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乌果活了一把年纪，最怕的就是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说事，因为他们年纪太小，很多事都说不通。

然而秦归燕不是一般的小孩，她是能一斧子把乌果抡走的那种，太过特殊，必须重视她的每一句话，免得她给乌果也来一斧子。

乌果很想让梵朱好好管管他的十八辈孙女，但梵朱明显也没那个能耐。

临瞳惊喜地看着小秦：“你果然也不赞同这事。”

秦归燕对他一笑：“我当然不赞同，我不想杀了你，让你和老头子他们一起淹没在帝流浆里，分辟出下一纪的清灵之气。”

临瞳雀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恐怕你们没有其他选择。”草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过往的至尊们也曾有过放下互斗的念头，反正至尊寿命悠长，若在此处静修个千年万载，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们还是一代又一代的互相厮杀，你们猜为什么？”

梵朱说道：“看来此处有令我们必须斗争的东西？”

草菇子简短道：“再过一阵子，白玉宫下的混沌帝流浆会上涌，若到时间了，还没有六个至尊填进去，我们都会被淹没。”

说着，她将一枚孢子朝下方一扔，作为至尊的孢子，若是最坚硬的那种，硬度足以与澄心境的体修媲美，此刻却无声被混沌帝流浆吞没，什么都不剩。

古神在制作这天地轮回分辟清浊的阵法时，便已考虑到方方面面，绝不给后来的至尊们空子钻。

海以风走到宫殿的边缘，微微蹲下，注视着那银灰的水流，耳边能听到它们流动时发出的悦耳水声：“即使如此，过往的至尊们也没有坐以待毙，我猜他们在进入这里后依然进行了一些尝试。”

草菇子：“那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从古至今，除了张实，没有谁能从天地轮回中带着情报出去。”

“但是张实成功了，这便是命数给他的一线生机，而他明明握住生机，这些年却一直在做坏事，最后死我手上，我都要说一声活该，他就是个坏透顶的蠢胚。”秦归燕嗤笑，“若是他在第九纪的千年好好想办法，集思广益，何必走到如今！”

秦归燕从小到大都是天才，实力强横，因此说话直来直去，嘲讽起恶尊着实犀利。

但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丫头片子说话还挺中肯的。

草菇子也没有为张实说话的意思，只淡然地总结道：“所以我们最后还是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们合力破坏此阵，往后再不拿至尊的命给这劳什子阵法填祭品，要么，就厮杀到只剩一人。”

梵朱同样冷静，多年治国，已经给了他一颗波澜不惊的心，他打量着周遭，将白玉宫中的纹路记下：“那就趁着还有时间，先了解一下这座阵法。”

海以风一撩黑发：“我对阵法的了解不如梵朱兄，只能尽力帮忙了。”

乌果叹气：“只能先这样了。”她是药尊，武力相对偏弱，能不打最好，真打起来，她就得提防帝尊的十八辈孙女劈完幻尊又来劈她了。

年龄最小因此目前只专精打架的秦归燕：“我不擅长阵法。”

临瞳道：“我一个人便足以解析这里的阵法。”

此话引得所有人的瞩目，大伙惊讶地看着这个现场第二小的至尊，心想，莫非此人是阵法奇才？

梵朱心想不对啊，若临瞳是阵法奇才，那他当初和十七辈孙女（秦莫兮）比阵法的时候，放的可就不是水而是海了，这小子才两百岁出头，他这么牛？

临瞳伸手在怀里掏着，一边对秦归燕说道：“我原本以为在天地轮回里没有证道神兵可用，因此一直在做准备，希望能提升自身的战力，为此，我又炼制了一样新的天级灵器。”

说着，他摸出一把镜子。

秦归燕和梵朱一眼就认了出来。

“神算镜？”

临瞳高举那面造型朴实、看起来就像货郎的杂货箱里一百文一面的铜镜：“正是神算镜！这玩意用来解析阵法特别好使！我将其升级到天级灵器的层次，算力较以前更加优越，一息便能进行百万次的计算！”

在那遥远的关外长白山，有一个万兵宗，万兵宗里有个弟子叫李大槟，他发明了神算镜。

秦归燕鼓掌：“上次你弄的神算镜还只能一息算一万下呢，这就进步了一百倍啦，临哥，厉害啊！”

临瞳心意一动，又将自己的万变也变成神算镜，这就是证道神兵级的神算镜了，算力比他的天级灵器神算镜只高不低！

临瞳抛出两面镜子，催动真气，使镜面投射出道道沙金色的光芒，扫过白玉宫的墙壁、地面、梁柱等。

无数的阵纹落入镜中，在临瞳的指挥下开始高速计算和分析天地轮回分辟清浊大阵的运作原理和阵眼，阵纹的纹路也伴随着神算镜的计算不断涌入临瞳的脑子里。

梵朱见临瞳眉头微皱，知道即使有神算镜辅助，算这么大一座阵法对他来说也有些吃力，主动提道：“分一部分的阵法给我来算。”

龙尊随后说道：“也给我吧。”

事已至此，乌果深深吸气：“我也可以帮忙。”

临瞳便分出三块区域的阵法给他们，而秦归燕站在旁边，对草菇子虎视眈眈，只要她敢有不对劲的动作，那斧头立刻就能劈过来。

草菇子举起双手：“我是愿意给他们帮忙的，不过我现在做什么都可能被你拿斧头砍，罢了，我就在一边看着吧。”

临瞳这一算便是八个时辰，下方的混沌帝流浆果然如草菇子所言，在这段时间里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上涨，只是距离淹没宫殿的地板还有……秦归燕心算了一阵。

她低语道：“还有三个时辰，帝流浆就要涌上来了。”

不过白玉宫很大，又不止一层，他们可以往上走，只是不出三天，此地依然会被混沌帝流浆淹没，也就是说，古神留给历代至尊搏杀的时间也只有三天。

那极致仁慈伟大的神，却毫不犹豫地将一代又一代的至尊作为祭品留给他的阵法，将他们作为浑天界可以不断涌现修士的代价，对古神的做法，秦归燕不知如何评价，因为她们既是这套制度的受害者，也是其受益者。

八个时辰后，临瞳、梵朱、海以风、乌果四人聚在一起，将各自计算的结果输入神算镜，进行对照和推算。

“这座阵法的原理，就是运用至少六个高层次、且与浑天界天地规则十分契合的神魂作为六个阵眼，消耗这些神魂分辟清浊。”

秦归燕单手托腮：“既然是消耗，就有耗尽的一天。”

“所以每过千年就要补货一次啊。”乌果十分不快，她自从成为至尊后尊贵了好多年，如今发觉自己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货”，自然十分不爽。

草菇子见这帮人居然真能算出来，急切问道：“可能破阵？”

“若要暴力破阵的话，我们有历代最强的武尊在这，如果告诉归燕六个阵眼在哪，让她把那些阵眼都破坏掉，我们有希望离开这里。”梵朱看秦归燕一眼，“但是，我们真的要为了活下去，就毁掉浑天界后人修炼的希望吗？”

草菇子听不进梵朱的后半句话，只迫切地看着秦归燕：“也就是说，

我们可以不用死了？”

毫无疑问，可以轻松劈死恶尊的秦归燕已经充分展现了她的攻击力，若能让她蓄力之后全力破坏分辟清浊大阵，他们就有希望逃脱这里。

那还等什么！快让秦归燕上啊！草菇子想要活下去，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海以风深呼吸：“清浊分辟大阵下方有七条阵路，连接着七座试炼地，若是破坏这座阵法，试炼地往后可能会打不开。”

乌果指着秦归燕：“若是没有了被分辟好清浊的澄清灵气，也没有试炼地的话，往后就只有她那种天才才有希望成尊了。”

以秦归燕的天赋，乌果毫不怀疑她被逼急了会去强行吸取混沌灵气修炼，也可以靠自己进入至尊境界，可是这玩意在整个浑天界也是九千年才出了一个的稀罕人物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秦归燕一下就成了手握其余几尊性命的关键人物。

她左右看了看，对临瞳一摊手：“我觉得不仅我是历代最强武尊，你们几个也挺厉害的，这么多年了，进来的至尊那么多，其中肯定也有精通阵法的，但能算出阵眼在何处，招出破解法子的，也就我们这一代的七尊了。”

秦归燕沉吟片刻，问临瞳：“可有改变阵法的法子？”

临瞳和她对视，沉声回道：“有，若让万变化为神算镜，送入下方大阵中，完全可以替代至尊级神魂，神算镜可以一息算百万次，且灵气足够的话，能一直一直算下去，我们只要在神算镜周围设下守护大阵，确保它不被混沌灵气损坏，按时维护守护大阵即可。”

“但是，若要做到这样的改阵，就需要潜入混沌帝流浆中，亲自去改。”

临瞳面色凝重：“谁有这样强横的身躯，可在混沌帝流浆中坚持到阵法改完？”

第102章

“算我一个吧。”龙尊出声道：“我到底是受龙族一族供奉的龙尊，要有为后世子孙计的责任心，嗨，龙族天生肉|体强横，我应该能在混沌帝流浆中扛一阵。”

梵朱淡淡道：“我也有点体修的底子，没归燕和尚泉那么强，和海以风掰手腕时胜负四六开，我四他六。”

乌果本以为自己进来九死一生，不想临瞳竟能破解天地轮回内的大阵，心里早就轻松许多。

此刻听临瞳提起修改阵法的难处，她的表情也不再紧绷，笑起来：“我豁出去老命不要，施展祝由之法，可眨眼间活死人肉白骨，你们要是能从混沌帝流浆里出来，我直接给你们治了便是。”

秦归燕已经走到混沌帝流浆旁边，伸出手指在里面放了一阵，理性判断：“里面灵气紊乱，要维持真气护体很难，只能靠肉|身硬抗，我能在里面待半个时辰左右，超出这个时间，就恢复不过来了。”

她站起来说道：“如果我们六个比掰手腕，我能只用一只手就把你们所有人的腕子都掰断，我这么说，大家应该能理解我的身躯多强横了，以我为标准，我可以挺半个时辰，其他人的话……一刻钟？”

其余人：“嗯，差不多是这样。”

他们的身体强度和武尊比，能有对方的四分之一到一半就算厉害了，毕竟武尊这玩意是一代比一代强的，而且到了第九纪，武尊居然还换了一代，这新武尊只会比尚泉更强，天知道她掰人腕子的方式是捏碎还是掰断。

草菇子看他们聊着，忍不住说道：“那你们要快些了，混沌帝流浆还在上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阵眼在哪？我也派多重身和你们一起进去。”

她想得明白，人活着什么都有，所以多重身泡死在混沌帝流浆里对她来说也是可以承受的损失。

秦归燕问临瞳：“告诉我们六个阵眼的方位吧。”

临瞳一僵，随即别开脸：“那我还得再算八个时辰。”

众人：“啊？”

临瞳低下头：“之前只是验证出这儿的阵眼有六个，再得出具体方位，只是如此改阵，却要再多算一算。”

改变分辟清浊大阵事关重大，肯定要谨慎着来。

众人：“那你还不快算！”

临瞳召出另外三尊多重身，齐齐坐在神算镜边，四颗脑袋一起计算起来。

这会儿真是要感谢李大槟的卓越贡献了，因为临瞳开了神算镜也要算好久才能找出阵眼，若没有神算镜，六个至尊就要面对彻头彻尾的死局。

梵朱喃喃：“可惜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不然得把李大槟提拔到羲京封官封爵才是。”

海以风也是嗅觉敏锐之辈，说道：“不论那李大槟修炼资质如何，往后神算镜一定会成为改变修真界格局的东西。”

梵朱心想，辰钟能在即将到来的时代浪潮中守住胥国的平稳吗？他是会敞开胸怀接纳神算镜带来的一切变化，还是抗拒呢？这些他都不知道，哪怕他无比好奇未来的模样，现在的他也不确定能否去参与那些未知故事。

他出声问道：“归燕，若是神算镜将浑天界改变得面目全非，你待如何？”

秦归燕看他一眼，觉得老头子简直莫名其妙：“嗯？你觉得神算镜可以帮更多人吃饱饭，还有飞到天外天看星星吗？”

梵朱愣了一下：“这我怎么知道？”

秦归燕对他吐了下舌头：“我大概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但如果神算镜能带来好事，就一定会带来坏事，无论好事坏事，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都跑不掉，关关难过关关过吧。”

这回答透着股十分“小秦式”的洒脱和无畏，却意外地很合梵朱的心思，他心中一叹，若是将帝位传给这孩子，她一定可以做好的。

在等待的时间里，混沌帝流浆再次上浮，秦归燕看着，干脆让乌香纱飞起来浮在空中，再让临瞳坐上去安心慢慢算。

期间秦归燕试着下水泡了一阵，很快又飞出来，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皮肤，银白法衣被泡得破烂，此时飞快地长会原来的模样，而她只是面上微微发红，像夏季晒多了太阳，待在阴凉处歇一阵又好了。

其余至尊也纷纷尝试触碰帝流浆，果然待不了多久就要上岸缓一阵，皮肤却不止是发红，而是脱了层皮一样。

乌果沉默着上前为他们治疗，青绿光芒闪耀，为被腐蚀的肌肤带去生机。

海以风说：“帮我把头发也修一下。”

混沌帝流浆将他的毛发也腐蚀掉了许多。

乌果：“……自从修为达到化神境以上，我就再也不接帮人长

头发的活了。“修为低的时候，倒是为了赚灵石接过生发的活呢。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帮帝尊、龙尊长了头发，又看秦归燕一眼：“武尊的头发倒是挺牢固的，没想到体修们连头发都这么扎实。”

年轻的武尊闻言自得一笑，她盘腿坐下，以帝流浆为镜，将湿掉的发髻拆开，用梳子重新梳整齐，再用玉如意发簪盘好。

女子坐在银灰水岸边，长发与混沌帝流浆是一般颜色，在月上白玉宫中，自在逍遥，如同画作铭记传奇。

草菇子被乌果治好后，看着她，即使之前还是敌对关系，也不仅感叹：“这明月之上，数她最强，也数她最从容，如此风姿，可称绝世了。”

一个人能否美到风华绝代不好说，秦归燕的强大却让她到何处皆从容，在草菇子看来，这强大比美貌更加珍贵。

临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秦归燕换了个发型，他夸道：“这样梳头好看。”

秦归燕回头看他，圆眼睛清亮：“知道怎么改阵法了？”

临瞳自信道：“已然全部明晰。”

“很好。”秦归燕上前，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告诉我怎么改，我现在就去！”

临瞳与她靠得极近，面上不自觉发热，闭上眼睛，以神识将改阵的知识灌输过去。

秦归燕后退一步，对他洒然一笑，回身跳入帝流浆中。

此时帝流浆已经快要涌上屋顶了，各位大尊自然不能一个一个地往帝流浆里跳，临瞳看向各位至尊，准备用神识传递如何改阵，只是传递过于复杂庞大的信息时，肯定是有点肢体接触，神识才更好渗透过去。

梵朱严肃道：“用手指碰一下我们的额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