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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要是秦沭真的在她身边就好了。

奚昭有些没想到,问:“你是在意昨夜的事?”

银杏点点头说:“是,他们已经发现了我,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祸患。”

奚昭解释道:“我昨夜既然没有交出你,就没觉得你是祸患,你不必介怀。”

银杏闻言,心里微微动容,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银杏:“小姐收留的好意,我永远记在心里,但我意已决,请小姐让我走吧。”

“我身上背负的仇怨与小姐无关,*我走了,那些人也不会再纠缠小姐。”

奚昭继续劝道:“昨夜那人可能就在外面等着你,你出府后,要是再遇到追杀怎么办?”

这点银杏自然也想过,但既然她已经决定要离开……

银杏低下头,“生死有命,银杏不后悔。”

奚昭皱眉,没想到银杏如此坚决,问:“你可想好了?”

银杏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道:“其实小姐有所不知,我本就就是新吉人,当初前来投奔小姐时……也存了想受小姐庇护的心思。”

“还有当初从火海中救出小姐,也是因为……想要小姐信任我罢了。”

“可这么久以来,小姐却一直诚心待我,我已然感激不尽,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能再拖累小姐了。”

奚昭看着银杏,见她连东西都收拾好了,身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看起来像和她告别完就准备离开,心里不忍,问:“你真要走?”

银杏毫不犹豫道:“是,今日便离开”

她此次前来,就是和奚昭告别的,不然她原本打算偷偷离府。

奚昭见她态度坚决,叹了口气。

她沉默半晌,才缓声说:“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便让我送你出城吧。”

银杏想了想,答应了。

于是奚昭叫来人备车。

在前往州城外时,奚昭和银杏一同坐在马车了,奚昭问:“离开后,你打算去哪?”

银杏:“不知道。”

她还没有想过,或许会四处流浪,又或者返回新吉,都还没有定数。

奚昭叹口气,再次劝道:“你若是想留下,现在还可以回去。”

银杏摇头:“不必了。”

她昨夜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是回去,恐怕她就再难下定决心离开了。

奚昭无奈,不再言语。

马车出了州城,又走了一段路,到了无人的地方,奚昭和银杏下了马车。

看着拿起包袱的银杏,奚昭说:“这里向北走有一个村子,你可以先在那里藏身,等风头过去后再出来。”

银杏望向远处,点了点头。

奚昭又拿出了一个钱袋,放到银杏手里,“这些给你,以备急用。”

银杏不想收,奚昭却塞回她手里,“拿着吧。”

银杏见推脱不过,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弯刀,双手递给奚昭。

银杏:“这是我离家时随身带着的物件,今日赠给奚大人。”

奚昭看着上面镶嵌着的宝石,还有闪着银光的刀刃,一眼就能看出此物价值不菲,连忙说:“此物太贵重了,你还是自己留着,日后也好防身用。”

银杏:“奚大人还是收下吧,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了。”

几番推脱不过,奚昭最终只好收下。

临别前,银杏郑重对奚昭说:“以此刀为证,奚大人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若是日后能再次相见,必当涌泉相报。”

奚昭嘱咐道:“一路小心,日后……有缘再见。”

银杏朝奚昭深施一礼,“有缘再见。”

说完,背着包袱,踏上了离开的路。

奚昭目送着她,直到身影消失,这才上马车,回了家里。

小禾见她回来,忙问:“小姐,银杏真的走了?”

奚昭点点头,“我送她到了城外。”

小禾神情有些落寞,“怎么会这样,她究竟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啊?”

奚昭摇摇头,叹口气,心里也在想,是啊,银杏到底是为什么会被追杀?

当晚,奚昭将这件事写在信里,告诉了秦沭。

多日之后,收到了秦沭的回信。

奚昭缓缓展开信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很是怀念。

秦沭在信上说,新吉内乱近来越演越烈,她也让朝宁司去调查了新吉,或许会查出什么。

朝宁司也在调查新吉?

奚昭思索着,收起了信纸。

又是许多月过去,在银杏走后,奚昭也让人打听过新吉国内的一些事。

而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则是新吉的老皇帝从病中醒过来了。

当初新吉会爆发内乱,起因就是老皇帝病重,有一天躺在床上忽然一睡不起。

新吉的规矩,男女都可继承皇位,如今老皇帝的几个儿女又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皇帝年迈,他们本就对皇位虎视眈眈,各自有各自的算盘,老皇帝这一睡,这些人就再也压制不住,相互残杀,这才爆发了内乱。

而如今老皇帝忽然醒过来了,奚昭想,或许新吉内乱有望平息了。

她本想打探更多,可又听闻朝里近来也不太平,很快就被朝中的争斗吸引了注意。

这近两年的时间里,秦沭和宰相的斗争也从未停止。

而奚昭不久前得到消息,秦沭有意除去宰相的一名左膀右臂,宰相不愿意,于是朝中两派再次明争暗斗起来。

奚昭得知后,坐在书房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

她有些担心秦沭。

想来想去,她写了封信传回了宫里。

几日后,信鸽飞入京城,落在了秦沭手中。

秦沭展开信,认真读了一遍,目光流露出些许怀念。

奚昭在平州已经快两年了。

两年了啊……

她当初曾说过,得了空就去平州看望奚昭,没想到后来被杂事牵绊,眨眼间就过去了快两年。

她低头看着信纸娟秀的字迹,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关心,秦沭又想起奚昭在桌前伏案写信的样子,心里微微化开。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问身边的阮春:“宰相那边近来如何?”

阮春答:“据朝宁司说,还在内讧,手下两方意见不一,似乎有决裂的迹象。”

秦沭又问:“克察部那边呢?”

阮春:“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娘娘过去。”

如今朝中的事可以暂时搁置,只等宰相一派自己决定出一个结果,而眼下,克察部那边则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她亲自去处理。

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见一见奚昭了。

于是,秦沭唇角微微弯起,对阮春说:“传下去,本宫要去朔州行宫。”

奚昭得知秦沭要去朔州行宫是在几天后。

朔州在大燕的北方,临近与大燕北部接壤的梁国。

秦国公就镇守在那里。

秦沭怎么忽然要去朔州行宫?是为了探望秦国公?

奚昭不知道原因,但觉得秦沭应该有她的用意,没有多想。

奚昭眼下也很是忙碌,她正在为几日后平州的烟火节做准备。

烟火节是平州当地一个重要的节日,每到节日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摆上花灯,夜里还会一起放烟花,百姓们会一起在烟花下祈福,请神明保佑明年风调雨顺。

奚昭刚来平州的时候,平州还一片破败,到处乌烟瘴气,就连烟火节也只草草地敷衍了事。

而两年过后,平州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热闹,百姓们也有了欢庆佳节的兴致,于是奚昭便下令今年烟火节要大办一场。

一连忙碌了许多日,到了烟火节这一天,夜幕降临之后,奚昭站在高处的楼上远眺,看见州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繁荣的景象,心里十分感慨。

她刚到平州的时候,入眼看去一片荒凉,而过了两年,这里终于焕然一新。

她很想带秦沭看一看这个景象,她离京前,曾说过会还给秦沭一个不一样的平州,如今她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小禾在她身后问:“小姐,街上那么热闹,我们要不要下去转转?”

奚昭知道小禾这是想出去玩了。

不过正好,劳累了许多日,奚昭也想放松一下,亲身体会一下这烟火节的乐趣,于是答应道:“好啊。”

两人换了一身常服,一起走到了街上。

街上人头攒动,勾栏瓦舍的艺人沿街表演,众人则围在旁边拍手叫好。

树上、屋檐上到处缠绕着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有纸糊的百戏人物挂在竹竿上随风飘扬,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奚昭走在其中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时,忽然有人惊呼:“要放烟花了!”

下一刻,一声巨响炸开,奚昭抬头去看,就见一道金色火光冲天,下一秒炸开成无数光点。

小禾惊呼:“好漂亮啊。”

正巧这时有一名老人从一旁路过,笑着对小禾说:“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可要抓紧向神仙许愿,这时候许愿可是很灵的。”

小禾两眼冒光,“真的吗?”

老人:“当然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小禾抓住奚昭的手臂,兴奋地说:“小姐快闭眼,趁着烟花还在我们赶快许愿!”

奚昭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小禾兴致冲冲,奚昭便也答应一声闭上了眼。

可又不知许什么愿望好。

奚昭想了半天,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愿望。

她想见秦沭。

默念完,奚昭睁开眼,忽然有点失落。

要是秦沭真的在她身边就好了。

秦沭曾说会来平州见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小禾见奚昭骤然神情落寞了下来,有些奇怪。

刚才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奚昭大概是走累了,于是问:“小姐,旁边有个茶馆,若是走累了,我们进去歇一歇?”

奚昭一想起秦沭便也没了过节的心情,闻言答应一声,跟着小禾走了进去。

落座后,奚昭喝着茶,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烟花。

原本她今天挺高兴的,可刚才想到了秦沭,相思之苦就又在心底蔓延了开来。

小禾见她心情不佳,于是主动说:“小姐,外面那个卖糖人的,糖人画得可好看了,要不,我出去给你买一个回来?”

奚昭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人了,也过了爱吃糖的年纪,可又心想,今天这么热闹,尝一尝也好,于是答应:“好啊。”

小禾答应一声跑了出去,留下奚昭独自一人,继续坐在窗边看朝外看。

一边看一边心想,刚才那老人明明说在烟花下许愿很灵,可她已经许愿了想见秦沭,为什么秦沭还是没有出现?

根本一点也不灵。

鬼神之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可就在奚昭自己腹诽时,忽然余光看到一个人走到了她的桌边。

就在奚昭以为她只是路过时,那人却擅自坐在了对面。

“如此热闹的节日,奚知州怎么独自一人这里坐着?还闷闷不乐的。”

那声音有些熟悉,熟悉到奚昭瞬间就能够认出来属于谁。

她愣怔了片刻,骤然回神,惊讶转头去看,就见秦沭正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茶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时,窗外烟花炸响,暖光映在两人身上,奚昭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原来神仙真的会实现愿望。

第62章 奚昭的确是被惊喜到了。

这一刻,奚昭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愣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问:“娘娘?”

秦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是本宫。”

说完,见奚昭仍旧一脸不可思议,语气带了些笑意问:“怎么这么惊讶?没想到吗?”

奚昭自然想不到,诧异问:“娘娘现下,不是应该在朔州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平州了?

秦沭看着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希望本宫来?”

奚昭连忙说:“没有,就是……太突然了一些。”

她刚刚还在烟花下许愿期望见到秦沭,没想到一转头秦沭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烟花下许愿真的这么灵?

奚昭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竟然真的见到了秦沭。

秦沭见奚昭刚才还郁郁寡欢的,现在眼里一下子就带上了亮光,勾起嘴角说:“有些和新吉有关的事,本宫得亲自去一趟克察部,正好,来看你。”

最后一句话秦沭故意说得很慢,听在奚昭耳朵里带了些缱绻的意味。

奚昭没忍住浅浅笑了出来,问:“那说去朔州行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秦沭:“是。”

奚昭:“那怎么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要是早知道,我便去迎接娘娘了。”

秦沭微微一笑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奚昭的确是被惊喜到了。

感觉到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奚昭低头假装干咳了两声,忽然又听秦沭说:“平州如今与从前截然不同,这两年,辛苦你了。”

奚昭朝秦沭看去,就见秦沭正看向街上,而此时的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喧闹欢腾的人群,一派祥和景象。

奚昭也跟着朝外看去,摇摇头说:“不辛苦,都是我职责所在,若是没有赵颉,平州本来就该如此繁华。”

她们坐在窗边,茶馆里人声鼎沸,两人周围却好像自成一片小天地,隔绝了一切喧闹。

小禾便是这时拿着一个糖人从外面走了回来,刚喊了一声“小姐”,随后就看见了坐在奚昭对面的秦沭,疑惑问:“小姐,这位是?”

奚昭见小禾回来了,犹豫着介绍说:“这位是……我一位故人。”

随即又对秦沭说:“她是我府里的丫鬟小禾。”

小禾恍然,“原来是小姐的朋友,生得真是好看,不知该怎么称呼?”

小禾不认识秦沭,秦沭却是知道小禾的,知道她已经跟随了奚昭许久,于是说:“我姓秦。”

小禾:“原来是秦小姐。”

说着,看看自己手里的糖人,问奚昭:“没想到秦小姐会在,可惜刚才只买了一个糖人,要不,我再出去买一个?”

奚昭看了看小禾手里的糖人,转头问秦沭:“你……要吃吗?”

秦沭摆摆手:“不必了。”

说完,又对小禾说:“那个糖人,就给你家小姐吧。”

小禾把糖人拿给了奚昭,奚昭伸手接过,就听秦沭又打趣道:“原来你还喜欢吃糖。”

奚昭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今天想凑个热闹罢了。”

她看着手里的糖人,金色的糖在窗外烟花的映照下变得五颜六色。

她原本让小禾买回来是想吃的,可当着秦沭的面吃这种东西,又觉得那样有些幼稚了。

于是奚昭便直直地举着,一时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秦沭这时出声问:“陪我出去走走?”

秦沭要出去,奚昭自然没意见,答应一声,站起了身。

两人相继出了茶馆,奚昭刚迈出去,就见门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晏微。

奚昭有些惊讶:“你也来了?”

晏微闻言抱臂道:“自然,我现在可是秦小姐的贴身侍卫,专门护卫小姐的安全。”

奚昭知道晏微前不久刚升任朝宁司使,如今已经彻底掌管朝宁司了,笑着道:“知道了,晏侍卫,既然远道而来,不如一同去街上走走。”

晏微笑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几人走上街,跟随着人流朝前走,身后烟花不住炸响,火光映照着夜空明明灭灭。

小孩子嬉笑着在街上打闹,一路跑到桥上。

一条河水从城中央穿行而过,此时河边有许多人正在放灯,奚昭见状,转头对身旁的秦沭说:“这也是平州的习俗,每年烟火节都要在这里放灯祈福。”

河面上此时已经飘起了许多盏花灯,桥边也站着许多卖花灯的小贩,秦沭看着,忽然说:“我倒是许久没在外面过节了。”

以往都是在宫里,就算布置得再热闹也比不过宫外。

奚昭眨眨眼,问:“那要不要也放一盏灯?”

秦沭想了想说:“也好。”

正好感受一下宫外过节的气氛。

奚昭见秦沭答应,回身对小禾说:“小禾,替我去旁边摊子买几盏花灯。”

小禾答应一声,动作很快,不久就带着几盏花灯走了回来,每盏花灯都形态各异、唯妙唯俏。

奚昭接过,感叹了一下造型的别致,然后和秦沭一起走到河边。

小禾和晏微站在原地等待。

奚昭和秦沭找了一块空地,一同将花灯点燃,随后奚昭蹲下身,慢慢将灯放进了水里,看着它在水里和其他花灯汇合到一起,随后一同飘远。

秦沭也目送着那盏灯远去,随后出声说:“你可记得,在河上放花灯,还有其他用意?”

奚昭抿了抿唇,低声说:“娘娘说的可是,祝愿有情人两情缠绵、细水长流?”

在大燕若是青年男女相约一起放花灯,也有表达爱意、互诉衷情的意思。

奚昭自然知道,刚才放灯时,也的确存了一点这种心思。

秦沭看向她,轻笑道:“既然你清楚,那这心意,本宫便收下了。”

奚昭闻言,把脸微微别过去,小声说:“我的心意……娘娘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秦沭闻言挑了一下眉。

此时,正好一道烟花在她们面前炸开,奚昭下意识抬头去看,而秦沭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奚昭。

等烟花散去,奚昭收回目光,刚一扭头,就对上了秦沭的视线。

奚昭被那直白的目光看得心一跳,不由得问:“娘娘这么看我做什么?”

周围人声鼎沸,秦沭低声说了句什么,奚昭没听清,于是秦沭凑近了一点。

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近,奚昭心也随之雀跃了几分,随即听秦沭在耳边说:“我很想你。”

说完,奚昭感受到自己掩在袖中的手被秦沭慢慢握住。

奚昭心尖微颤。

她很久没见秦沭,本就很是想念,现在又听到秦沭用熟悉的嗓音说想她,奚昭心里简直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奚昭抿了抿唇,看着秦沭说:“我也很想娘娘。”

奚昭原本挺喜欢街上这份热闹的,可自从秦沭出现后,她忽然就不想站在这里了。

这里有些吵闹了,吵闹得她都无法听清秦沭说话,天色也太暗了,暗得都看不清秦沭的表情。

她现在很想回去,很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地方,和秦沭单独相处。

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知州府了。

奚昭没有犹豫很久,开口问:“这里人太多了,娘娘……要跟我回去吗?”

奚昭说完,关注着秦沭的反应,就听秦沭用低而缓的语气说:“好啊,听你的。”

声音又柔又轻,听得奚昭心尖一紧。

不想继续在这里停留,奚昭带着秦沭离开了河边,随即又快步朝府里走去。

知州府距离河边没有多远的距离,进了门后,喧嚣被隔绝在门外。

奚昭转头对小禾说:“小禾,为客人收拾一下客房。”

小禾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晏微这时也走上前对秦沭说:“娘娘,朝宁司还有些事,臣也告退了。”

秦沭点了下头:“你也下去吧,不用跟着了。”

晏微答应一声,也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她们两人,奚昭问秦沭:“娘娘赶路而来,怕是累了,要不要先去我房里休息?”

秦沭看着她,答应了。

奚昭正要带着秦沭往房里走,王盛和赵驰这时忽然走了过来。

想起他们二人还不知道秦沭来了,奚昭正要解释,却见他们一起弯身行礼,朗声说:“末将见过娘娘。”

似乎对秦沭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

奚昭看了看他们二人,又看了看秦沭,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原来只有她自己,王盛和赵驰都知道秦沭会来平州。

奚昭幽怨地看了秦沭一眼。

秦沭对上奚昭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王盛和赵驰说:“你们二人常年护卫奚知州,劳苦功高,待回去后,本宫必定厚赏。”

两人一听,连忙齐声说:“谢娘娘!”

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秦沭让两人退了下去,等人走后,奚昭带着秦沭朝房中走去,边走边说:“娘娘要来平州,其他人都告诉了,唯独没告诉我,为了给我准备这个惊喜,还真是煞费苦心。”

秦沭不答,只反问:“那你喜欢这个惊喜吗?”

这还真问到点子上了,奚昭抿了抿唇,低声说:“喜欢。”

秦沭勾唇一笑,“那本宫的苦心没白费。”

到了房前,奚昭推开门,秦沭进去后左右看看,随即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奚昭走过去说:“此处不比宫里,只能请娘娘将就一下了。”

秦沭满不在意道:“无妨,有奚爱卿陪着就够了。”

奚昭顿了顿,问:“那娘娘今夜,要睡在哪里?”

她问完,心里有了些期待,就见秦沭抬眸问:“你想让本宫睡哪里?”

奚昭:“按规矩,我应该把房间让给娘娘,让娘娘睡在这里,我去客房。”

虽然这么说了,但奚昭并不想守这个规矩。

秦沭:“你和本宫许久未见,好不容易见面,你还想让本宫继续一个人睡?”

秦沭说完,又道:“看来本宫不在的这两年,奚爱卿已经习惯自己睡了。”

奚昭连忙解释:“怎么会,我自然也是想念娘娘的。”

秦沭在奚昭的梦里出现的次数都已经数不过来了,无数个难眠的夜里,奚昭只能看着画像度日,怎么会不想念秦沭。

她当然也是想和秦沭睡在一起的。

秦沭:“那奚爱卿就别讲什么规矩了,留在这陪,本宫一起睡好了。”

奚昭抿唇一笑。

这正和她心意。

夜里的时候,小禾过来说已经烧好了热水,可以随时沐浴。

奚昭想到秦沭风尘仆仆而来,应该想好好洗一个澡,于是让秦沭先去沐浴。

秦沭却说:“本宫沐浴习惯有人服侍,如今阮春不在……”

秦沭说完,顿了一下,看向奚昭,继续说:“只能委屈奚爱卿服侍了。”

奚昭闻言愣了一下,“我?”

秦沭点了下头,“怎么?奚爱卿不愿意?”

奚昭眨了下眼,想起秦沭这次的确没带下人,而她又不放心让外人服侍,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但服侍秦沭沐浴……

奚昭心里一边砰砰跳一边想,她和秦沭许久未见,刚见面就要这样吗?

奚昭:“我并非不愿意,只是……”

秦沭:“只是?”

好整以暇地等着奚昭的下文。

奚昭与秦沭对视,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她和秦沭如今亲都亲过了,已然十分亲密,她还有什么好扭捏的。

于是干脆一咬牙道:“我知道了,我会亲自服侍娘娘沐浴。”

第63章 “本宫很想你。”

奚昭不是没见过秦沭沐浴。

上一次见到,还是她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不如今天这么亲密,她也不知道秦沭对她的心思,是以她走进浴殿后,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和秦沭说话时几乎全程都低着头。

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和秦沭之间已经亲近了许多,如今再服侍秦沭沐浴,似乎就多了些其他意味。

心里有些异样,奚昭努力压下,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于是,奚昭正了正神色问:“娘娘什么时候沐浴?”

秦沭:“就现在吧。”

奚昭:“那我带娘娘过去。”

说完,奚昭走出门,将秦沭带到了院子角落的浴房。

随后又叫来小禾准备好了热水。

随着热水一桶一桶地倒进浴桶,浴房内渐渐蔓延开水汽,水汽氤氲间,屋内温度也随之升高。

等一起准备完毕后,小禾退了出去,只留奚昭和秦沭一同站在木桶前。

奚昭看了看浴桶,对秦沭说:“娘娘先宽衣吧。”

“好。”秦沭答应一声,张开手臂,“那就有劳奚爱卿替本宫宽衣了。”

奚昭闻言,对上秦沭的目光,压了压心底的异样,慢慢朝秦沭走近。

解开秦沭的衣裳奚昭也很熟悉,她从前常为秦沭更衣,并不陌生,可在解开最后的中衣时,奚昭的动作却有些迟缓了。

秦沭见她犹犹豫豫的,打趣道:“许久不见,奚爱卿害羞了?”

奚昭正在解秦沭中衣的带子,闻言脸登时有些热,努力语气平缓地说:“只是有些生疏罢了。”

“是吗?”秦沭说完,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那你日后可要重新习惯了。”

习惯什么?帮秦沭宽衣解带吗?

奚昭没有说话,只埋头解衣带。

不久后,最后一件蔽身的衣物也被脱去,并不陌生的身段展现在奚昭面前。

奚昭一直都知道秦沭身形好看,但每次看到还是会被惊艳到。

怕自己失态,奚昭只看了片刻就移开了眼,说:“请娘娘入浴。”

秦沭见奚昭眼神躲闪,没有言语,迈进了木桶中。

等秦沭整个人浸到了水里,奚昭这才慢慢移回目光去看秦沭。

隔着模糊的水雾,奚昭不禁回忆起了曾经在浴殿里见秦沭的样子。

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秦沭半浸在水里,而不同的时,那时候秦沭身上起码还披着一件中衣,而如今是真的**。

秦沭的肩颈还露在水外,奚昭一低头就能看见。

看着那利落的曲线,奚昭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

在意识到的这一刻,奚昭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片段。

被埋藏进心底的往事再次被勾起,被她刻意埋藏了许久夜间记忆此刻都一股脑地被回忆了起来,让奚昭整个人怔住。

她忽然意识到,她和秦沭之间最亲密的事并不仅仅是亲吻,她们曾更亲密无间过。

过了这么久,她竟然都快忘了。

奚昭的心越跳越重,回忆起来后浑身都有些不对劲。

她试图让自己忘记,可又忍不住去想,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奚昭这边胡思乱想,没注意到秦沭正在看她。

秦沭等了一会,也不见奚昭过来,反而看她站在原地,不知到正想着什么,脸越来越红。

秦沭喊了一声:“奚爱卿。”

奚昭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看向秦沭的眼神有些异样,“娘娘什么事?”

秦沭:“还不过来吗?”

奚昭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原地站着,陷进了回忆里,差点忘了还要服侍秦沭沐浴。

奚昭努力压下思绪,说:“这就来。”

说完,慢慢走上前。

奚昭没服侍过别人沐浴,平常也不习惯让别人服侍她沐浴,本就不熟悉要做什么,再加上刚刚想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记忆,面对秦沭时有些心乱,更手忙脚乱了。

而秦沭就那么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即使被奚昭磕碰到也没有出声。

奚昭心里带着杂念,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主动开口问:“娘娘来了平州,那朝中怎么办?”

秦沭靠在木桶边,淡声说:“宰相一派起了内讧,章渊表面称病在家,其实是背地里处理手上的烂摊子呢,无心顾及其他,朝里有魏元信和钟景严等人盯着就够了。”

奚昭闻言放下心,又问:“那娘娘这次打算在平州停留多久?”

秦沭:“本宫明日要去一趟克察部,新吉老皇帝托克察部给本宫带了句话,说有事想求本宫,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奚昭有些惊讶,平州处在新吉与大燕的边境,她常年和新吉人打交道,竟从来没听说过新吉有这种动向。

奚昭:“新吉竟然会有事求大燕?会是什么事?”

新吉内乱还没有停止,难道和内乱有关?

秦沭:“本宫也很好奇,所以本宫才亲自前来,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奚昭若有所思。

秦沭又问:“你近来州衙里有要事吗?”

奚昭想了想说:“应该没有,烟火节过后,大概可以得一阵子清闲。”

秦沭:“那本宫明日动身前往克察部,你和本宫一起去?”

去克察部?

奚昭:“娘娘是需要我去做什么?”

秦沭:“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做,这次新吉老皇帝会派使臣过来,本宫不好直接露面,就由你代本宫出面和对方交涉。”

奚昭想了想,乌尔格这两年也给她穿过几次信,邀请她去克察部拜访,不过奚昭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如今秦沭要去克察部,她跟随一同前往似乎也不错。

奚昭了然,点头答应。

此时木桶内的水温已经不如最初那么热了,奚昭用手试了试水温,问秦沭:“可还要加点水?”

秦沭:“不用了。”

说着,坐起身子,“就这样吧。”

说完,从木桶中站起身。

起身时,身上的水珠从秦沭身上滑落,哗啦啦地滴在水面。

奚昭看了两眼,刚被忘掉的记忆又一下子回来了。

她努力忽视心底的杂念,拿起一旁的长巾递给秦沭。

秦沭看来一眼奚昭递过来的长巾。

擦身这种事,平日里是不用秦沭亲自动手的,不过……

秦沭又朝看了奚昭一眼,见她耳尖发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接过了长巾,慢慢将身子擦干。

等秦沭沐浴完,两人回了卧房,秦沭只穿着中衣坐在床上。

奚昭:“娘娘可要睡了?”

刚才秦沭沐浴时,她发现秦沭频频闭眼,料想秦沭大老远赶来,中途应该都没好好休息。

秦沭“嗯”了一声,说:“是有些困了。”

奚昭:“那娘娘便先睡吧,我出去交代一下下人,很快就回来。”

秦沭:“你去吧,本宫在这等你。”

奚昭闻言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门,找来小禾,告诉她秦沭和晏微会在府里做客几日,让下人不要去打扰客人清静。

小禾会意,下去吩咐了。

奚昭重新回了卧房。

秦沭还没有睡,正靠在床头,似乎在沉思。

奚昭走近后,秦沭问:“都交代完了?”

奚昭“嗯”了一声,说:“这便准备睡了。”

熄灯上床的时候,奚昭绕过秦沭躺在了里侧,她刚躺下,就感受到身边的秦沭动了动,随即伸手抱住了她。

秦沭抱着她的力道不重,却让奚昭动弹不得。

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填满心底,长期以来积攒的寂寞都在这个拥抱里尽数消失。

在平州两年,她几乎每个夜晚都在怀念这种感觉,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

奚昭也伸出手回抱住了秦沭,随即就听秦沭在她耳边轻声说:“本宫很想你。”

这话秦沭在街上的时候说过一次。

奚昭以为秦沭忘记了,于是又说了一遍:“我也很想娘娘。”

秦沭却轻轻笑了一下,问:“你怎么没听懂?”

奚昭:“什么?”

秦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说:“睡前你不觉得忘了点什么吗?”

奚昭疑惑问:“忘了什么?”

她眨了下眼,快速想了一下,觉得应该事事都安排妥当了才对。

奚昭有些不解,这时,秦沭的指尖滑到了她的下唇,*微微用力蹭了蹭,带着些暗示。

奚昭好像忽然就明白了,抬眸去看秦沭。

秦沭见她眼神变了,于是支起身子,缓缓凑近。

熟悉的气息笼罩周身,奚昭呼吸开始加快,看着秦沭缓缓靠近她说:“我的意思是,我想亲你。”

话音落下,奚昭心跳漏了一拍。

秦沭怎么还是这么直白……每次都让她措手不及。

不过她并不讨厌。

奚昭正想着,随即就见秦沭渐渐靠近,含住了她的唇。

这个久别重逢的吻味道和奚昭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秦沭一开始还很有耐心,吻得如同涓涓细流,可随着两人越来越投入,这个吻慢慢变得深入而汹涌,似乎融入了这两年里的所有思念。

奚昭被亲得头晕目眩,胸口不住起伏。

她刚才看秦沭沐浴时,本就被唤起了封尘的记忆,如今再被秦沭这么亲更是控制不住,各种各样的杂乱心思一股脑全部跑了出来。

她下意识抱紧了秦沭,将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

持续了许久过后,这个漫长的吻才慢慢停止。

秦沭放开奚昭,看着她滴血般的双唇,笑道:“不错,会喘气后竟然能坚持这么久了。”

奚昭听着这所谓的夸奖,抬手遮住了脸,闷声音说:“娘娘就别打趣我了。”

亲得太久了,奚昭身上有些热,一些并不的陌生的感觉又被重新唤醒。

秦沭轻笑一声说:“好,不打趣你。”

说完,抬手环住奚昭的腰,把人圈进怀里,低声说:“睡吧。”

第64章 乌尔格倒还是老样子

秦沭是真的累了,抱着奚昭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奚昭却好半天还睁着眼,心里久久平静不下来。

她注视着秦沭睡着的脸,心想,她和秦沭如今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了。

若说上一次和秦沭发生那种事只是意外,那她们如今,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

奚昭想到一半,心跳又开始快了,连忙止住思绪。

第二天醒来后,奚昭下意识看向身侧。

秦沭已经醒了,正坐在靠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副画着她们两人的画。

奚昭坐起身,秦沭转头看她,问:“醒了?”

奚昭“嗯”了一声,问:“娘娘看这幅画干什么?”

秦沭:“许久没看见了,有些怀念。”

秦沭说完,又说:“你这幅画画得很好,本宫很喜欢。”

奚昭去看画卷,看着被秦沭后加上去的自己,说:“娘娘画得也很好。”

秦沭笑着把画卷起来,又说:“本宫今天就要去克察部了,你收拾一下东西。”

奚昭想了想说:“我先去一趟州衙。”

秦沭:“好,本宫在府里等你。”

起床后,奚昭陪秦沭用过饭后,坐车去了州衙。

进入州衙后照例早间议事,通判、推官等列坐后,奚昭问了一遍近来有没有要紧事,得知没有急事后放下心。

议事过后,奚昭又单独和通判商谈了几件事,告诉他自己会出门几日,通判会意。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奚昭回了府里。

秦沭已经准备好,就等奚昭回来就可以出发,奚昭看了看时候马车周围,那里站着几个乔装打扮成商人模样的朝宁司侍卫,问:“不用再多带些人吗?”

秦沭:“不必了,这次动作隐秘,人越少越好。”

奚昭见状不再多说,也换下了官袍,换上了准备好常服,上了马车。

不久后,一辆伪装成商队的马车缓缓出了州城。

克察部所在的地方位于大燕的最西边,那里临近荒无人烟的戈壁,少有人前往,只有克察部族人世代居住在那里。

平州距离克察部的领地不算远,乘坐马车最快需要三日的时间。

当马车驶出平州地界的时候,奚昭从窗户朝外看,明显可见周围的景色变了。

绿色慢慢褪去,转而被沙色替代,视线可及的地方越来越空旷,极目远眺尽是沙砾和形状奇特的岩石。

奚昭从前只是听说过这里的样子,如今亲眼见识到,不禁感叹:“原来克察部的领地在这种地方。”

秦沭也朝外看去,见奚昭神情向往,问:“想不想出去纵马?”

奚昭看着外面无垠的沙地,心里还真有些跃跃欲试,于是说了声:“好啊。”

秦沭闻言让车队停下,对一旁的侍卫说:“把马牵过来。”

侍卫答应一声,走了下去,不久后,牵来了两匹马,其中一匹毛色漆黑发亮,一看就非同一般。

奚昭站在马车边,看见那匹马时,惊讶了一下:“娘娘竟然把它带来了。”

这正是当年秦沭生辰的时候,奚昭送给秦沭的生辰礼,想不到秦沭竟然带了它来。

秦沭:“如此难得的机会,本宫自然要把它牵出来,你送本宫的这匹马果然是匹好马,全靠它,本宫才能用短短数日就从朔州赶到了平州。”

奚昭听完轻笑说:“送给娘娘的,自然是精挑细选后最好的。”

秦沭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

两人上马后,秦沭看着坐在马上稳稳当当的奚昭,打趣道:“看来这两年,你骑马的技术好了不少。”

奚昭转头看她,“娘娘可不要小瞧人。”

奚昭这两年间在平州任职,少不了四处奔波,没少骑马,早就习以为常了。

秦沭心情不错,说:“那让本宫试试你如今骑马的技术到底如何。”

说完,扬起马鞭,留下一句:“你来追本宫。”

随后驾马疾驰而走。

奚昭见秦沭走远,也立刻拉起缰绳,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沙地中疾驰,奚昭始终和秦沭保持着一个马身的距离,直到跑到一处山坡上,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秦沭赞叹道:“不错,没被本宫落下。”

奚昭摸了摸自己的马说:“都叫娘娘不要小瞧我了。”

此时天色渐渐昏黄,奚昭朝远处望去,就见太阳已经烧成了火红色,即将落下天际,昏黄的光照在四周,万物都在此刻变成了金红色。

一阵风忽然吹过来,吹得奚昭衣袍猎猎作响,风力带着细小的沙砾在脸上拍打,奚昭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秦沭见状,驾马朝旁边走了两步,替她挡住了风沙。

风停后,两人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大漠美景,后面的车队才慢慢赶到,晏微走上前对秦沭说:“娘娘,再走不远就到克察部了。”

秦沭应了一声,“太阳要落山了,让其他人动作快一点。”

晏微答应一声,下去吩咐。

两人之后回到了马车上,因为加快了速度,一行人得以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克察部。

克察部族长扎日图带着一众族人站在部落外迎接,见到秦沭从马车上下来,高声道:“扎日图率克察部族人,在此恭迎娘娘。”

奚昭跟着秦沭从马车上下来,视线略过扎日图,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是乌尔格。

乌尔格见奚昭看见了她,朝奚昭眨了下眼。

奚昭也朝她笑了笑,心想两年不见,乌尔格倒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另一边,秦沭对扎日图说:“不必多礼,平身吧。”

扎日图高声道:“谢娘娘。”

说完,扎日图带着族人起身,让开一条路说:“臣已经在部落内摆好了酒菜,请娘娘移步帐内。”

秦沭应了一声,在扎日图的带领下朝部落内走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丘,周围都是形状不一的岩石,遮蔽出了这一小片无风地方,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穿进其中。

奚昭跟在秦沭身后,沿着眼前的狭窄道路朝里走去,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出现了一大片空地,许多毛毡帐篷零散分布在其中,最中央则燃着一个巨大的火堆。

这里的一切都很是让奚昭感到新奇,不由得多看了一会,正认真打量时,忽然听见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奚知州,好久不见啊。”

奚昭转头,发现是乌尔格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微笑着道:“圣女别来无恙。”

乌尔格:“前几次请你过来,你总是推辞,如今可算有空了?”

自从奚昭去平州任职后,乌尔格曾邀请过她去克察部做客,但那时平州还在混乱之中,奚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等着她做,实在无暇他顾。

奚昭:“之前总被琐事缠身,实在无暇外出,如今也是借了娘娘的光才得以过来。”

乌尔格摆摆手,“无妨,既然来了,我这次定带你好好看一看我们克察部。”

奚昭刚想再说些什么,前面的秦沭忽然回头道:“奚爱卿。”

奚昭和乌尔格的交谈被打断,不知道秦沭喊她做什么,以为有要事,忙说:“臣在。”

却见秦沭看了一眼乌尔格,说:“你和圣女若是要叙旧,还是改日吧。这里道路交错复杂,你好好跟着本宫,莫要迷路了。”

奚昭对上秦沭有些凉飕飕的视线,这才想起在慈园时秦沭曾吃过乌尔格的醋,抿了抿唇,答应一声。

想到当年的醋,秦沭竟然记到了现在,奚昭有些不可思议,没敢再和乌尔格多说,跟着扎日图朝部落里走去。

走进部落后,扎日图将一行人带领到最高的帐篷里,帐内此时已经摆好了酒席,扎日图弯身请秦沭落座。

秦沭走到主位上坐下,之后其余人依次落座。

等众人全都坐下之后,宴会开始,有克察部族人过来献歌献舞。

奚昭手边摆在一杯克察部自己酿的酒,闻起来味道很是清冽,可当奚昭尝了一口时,却瞬间被辣得舌尖发麻。

这时,扎日图站起身,朝秦沭举杯,说了几句“娘娘远道而来,克察部倍感荣幸”之类的话,随即喝干了酒。

看着扎日图一口喝干,再抿了抿发麻的舌尖,奚昭心里不禁感叹,克察部的人果然勇猛。

秦沭这时也举起手边的茶杯说:“克察部费心了。”

随即以茶代酒喝了一口。

奚昭见秦沭喝的是茶,放下心,把视线落在帐中的歌舞上。

在平州两年,奚昭也见识了许多西域风情的舞蹈,但克察部的舞蹈却仍然让她觉得很有趣。

她看了一会,一曲终了,奚昭刚要收回目光,忽然听乌尔格问:“奚大人觉得这歌舞如何?”

奚昭不知道乌尔格怎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说:“很精彩,和中原舞蹈全然不同。”

乌尔格笑道:“奚大人喜欢就好,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奚大人能否同意?”

奚昭奇怪问:“不知圣女所说是什么事?”

乌尔格叹口气说:“其实,我自从回到克察部后就一直很怀念在京城听过的乐曲,但克察部里无人会弹唱。”

“奚大人曾说过你自幼学琴,应当琴技了得,不知能否为我演奏一曲?”

奚昭一怔,没想到乌尔格会提这种要求。

乌尔格怎么总能做出这种出乎她意料的事……

奚昭犹豫道:“可我此次前来并未带琴。”

乌尔格摆摆手,“无妨,我已经备好了。”

说完,拍拍手,立马有人抬了一张琴上来。

奚昭看着帐中的那张琴,心想乌尔格这难道是一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就等着她过来?

奚昭迟疑着朝秦沭看了一眼。

秦沭见状,脸色不变道:“既然圣女有求,那奚爱卿便别再推辞了。”

奚昭本想让秦沭替她回绝,可秦沭却反而答应了,奚昭只能无奈道:“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走到琴边坐下,手指在琴弦上擦过。

她也许久没弹琴了,如今再次碰到琴,就想起了曾经她和秦沭在慈园的日子。

奚昭轻轻勾起一个音,朝主位看去。

就见秦沭正认真看着她,也在等着她开始。

奚昭抿了抿唇,心想也好,就当是也为秦沭而弹,随即拨动了琴弦。

第65章 “借奚爱卿的尝一点就够了。”

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奚昭弹奏的琴音在帐中缓缓回荡。

秦沭也许久没听过奚昭弹琴了,望着下方奚昭抚琴的身影,慢慢看得入了神。

奚昭专心致志地弹着,一曲终了后,众人鼓掌赞叹。

奚昭收回手站起身,说了声:“献丑了。”

说完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

刚坐下,就听乌尔格说:“多谢奚大人献艺,我敬奚大人一杯。”

乌尔格说完,举起杯。

奚昭看着手边的酒,想起了刚才那辛辣的味道,不想喝,可又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来。

乌尔格仰头喝尽,她也只好一口气喝干,烈酒入喉的感觉辣得她咳嗽了两声,差点留眼泪。

乌尔格见状笑道:“看来奚大人喝不惯我们克察部的酒。”

奚昭连忙又喝了口茶,这才觉得口中没那么辣了,心有余悸道:“酒是好酒,是我无福消受。”

乌尔格哈哈笑了两声。

宴会继续,可奚昭自从喝了那杯酒后,头就越来越晕,她一边看着眼前的歌舞,一边分心走神,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奚昭按了按眉心,努力让自己清醒,心想这克察部的酒劲头竟然这么足,只喝了一杯她就要醉了。

而在看看对面,扎日图和乌尔格已经连喝了数杯,却还像没事人一样,奚昭看着只觉得心惊。

正在奚昭太阳穴直跳时,一边的晏微疑惑问她:“你怎么了?”

奚昭叹口气,低声说:“这酒太烈,喝得我有些头疼。”

晏微:“要不出去吹吹风?”

奚昭想了想,估计着宴会也快结束了,于是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还是等结束后再走吧。”

两人小声交谈的样子引起了秦沭的注意,秦沭的视线看向奚昭,见她有些无精打采,转而对扎日图说:“本宫赶路多日有些累了,今日这接风宴便到此为止吧。”

扎日图闻言,虽然不明白秦沭怎么突然就累了,但还是什么也没问,说:“既然如此,臣送娘娘回帐。”

秦沭应了一声,站起身。

奚昭听见宴会终于要散了,松了口气,刚站起身,就见秦沭走到了她面前问:“奚爱卿可是醉了?”

听秦沭问她,奚昭抿了抿唇,如实说:“克察部的酒非比寻常,我的确有些醉了。”

秦沭不动声色道:“那就早些回去吧。”

说完,朝外走去。

奚昭应了一声,也跟在秦沭身后走了出去。

扎日图将主帐让给了秦沭居住,跟随而来的朝宁司侍卫已经驻守在了外面。

秦沭走近后,对身后的扎日图说:“你们也回去吧,不用跟着了。”

扎日图答应一声,嘱咐下人有事及时告知他,随后带着其他族人离开。

克察部的人走后,晏微留在外面把守,奚昭则跟随秦沭走进了帐篷。

奚昭打量着帐内的装饰,对秦沭说:“刚才的酒喝得有些醉了,娘娘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也先回去了。”

扎日图也给奚昭安排了居住的帐篷,就在秦沭的的帐篷旁边,距离不远。

秦沭看着奚昭因为醉酒而有些红的脸,好奇地问:“这克察部的酒真这么烈?”

奚昭竟只喝了一杯就不行了。

“是。”奚昭点了下头,感叹道,“我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

她在平州也喝过新吉人平时喝的酒,可也没有这么冲的,真是大开眼界。

秦沭:“说得本宫都有些好奇这酒是什么味道了。”

奚昭一听,以为秦沭想喝,连忙说:“娘娘可千万不能喝。”

秦沭喝寻常的酒都会头疼,别说喝这么烈的酒了。

秦沭却说:“本宫不用喝。”

奚昭一瞬间没明白秦沭这话是什么意思,正疑惑时,就见秦沭慢慢靠近,低声说:“借奚爱卿的尝一点就够了。”

说完,还没等奚昭反应过来,忽然低头含住了奚昭的唇,舌尖扫过奚昭的唇瓣。

奚昭双眼睁大,酒气都消了不少,只觉得唇间滑过一抹柔软,随即又快速消失。

“娘娘……”

奚昭愣在原地,看着秦沭退开身,有些不可思议。

刚刚秦沭亲她了?

秦沭面色如常,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只抿了下唇,随后语气如常道:“的确很烈。”

奚昭半天回不过神,本来喝了酒就有些昏沉的脑袋现在被秦沭一亲更神志不清了,满脑子只剩下了唇上转瞬即逝的触感,心跳慢慢加快。

秦沭怎么总是突然做这种事……总让她意想不到。

秦沭见奚昭脸更红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抬手摸了摸奚昭的脸,说:“回去吧,睡前记得喝一碗醒酒汤。”

奚昭看着秦沭,恍惚地回了一声:“……好。”

说完,她视线落在秦沭的嘴唇上,犹豫了片刻,说:“那……我先走了。”

秦沭点头“嗯”了一声。

奚昭于是又看了秦沭一眼,红着脸走出了帐篷。

回了自己的帐篷后,有下人送来了醒酒汤,奚昭喝过后,躺在床上。

喝完醒酒汤后头不再那么难受了,可刚才秦沭亲她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奚昭想着想着,抬手碰了碰嘴唇,回忆着刚才的触感,没忍住抿唇笑了。

秦沭还真是……

第二天起床后,奚昭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穿好衣裳出门,出去后问了侍卫,得知秦沭也醒了,于是去了秦沭的帐篷问安。

秦沭见奚昭进来,问:“奚爱卿昨夜睡得可好?”

奚昭:“睡得很好,头已经不疼了。”

秦沭看她精神不错,没有疲倦的神色,放下了心。

这时,扎日图在外面求见。

秦沭让他进来,扎日图走进帐篷,把一封信交给了秦沭。

秦沭打开看了一眼,说:“新吉说使臣明日就会到克察部。”

扎日图:“娘娘放心,克察部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迎接新吉使臣。”

秦沭闻言点了点头,奚昭闻言问:“娘娘要亲自和使臣谈吗?”

秦沭:“是,新吉使臣这次来得神秘,本宫得亲自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奚昭有些担忧,“娘娘就这么去见新吉使臣?会不会太危险了?”

“自然不是就这么见面。”秦沭说,“还要伪装一下。”

奚昭:“伪装?”

秦沭:“嗯。”

说完,对扎日图说:“让人进来吧。”

扎日图低声称是,朝外面喊了一声,不一会,就有新吉族人端着一件件衣物走了进来。

扎日图主动退了出去,奚昭逐个扫过那些衣物,发现都是克察部的服饰,正奇怪要做什么时,听秦沭说:“去换衣裳。”

奚昭:“我也要换?”

秦沭:“当然。”

这就是秦沭说的伪装?

奚昭不解,但还是走到了屏风后。

脱下身上的衣裳后,克察部的侍女为她换上克察部的服饰。

奚昭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看着绣着金线的衣袖和身上坠着的宝石,倍感新奇。

换好衣裳后,奚昭从屏风后走出来。

秦沭正坐在一旁等她,看见她出来,眉梢微扬,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赞叹说:“不错,没想到奚爱卿穿克察部的服饰也这么好看。”

奚昭从镜子里看自己,换完衣裳后竟然还真有几分克察部族人的样子,自己都快认不出了,转头问:“娘娘让我换衣裳做什么?”

秦沭:“这是给你准备明日和使臣交谈时穿的,如何?”

奚昭失笑,没想到秦沭还有这个打算,问:“若是要伪装,娘娘岂不是也要穿?”

她看着侍女手里的另一套衣裳,忽然很好奇秦沭穿上是什么样子。

秦沭:“自然。”

说完,站起身,也走到屏风后去更衣。

奚昭站在外面,心里有些期待,好奇秦沭换好后会是什么样子。

等听着屏风后的动静慢慢安静下来,奚昭屏息凝神,片刻后,看到秦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流光溢彩的金饰和五颜六色的宝石与秦沭的气质很是搭配,金色与白色相间的布料穿在秦沭身上显现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奚昭的视线被吸引,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迟迟不想移开。

秦沭见奚昭盯着她看,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出声问:“奚爱卿觉得如何?”

奚昭由衷地赞叹:“很适合。”

秦沭看她一眼:“仅此而已吗?”

奚昭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也很好看。”

秦沭满意了,又照镜子看了看,理了理衣裳,随后对奚昭说:“随本宫出去走走。”

刚走出帐篷,奚昭看见乌尔格正等在外面。

乌尔格见两人出来,走上前对秦沭行了一礼,问:“不知这克察部的衣裳,娘娘和奚大人穿得可还合身?”

秦沭:“合身,很合本宫心意。”

乌尔格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一身对克察部族人来说,是去重要场合才会穿的衣裳。”

奚昭闻言不禁好奇问:“重要的场合指的都是什么?”

乌尔格解释道:“最重要的自然是成亲的时候,其余的便是祭奠先祖或是接待贵客等等。”

奚昭听到成亲,不由得仔细想了一会,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秦沭,心说原来在克察部,成亲时就会穿成这样吗?

这时,扎日图走了过来,见秦沭和奚昭都换好了衣裳,行礼说:“请娘娘随臣去祭坛。”

秦沭点点头,“带路吧。”

扎日图闻言率先走在一起前面,奚昭随秦沭跟在后面。

几人走出了部落后,沿着一条小路朝山中走去,不久后,在扎日图的带领下,秦沭和奚昭来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壁之下。

石壁四周被山石围绕,刚一走进去,奚昭顿时感到周围呼啸的狂风安静了下来,正觉得神奇,可一转眼却又看见了满墙的壁画,让她更加惊讶了几分。

扎日图走上前说:“这里就是克察部的祭坛,克察部的先祖便安葬在这座山的背面。”

说完,带着秦沭走上前。

奚昭远远站着,仔细观察石壁上的壁画,发现画的都是一些克察部族人的日常生活,还有打斗的画面,有些能看出已经十分久远,隐隐有剥落的痕迹,有些却还很新。

据史官记载,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克察部没少为大燕出力,也因此战死了不少族人。

奚昭忽然明白过来,秦沭过来应该是为了祭拜克察部的前人。

她看着那些壁画,没忍住问身边的乌尔格:“这上面的壁画都是你们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