着季卿和张宿上车。

张宿问:“小外甥,你觉得是谁指使的钱生财。”

季卿扣上安全带,“季沐思。”

张宿“哦豁”一声,去窥季严俞不怎么好的脸色。

心道:季沐思要倒霉。

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何种心情。

季沐思的心情很不好,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

他和钱生财的事并不隐秘,如果被揭露出来就全都完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恶毒,嘲笑他的虚伪,他将在圈子里没了脸面。

分明还没遇到,他却觉四面八方都是指责与嘲笑。

他眼眶通红,咬着牙顶下了天塌的窒息感。

“没关系的。”季沐思神经质地抠着指甲,“还有孔知智,他虽然蠢,但是听话,爱我到了不可以拔的地步,他会帮我的。”

季沐思深吸一口气,拨出电话。

铃声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他志得意满,几乎能想象出孔知智守着手机,只为等他一个电话的模样。

“知智,我——”

“我帮不了你,季家、席家、洛家、张家,四家已经发出话,会彻查绑架季卿这件事。甚至于京市的桑家都插手了。”孔知智打断了季沐思的话。

“沐沐,这件事真的是你指使钱生财做的?”

季沐思闻言,眉毛狠狠拧在一起。

孔知智这么好拿捏的一个人,怎么会质疑他。

肯定是他听错了。

又或者是他刚开始的声音太过冷硬,对方不高兴了。

男人,哄一哄,哭一哭,就能安抚好了。

“你怎么能质问我。”季沐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软软糯糯的,惹人怜惜。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季卿讨厌我,是他自导自演,陷害我。”

孔知智沉默不语,往日里听了一耳朵,就能融化的心脏的声音,此刻却觉虚伪异常。

绵绵密密地啃食内脏,带来一阵反胃。

初见季卿和昨晚短暂的交谈,对方的态度他全看在眼里。以往他因为季沐思不愿深究。

然而面上的一层纱褪去后,一些东西变得明朗而真实。

季卿不屑去弄这些小把戏。

他闭上眼,心脏处季沐思占据的地方一点点腾空,又想起季沐思隔着雨幕抱着流浪猫的温婉笑容,终究不忍心。

“沐沐,我会帮你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

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把季沐思定在原地。

而后恼怒与羞愧如同高高掀起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他的脊背,令他头脑发晕,生出彻骨的恨意。

孔知智竟然挂他电话,竟然帮着季卿说话!

“啊啊啊!”

季沐思尖声惊叫,猛地踹倒沙发旁的落地灯,“季卿怎么不死在车祸里!”

贱人!坏东西!

季沐思心里的坏东西好好休息了一晚上,转天正常去上班。

季卿刚到薄荷画廊,张倩优就凑了上来,嘘寒问暖。

“老板,饿不饿,渴不渴。”

季卿打量张倩优妆容得体的脸,在对方目的性极强地讨好声音里,淡淡道:“有事说事。”

“瞧您说的,我就是关心一下,张宿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还叮嘱我多照顾着你一点。”

季卿不为所动,往后一靠,椅背牢牢托住细软的腰肢,小幅度回弹后发出轻微的响动。

金闪闪很有存在感的从口袋里蹿出,松垮垮地在季卿的腰上围了两圈,尾巴尖小心翼翼地蹭着瓷白细腻的皮肉。

很快又被修长的手指拨开,而后乖乖装死。

张倩优:“桑影帝那边又打电话过来,打算买玄清的画,您看安排哪个时间见面?能不能给我要一张签名照。”

季卿斜睨一眼。

明白重点在张倩优的最后一句。

“不见,签名照我让他寄过来。”

“啊?”

张倩优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季卿请了出去。晕乎乎地盯着关上的办公室大门。

这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一边拒绝见面,一边寄签名照?

她禁不住把视线投向玻璃门内。

季卿正坐在电脑面前,摆弄手机。

他瞥了眼孔知智的好友申请,点了拒绝。而后顺手给张倩优发来新卡号,让她把字画的收益扣税后,打在这张卡里。

张倩优的消息当即发过来,“好的。还有一件事我和你报备一下,张教授托我询问你的意见,他打算把购买的四幅字画,参加海城艺术博览会,这个书画展在行业里的影响力很大,可以提高你和玄清的知名度。”

“随意。”

季卿收起手机,沉思。

张教授有他的微信,为什么还要通过张倩优联系?

他用电脑登上玄清的微信,忽略【衍】发过来的夸奖小作文,拉到最后。

季卿:“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手机的特殊提示音响起,席沉衍伸出手掌打断助理的工作汇报,“先出去,等会继续。”

助理诧异挑眉,“好的,您先处理事情。”

席沉衍面对工作一丝不苟,能让他开口打断汇报,肯定是要和客户详谈大单子。

一个亿的生意吗?

助理晕乎乎地关上了门。

席沉衍也在此刻盯着微信里的信息出神。

衍:“你想我多找你吗?”

季卿蹙眉。

想着老人家可能是不好意思打扰他,才找的张倩优。

面对喜欢自己的老人家,总该宽容点。

“可以。”

他按下电源键,看着手机屏幕变暗,起身走向一侧的木桌。

口袋里的手机又亮了一瞬,而后恢复平静。

正午的阳光带着令人沉醉的暖意,斜斜地照在雪白的宣纸上。

季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创作了四幅字一幅画,如同上次那般,把东西交给张倩优。

“一样的地方,记得装裱,这次不急,时间上可以慢慢来。”

张倩优舒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平整的眼角,“那就太好了。老板,我再熬夜就要长皱纹了,不漂亮了,我会哭给你看的。”

“嗯,你最漂亮。”

张倩优感觉心都要化了。

男人嬉皮笑脸地夸赞并不值钱。

清冷美人一本正经的赞美简直像是把她吹上了天。

她投去视线,看着季卿上了辆黑车,车门打开时,依稀看见季严俞的脸。

季严俞道:“今晚回季家别墅。”

“做什么?”

“找季沐思。”

“不叫三弟了?”

季严俞保持沉默。

季卿乘胜追击,“给揍吗?”

哥哥没有回答季卿的最后一个问题。

问话的人也不需要回答,下车后径直走向季沐思的房间。

第25章 第 25 章 好疼,你疯了

敲了敲门, 没人应。

季卿看向一旁的李管家,眼带询问。

“三少在一楼的会客室。”

话还没落地飘远,李管家就听见球鞋踩着木地板下楼的咿呀声, 身后跟着没什么表情的季严俞。

他“嚯”了声,朝一楼的会客室看了眼。

季卿已经抬脚踹了进去。

门板撞在门吸上的巨大声响令人侧目。

季家别墅的佣人小心翼翼探头去看。

正见季卿冷着脸揪着季沐思的衣领,往后一拉,在季沐思的惊呼中,将人拖向客厅。

被拖着着的人, 崩溃大哭,双手胡乱拍打,瓷器应声而破。碎片划破娇嫩白皙的皮肤,血水混着泪水, 好不可怜。

紧接着是一道惊呼,“季卿!疯子!大哥救我!”

他们这才发现季卿的身后, 站着位面色肃然的季严俞。

众人舒了口气, 纷纷发言。

“季严俞懂礼守规, 不会让季卿这样胡闹下去。”

“是呀, 之前季卿和席家那位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季卿苦苦哀求不出国,季严俞为了规矩,到底没管, 任由老爷子把人送出国。”

“不过, 出车祸前, 季严俞对季卿是真好呀, 走哪都带着,就怕人受欺负。到底是豪门亲情淡泊,涉及自身脸面该丢还是得丢。”

“季沐思也是可怜, 摊上这么季卿这样的哥哥。”

他们等着季严俞出声喝止。

却惊讶发现,话题中心季严俞放柔表情,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揉了揉季卿的发顶,轻声叮嘱。

“小心手。”

“好。”

季卿笑着收回手,把软肉般的季沐思丢在地上,抬脚踩上人乱动的手掌。

果然踩中,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季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蹲下身,轻轻拭去季沐思眼尾垂落的泪水,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弟弟狰狞愤恨的扭曲面容。

像是控制住的咬人的狗,不得章法,又只能匍匐在地。

“很痛吧。那时候‘季卿’也很痛的。”季卿淡淡道。

季沐思无暇顾及身上如同割肉放血的痛意,以及对方突然用名字的自称,只觉季卿温柔似水的声音,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求助的视线扫向四周,试图找出反击的办法。

却见佣人们被季卿的气势怔住,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缩在一旁偶尔探出脑袋。

管家笑眯眯地按住其中一位准备录像的手机,缓缓道:“从现在开始,季家新规矩,工作时间不能玩手机哦。”

季沐思燃起的希冀瞬间湮灭,疼痛令他放声尖叫,“啊啊啊!爸爸救我!季卿要杀我!他疯了!”

急急赶来的季洪峰,刚踏进大厅,就听见季沐思惨痛的哀号。

他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季卿和季沐思之间。

入目的是季沐思狼狈至极的模样,他冷冷瞥了眼看热闹的佣人,“快拿药箱,先止血!”

佣人们没敢动,瞥了眼好整以暇在沙发上坐下的季卿和季严俞,等人无所谓点头,才去拿药箱。

季洪峰连忙接过,“沐沐,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眉眼相似的父子紧紧相拥,水晶灯暖黄的灯光一照,朦朦胧胧地打在凌乱殷红的绷带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季卿垂下眼帘。

细细体会季洪峰对季沐思毫无保留的爱意。

在现代,他想了十八年,依旧不明白季洪峰没由来的喜爱与纵容。

他羡慕过,渴望过,行动过,最后弃之敝屣。

然而这件事就像墙上的裂缝,即使不在意,也平静地存在着,发霉发臭,而后带来难以忽视的憋闷。

直到季严俞的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地附在他的眼皮上。

“别看。”

季严俞注视着季卿冷漠到近乎无动于衷的脸,像小时候一般用额头碰了碰弟弟柔软发丝下的额角。

缓慢而熟练地摩挲着季卿绷紧的颈部肌肉。

“我在。”

“嗯。”季卿低低应声,圈住季严俞的腰。

众人这才想起,出车祸前的十八年,即使季严俞再刻板守旧,却是任由季卿胡闹,给人收拾烂摊子也是带着缱绻的笑意。

那时候,季卿闯了祸,只要蹭一蹭季严俞腰腹的软肉,板着脸的YQ总裁片刻间戾气全消。

只是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季洪峰只觉这一幕刺眼。

都是儿子,季卿为什么和他这般不亲近?若他能像季沐思一般软着性子,说几句好话,好好的家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兄弟阋墙并不好看。卿卿,给沐沐道歉。”

喧闹的空间陡然沉寂。

季严俞唇瓣紧抿,提醒道:“父亲,季沐思和钱生财合谋,试图绑架卿卿。钱生财身上背着人命官司。”

成年人都懂话里的意思,几乎能想象出真被钱生财得手,亡命之徒的鱼死网破。

惊呼声交谈声混成一团。

又因为季洪峰的骤然跌倒,片刻收拢。

更安静了。

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季卿抬头,打量季洪峰骤然惨白的脸,以及毫无遮掩的愧疚和悔意。

“卿卿!对不起,是爸爸——”

季卿直视季洪峰,“我不需要了。”

说话的人声音果决又漫不经心,听着的人却心中一阵酸涩。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想让儿子们和睦相处。

管家瞥了眼一脸痛苦和愧疚的季洪峰。

只觉活该。

“父亲,这件事我会彻查到底,不会姑息,一切按法律法规来。”

季洪峰的脊背一僵。

季沐思双目赤红。

他颤声道:“大哥把事情闹到警局,我们的脸都会不好看的,季家的股价也会受影响。虽然你脱离季家创办了YQ,但到底蒙受了祖辈的庇荫,怎么能这么害季家。”

被抓被关,他的人生全都完了。

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教训,为什么对他这么狠。

季严俞一向不喜欢和脑子不清楚的人讲话,无视季沐思楚楚可怜的表情,跟着季卿上楼。

在弟弟关门前,按住了。

放柔声音,“去我房里睡。你房里用惯的东西都搬去舅舅那里了,会不习惯。”

季卿“嗯”了声,跟着季严俞走了。

经过二楼平台时,季严俞往楼下看了眼。

一位中年男人凑到季沐思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像是京市喻家分家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季卿脱掉毛拖鞋,整个人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随后被人推了推脑袋。

“去洗漱。”

“困。”

季卿半眯着眼,蹭了蹭如绸缎般柔滑的枕头。

他迷迷糊糊闭眼,察觉到身侧床榻凹陷,温热的体温顺着拥抱丝丝缕缕传来。

紧接着是清爽的柚子香气。和舅舅买的沐浴露气味很像。

季卿问:“你不是说这个味道不好闻?”

头顶传来不甚清晰的震动,季卿太困了,听不清季严俞的回答。

选择伸手环住了季严俞的腰。

脑子里好似响起了桑霁说他无情道天赋绝佳的话。

其实不对。

他花了八百年踏入天骄们三千年难入的渡劫期,却在余下的两百年内不得寸进,离飞升成仙永远差了半步。

季严俞是用相同血液编织而成的枷锁。

如同鸟入樊笼,余下一片空茫与无措。

他又记起来那个午后,成片的红,成片的白,惊呼声和碰撞声。

以及季严俞看过来的一眼。

难过得像是整个世界都没了。

“哥哥。”

“嗯,醒了?”

季卿在窗帘划过滑轨的细小动静中清醒,他睁开眼,挡住射向眼睛的暖阳。

季严俞:“今天周六,要出去走走吗?”

“不去。可以出去玩,但是不能和管着自己的家长出去玩。”

季卿果断拒绝,他翻动手机,瞥了眼手机短信里的季洪峰两百万转账。

当即复制而后发给冯希,随后发送信息。

“去买辆车,工作用。你那辆车太旧,爪爪乐园的路不好,开着危险。记得开发票,弄固定资产。”

冯希的回复很快,“不用的,季总,我的车还没坏,”

季卿不是很想回忆那辆颠簸至极的车,他去车库挑了辆迈凯伦P1。

跑车的引擎声骤然炸响,黑色车身破风而出,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哗哗作响。

两天时间,季卿几乎跑遍半个海城,季严俞不让玩的,都尝试了一遍。

他也揪出缠在他手腕的金闪闪看了好一会。

金闪闪讨好的蹭着白皙的指尖,滑溜溜飘走,在空中画了个爱心,尾巴尖都透着愉悦。

在修真界,因为小徒弟喜欢,他看过些许小众心法,其中就有功德成圣的法子,但是心法里并没有提到过功德金光开智这一情况。

“再敢捣乱,我就把你吸收了。”

金闪闪不会说话,可怜兮兮的贴着季卿的脖颈蹭。

倒是手机响了,是季严俞的电话。

“卿卿,玩够了吗?”

“嗯。”季卿懒懒应声,在季严俞舒了一口气的背景音中下车,“今天去冯希那里上班。”

他挂了电话,视线第一时间被冯希的脖子吸引。

黑色的卫衣领子松松垮垮,扭曲得如同波浪线。

季卿:“新款?”这种时尚没试过。

冯希尴尬地拽了拽领子,“不是,洗太多次就成这样了。”

季卿:……

那就不尝试了。

他迈步往里面走,猫咪和狗子一股脑围上来,蹭他的裤腿。

小白狗尾巴狂甩,抬腿就要尿。

季卿目光一凌,拽住狗子的脖颈,提起来死死圈在怀里。

压低声音道:“狗命不要了?”

小白狗呜呜应声,讨好般地去舔季卿的指尖。

两人一狗一边交谈,一边往二楼房间走。

冯希:“我选了两个办公地点,你拿个主意?”

他推开房间门,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季卿面前。

“一个位置比较偏,但是租金便宜,一个是市中心的写字楼,环境好,租金偏贵。我的建议是租金便宜的写字楼,后续基金会还要投入一大笔资金,能省则省。”

冯希去看季卿的脸色。在他看来,第一个更好。

但是豪门更看重脸面,小辈创业,其他不用最好,门面却是要最好的。

“那就这个。”季卿去指租金便宜的写字楼。

金闪闪迫不及待地冒出来,圈着季卿的手指一扯,当即落在了市中心的写字楼。

季卿蹙眉,垂眸去看蹭着他指尖的金闪闪。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

小白狗低吼两声,张口去咬金闪闪,啊呜一声咬上空气,嗒嗒的牙齿撞击声听得人发酸。

它可怜兮兮地去瞧季卿。

冯希也去看。

就见指着市中心写字楼的人倏然冷笑一声,左手对着空气抓了抓,而后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掰到便宜的写字楼上。

冯希神色古怪,斟酌语句,把话从喉间送出去。

“季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都出幻觉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我挺想看他哭的

季卿斜睨一眼。

这一眼太冷, 冯希保持沉默。

两人先去租金较为便宜的写字楼,怎奈实在太偏,附近路灯设施也不行, 考虑到安全因素,季卿拒绝了冯希的提议。

半个小时后,车子再次停下。

季卿牵着小白狗,注视面前这座市中心47层高的写字楼。

巍然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