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委屈了是不是?”
一只修长白润的手从后伸出,伴随着曳地的墨发向前来,指尖从下往下托住尤黎的脸。
他被人抱在怀里,眉眼被触到。
“让我瞧瞧。”
整片海域都无风自动起来,像是凭空出现一只无形的巨手,祂将海搅动,如水中幻境,梦中倒影一般,过往数百年一一迅速加载。
最后定在眼前的,是他的小夫人站在离海面数十米高的地方,摇摇欲坠。
冻到眼都结了霜。
尤黎的身上凭空多了一件大氅,将它连人带衣都包在里面,暖意瞬间将他裹在里面。
虚影将冰冷的海风和霜雪都挥去。
“我没有办法……”尤黎第一个吐出的字还是正常的,第二个字接着,就止不住鼻音,“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尤敛像过往一样捂住他的口。
一根食指抵在尤黎的唇上,同他耳鬓厮磨地轻声阻止,“为夫知晓,莫急。”
有黑雾扫过尤黎全身。
“身上多了这么多脏东西。”
尤黎眼前骤然一黑,轻微的刺痛后,他呼吸间的闷坠感似乎又重新回到身上,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好像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的病变度却停止在百分之九十的高压线上,不再往上升,也不再往下降。
“我们阿黎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不是?”
“剩下的交给夫君来做,嗯?”
尤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听见他和尤敛的身后似乎还多了一道脚步声,他听不出是谁,他也来不及想去谁。
他声音很轻,有些怀念,“夫君……”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根食指依旧点在他唇上。
落在尤黎身上的墨发冰凉蜿蜒,他身后的虚影只是问他,“夫人所求何物?”
像在问他怎么还不许愿。
而这个疑问仿佛永远都只能这么无疾而终下去,尤黎张开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是熟悉的被剥夺了视觉的感受。
他说,“我想——”
“我想……”
巨浪扑打过来的一瞬,尤黎骤然被惯性带得向前倒去,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几十米的甲板上,跌进黑沉的深海中。
但他最后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意识也被带入无尽的黑暗中,让他再次醒来的是鼻尖海水咸腥的气味,但他却并没有自己身处海水中的触感。
他像浸在一片虚无之中。
有人抱着他,无视阻力地往目的地深潜。
尤黎看不见,他下意识喊,“……夫君?”
回应他的嗓音很冷,“是我。”
是04。
尤黎所有的声音顿时消失在喉腔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问,“为什么要来……”
“我不接受这种理由这种方式的分手。”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一路不停地到这里?”
自动驾驶的平稳时速根本抵不过追车的超速,从E区到黑海的一路上,04从没有离开过他。
而他身后的虚影犹如长明灯里的三千幻影一般,骤然一现,又骤然消散。
尤黎再寻不到对方的踪影。
尤黎看不见04的表情,他只能听到耳边冰冷又危险的一句,“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现在再当着我的面说一次。”
“我说了,你就会走吗?”
他耳边的气息骤然低了一个度。
他们之间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无人再出声,尤黎的呼吸闷起来,他快被这里的平静杀死了。
直到他听到尘埃落定的一句。
“你说了,我就会走。”
明明不大,却如雷贯耳。
尤黎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被逼得快要淹没在这边无边的深海里,肺部的空气好像一再被剥夺,唯一给予他生命的是托着他往下潜的这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