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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生无常……
阮玉泉虽然离开了,但还是放心不下他哥哥,他被拐走的那几年和人学会了日语,正巧这时候日军急需几名翻译官协助工作,他这种被陈清元打成“丧家之犬”的,就被请回了情报部门。
他留下来给陈清元当卧底,背地里搜集日军作战情报,帮助他度过几次难关,被日本人怀疑了,就把脏水往几个真汉奸身上泼,次次险而又险,汉奸都被他黑死了好几个,因为怕动作太频繁引人怀疑,阮玉泉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给陈清元发过去了一条急报,陈清元看了以后沉默许久。
下午阮行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摆了一桌子的饭菜。
阮行之挂着自己的大衣,偏头看向桌子上丰盛的饭菜,有些诧异:“今天什么日子?”
“好长时间没一起吃过饭了,今天有空,一起吃个饭。”陈清元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
阮行之信了,坐到他旁边去。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陈清元打趣地和他聊了许多之前的种种,脸上的笑容放松,眸子温和地看着他。阮行之恍然发觉原来已经过了半年了,现在想想都忍俊不禁。
陈清元给他倒了一杯酒,含笑地叫他。
“行之,再给我唱一曲吧。”
话里的不舍让人心酸,阮行之却并未听出来,也不知道这即将是他后面那八年……梦了无数次的场景。
戏班子倒台后他已经许久没唱过戏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他将酒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自古常言……自古常言……”
唱词才唱到了一半,阮行之忽觉头晕,他皱着眉,艰难地唱过最后一句:
“……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饮酒……宝帐坐。”
装着酒水杯子滚落在地,他身体忽然往旁边一歪,被陈清元接住,抱在怀中。
陈清元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显得很悲伤,让人看了难过,他抱着昏过去的男人坐在那,手掌珍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地喃喃:
“行之啊,我不能再宽心坐在这帐子中了……”
副官推开房门进来,看了他们一眼,就把头低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帅,一切都准备好了,百姓们也在转移了。”
“嗯,”陈清元低下头,把脸贴在怀中昏睡过去的阮行之头顶,闭了闭眼:“把他一起送走吧。”
说罢,他又笑了笑,和老友闲聊一样,同副官说:“就是要委屈你们了。”
副官眼睛一酸:“大帅,您说什么呢,我们也是北平的兵,宁战死不退一步!”
大家看到这就已经觉得不妙了,握紧了爆米花和可乐杯。有人实在忍不住低骂。
“民国剧十有九悲,靠,不会吧,明天过年啊!”
可惜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剧情还是发生了。
阮玉泉已经暴露了,这次行动连他也瞒在鼓里,他只在最后关头才听说了敌人要大规模进攻,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能焦急地发了撤离的电报。
南苑一马平川,没有什么遮挡,这仗没法打,陈清元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去,让近千名学生和29军撤回北平城防守,和敌人死战到底,同时疏散城中百姓,可还不等疏散完毕,敌人就打了过来。
“嗡——”
轰炸机飞过城市上楼,投下了炸弹,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陈清元身上军装渗出了血迹,提着一把机枪扫射,扭头大吼了一声:“走!快走!”
他脖子上浮现出了青筋,双眼赤红,脸上都是血和灰。
大敌当前没有人退缩,军人们尽全力疏散百姓,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让他们完全撤退。
他们为百姓们竖起了一道人墙,身上分不清是泥是血,怒吼地提着枪回击,将敌人一个个打到,同时也被敌人的一个个子弹打倒在地。
浓郁的血腥味传入每一个人的鼻子,废墟残骸下,是同胞们支离破碎的尸骨,人间炼狱一样场景。
孩童们害怕的啼哭,被大人死死抱在怀里。百姓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吼声催促下恐慌前行,看着满地的尸体,流满泪的脸上浮现悲伤。
不能退,要为大家争取时间。这恐怕是挡在他们前面的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副官眼睛通红,咬着牙,开枪杀了一个敌人,才难过地大吼了一声:“大帅,二十九军的弟兄们死了!副军长和师长都死了!”
他们誓死抵抗,却没挡得住敌人的脚步,死在了残忍的弹火下。
陈清元偏头吐出一口血,他身上的军装早就被血浸透了,一呼吸都觉得心口疼,喘息很重:
“多杀几个鬼子,用他们的人头慰藉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杀!!”士兵们发出拼死的咆哮。
哒哒哒地枪声接连不断,他们死战到最后一秒,子弹没了,就捡起来战死的兄弟们身上的枪,直到自己也被打倒在,再也爬不起来。
天空上方一架轰炸机飞过头顶,扔下了一枚炸弹,地动山摇一般的震动,四周都安静了。
废墟染上了大片血的痕迹,死不瞑目的战士瞪着天空。
石头接连滚落到地上发出声音,陈清元从废墟底下爬出来,血流进了眼睛里,他半睁着一只眼睛,着看摇晃着站起来的士兵,血和土让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互相搀扶着不肯倒下去,他拔出腰间别着的最后一把手枪,朗声大笑:
“委屈各位陪陈某走这一遭阎王殿了,到了下面,陈某在和兄弟们赔罪!”
副官浑身的血,被一个小兵搀扶着起来,咧开一个笑:“和大帅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仅剩的几个兵吼了一声。
电影院里的氛围变了,没人在嘻嘻哈哈,眼眶泛着红。
镜头一变。
阮行之在一辆晃动的车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前面开车的司机,记忆涌入脑袋后,猛地推车门就要下车,可把阮玉泉吓了一跳。
他知道哥哥一直在找自己,不然陈清元也不会一见了他就认出了他是谁,连忙压下头顶的帽子,遮了遮眼角的伤,急忙道:
“你去哪?”
“陈清元呢?”阮行之被他拦住了,脸色难看地盯着他:“带我去找他!”
阮玉泉不说话了,离得这么远,都能听见轰炸机的声音,想也知道陈清元凶多吉少,为了哥哥的安全,他并不想让他回去。
可阮行之打定了主意,见他不回答就要走,阮玉泉拦着他,却被他一只手抓着手腕。
他也听见了那边传来的轰炸声,一声一声炸的他手脚冰凉,脸色惨白的没剩下什么血色,他大口喘气,颤抖地哀求:
“我求你,让我回去。”
阮玉泉张了张嘴,看着他充满祈求的眼睛,紧紧握着自己手,颓然地松开了他。
“……好。”
车辆掉头,观众们也心生急迫。
演员的演技实在太好了,让她们忍不住代入了阮行之的心情,默念着快一点。
快一点……
大家都期盼阮行之回去能把陈清元救回去,却没想到编剧这么残忍,让阮行之亲眼目睹了陈清元被无数子弹打中身体的一幕。
“陈清元!!!”
撕心裂肺的大喊穿透出电影屏幕,四周的声音骤然一收。
敌人恨陈清元顽固抵抗,恨他竟然敢带着这么点人和他们死战到底,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泄愤一般冲他开枪,子弹打的他身上冒出一串血花,满身的血窟窿缓缓淌着血,他倒下去的瞬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恍惚地看向了一边。
他已经看不清了,再怎么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那一道穿着白色长衫的模糊影子,向他奔来。
好遗憾啊……
他真的……好想再看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