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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装可怜这招季严俞教你的……

夜幕黑沉, 黑色帕加尼疾驰而过,碾过碎石,打在路边的铁皮上, 轰隆一响。

十分钟之后,这辆车子在会所门口停稳,下来一位长相明艳气质清冷的青年。

不久前见过的白金发色的青年懒懒地靠着跑车,见季卿过来。

笑道:“季二,我可是请了你不下十次, 你才给我这个面子呀。”

季卿冷淡地“嗯”了声,把车钥匙递给招待,问:“孙征?”

“贵人多忘事。”

孙征笑笑,视线落在帕加尼的车牌上, “海H·00301,席大总裁的车子, 他放心你独自出来?”

季卿没有立刻回答, 想起了不久前对席沉衍说的话。

“衍哥, 车子借我开开。”

那人回:“好。”

问都不问, 答应得太过爽快, 以至于季卿检查了一遍车子,才放心开出来。

季卿跟着孙征往里走,反问, “你想让他放心还是不放心?”

“当然是放心。”

孙征去揽季卿的肩膀, 依旧被躲开。

只不过这人表情淡淡的, 分不清是不喜欢和人过多接触, 还是不喜欢和他过多接触。

“多生分呀,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为了庆祝季二少重新加入我们, 今晚我准备了惊喜。”

包厢门被打开,音乐声、酒杯碰撞声,交谈声,毫无遮掩地顺着流动的空气涌入耳廓。

一群人围了上来。

季卿不冷不热地应付,透过人群,对上了孙征带着阴冷笑意的视线,像是毒蛇,用黏腻的身躯缠上来。

“兄弟们,别激动呀,今晚的好戏还没有开场呢。”

众人纷纷。

“是呀,征哥准备的节目都精彩得很。”

“季二,你可算回来了。”

“外国的妞怎么样,好玩不?”

“车祸后,怎么把我们的微信都删了,看不起我们呀?”

最后一道声音落下,包厢里寂静了片刻,紧接着是孙征看戏谑地问话。

“是呀,把我也删了呢,要不是前段时间碰上季二,都带不来人呢?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季卿没理,神态自若地在孙征身侧坐下,“不熬夜,要做什么,尽快。”

会所的灯光暧昧而缱绻,洋洋洒洒地落在季卿身上,将疏离冷淡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毛茸茸的,暖乎乎的。

孙征有片刻的愣神,不禁回想起十八岁的季卿,像个小豹子,恣凶捻恶,又在季严俞的脚边乖乖做只小猫。

过于乖张的性格,令人不敢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如今仔细一瞧,这张脸趋向柔和后,竟显得柔软可欺。

席沉衍大抵也是被这人的模样骗到,当个玩意放着。

孙征喉结滚动一瞬,抬手搭在卡座上沿,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远远看着像是把人圈在怀里。

在座的都是人精,眼神流转间就明白了孙征的想法。

提议,“哥,好戏上不上呀,兄弟们怪无聊的。”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一瓶瓶名贵的威士忌,被统一服饰的服务员端上来,紧接着是各有特色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

气氛开始热烈,直到最后一位进场达到高潮,众人看好戏的视线落在端坐着的季卿身上。

孙征就见本来百无聊赖的季二,好似被戒尺规训,瞬间挺直脊背,脸上的淡漠疏离终于皲裂。

“季严俞?”

仔细一看,又不是,七八分相像而已。

孙征笑笑,附在季卿耳边轻语,“两年过去了,你的反应还是和以前一样。记起那个荒唐视频了?”

季卿视线飘忽。

记起来了,那时候正值叛逆期,季严俞管得严。孙征找来这人后,他给了人一百万,每天的要求就是让他对着这张脸揍一拳。

他缓缓闭上眼,不愿去想季严俞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哑着声音道:“视频给我。”

孙征对着和季严俞七八分相似的陈书涵使了个眼色,后者识趣上前,端着酒杯往季卿嘴边送。

季卿呼吸一滞,手中的巧克力掉了。

伸手去推陈书涵,即将碰到时,又转了个方向,把孙征推开,顺势站起。

孙征不恼,反而笑出声,“真怂。”

季卿斜睨一眼。

这一眼太冷,众人几乎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包厢里一时间只有音乐声和呼吸声。

孙征不急不缓,接过陈书涵手中的威士忌,微微摇晃,冰块在玻璃杯壁上撞了一圈,留下朦朦胧胧的水汽。

“喝了,视频给你。”

自从这段时间席沉衍带季卿参加宴会,海城豪门的人谁不清楚这位酒量堪忧,又顾忌着席沉衍和季严俞,没人敢给他灌酒。

季卿没接也没搭话,掏出手机开始摆弄。

孙征嗤笑一声,“搬救兵?”

“没有。”

在搜正当防卫、防卫过当、特殊防卫。

季卿把视线落在特殊防卫,即无限防卫权上。对正在进行的行凶、杀人、抢劫、强X、绑架等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即使致人死亡,也不负刑事责任。

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对着桌沿稍用力一砸。

酒瓶碎裂,玻璃尖刺闪着寒光。

季卿把完好的一部分塞进呆愣的孙征手里。

“捅我。”

他把脖子递过去。

很快感受到一阵凉意,却没有痛感。

季卿疑惑抬眼,对上了席沉衍黑沉的眸子。

来人用完好的酒瓶贴着季卿白皙纤细的脖颈,稍一用力,把人往后推。

“不想活了?”席沉衍问。

“想。”不想孙征活。

洛开宁抱臂在包厢门口看好戏,余光扫过里面惊恐呆愣的众人,最后落在席沉衍绷紧的面部肌肉上,短促地笑了声。

有人要倒霉。

席沉衍:“跟我走。”

季卿没理。

视频还没拿到,人还没死。

在某些特定场合,季卿很好懂,席沉衍不用过多思考,道:“跟我走,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你的事情我会解决,不告诉严俞。”

孙征发现,刚才还用狠厉目光注视着他的季卿变了,一瞬间收拢了外露的凶恶和疯狂,乖乖应声。

“好。”

两人旁若无人往门口走去,又在即将离开时,季卿折返,来到和季严俞有七八分相似的陈书涵面前。

他打开二维码,递给陈书涵淡淡道:“加我。”

洛开宁哦豁一声,都不用去看席沉衍的脸色,就知道该倒霉得多了一位。

仍旧止不住好奇地问摩挲着指腹的席沉衍,“按这位的性格,孙征都这么对他,他怎么不直接上手揍人?”

席沉衍扫了眼陈书涵,冷冷道:“怕季严俞生气。”

离开会所,到达金山路的别墅已经是晚上十点。

洛开宁被席沉衍赶走,董管家尽职尽责地等着席先生回家。

门刚一打开,立刻迎了上去。

就见席沉衍冷着一张脸,钳制着季卿的手腕往楼上走,许是想到了什么生气的事,猛地一拽。

身后的人没有防备,一踉跄,撞到了先生硬挺的背。

本该沉着脸的人当即松开手,去看季卿的泛红的额头。

“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好凶。”

“闭嘴。”

事实上席沉衍可以更凶,然而面对季卿刻意扬起的脸,以及小幅度颤抖的眼睫,怒意便随风飘散,只余下闷在心口的躁意。

在楼梯口纠缠了一会儿的两人,走进席沉衍的卧室,隐约传来了席沉衍的诘问。

“装可怜这招季严俞教你的?”

“……不是。”和元喻学的。

房门阖上。

季卿在沙发上坐好,挑了个粉白色的草莓,细细咀嚼。

只吃了一个,就被人端走。

端走它的人垂眸打量季卿,声音有些哑。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我没吃晚饭,在会所一口水果都没碰。衍哥,行行好,饿。”

席沉衍没应,沉默地注视着季卿,试图分辨出话里的真假。

这人喜欢把阴谋诡计摆在台面上论,看起来洒脱,实际上是不在乎。

遇上有关季严俞的事比松鼠还会藏,也就是那一晚,不知道刺激到哪个点,漏出几句话。

“京市一次,刚才一次,为了不让季严俞生气,打算弄点伤?”

席沉衍蹲下,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季卿瓷白的脖颈,而后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耳垂,“上次是手臂,这次是脖子,下次准备在哪里?”

季卿没躲,弓着的背不甚明显的颤了颤。

诡异的饥饿感将他的视线蒙上黑纱,看什么都飘忽忽的,细密难缠的痒意把思绪搅成一团。

以至于放大了触觉。

他感觉到贴在他脖颈的掌心搭上了肩膀,而后指尖微顿,慢慢沿着脊背往下,拂过后腰、小腹,最后轻轻地摩挲手腕。

紧接着是低哑的声音。

“下次是这里吗?”

没人回答。

席沉衍垂眸,扫过季卿空茫的双眸。

看着这人用交颈的姿势,将脸贴在他的颈窝,随后脖颈处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

席沉衍呼吸一滞,任由人舔着。

酥麻的痒意从四肢百骸涌来,抱在一起,热得要熟透。

“季卿?”

“饿。”

飘忽忽的声音,像是被憋到极致,才漏出些委屈情绪。

席沉衍却陡然生出难以启齿的满足感。

他阖上眼皮,轻轻地拍着季卿颤抖的脊背。

此刻是套话的好时机,然而话到嘴边,到底舍不得人难受,托着季卿的大腿将人抱起,任由他挂在身上。

坐在床边后,单手打开床头柜,把里面的巧克力撕开,哄着人。

“吃巧克力。”

“不要。”

声音闷闷的。

脖颈处的肌肤传来被啃咬的钝痛。

这人又像是潜意识认为这样做不对,轻飘飘地舔了一下。

好似要把人逼疯。

席沉衍的呼吸有些乱,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智能手环心率直线飙升,显示灯急促地亮着。

他察觉到温热的汗液从额间滑落,顺着面部线条来到下颌,黏黏腻腻地贴着季卿滚烫的肌肤。

泅湿这人深蓝色的领口,而后钻进——

席沉衍滑动发紧的喉结,声音喑哑。

“卿卿,乖一点,别动。”

这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喻纠的助理也是苦不堪言。

晚上十一点,他还在和喻纠汇报有关生日宴会闯入者的信息。

“喻爷,京市已经全部查过了,没有发现那位。遗留下来的西装外套,是赵先生的作品。”

助理把西装外套摊开,指了指内衬里的水洗标。

“赵先生的作品水洗标上都会有字母Z,这款京市桑家,海城席家和季家都订过,我们还在查。”

喻纠“嗯”了声,视线长久停留在面前的西装外套上,好似还能闻见转瞬即逝的清冽香气。

“明天我去海城,去订票。”

“好的。”

助理舒了一口气,关上书房门,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季沐思。

如今这位季三少在喻家地位尴尬,

从前喻纠还会把人叫到书房,什么也不做,就盯着人的脸看上许久。

自从生日宴会之后,喻纠只在意那位不知从何处来的闯入者,对季沐思不闻不问。

反倒是这位贴上来几次,都被人赶出去。

然而喻纠阴晴不定,助理不敢擅作主张,本着不得罪的想法,和人打招呼。

“季少爷,十一点多了,早点休息。”

“喻……爷,明天要去海城吗?”

助理笑笑不说话。

季沐思咬唇,圆润的杏眼水汽氤氲,红得惹人怜惜。

见人不答话,眼泪扑簌簌落下,小珍珠一般打在木制地板上。

“我也想去,可以帮我订同一班的机票吗?位置……位置可以和喻爷隔开,经济舱也可以的。”

助理叹息一声,想到这人刚进喻家的意气风发,如今却卑微到尘埃里。

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少爷,喝口水都要45度的,现在经济舱都愿意坐。

他到底不忍心。

“好。”

第62章 第 62 章 弟弟,今非昔比

季卿睁开眼, 看到的不是头顶的天花板或者别的什么。

他对上了席沉衍黑白分明的瞳仁,而后顺着往下,落在这人和昨天别无二致的, 小幅度皱起的衬衫。

给人一种站了一整晚的错觉。

还没完全清醒,声音轻飘飘的。

“你怎么在我房间?”

“起床吃饭。”

席沉衍按住季卿因为坐起而滑落的衣领。对不知道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作不记得的某人道:“衣服在浴室里,去洗澡。”

像是设定好的机器人,席沉衍说完这些话, 启动离开程序,阖上了房门。

季卿在床上缓了会儿,细细体会席沉衍奇怪的人机感。

很快,又被其他事情带跑思绪。

按往常, 一觉醒来,该是饿的, 如今没有丝毫饥饿感。

他瞥了眼手腕上的金闪闪。另一条功德金光已经不见, 大概是昨晚太饿, 被吸收了。

季卿掀开薄被往浴室走去, 半个小时后出来, 已经完全清醒。才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是席沉衍的私人用品。

所以是他在席沉衍的卧室,而不是席沉衍在他的房间里。

以至于来到餐厅用餐时,还有些恍惚。

也在此时, 席沉衍递上一个U盘。

“你要的视频。孙家发家史不简单, 手段狠辣, 沾点黑。别和孙征来往。”

季卿“嗯”了声, 手机也响了。

是孙征发来的道歉消息。

文字诚恳,和昨晚阴冷的模样完全不同。

季卿没兴趣,准备按熄屏幕, 陈书涵发来的照片不合时宜地弹了出来。

是一辆救护车,担架上人看不清脸,那头白金色短发却很吸睛。

并附文,“老板,您揍的?”

“不是。”

季卿收起手机,看向嫌疑人席沉衍。

青年换了件栗色的棉质衬衫,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领口处有些水汽,挂着黑色编绳,尾巴处的金色在衣料下半遮半掩,脖子侧边贴着纱布敷贴。

季卿挑眉,问:“打架受伤了?”

“嗯,难缠。”

听了全程的董管家隐晦投去一眼,就见一本正经说着难缠的人,把左手放在了餐桌下,缓慢而用力地摩挲着指腹。

不像那张脸,不起波澜。

“前段时间在YQ碰到个人,说了两年前的事,李征大概是给他找场子的。你打不过,下次叫上我。”

“打得过。”

声音不轻不重,季卿却品出了几丝发闷。

他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席沉衍问:“不合胃口?”

“还好,饱了。”

分明是最普通的对话,董管家却觉两人的氛围有些古怪,更准确地说,是自家先生有些古怪。

然而不等他细想,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交谈声随着开启的大门传过来。

“送你去画廊还是基金会?”

“去爪爪乐园,今天好心人资助猫粮和狗粮,我帮忙去搬货。”

董管家挑眉,还需要季二少亲自搬货,什么关系呀?

事实上,开车往爪爪乐园去的席沉衍也是这么问的。

“你和冯希关系很好,搬货还要你去?”

阳光很好,穿过树荫,在季卿的脸上留下斑驳的移动光影,恍恍惚惚添了几缕柔软。

“季严俞推荐的人,正得发邪,但是很好用。他不舍得请人,我也有力气,顺手的事。”

“我也好用。”

季卿疑惑地“嗯”了声,安慰可能因为餐桌上“打不过”而激起斗志的某人。

“好用。”

谈话间,爪爪乐园已经到了。

里面人声鼎沸,门口被卡车堵着进不去,席沉衍的车子停在外边,两人步行进去。

容貌出众,气质不俗的两位青年格外亮眼,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操!这就是冯希说的苦力,席大总裁?”

“是教科书不好待,还是席氏一分钟上千万的生意无聊?”

“旁边的小漂亮谁呀?”

“席总裁和桑影帝的爱而不得,你没看热搜?”

“大哥,那天我加班,等知道照片都没了。”

资助的爱心人士和席氏有过合作,眼睛一亮,当即和席沉衍攀谈起来。

季卿避开,和冯希打了招呼,就开始扛粮。

都是大包装,一袋12KG,说扛就扛,从开始的一次一包,到了后来的一次两包。

等要加到三包的时候,席沉衍拦住了。

众人只见适才还和人聊着新品发布的席沉衍,蹙眉来到季卿的面前。

他解下蓝宝石袖扣,把衣袖往上折,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将季卿按在椅子上。

叮嘱,“我来,你坐着。”

也不管人同不同意,对爱心人士使了个眼色,自顾自去扛粮。

一秒从成功人士,切换搬砖青年。

而爱心人士也和季卿开始攀谈。

起初季卿不想理会,但这位也是人精。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季卿说季严俞话。

一来一回就聊了起来。

等资助的狗粮猫粮搬完,席沉衍眼尖地看见季卿添加了这人为好友。

席沉衍沉默一瞬,亮出二维码,“加我。”

爱心人士:……

众人:??

都免费扛粮了,微信还没加?

“毛病,去洗澡。”

季卿把手中的毛巾盖在人泅湿的发丝上。瞥了眼席沉衍因为汗湿而紧贴皮肉的半透衬衫,里面紧实的腹部肌肉若隐若现,又随着视线倏然绷紧。

席沉衍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觉得腹部隐隐发烫,连着脖颈处的伤口都开始发麻发痒。

他摩挲指腹,听着季卿的提醒。

“衍哥,心率一百六了,缓会再洗澡。”

“嗯,运动了。”

冯希也适时上前,“一楼是狗子的地盘,二楼是小猫的,三楼住着打扫卫生的阿姨,我的房间在四楼。席先生不嫌弃,去四楼的浴室。”

“好。”席沉衍拍了拍季卿沾了灰尘的肩膀,“你先洗。”

“没多少汗,又没带换洗衣物,不去。”

“车上有。”

“你的衣服太大了,穿不习惯。”

“有你的尺码。”

季卿疑惑瞥去一眼。

席沉衍不为所动,“董管家准备的。”

一派淡然,任由季卿的视线在脸上逡巡。

该是信了,对面的人收回了视线,淡淡道:“那是李管家输了。”

最终,席沉衍去四楼洗澡,季卿去三楼洗澡。

等两人都解决完下楼,一楼的大面积空地上摆了两张桌子,相熟的男男女女们围在一起吃饭,有一桌饭菜摆好,却没人动。

见季卿和席沉衍下来,冯希招呼两人落座,碗碟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

一顿饭宾主尽欢,除了中途冯希提了句。

“季总,你用的是台面下的沐浴露吗?偏甜,好闻。”

季卿揪起衣领闻了闻,是清新的山茶花香气。不甜。

他凑近用了同种沐浴露的席沉衍,动了动鼻子,没有不同。

“没有,用的你放在台面上的沐浴露。”

被闻的席沉衍扫了眼面露疑惑的冯希,岔开话题,“等会儿送你回季家别墅。”

季卿笑笑,“季严俞没憋住给你打电话了?”

“嗯,他说季家长辈都在,季沐思也临时回家,让你过去。”

季卿不想回。

季严俞像是猜到了季卿的想法,发来信息。

“听话,长辈都在,不回去不礼貌。”

“知道了。”

吃完中饭,季卿就回了季家别墅。

客厅静悄悄的,问了佣人才知道,季沐思引着长辈们逛花园讲趣事。

季卿没什么参与的想法,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透过半开的玻璃推门还能听见季沐思卖乖的声音。

“爸爸,你看,我离开一段时间这月季都有些蔫了。喻哥知道我喜欢月季,把花房的名贵花草都换成了月季。”

京市和海城到底隔着飞机的两小时路程,知道喻纠和季沐思真实关系的人,不是心腹就是非富即贵,做不到和海城人乱讲。

又加上喻纠的生日宴上,即使是桑家的人也被扣下查问。一来二去,季家的长辈都不把外头喻纠不喜欢季沐思的流言放在心上。

不管真心假意,反正季卿没在这儿,他们纷纷夸赞。

“喻爷对沐沐可真好。”

“那是自然,咱们沐沐长得好,人也温柔,招人喜欢。”

“不像季卿,多久了,还不来见长辈。”

“仗着季严俞宠着呗。”

季沐思笑眯眯道:“也不知是不是二哥在外惹了麻烦,弄得喻哥生气,才对YQ下手。不过二哥也是性子冲动,上次多说几句话,就要推我下楼,但凡他说一句,不管对错,我也是会道歉的。”

季卿不受这气,接了盆水。拿着,不泼。

喊了声:“季沐思。”

等人抬头,兜头泼下。

尖锐的怒吼当即响起,被波及的月季花瓣颤巍巍抖了一下,抖落几滴水珠。

“季卿!你疯了?!”

众人只见靠着二楼扶手的人,手里端着脸盆,漫不经心投来一眼。

姿态闲适又慵懒。

“没。精神鉴定正常。”

季沐思差点没绷住即将从嘴角溢出去地破口大骂,深呼吸几次才缓过来。

可怜兮兮抱住瑟缩的身体,眼泪说来就来,扑簌簌落下。

等着众人安慰。

阳光下,晶莹的泪珠好似在发光。

然而,除了季洪峰无人上前安慰。

季沐思面色一僵,目露疑惑。

又听顶上不紧不慢的声音,“弟弟,今非昔比。”

季沐思悚然一惊。

的确,从季卿被网曝,多家老牌豪门护着,他能察觉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变化。

季卿没在,就向着他说话。季卿在,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恭维他,不过是因为他身后有喻爷。

卖个面子,哄一哄。

然而,这些都是他偷来的。

他从天堂跌落泥地,而季卿却明月高悬。

季卿瞥了眼季沐思额角鼓动一瞬的青筋,“季沐思,我要推你要揍你,当着人的面就做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仿佛魔音入耳。

季沐思的眼中再也没有离去的长辈们,以及头顶上回了房间的季卿,他执拗地掐着季洪峰的手臂,圆润的杏眼爬满血丝。

“爸爸!”声音尖厉刺耳,宛若恶鬼。

“帮帮我!季卿现在什么都有了,我连回家都要顾忌他!我只要在他脸上留几道痕迹就够了,我的命和他的脸孰轻孰重?爸爸,求求你!”

季洪峰惊愕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季沐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儿子。

“爸爸!你想想喻爷,你甘心正值壮年,季家却落在季严俞手里吗?只要你告诉我,六岁时季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他看到番茄就发疯?其他的,我来做。”

季洪峰沉着脸抬头。玻璃推门被阖上,厚重窗帘遮挡视线,他看不清他的二儿子,也看不清他的大儿子。

一切,从小儿子的生日宴开始,就脱离掌控。

**

房间里,昏暗又安静。

季严俞走了过去,床边柔和的感应灯亮了一下。

他凭借着微弱的光,打量弟弟沉睡的面容,像是一根腐朽的木头,只在此刻才有微弱的生气。

直到弟弟似有所觉翻身,眉毛紧紧皱起。

数秒后,陡然惊坐而起。

“席沉衍!我想起来了!”

季严俞挑眉,“想起什么?”

分明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句问话,季卿却一惊,眼睫微颤。

在季严俞坐下时,急急往身后退去。

许是不太清醒,又或是当事人之一的对象在这,以至于刺激太大,他也不看后面是不是空的,直直往床下栽倒。

惊得季严俞伸手去拉。

两人滚作一团。

季严俞用手掌护住季卿的脑袋,又被人反手扣住,成了被护住的人。

等互不相让的两人一同摔在厚实的地毯上,皆是觉得对方关心则乱。

这么点距离,又有这么厚的地毯,再摔几次也摔不出好歹。

仰躺着的两人同时笑出声。

“季严俞,你好笨。”

季严俞笑笑,伸手拂过季卿带笑的眉眼,轻轻地抱住弟弟。

“嗯,我笨,卿卿原谅我好吗?”

这话听起来意有所指。可能是气氛太好,季卿没有深究,只是把头埋在季严俞的肩窝。

“哥,我好想你。”

起初,他拼命练剑,登上天骄榜第一,只想着万一季严俞也来到修真界,能找到他。

后来,时移世易,白云苍狗。

面具盖脸,只为季严俞来到修真界,认不出他。

好在,季严俞一直在现代,不必受修炼之苦,遭因果之罪。

只可惜,煞风景的人在此刻问了一句话,“刚才,你惊醒,想起了什么?”

第63章 第 63 章 弟弟,请君赴死

季卿环视四周, 在找可以把自己摔晕的东西。

总不能告诉季严俞,因为不可控因素,昨晚他失控舔了你喜欢的人, 然后那人也好像也有反应,虽然最后两人都控制住了。

但这不是可以乱来的理由。

季卿爬起来,对季严俞道:“我做了坏事,你打我吧。”

“你要先告诉我做了什么坏事。”

季严俞按住季卿的衬衫领口,解下上面的蓝宝石领针, 换上了金属流苏麦穗领针。

季卿保持沉默。

季严俞品出了沉默里的负隅顽抗。

“和沉衍有关?”

“……我会解决。”

季卿不再多言,顶着季严俞探究的视线往楼下走去。

经过刚才的事,亲戚们没了触人霉头的想法。

他也不闹事,跟着季严俞后面叫人。

一圈下来, 季卿吃得半饱。季沐思也不敢再惹他,远远避着。

然而季洪峰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给他打了一千万, 好父亲一般拉着季卿的手叮嘱。

“卿卿不怕,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爸爸在的, 总是能养你的。”

季卿面无表情地和人对视。

虚伪的话将胃沉甸甸揪成一团,想吐。

实际上,他也吐了, 不过是避开了人群。

等季严俞找来时, 季卿正躺在草地上, 任由带着凉意的麦穗金属流苏贴着肌肤。

仰头直勾勾注视头顶的太阳, 毫不在意随着时间推移,视线里出现的黑白光圈。

“不开心?”季严俞问。

季卿没有直接回答,突兀加了一句话, “我的听力很好,在二楼能听见一楼的动静。”

“嗯,你什么都好。”

季严俞单手覆上季卿的眼睛,感受着掌心处划过的眼睫,“别盯着太阳看。你的瞳色偏淡,怕光,对眼睛不好。”

“嗯。”

季卿阖上双眼。耳边是季严俞轻柔低语,轻飘飘地抚平跳动的额角。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张宿和他说季严俞晚上不回家吃饭,在荣锦轩有应酬。

季卿本想趁此机会和席沉衍说清楚,结果这人也晚上有事,不能赴约。

兜兜转转还是回薄荷画廊上班。

然而,本该兢兢业业工作的张倩优今天请假,去给桑霁接机。

季卿恍然间成了孤家寡人,花了一个小时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就躺在摇椅上发呆。

临近中午,才想起吃饭这件事。

好在11:30一到,高瑞昱就提着外卖进来,在藤编茶几上摆好,才叫了声“季总。”

“谢谢。”

季卿礼貌回应,茶几太矮,坐在沙发上不好吃饭。

他揪了个抱枕放在地上,坐了上去,开始细嚼慢咽。

立在一旁的人还没走,季卿开口问,“有事?”

“季总,学长之前弄得您胃疼进医院,他很过意不去,烤了小饼干,下午送给您,可以请您下午去停车场吗?”

言辞恳切。

季卿瞥了眼高瑞昱满是愧疚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似乎又在计算着什么。

偏头,意味不明道:“道歉,请我去停车场。”

高瑞昱愣了一会儿。

又听面前这人收敛了一切情绪,淡淡,“到时候你叫我吧。”

得了答案的高瑞昱,压下心若有若无地怀疑。

到底是目的达到的喜悦,令他放弃思考,欢欢喜喜地走了。

等到季卿吃完午饭,才进办公室收拾外卖包装。

期间又来了几次,端茶送水递小零食就没停过。

“你很喜欢那位黄灯笼鱼头?”

高瑞昱被季卿口中的称呼晃了下,数秒后意识到季卿话里的意思,红了脸颊。

“徐杨人很好,对我很照顾。”

年轻人的喜爱和欣赏比正午时分的太阳还难遮掩,季卿很轻地笑了声,跟着人往地下停车场走。

远远瞧见一位青年冲着他们挥手,抱住了冲过去的高瑞昱,脸颊红扑扑的,又在对上季卿的视线后,羞涩地把人推开。

“下午好,季先生。”

徐杨递过来透明的密封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小饼干,各种颜色放在一起很好看。

“上次的事情很抱歉,你尝尝。”

密封罐的盖子被掀开,季卿没急着动,余光扫过周围。

下午三点多,不是下班点也不是上班点,四周静悄悄的。

徐杨把装着饼干的密封罐往前递了递。

看着人取了一片小饼干,小口去咬。

数秒后,他接住了身体软倒的季卿,耳边是高瑞昱的惊呼声。

“徐杨!怎么回事,季总怎么了?”

“太累了吧,我扶他去车上休息。”

高瑞昱呆愣地注视徐杨倏然冷下来的脸,双腿像是灌了铅,直直地杵在原地,挪动不了分毫。

白色的大众车扬长而去。

分明是三十多度的高温,高瑞昱却冷得厉害,他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却又弹出消息。

“阿昱,我们有家里人的。”

像是被烫到,高瑞昱猛地扔开手机。

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死角静悄悄的,荣锦轩的包厢却很热闹。

席氏、喻氏、YQ三家掌权人端坐在圆桌旁,偶尔动下筷子,说出来的话都是成年人之间的试探与寒暄。

助理在旁边倒酒,却见季严俞倏然手一抖,酒杯磕到了桌子,碎裂声随之响起。

还算热络的氛围陡然一静。

众人看过来。

数秒后,季严俞才像是刚反应过来,陡然升起的心悸令他思维有些许迟钝。

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细边框眼镜,揉了揉眉心。

而后淡淡道:“抱歉,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喻总从京市过来,我和沉衍理应好好招待,实在是我身体不适,只能失陪。”

在座都是商场沉浮多年的聪明人,听出了里面的托词。

席沉衍瞥去一眼,视线在季严俞脸上逡巡。

季严俞行事稳重,少有慌乱的时候。

上一次是季卿出事。

喻纠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眼神微动,助理默契地拿出纸袋里的西装外套。

“季总不舒服,我本不该拦的,实在是来海城只为了找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两位有没有外套主人的线索?”

两人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是季卿的外套。

季严俞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神色。

席沉衍屈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将喻纠探究的目光吸引过来。

“有的。”

等人看过来,席沉衍拿起助理手中的外套,翻开水洗标。

“这是赵先生的作品。一个月前给家中合眼缘的小辈订过一件,严俞也很喜欢那孩子,倒是眼光相同,订了同一个款式,前段时间那孩子还和我们抱怨收到两件一样的衣服。不过他已经出国两年,不知道是不是喻总要找的朋友。”

喻纠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放松脊背往后一倒,椅背尽职尽责地托着腰腹。

似笑非笑看向季严俞,“季总看起来很紧张。”

季严俞没理。好似回到两年前弟弟出车祸的前夕,心脏恍若要跳出来。将思绪搅成一团,眼前空茫茫的一片。

连几句好话都不曾说,陡然起身,急急往外走去。

没成功,被喻纠的人拦住了。

他偏头,去看端坐着的喻纠。

“季总该给我个解释的。”

“喻纠,我有——”

声音戛然而止。

喻纠就见本准备放话出来的冷肃青年打开手机,像是在播放一个视频,而后瞳孔倏然紧缩,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手机里先是传来重物数次击打的声音,紧接着是闷在喉间的痛呼。

随后是细若蚊吟的笑声,“哥,不怕的。”

那位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果决又不讲情面的席沉衍,陡然起身。

竟是把利益和教养抛诸脑后,在椅子倒地的巨响中,拉着好似处于崩溃边缘的季严俞,不管不顾地走了。

助理蹙眉,“这两位也太不讲规矩。”

喻纠沉着脸,注视着因为惯性不断开阖的包厢门。

只觉耳边都是熟悉的,软软的,仿佛让全世界都褪色的声音。

“哥,不怕的。”

他的眼睫开始小幅度地颤抖,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形成,转瞬间勾走他的灵魂。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喻总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我一直很想和您聊聊海城艺术博览会。上次我看席氏的席沉衍和YQ的季严俞都去了,说不定他们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和艺术展有关。”

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

喻纠盯着照片里,午夜梦回时,刻画过千万遍的脸。硬邦邦地直着腰坐着,声音哑得过分。

“他是谁?”

李振顺着喻纠的视线看去,“季严俞的弟弟季卿。”

这句话本该没有问题的,李振却发现在京市做事狠辣的喻纠,眼里的光一点点变亮。

又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倏然间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快没了。

**

而照片里的季卿,和所有人料想的都不同,正抬脚踩在季沐思嫩白的手指,听着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旁边徐杨睁着空茫茫的眼睛看着,惊惧深深藏在眼底。

“弟弟,要对付人,不好在受害人楼下说的。”季卿垂眸看向满脸愤恨恐惧的季沐思。

看着平日里千娇万宠的小少爷难受的弓着背,想要碰一碰鲜血淋漓的指尖,又在接触到他的视线后,倏然缩回。

眼泪扑簌簌落下。

“二哥,疼。”

“哪到哪呀,忍着。”

季卿笑笑,“起初我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你。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和哥哥好好地在法治社会活下去,总要用点手段的。”

被他踩手的人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愣了一会。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季卿补充,“你知道特殊防卫吗?对正在进行的行凶、杀人、绑架等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即使致人死亡,也不负刑事责任。”

分明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季沐思却觉头皮发麻,呼吸一滞。

好似头顶巨剑高悬,转瞬间就能刺下来。

而那人只是轻描淡写看他一眼,蹲下身,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弟弟,你本来可以没有痛苦地离开,但是你趁我昏睡折磨我,还把视频发给季严俞。他胆小,要害怕。你让他难过,我也不能让你好过的。”

“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一旁的徐杨至今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有些恍惚,记忆仿佛还在一个小时前,季卿被他绑着,带来烂尾楼。

带着绑匪头套的季沐思几乎迫不及待地架上录像装备,用准备好的铁棍敲在季卿的膝盖上。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捣药,生生将人折磨醒。

季卿的腿扭曲的耷拉着,漂亮的脸蛋上是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染红了灰色水泥地面。明亮的色调让季沐思,下意识地舔了舔因激动而干裂的唇瓣。

就连徐杨也有些不忍看,侧身避开飞溅的血液。

他也在之后听到了一些未曾接触过的豪门秘密。

季沐思说:“小时候,我就好奇,为什么你这么讨厌番茄。我一哭,爸爸就告诉我原因了。原来你母亲是被你害死的呀,生你的人血肉糊在脸上的滋味怎么样?眼前全是红的,黄的,白的。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看到切开的番茄就要发疯。”

这位人前良善的小少爷,杏眼圆睁,得偿所愿的欣快感令他忘乎所以。

他像是看不惯季卿事不关己的模样,揪着人的头发,恶狠狠道:“说话!”

该说话的人不为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是疑惑,“忘了。”

季沐思只当季卿在硬撑,“我弄了一池子的番茄汁,就在你后面呢。等你死了,我把你放进去,诅咒你生生世世是个疯子,被噩梦所困,万年不得翻身。”

“今天之后,所有人都会再爱上我。”

徐杨以为,被痛苦折磨醒来,又骤然听了这一段的话的人,该发疯该咒骂。

却见这人偏头去看季沐思,琥珀色的眼里有些无语。

大概是长期处于血腥之中的剑修,虽然不喜欢血不喜欢番茄,但是早已习惯,而带来的莫名好笑情绪。

“弟弟,诅咒人要画符。”

冷静不在乎的模样激怒了季沐思,那人拖着季卿,来到摄像机前,“来呀,和季严俞打个招呼吧。”

徐杨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力,几乎在落地的瞬间,被拽着人的脸色就变了。

漫不经心的表情,转瞬间森冷的仿佛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每一声呼吸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又倏然软下声音,“哥,不怕的。”

徐杨倏然间回神。

看着不久前还可怜兮兮对着镜头说话的人,不再留手,猛地掐着季沐思的脖颈,将人掼在地上,重物落地的轰隆一响,让地面都颤了颤。

紧接着是季沐思堪比魔音的尖叫。

以及季卿如同冰封般的语调,“闭嘴,烦。”

还在叫。

季卿举起铁棍,把手打折。

果然太痛,不叫了,冷汗糊了季沐思一脸。

“安静了?”

季沐思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季卿席地而坐,弹了弹指间的功德金光,冲着跑出去的徐杨挥去,慢悠悠道:“十八岁季卿做的事,你撺掇的?”

季沐思没回答,可能是吓傻了。

也是,他这么重的伤一下子恢复,看着就不像人。

“算了,季严俞都看到了,愈合太快就是这点不好,还得再痛一次。”

季沐思惊恐地看着季卿举起铁棍,朝着自己的膝盖,一下又一下地敲上去。

自己敲自己的人琥珀色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丝毫情绪。

又在尖锐惊恐的喊叫中回神,掐着他的脖子,淡淡道:“弟弟,请君赴死吧。”

平静的疯感让季沐思再也承受不住。

“啊啊啊!疯子!滚开呀!”

“卿卿!”

“季卿!”

电光石火之间,季沐思眼睁睁看着疯狗一样的人,悚然收拢戾气,柔和了眉眼。

然而不过一瞬,又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季卿平静地喊了声。

“哥,季沐思欺负我。”

第64章 第 64 章 我不会出现在师尊面前

喊着被欺负的人, 紧紧攥着季沐思的双手,手臂肌肉发力,而后体位倒转, 猛地往身后的水池栽去。

远远看着像是被人推了下去。

黏腻的红色汁液让季卿听什么隔着一层雾,他好似听见了季严俞声嘶力竭的“卿卿”。

又像是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

不知道是一声还是两声,又或者是三声、四声。

只觉手腕被拽住,逆光下恍若看见了楼思危的身影。

等被拽出来,季卿才发现不是幻觉, 他正软绵绵地缩在楼思危的怀里。

“你醒了。”

青年的声音比生锈的齿轮还要沙哑难听,像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自言自语。

季卿一掌打在楼思危的肩上,足尖一点,倏然腾空。

乱石、血池、浓重的腥味。

该是在楼思危的眼睛里。

季卿想着现代的诡异局面, 来不及过多思考,对楼思危道:“把鹤唳给我。”

通体漆黑的长剑被抛出。

楼思危问:“做什么?”

“赶场子。”

季卿接过鹤唳, 横在颈间, 果断抹脖子。

血液飞溅间, 他对上了楼思危惊愕阴鸷的双眸。

结果没死成, 又被这人抛进血池, 过了一会才捞出来。

这次多了黑色灵力凝聚成的链子,除了眼睛和嘴巴能动,成了木头人。

“别想着自爆, 你要是敢, 我再给你做一具身体, 把你的神魂也锁着, 什么都看不见,生生世世锁在我的血池里。”

“……疯子。”

季卿到底是把酝酿到一半的自曝停下来,阖上眼皮, 思考对策。

问了句,“你用什么造的身体?”

“我的血肉。”

季卿眼睫小幅度颤动,缓了一会,没睁开眼。

他感觉到楼思危冰凉的指尖从眉心往下,划过鼻尖,唇瓣,轻柔地摩挲喉结,最后是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玄清,我用两百年的时光,将一半血肉给了你,别离开我,好吗?”

季卿保持沉默。

他想,他对于季沐思而言是坏的,对楼思危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人。

即使知道短短两句话代表的含义,他仍旧想回到季严俞生活的现代。

哪怕在修真界千年,不过是现代的短短两年。

季卿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不起波澜,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我不寻死,放开我。”

楼思危的手紧了紧,到底舍不得一直这样捆着人,轻轻地在季卿额间落下一吻。

“南川秘境、北岛试炼、西双密林、东曲禁地 ,我把它们都复原了,到时候我们再去走一遍好不好?”

“……好。”

灵力散去,锁链迸裂。

说着好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截断心脉。

楼思危平静地看着,脸上无喜无悲,又在季卿的神魂即将消散时,露出一个满是戾气的笑容。

季卿看见了,又忘记了。

而后在难以抑制的饥饿感中醒来,胃部空荡荡,酸水涌入喉间,灼烧感令他几欲作呕。

下一刻,巧克力递到嘴边。

季卿就着医院里难闻的消毒药水味,慢慢咀嚼。十分钟后才抬头,对上了喂着巧克力的人。

是桑霁。

仪器平稳的滴滴声,有种安静过头的恍惚。

季卿问:“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

桑霁笑笑,笑意不达眼底,“你问的是季严俞吧?他去扫尾了。师弟,如果我不来,你准备怎么收尾,让人发现你的过于强悍的修复能力,把自己架在实验台上,造福人类吗?”

许是这人此刻的表情太过突兀,是安宁氛围的另一个极端,季卿缓了缓,放柔了声音。

“你会来的。今天你回海城,香火一道能令你不出户,而知天下。你的信徒都是你的眼线,因为你,我无所畏惧。”

骗人的好话张口便来,桑霁好整以暇的看着季卿颤动的眼睫,以及无动于衷的冷漠脸庞。

就是演技差。

得练。

“视频我毁了。医院是桑家的,除去警方的伤情鉴定,以及刚入院的报告,后续的报告我会安排好。医生已经往轻了说,但是按照当时你浑身是血的模样,双腿至少要装五个月才能活动自如。”

季卿动了动没有丝毫痛感的腿,瞥了眼上面的石膏,“五个月太久,少点。”

桑霁气笑了,“我给你找个神医谷,天降神医,一天治好你?”

季卿保持沉默。

桑霁觉得这沉默多少有点不服气。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人的眸子空荡荡一片,像是在发呆。

“……我就是对你太好,才让你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肆无忌惮发呆。”

“没有。”

季卿迷茫眨眼,将掌心贴在胸口,“我好像对不起一个人。胸口闷闷的,酸酸的,有点难过。”

分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句话,病房里却静得可怕。

夏日里过于热烈的阳光投射而下,贴在柔软的黑色发丝,朦朦胧胧镀上一层白光,以至于瓷白的肌肤更白,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了无生气。

桑霁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不舒服,就不要想。”

许久未见,刚一见面就是这么刺激的师兄弟又聊了会。

桑霁在季卿吃完特制病号餐后,离开病房,顺手拉走了在门口充当木头人的喻纠。

顶层的安全通道口,桑霁抱臂打量喻纠。

听着这人放软声音叫了声,“师伯。”

和病房里那位,试图装可怜、讲几句好话,博取同情的季卿一个腔调。

他那冷情冷心的师弟,就是和这人学的。

“别玩这套,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杀伐果断的喻家掌权人装什么兔子?好玩?”

喻纠的眼皮很薄,掀起眼皮看人时,阴鸷和戾气,毫无遮掩地漏出来。

“你早就知道师尊是季卿。”

桑霁挑眉,年轻隽秀的脸上荡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先是桑霁的声音。

“如果我出手对付季严俞,你会怎么做?”

紧接着是喻纠听惯了的,又常觉新鲜的声音。

“想死?”

喻纠阖上双眼,眼睫下垂,在青黑的眼下,留下斑驳的阴影。

他的指尖颤了颤,荒诞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拿出录音的人还在继续。

“你师父昏迷了两天,这两天足够你去查他在现代的十八年,以及神魂投入修真界的那两年。你该知道对他而言,季严俞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你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再次伤害了他。”

桑霁上前一步,拍了拍喻纠的肩膀,“听话呢,别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然,你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的。鹤唳穿心的滋味好受吗?”

最后一句话好似勾起了喻纠的回忆,桑霁冷漠地看着这人几乎站立不稳,面上的成竹在胸以及镇定如烟尘般随风飘扬,连风都不剩。

他笑了声。

想到了季卿被这人关起来之后,黯淡的仿佛没有丝毫光芒能够照亮的双眸,就觉不够。

他们都该去死的。

季卿该沐浴在阳光下。

桑霁偏头去看天空,看着阳光洒落,它会落在季卿的身上,让那人暖洋洋的,不再有丝毫阴霾。

“我不会出现在师尊面前。”

事实上喻纠也这么做了,然而张倩优发现了不同。

在自家老板住院后,薄荷画廊每天都会收到一份礼物,或是一辆价值上亿的车子,又或是京市市中心的一套房子,甚至于极具收藏价值的字画。

画廊的员工天天聚在一起八卦,猜测季卿多出来的追求者是谁。

时常和朋友分享,让桑霁和席沉衍爱而不得的男人,名单里又加了位爱而不得的阔佬。

海城豪门圈更是比游乐场还要热闹。

不是猜测这人明天送的礼物,就是直播季沐思的现状。

自从季卿惨兮兮地被带上救护车后,少爷小姐们确定受害者五个月后能恢复正常,就开始深扒季卿被绑的原因。

结果他们还没开始动手,京市的喻家就把前因后果都放了出来。

季沐思威胁人绑架季卿,还打断季卿的双腿,罪行累累。

不仅如此,从季沐思来到季家,对季卿所有的陷害都做成了一个PPT,在豪门圈子里广为传播。

墙倒众人推,季家别墅的佣人也出来证实PPT的真实性,就说里面季沐思污蔑季卿推他下楼,人证物证俱在。

众人这才发现,季卿才是被私生子陷害的小可怜,如今小可怜不仅性格好,还长得漂亮,又被人弄得身受重伤。

群情激愤,不能忍,纷纷准备对季沐思口诛笔伐又或者付诸行动。

然而又晚了一步。

季沐思和绑架季卿的共犯徐杨疯了。

起初他们以为季沐思是装疯卖傻,然而等季沐思惊恐地扇自己巴掌骂自己贱人,拖着断腿去啃瓷碗也不愿吃饭时。

这时候是不是装疯卖傻就不重要。

有的人甚至开始同情季沐思,当然后者刚露头就被喷了半死,让他去把乐山大佛挪出来,滚上去坐。

事情太巧,有的聪明人发现其中喻家起的作用,纷纷。

“我发现季沐思和季卿的下半张脸有七八分相像。”

“所以,现在季卿是季沐思的替身?”

“你傻呀,那位对季沐思什么态度,对季卿又是什么态度,季沐思是季卿的替身还差不多。”

“我感觉爱而不得的阔佬可能就是喻家那位。”

“不要命了吧,那位手段狠辣,惹到他是真往死里整,乱造谣你命不要了?”

这时候有心人发现了,说着爱而不得阔佬是喻纠的人,他的家族走了狗屎运,搭上了喻家的线,喻氏漏出来的合同,够他们一年的营收。

总之,事情经过一个星期的发酵后。

张倩优发现礼物更多了,京市有名有姓的家族都送来了礼物,快把薄荷画廊的大厅堆成小山。

在不知道第几次张倩优清理礼物山后,终于受不了给季卿打去电话。

“老板,画廊快被礼物淹没了。”

接电话的却是季严俞,他的声音很冷。

“不知名人士的礼物留着,我还给他。 ”

说着是还,听着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张倩优凭借工作上的摸鱼直觉,保持沉默。

又听人道:“别打卿卿电话,他没时间接。”

张倩优抖了抖,已经脑补了一大堆东西,又不敢说,不敢想,怕被灭口。

而季卿的确是没有时间接电话。

季严俞简直病态到连呼吸时间都要管的地步,每每他想拒绝的时候,就让席沉衍上。

这人也不说话,就用深邃的黑白分明的瞳仁看着他。

怎奈席沉衍手上有太多不能让季严俞知道的秘密,季卿忍了。

终于在住院十天后,季卿迎来了第一次独自休息的机会。

可是季洪峰又来了。

“卿卿,爸爸来晚了。不要怪我,实在是这段时间抽不开身。你回季家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语气诚恳,路过的狗都得掉几滴眼泪。

第65章 第 65 章 憋不住了?我帮你

听了这话, 再看季洪峰此刻的模样。

季卿的心里有了推算,大概季沐思的现状,不仅仅是疯了这么简单。

此刻, 中年人依旧穿着熨帖板正的西装,四手结规规矩矩地打着,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然而那双和他颇为相像的琥珀色眸子却有些黯淡,在暖阳洒落时,微微眯了眯。

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助理很有眼色地拉上窗帘, 让太阳光不至于直直射向季洪峰的眼睛。

季卿伸手细细描绘季洪峰的眼睛,看着人眼眸中爆发的希冀与欣喜,顺着季洪峰的力道,轻轻地把脑袋贴在爸爸的胸膛。

“我的耳力很好, 听见了你和季沐思的谈话。你不该打一千万给我,让我明白你的选择。十多年过去了没有丝毫长进, 还是和我六岁时一样, 装父慈子孝又不装到底, 怪没意思的。”

季卿察觉到季洪峰一瞬间的僵硬, 以及陡然激烈的心跳声。

“卿卿, 说什么呢,爸爸不明白。”

窗户纸是不好捅破,但季洪峰的说的话委实令人发笑, 季卿也没忍, 笑出声。

他能猜出季洪峰来这里的理由, 清楚这人拖了十天, 不是为了季沐思来的。

年少时,他不理解季洪峰对季沐思明目张胆的偏爱,却更多是羡慕, 而不是嫉妒。

甚至于不想破坏纯粹的感情,只觉太暖,要烫坏他的。

他想,季沐思该是很幸福的,有一位这般爱他的爸爸。

但是如今看来,父子之情、血脉羁绊,在季洪峰眼里不如利益重要。

不过是在物欲满足之后,寻求的精神慰藉,聊胜于无。

季卿半倚着病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季洪峰骨节分明的手指。

“爸爸,你想把我卖给喻纠吗?因为我下半张脸和季沐思很像?”

抱着季卿的季洪峰显然呼吸一滞,他垂眸去看季卿露出来的半张脸。

冷漠疏离,平静的疯感让季洪峰脖颈处的青筋鼓动一瞬,心脏紧紧揪起。

又陡然生出被看破的恼怒。

如今,集团因为季沐思的事股价暴跌,环伺的群狼纷纷上前撕下一块肉,更有不知道何处的敌人暗暗觊觎。

算得上风雨飘零。

他在这种情况下,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季卿,怎么不算爱护儿子的证明?

只不过是让季卿多和喻纠接触,对季卿也好处,怎么能用上“卖”这般严重的说法。

季洪峰维持笑容,放软语气,“卿卿,和我回去好吗?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你的腿。”

季卿笑笑,“小时候脑子看剧看坏了,经常想,有一天你当着季沐思的面狠狠说,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又或者像当下,抱着我说软话,哄着我求着我。”

父亲的眼睛越来越亮,细看去还有些洋洋得意。

季卿在这人欣慰的目光中,抽身而出,“可是,你们怎么敢把那个视频发给季严俞的,他那么胆小,会害怕的。爸爸,我只有季严俞了。”

病房内静地落针可闻。

顶层的护士发现今天的病房外也格外安静。

走廊里站着四位气质不俗的青年,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或心疼或懊悔,却都默契地放缓呼吸,试图不发出丝毫声音。

那人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没有丝毫情绪地陈述事实。

却令他们有种替人委屈心疼的漠然疯感。

席沉衍撑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季严俞。掀起眼皮去看,像是透过紧闭的病房门,看到了坐在病床上,冷漠疏离的青年。

又觉察出包裹在外壳里的疯狂与执拗。

情绪起伏下,心脏处生出细密的痛感,想起季卿跳入池里望过来的一眼。

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染上沉沉的黑色,麻木而绝望,又在对上季严俞后,陡然亮起的光,比璀璨的群星还要耀眼。

浓烈得像是要把人灼伤。

越坚定越委屈。

他在那一刻真真切切地觉得来得太晚,不能抱一抱他,不能把亲吻藏着泪水的双眸,不能筑起一道高墙,挡住全部的风雨。

席沉衍拍了拍季严俞颤抖的脊背,在人呼吸平稳后,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喻纠的脊背贴着冰凉的墙壁,叼着未曾点燃的烟,听着病房里席沉衍和季洪峰的寒暄,紧接着是脚步声,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放在季卿怀里。

“无事牌的绳子脏了,我重新编了一条,要带上吗?”

被询问的人,声音脱离了死气沉沉,疑惑道:“你编的?”

“嗯,加了红线,保平安。”

修真界出来的剑修对此嗤之以鼻,但还是礼貌道谢。

喻纠却见白色的、翻涌的灵魂,缓缓沉寂,最后归于平静,懒散地舒展着。

他垂眸,不敢再看,怕自己控制不住,也怕自己不管不顾。

直到病房门再次打开,季洪峰走出来,看到喻纠时,上前攀谈。

喻纠没打断,等人说完,拿走嘴上叼着的烟,缓缓道:“季先生,我顾忌着你是卿卿的父亲,才没有对季家下手。年纪大了,总该放手让小辈闯荡。您收拾收拾,看季氏的产业,是中意季严俞接收,还是愿意卿卿接手。”

他打量季洪峰带着怒意的眸子,奇怪分明是七八分相像的眼睛,怎么面前这双全是算计,看上一眼就倒胃口。

不像师尊,怎么看都看不够,澄澈的能拧出水来。

“喻纠,季氏在海城扎根百年,不是你一句话就能随意支配的。”

桑霁笑笑,“季先生,桑家不介意插一手。”

他睨了眼紧闭的病房,“虽然没问过里面的人,但是席沉衍应当也是愿意出手的。”

季严俞和季洪峰对视,捕捉到了父亲眼里的防备和不甘心。

“爸爸,你不该对卿卿动手的。”

季洪峰面颊上的肌肉紧绷,气得鼓动一瞬。

他看中的名声和权利,如今却被几个小崽子三言两语安排清楚。

甚至于为此废了季沐思,又让二儿子对他离心。

长期处于上位者陡然间被挑衅,竟然因为太过愤怒,而忘记了言语。

喻纠补充,“季先生想清楚,是给你儿子,还是让我们瓜分。”

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终于支撑不住,压弯了脊背,恍惚地走了。

二儿子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爸爸,我只有季严俞了。”

怎么会只有季严俞呀,分明还有血脉相连的爸爸。

他再也承受不住。

季严俞收回视线,平静地听着身后传来的,属于季洪峰助理的声音。

“护士,快点,人晕了!”

动静太大,病房里的季卿偏头望去一眼,又很快被人掰回脸。

“别动,牌子还没绑好。”

季卿哦了声,任由席沉衍把手中的无事牌套在他的脖子上。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即使空调呼呼吹着,还是有些闷。

然而,在他脖子上乱动的那双手却冰得吓人。

“大夏天,你着凉了?”

被问的人也很坦荡,“没有,被吓到了。”

嘴里说着被吓到的人,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将无事牌弄好后,就从旁边的收纳柜里拿出一个橙子,不紧不慢地剥着。

季卿的视线在席沉衍的脸上逡巡,摸不准这人的想法,只觉气氛古怪。

然而,他没料到这只是开端。

在医院装瘸的半个月里,季严俞古怪得恨不得把他拴在身上,他拒绝,这人就沉沉地看着他。

甚至于,他反抗地狠了,哥哥就掉几滴眼泪,一言不发地抱着他。

季卿的表情简直和白日见鬼没什么区别。

张宿也差不了多少,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撞见这个场景,且季卿柔软的一塌糊涂的眼神后,真诚发言。

“我在SCI发表的有关心理学的论文,因为你们大概要飞五篇,我以为我姐给我留了两位亲人,没想到几个月的功夫,亲人成了论文粉碎机。”

他盯着两位僵硬的外甥看了好一会,拍了拍手边的行李箱,“走吧,我特地选了黄道吉日出院,再晚点吉时就过了。”

司机很有眼力地接过行李箱,对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的迷信程度仍旧咋舌。

张宿笑了笑,在季卿拒绝季严俞公主抱的背景音中,道:“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迷信的含金量。”

恨不能给最好,恨不能无病无灾。

司机点头道是,他是季卿搬出季家后,季严俞新找的司机,三十岁出头,结了婚,但是没有孩子。

不是很理解这种家长心态。

不过,他疑惑地摸了摸嘴。

他也没问出口呀。

在微表情心理学领域颇有建树的张宿解惑,“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给季严俞搭了把手,将季卿在电动轮椅上安置好。

结果季卿插了一句。

“舅舅读一读我脸上的情绪。”

“……不用读,你浑身上下叫嚣着憋疯了,想去玩。”

季卿“嗯”了声,仰头去看无动于衷的季严俞。

哥哥这段时间瘦了些,下巴明显尖了,他摸了摸季严俞不甚明显的胡茬。

轻轻喊了声,“哥。”

“……先在家里和公司熟悉一段时间,复查后没问题,我带你去玩。”

季卿同意了,他弄不懂千年苦修都云淡风轻过来的自己,怎么来到了现代,反而受不了整天憋在房间里。

许是这段时间太过于放纵,以至于被养坏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回家休息几天后,季严俞带他去基金会时,他是开心的。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也迎来了,传闻中被绑架又昏迷了两天的老板。

各种嘘寒问暖,却很一致地没问季卿打着厚重石膏的双腿,怕戳人痛处。

出于国人的刻板印象,人事主管的第一句话就是,“季总,你瘦了呀。”

下一句就是对季沐思的各种问候。

苏柯遇接过季严俞手中的轮椅,把季卿往办公室推。

“季总,季沐思之后怎么处理吗?”

“证据链很完整,已经确定他的犯罪事实,案件在公诉阶段,之后等判决就可以了。”

苏柯遇愤愤不平,“也太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