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咱们的孩子将来肯定会很聪……
元衡话音顿了一瞬,只淡淡道:“喝了。”
岑璠看不到他的神色,可也觉得他今日是有备而来,并不是临时起意。
可也容不得她再仔细思索,他冲入,没再给她拒绝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温柔,床榻上还算是温柔契合。
只一个回合下来,岑璠便彻底没了力气。
到底是顾及着昨日守夜,也未再贪欢。
叫水过后,元衡从背后抱住了她,自然而然地将她锢近。
他的手下移,不自觉地摸向她平坦的小腹。
岑璠睁开眼,近乎本能地警惕,“殿下做什么?”
元衡轻声问道:“皎皎可是还在生珝儿的气?
“殿下觉得呢?”
元衡轻轻蹭了蹭她的后颈。
他想要个孩子,可他终归还是想让她能欣然接受接下来的一切,就像平常人家的夫妇,满怀期待地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
“皎皎若是觉得他不省心,其实也可以生一个。”
岑璠声音骤然冷了,“你说什么?”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大言不惭道:“你能是个好母亲,咱们的孩子将来肯定会很聪明,很懂事,起码比他要好……”
岑璠从未想过自己与他真的有孩子怎么办,若是长得像她,那倒是还能自欺欺人,可若是那个孩子身上有他的影子,那便是在时刻提醒她,她摆脱不了他,会被永远困在王府之中。
她难以想象,她会多厌恶这样一个孩子。
刹那间,她又想到什么,问道:“殿下刚才到底喝药没有?”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黑暗中,元衡却闭上双眼。
他并未气急败坏,答道:“真的喝了…”
岑璠心里却隐隐不安。
虽说可能他并没有说谎,可他刚才的态度,她到底不放心…
岑璠道:“以后殿下还是在房间里喝药吧。”
他不在她面前喝药,她不放心。
元衡终于是沉默了,胸口微微起伏,“就真的这么不想要个孩子?”
岑璠知道自己是惹恼了他,可还是不愿退让,“殿下已经问过多次,难不成是想要反悔?”
他的确是想反悔了。
可若是太过明显,她定是会想尽办法避孕。
元衡没同她争执,道:“没有反悔,就依你的。”
岑璠放下些心来,可她知道,他定还是贼心不死…
以后她免不得多提醒些。
岑璠合上双眼,当晚却是又入了梦。
又是上次那场梦。
梦中的她,还是浑身发疼。
可这次疼的地方却是更清晰了些,她能感觉到,疼的地方是肚子…
那是一种钻心的疼,似是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样,疼到浑身发冷。
梦中很黑,很阴冷,没有一点光照进来,似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似真的身临其境,能清楚感觉到那梦中的女子,从悲恸到冷寂。
梦中好像有什么人破门而入,从背后抱住她,呼唤得急切,声音温和而有轻柔。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可她能确认,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一个人。
那声呼唤似真让她清醒了些,眼前还是一片昏暗,却不是全然被黑暗笼罩,出现了些光彩。
恍然间,她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女子,睁着的眼睛被扔用手合上。
那双眼睛,她似是见过。
竟然像是槿儿……
岑璠忽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
鼻尖的血腥味不见,取而代之的
是她很熟悉的沉香。
她还在王府里,刚才只是场梦罢了…
这一次她能分得清现实和梦境。
她的槿儿,怎么可能死在她面前。
岑璠静静躺在床上,想把刚才那场梦赶紧忘了。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连五感也被从那场梦中拉了回来。
她似乎出了许多汗,脖颈上的汗珠正在慢慢变凉。
不同于梦境,她的小腹似透着温热。
他的手竟然一直搭在她的腹上,似就那么放了一整夜…
岑璠转头看去,不同于以往,他似乎并没有醒来。
她正纳罕,却是听到一声呓语。
他似乎也做了梦。
他头微动,似也陷入梦魇,说的话急促,听来听去,也只能听到一句,“别不要我…”
岑璠皱起眉,唤了他两声,他却是收紧了手,抓住了她腹上的寝衣。
她见唤不醒,便是起身,晃了他两下。
那毫无逻辑的呓语终于消失,呼吸似也恢复了平稳。
岑璠没有点灯,就这么低头看着他。
须臾后,他掀开被子,抱住了她。
岑璠有些无措,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
他也流了许多汗,埋首在她颈间,似有湿润滴到了她的肩头。
许久之后,他声音沙哑,轻轻问了句,“孤可是吵到你睡觉了?”
岑璠问道:“殿下可是做噩梦了?”
他静了一瞬,破涕而笑,“孤梦到你有喜了,但你不想要那个孩子,打掉了它。”
“皎皎说,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岑璠不知道该回答是真还是假的。
她道:“殿下若是言而有信,梦中的事不会发生。”
这下,就连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他似是屏住了呼吸,不一会儿便放开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梦醒了。
“睡吧。”他只冷淡地说了一声。
*
隔日,娄氏携儿女前来府上拜会。
娄氏与胡氏同为八部贵族之一,胡氏这些年得势,再加上宫中有位皇后,野心渐长,在宫中排除异己。
前些年娄氏本要举荐本族人做羽林监,却是被胡氏临时顶替,从此冲突愈演愈烈,竟在朝堂上成了敌对,自晋王在晋阳立府,娄氏还时常派人去府上拜会。
娄氏是大族,元衡倒也给面子,在府中开席设宴相待。
元衡听说,珝儿昨日闹了一会儿,到了子时才睡下。
不过也不算太晚,那个时候她和他也还没睡。
今日晨起,两人去看过,竟是还不同他们说一句话。
元衡敬他有几分骨气,却也没给他饭吃。
岑璠却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昨夜他再睡下时,她也想过,珝儿才十三四岁,有些道理,总是要说明白。
元衡没什么耐心,岑璠怕他添乱,便是让他出去。
元衡总觉得该再多饿一顿,不满她心太软,却是被岑璠冷眼扫过。
他重重一叹,没再多管,自己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了两个人,珝儿坐在床上偏着头,还是不肯看她。
岑璠低眼,“很讨厌我是吗?”
没了元衡在,珝儿显然也少了些顾忌,撅着嘴,轻轻哼了一声。
岑璠却也没在意他这般态度。
面前得少年长得更像她母亲,她的母亲在彭城虽也是相貌极好,和她父亲常常被夸赞郎才女貌,可比其她那父亲出众的相貌,终究是差了些。
相貌平平,又无才能,哪头都不占,却又被她的父亲带偏,想学那些旁门左道…
岑璠手攥紧,问道:“你可知道,百年世家繁荣昌盛,靠的是什么?”
珝儿这个倒是答得快,伸着脖子道:“靠的是姓氏联姻,还有握在手里的权力。”
“还有呢?”岑璠问道。
“还有…”
珝儿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人生来高贵,打娘胎里将来的官职都被父辈定好了,世家繁荣不就靠的是这个?
岑璠道:“世家这些年,是垄断了仕途,朝中官员也以世家出身居多,可世家垄断的不仅只有官途和各地兵权,还有藏书典籍。”
“你只看到了那些世家纨绔,他们不论如何,将来都能封个散官,得个官衔,可那些人手里没有权,真正有权的,也不是那些只会饮酒作乐的纨绔,崔卢郑王四家,哪家家主不是真有真才实干,哪家不是靠他们才能门客遍布朝野?”
珝儿倒像是听进去些,也没反驳些什么,只小声道:“我也可以靠阿爹……”
岑璠皱起眉,蹲下身好声想劝,“父亲若是不在了呢,你靠什么?虞氏就你一个继承家业的,你之后要靠谁?父亲他相貌好,会吟诗作赋,你有什么?”
珝儿不服,“我也可以像阿爹一样,阿爹念的那些诗我也会,我也有好多朋友…”
岑脸黑了许多,冷笑一声,“你说的朋友,难道就是上次那个,赌输后拿你当垫背的娄氏公子吗?”
“那算是什么朋友?”
珝儿哑口无言。
岑璠趁机说道:“珝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世上是有不公平,却也是看本事说话,就算是父亲,过去多年走商路,也还有一身处事圆滑的本领。再说黄氏家主,靠他一个人是能带领家族兴旺一时,可家主一死,连个能主事的也没有,没落的不是也快?还有崔柳两家,那样有本事的人,一旦行差走错,也顷刻间灰飞烟灭,就算是父亲,说不准哪日便也要出错。”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寄希望于别人。”
珝儿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看她,声音软了许多,“那阿姊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岑璠见他听进去去,欣慰了许多,她摸了摸珝儿的头,道:“阿姊不需要你将来能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学一些能立足的本领,咱们比起其他连书都碰不到的人,已经好许多了,既然有这个机会,该好好珍惜。”
她又退让了一步,“珝儿若是不喜欢读书,等去了晋阳,殿下会给你找个师父,教你习武,这样若是将来阿姊和父亲不在了——”
珝儿抱住了她,“阿姊胡说,阿姊和阿爹都要好好的。”
岑璠轻轻笑了笑,没有回他的话。
他不恨虞氏,也不恨黄氏,可她不一样,她和父亲,终归是有一个要死在对方手上。
他能好好的,堂堂正正做人便是…
岑璠道:“待会儿娄氏的人要来王府,那娄三公子也要来,你也跟着去宴席,同他表个态,以后莫要再来往了。”
*
岑璠带珝儿出去时,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不仅如此,还牵着岑璠的手。
元衡看了一眼,还是一副骇人冷面。
珝儿还是见了发怵,躲在岑璠身后,只敢偷偷看几眼。
元衡没工夫多搭理他,只叫来几个人给他擦把脸,沾的鼻涕眼泪擦干净,收拾一番。
因着要设宴,府中早早忙碌起来,元衡没空在偏院等着,带岑璠去迎客。
晋王府很少摆宴,他也很少带她见什么人,之前在晋阳时,来府上的也常常都是杨家人,他从来不会让她出去见。
除了娄氏家主娄伯远,前来拜会的还有娄氏三位公子及其妻眷,那二公子的孩子不过一岁,竟也是带过来了。
宴席上有几个孩子,便是吵吵闹闹,说得多是些客道话和家常,娄氏家挨个介绍了几个子女,说到那娄三公子娄仟时,还同岑璠道了歉。
“逆子顽劣,听说曾经还带着王妃的胞弟去过赌场,还险些害得王妃的胞弟遇险,实在我教子无方。”
说罢,娄家主横眉一竖,“逆子,还不来道歉!”
娄仟赶紧站起身,恭恭敬敬道了个歉,多看了岑璠几眼。
岑璠并未说什么,可到底也没给什么笑脸。
宴席快上时,珝儿才来到席面上。
那张哭花的脸已经洗的白净,若是不仔细看双眼下微红的
眼袋,便是看不出哭过。
身上穿的衣裳也换过,那是元衡听说她要将珝儿接到府上时,找人临时准备的。
即使是这样,也比起昨日进府时穿的那件料子好了不少,衣上的花样虽少,显得素净,却比之前贵气。
他来时低着头,见到那娄三公子,只抬头瞧了一眼,似是对这宴席没什么兴致。
娄仟睁大眼,恨不得在席上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他没看错?
他听闻这晋王向来不通情理,取了个庶族王妃不说,现在竟然是将那王妃的弟弟接来了府上?
娄仟在和珝儿结交时,也是打听过一番,知道那虞家的情况,当初也不过是想有个人陪他玩玩,顺便还能夸他几句罢了,左右虞氏怪也怪不到他娄氏头上。
谁知道鸡竟然真的变成凤凰了。
娄仟又上上下下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裳,能认得出那些都是好料子,比起之前他穿的那些花哨衣裳,倒还真是像模像样。
娄仟冲珝儿傻傻笑了两声。
珝儿倒也还记得赌场之事,看了他两眼,没有因为他的赔笑就回个笑脸。
宴席开后,玉盘珍馐摆满桌,鸡鸭鱼肉俱全,珝儿饿了一个晚上,坐在岑璠旁边,埋头吃饭。
岑璠看出了异常,也担心他吃太多,提醒了两句。
珝儿一句话未说,该举杯时便也举杯,倒是没怎么失了礼数。
宴席散后,娄氏家主与娄氏大公子留在席间,似是有事要同元衡商议。
元衡罕见地嘱托岑璠去接待其他女眷。
在娄氏面前,岑璠倒也是做好那晋王妃该做的事,淡淡扫了元衡两眼,找人在小厅内上了茶点。
珝儿离席后,未想逗留,便同岑璠说想要回房。
岑璠觉得他回房也好,便叫槿儿同他一起回去。
珝儿随槿儿回去,路上却遇见那娄三公子迎面而来。
他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却是被拦了下来。
娄仟叫了一声他的大名,“黄珝。”
珝儿抬起头,那眼神看起来,和岑璠要动怒时一模一样。
娄仟愣了愣,停住话音,憨憨笑了两声,“我今后是该叫你黄珝还是该叫你岑珝?”
珝儿冷道:“我只是来王府了而已,还没改姓。”
娄仟见他愿意好好说话,松了口气,正要上前一步,却见他绕开他就要走。
“别走呀。”娄仟跟了上去。
珝儿没回头看他,埋头向前,“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你是不是记仇了?我同你讲,那次赌场的事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想丢下你,只是回家想招,想怎么要钱而已…”
珝儿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娄仟还继续跟着,“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来了一趟王府,像是中蛊了一样?
娄仟眼睛转了转,道:“你阿姊都说了什么?给兄长我说,我给你支个招。”
珝儿停下脚步,郑重道:“我请你不要再跟着我,我今后不想同你玩了。”
娄仟看了他几眼,“我明白了,你阿姊是不是说你不学无术,让你少同我说话?”
珝儿剜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槿儿也察觉到不对,站到两人中间,“小公子要回去了,娄公子请回吧。”
娄仟显然不将槿儿放在眼里,眼睛在她身上飘了两眼,嘴一歪,挑眉道:“我有话想同你家公子说,不便你听,先下去吧。”
槿儿并没有走,拉起珝儿的手就要往前走。
娄仟喊道:“你阿姊不就是嫌你没本事,做不了官吗?我帮你,保准她看得起你。”
珝儿顿住脚步,槿儿却是越听越气,“我们走。”
“你家公子不想走,未免管的太宽了吧。”娄仟抱臂,“今天在王府,看你是王妃身边伺候的,过年不想伤和气,识相点便别打听主人家的事,赶紧滚远点。”
槿儿自知两人肯定不会说什么好事,可如今娄氏还在府上,确实不宜闹大。
她扫了眼两人,便又向刚才来的方向而去。
娄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她是要去给王妃告状?”
“这不是告状…”
娄仟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真能忍,被王妃这样监视,连朋友说句话都不让,还能不反抗。”
话音仍会想在耳边,珝儿有些呆楞。
监视……
娄仟看了看他,道:“我知道你阿姊说了什么,我家里人老说,什么没本事,要我好好读书,不能老想着靠他们。”
他似也有所顾忌,压低了些声音,“他们呀,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想想你那阿姊,不也是嫁进王府,靠晋王得来的荣华富贵?她有什么本事,能去上桌议事吗?不还是听晋王的,乖乖去接待我们娄氏女眷。”
珝儿静静听着,却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她阿姊嫁进王府时,也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现在想来,若不是使了手段,她阿姊的身份,怎么能嫁入王府……
他还是辩解了两句,“你胡说,我阿姊和晋王殿下那事,各自…”
他重复了两遍,还是想不起来那词怎么说。
娄仟却是接道:“各司其职对不对?”
他眼角流出些笑,“我也知道,你阿姊肯定也是为了你打算,就晋王那样的人,她将来也不好开口去求个官,肯定是要你自己成器……”
“但兄长同你说句心里话,这个世道,有时候努力一辈子,他也不如搭上条线。”
珝儿渐渐地,眼中失了些锐利,犹豫片刻,问道:“什么线?”
娄仟眉眼一挑,打了个响指,“这才对嘛。”
“我同你讲,我认识一个人,是五公主的身边的人。”他怕珝儿不知道五公主是什么人,道:“那五公主可是晋王的亲妹妹,如今出嫁后开府居于宫外,你三天后出府,去那云珮阁附近,我找人给你牵条线,那公主看在你是王妃胞弟的面子上,想必定会重用你,到时候晋王万一能成皇帝,你成公主的左膀右臂,说不定还能拿捏你阿姊呢……”
娄仟搂住他的肩,“到时候兄长我也要依仗你!”
*
宴席另一边,岑璠正在和娄氏大公子和二公子带来的女眷闲聊。
说的出了家里长家里短,便是那些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事。
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去,那娄氏二夫人竟是知道她会丹青。
岑璠说了些平日里画的画,可那娄二夫人似也不打算深聊,只马虎应付了几句。
忽地,二夫人身上抱的奶娃娃伸出小手来。
娄大夫人打趣,“瞧瞧,这孩子多聪明,知道那花蜜好吃,竟是认下来了。”
娄二夫人笑脸盈盈,“是呀。”
她将花蜜拿来,只喂了一小口,便不给吃了。
哄了几句,问道:“这孩子可乖了,王妃可愿意来抱抱?”
这话倒是说的岑璠不好拒绝,总不能说不愿。
她迟疑片刻,那娄二夫人已经抱着那小团子来了她身边。
岑璠接过,抱得不算娴熟,可到底会抱。
那小娃娃离了母亲却也不哭,只有些害怕,搂紧了岑璠的脖子。
娄二夫
人看了,便是问道:“王妃曾经可是抱过孩子?”
岑璠摇了摇头,“过去看过家里人抱我阿弟…”
父亲下落不明时,母亲肚子还大着,家里起初瞒着父亲的噩耗,后来却是没瞒住。
珝儿早产,可没过几个月,她的父亲便带黄氏回来了。
那时母亲精神不好,大病一场后,一句话也不肯说,也不肯再喂养弟弟。
她那时和家里人一起照顾珝儿,看多了乳娘怎么抱,便是自己也能记住。
岑璠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团子,那男孩儿应当还不到一岁,竟和曾经没长大的珝儿有些相似,瘦瘦小小的。
她眼底愈发温柔,“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娄二夫人道:“王妃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时不足月,家里怕养不活,名字起的晚,前段时日才定下来名字,单名一个昭,取昭昭日月,显耀华贵之意。”
岑璠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婴儿面团似柔软的脸蛋,“好名字。”
娄二夫人看了看,弯起唇,掩面轻轻一笑,“我看王妃也是喜欢孩子的,既然喜欢,不如快些同殿下生一个呢。”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都在骗她
岑璠闻言愣了愣。
那怀里的小团子微微张大嘴,似是对她很好奇,红扑扑的脸蛋上露出了些笑容,比刚才还可爱些。
她一扫周围的人,似乎每一个妇人都在看她,等着她多说些什么。
可在岑璠看来,自己怀里抱的奶娃娃却瞬间不怎么讨喜了。
她几乎能瞬间明白,这些人为何会知道她会丹青,问她的画却又兴致缺缺。
原来是别人派来的说客罢了……
岑璠将那小团子抱还给妇人,轻轻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娄氏二夫人同大夫人对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娄大夫人此番劝说是听了自家夫君的委托,按她夫君的说法,晋王是想要个孩子的,但王妃却是怕麻烦,不想生。
这妇人家哪有不生孩子的,何况这王妃非世家出身,趁着年轻,晋王宠爱,更该多生几个巩固自己的地位才是。
娄大夫人不想让场面尴尬,紧接着又开口,“王妃可不知道,这小孩虽是会闹腾一段时间,可过了那段时间,便是可爱得紧呢。”
这话岑璠也不好不回,她抿了抿唇,道:“再说吧。”
她这般答,娄大夫人也不好再多冒昧追问,只好收住话。
只又说了几句家事,岑璠便见槿儿快步走入厅中。
槿儿上前,凑在她耳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与岑璠听。
岑璠眉越皱越紧,道:“你去找韩泽,让他一起看着珝儿,莫要让他再和那娄三公子多说什么。”
槿儿得令,很快便下去。
周围的妇人不明所以,也不好多问这王府的私事,便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岑璠终究放心不下,很快便散了席,娄家两个夫人也颇有眼力,未多坐逗留。
她快步回去,来到珝儿所住的偏殿。
那娄三公子倒也不敢堂而皇之来到王府后院,只珝儿一个人在偏殿里呆着。
槿儿和韩泽两人像门神一样守着门,珝儿不免想起刚才娄仟说的话。
他说的倒也没错,的确像是在被他阿姊监视着……
岑璠走进屋,并没有训斥,直直注视着他,似是急切,问道:“刚才那娄氏公子对你说了什么?”
珝儿扫了眼她身边的紫芯,自知瞒不过,便是讲刚才娄仟说的话有所保留地讲予她听,“他说他有办法,能让我将来也做官…”
此话一出,岑璠瞬间面若冰霜,那双眼底似藏有锋利。
珝儿只说了这一句,至于后面娄仟同他说的,怎么能让他做官,便是不敢再同岑璠说。
岑璠道:“他都是骗你的,你与娄氏非亲非故,他为何要替你求官?若是娄家真能求得好官,他为何不替自己求一个?”
珝儿低埋着头,安安静静听她讲空道理。
岑璠还是不放心,抿了抿唇,扶住他的肩,让他抬头,想要看到他的眼睛,“他说的什么,珝儿都不要信,明白吗?”
珝儿道:“知道了。”
他嘴微微嘟起,似是不满,“阿姊你不用让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岑璠想说他不省心,所以才要看着他,可到头来却是没说出口。
她只道:“那娄氏三公子一看便是个心眼多的,嘴里没什么真话,阿姊怕你受骗。”
“听阿姊的话,他说的你一个字都别信,去晋阳跟着殿下的人好好学本事,将来才能走的更稳当。”
“真的吗?”珝儿问。
在他看来,那娄仟说得倒并非全是错的…
起码他在被监视就不假,还有,他的阿姊自己也是靠着晋王,即使为了他,也仅仅是因为努力讨好晋王,才得庇护罢了。
岑璠却不知他心里如何想,只强调道:“珝儿相信阿姊,阿姊不会骗你的…”
*
元衡同娄氏说完事,便得知她早早散了宴席,去了珝儿的住处,还叫去了韩泽。
他觉得反常,便是找来韩泽,说清了前因后果。
元衡皱起眉,道:“娄氏还未走远,你去让人追上他们,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娄家主听,本王也想听听,这官位娄氏敢不敢给。”
他交代完这些,并未立刻回房。
府上来了位医士,正是之前给元衡方子的那位。
元衡到底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换药,他喝的那方子气味特殊,她对此事素来小心警惕,看他像嫌犯似的,稍有不慎,他便有可能被发现…
元衡叫来太医,只让他动其中几种主要的药材,而不变其气味颜色。
医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要求,动了那药材中重要的几味,便是失了药效,却要不变气味,难不成还能是晋王喜欢喝苦药?
他正纳罕,却是听见晋王又问,“本王之前喝药,可是对身子有损?”
太医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当初煞费苦心找来这药是为了什么。
殿下想动药方,难不成是想要孩子了?
堂堂一个晋王,想要一个孩子那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偷偷摸摸该换药方?
难不成这孩子是王妃不愿要,殿下要偷着把药方换下来?
这个想法一生,太医便是心惊胆战,又抬眼瞧瞧瞄了一眼晋王,也不敢流露出慌乱,倒显得自己知道太多。
他便是只尽好医者的本分,给晋王搭了脉,“殿下身体康健,只是这药效应当还会残存一段时日。”
元衡问道:“需要多久?”
“少则两月,多则半年。”
元衡心底有一瞬的低落,可转而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
他还有半年年的时间让她接受一个新生的到来,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
他的话她听不进去,那便像今天这样,多找旁的人劝劝她,多劝几句,她总会想开。
元衡欣然回到自己的殿中,她在屋里铺了纸笔,正在写什么。
他仔细看去,发现她正在写着书单,那些书他也读过,不过是些寻常的圣贤书罢了。
“在做什么?”他问道。
岑璠书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放在那双鹤衔环鎏金笔枕上。
她道:“我在给珝儿找些书读。”
“不是想叫他习武,怎么又要找书读了?”
岑璠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殿下从前习武,难道不读书吗?”
元衡想想也对,习武总也不是使一身蛮力,有些道理总是该懂。
她想小孩的东西果然是很周到。
元衡笑得温和,转而又问道:“刚才在席上,皎皎都同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岑璠心道他明知故问,却只若无其事道:“不过是些家常话罢了,还能说什么?”
元衡倒也没再说什么让她起疑的话,又谈回珝儿,“珝儿的是孤也听说了,等到晋阳,孤让赵巍当他的师父,把他带到军营里历练,保证让人将他教好。”
岑璠道:“多谢殿下。”
元衡沉默了片刻,“皎皎,咱们是夫妻,不
必言谢。”
岑璠朱唇启开,却欲言又止,似是在隐忍什么,最后只说道:“殿下对阿弟照拂,还是该谢的。”
元衡倒也还是一副好脾气,又道:“虞氏同皇后交好,孤想着若是珝儿学成,回洛阳终归不妥,不如还是让他留在孤的身边,到时候孤为他谋个官职,皎皎看如何?”
岑璠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可就珝儿这个性子,能留在他身边做事,总要比去其他地方要好许多…
她低眼,平静的像一汪湖水,只有那羽似的眼睫微微颤抖,“多谢殿下。”
*
隔日,岑璠便是让人给珝儿买来了书单上所列的书。
珝儿看后起初有些惊讶,后来便是整个背都弯了,像是一只蔫了的韭菜,“阿姊不是说不读书,让我习武吗?怎么又拿来书了…”
岑璠淡淡看着他,似有些不通情理,“习武总也要读些书,这些书比起走仕途需要读的书,已经简单了许多,若一点书不读,光靠蛮力,那是莽夫。”
珝儿眉头皱得像盘曲的树根,“阿姊…”
岑璠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这些书你必须要读。”
珝儿闷声“哦”了一声,看着那些书,头隐隐有些疼,仍是一副愁眉苦脸。
他不免又想到娄氏公子说的,他明明可以有一个可以靠自己认识公主的机会,何必吃这些苦
他想去碰碰运气,万一是真的呢?
珝儿扭着身子,“阿姊,能不能年后再学”
岑璠态度冷硬,无情地戳穿了他的心思:“读书不需要准备什么,若是想读现在就能读,说白了你就是好吃懒做,什么都不想学。”
珝儿倒也不想认下这好吃懒做的名头,“倒也不是不想学”
他抬起眼皮,道:“阿姊,这要学的话,起码要有件合身的衣裳吧?”
岑璠头未低,只低眼扫了一下他的衣裳,道:“哪里不合身?”
她看着倒是并无异样。
珝儿抬起衣袖,指了指腋下,“这里太紧了,勒得难受,读书总不能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坐一整日,更何况上元节也快到了,这些衣裳都太素静了,总不能到上元节还穿这些吧”
岑璠这些衣裳,是按照她走时珝儿的身量做长了些,现在看来,他是长高了些,却也长得更壮实了
她不曾花太多时间陪伴他,确实不知道他要穿什么样的衣裳。
岑璠微叹了口气,退让一步,“也罢,我明日同你一起去挑几身衣裳。”
珝儿便又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声音上扬,“阿姊!我都十四了,能自己去挑衣裳。”
岑璠抿唇,见他这般抵触,也怕自己管的太多太严,遭他厌烦。
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我给你买衣裳的钱,你自己去买。”
她怕他又生别的心思,严肃地补充道:“只是给你买衣裳的钱,想买其他东西就别想了。”
这话合了珝儿的心意,他并未再闹什么,转而却是又想到,那娄三公子说公主会出现的日子,分明是后一日
可若是他自己指个日子非要去,依照他阿姊疑神疑鬼的态度,肯定是要改口跟着他。
珝儿眼睛一转,便瞬间又是有了主意,“阿姊,明天是初五,要送五穷,阿爹他们是要上职了,可铺子的掌柜会开门吗”
岑璠只觉他是在找借口,能拖一日不读书便是一日。
她胸口起伏,厉声道:“明日不去,那便后一日去,总之上元节之前你必须给阿姊把书翻开。”
珝儿心里直跳,却是低着头,装作委屈,“知道了。”
岑璠睨了他一眼,怒火未消,“你在洛阳说的话,做的事,阿姊也听说了,你顺便去云珮阁同掌柜道个歉,听到了吗?”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一直都想,王妃难道不知道……
听到云珮阁,珝儿其实还是有些犯怵。
他还记得当时莫名其妙出现的侍卫,拿着他阿姊的令牌,拎住他的后襟,二话不说让他道歉的样子。
他道:“阿姊,我已经道过歉了,当时还被你身边的人打了来着…”
珝儿此话本是想告状,谁知岑璠并不在意他那点皮外伤,“打你就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云珮阁的掌柜与咱们非亲非故,肯帮阿姊保管银两,本就是咱们欠别人人情,你恶语相向,如今还觉得无伤大雅,合该去再去道歉一次。”
*
初五那日,洛阳下了一场雪,年后的第一场早朝过后,王府还有人来拜会。
元衡带她在暖阁中拜会王氏一族,客中有并未有带着妻眷来拜访的,可她始终兴致缺缺。
后来杨氏来了人,便再未让她相见。
送走杨氏的人后,他回到殿内,珝儿正在他们房内,手握一卷书,同岑璠磕磕绊绊背着什么。
元衡仔细听来,竟是一则论语。
读书多年,十四岁,竟是小儿背的论语能背的如此磕绊。
果然,他背完后,岑璠便扶起额头,说了他几句。
他走近,姐弟二人便注意到,珝儿竟是将书放下,立刻站起身。
元衡身形本就高大笔挺,这样一个矮瓜苗缩在面前,便是低眼一扫。
珝儿弱声道:“姐夫……”
之前若是珝儿这般叫他,或许他还会暗中欣喜一二,帮衬他劝两句。
可她在这个弟弟身上花了太多心思,现在还堂而皇之进了他和她二人的住所。
他不喜欢。
元衡冷声道:“出去背。”
珝儿抬起头,只对视一眼,便是拿上那本书出去了。
岑璠仍然扶着额,眉头紧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元衡走上前,道:“不想这些,莫要气坏了身子。”
岑璠只睁开一只眼,从缝隙中瞥到他那张脸,便是头更疼了些。
她似是累极,问声中都带有叹息,“不想这些又能想什么呢?”
她的阿弟这些年读书,连论语都学的一知半解,该怎么办…
元衡坐在她身后,劲壮有力的臂将她圈住,埋在她颈间,“孤不是说过,皎皎可以自己生一个,这样就能想想,怎么教导好咱们自己的孩子。”
他多日提及此事,岑璠早已心生警惕,“殿下最近总提这些事,莫不是真的想要孩子了?”
元衡倒也不避讳,手又放在她的小腹上,“一直都想,王妃难道不知道吗?”
此人脸皮之厚,岑璠无话可说。
她知道妇人生子都会痛,她在梦里也梦到过那种全身上下都要撕裂的感觉…
她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掰开,对于这件事毫不退让,甚至带有些不耐烦,“我怕生,也不想生,所以殿下晚上要切记喝药。”
元衡还是一副好脾气,眼尾带有笑意。
他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定会同他耐心教导,绝对不会忍心不管。
*
翌日,珝儿去大市买衣裳,只喜鹊一个人陪着。
元衡一个人进宫,岑璠在府中还是不放心。
倒不是担心珝儿会买别的,而是怕他又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她这些时日算是认清了这个弟弟,总爱耍小聪明,她说的道理从来不听,却对那些不用费力的旁门左道深信不疑。
或许是因为她的父亲将这些旁门左道用到了极致,他就以为只要攀附上世家,才是正道。
他身边有太多不好的人。
岑璠在房内独坐许久,只穿了件素净的衣裳,打算出府。
她也该出去,起码要给那云珮阁的掌柜亲自道个歉。
从很久之前,元衡就不再限制她的行动。
岑璠出来时也未声张,只叫上了墨群和槿儿。
只是快到云珮阁时,恰好看到了珝儿。
年后大市的铺子大多刚开门,很是热闹,人群熙熙攘攘,
珝儿身后跟着喜鹊,两人似都没注意到她,喜鹊步子时走时停,他似是不耐烦,甩开步子往铺子里去。
岑璠觉得事有蹊跷,抿紧了唇,快步朝铺子而去。
喜鹊站在铺子前,急得直跺脚,似是回过身要去找人,却迎面撞见了岑璠。
岑璠问道:“他要去做什么?”
那声音不似之前那般犀利质问,像是在压抑,又像是失望。
喜鹊道:“小公子刚才在街上遇到一个人,那人说有人在铺子里等着小公子,小公子便二话不说要去,奴婢觉着不妥,想要跟上,小公子却要塞给奴婢银两…”
岑璠听后,脸色愈发压抑,“你可认得那人是谁?前些日可在府中见过?”
喜鹊摇头,“并未见过。”
岑璠收起唇,疾步向铺子而去。
那掌柜并不在铺子,墨群找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向铺
子的二层。
岑璠提起裙摆上了那旋阶,脚步声算得上响,。
她始终抬头盯着楼上,槿儿叮嘱了好几句,要她别摔着,岑璠都恍若未闻。
云珮阁不过是间普通的成衣铺,料子也不算时兴,花样也少,若不是她与这家铺子的掌柜是故交,也断不会来这家铺子看衣裳。
二楼常作于量裁试衣,初五买衣裳的人并不算多;只有两个隔间的门是闭合的。
岑璠犹豫片刻,却是冷声下令,让墨群和槿儿去分别敲门。
一扇门打开,那人斥骂几句,岑璠并不在意。
她将目光盯向了槿儿未敲开的门。
岑璠亲自去敲了好几下门,没有人应,便是将铺子里的小厮请了过来,
那小厮似也是为难,不肯开门,岑璠咬住牙,唇绷得紧,未点胭脂的唇近乎没有血色。
“把门踹开。”岑璠下令。
小厮有一瞬的惊讶,墨群却毫不犹豫上前要去踹门。
刚闹出两下动静,房内的门打开了。
不同于普通的隔间,这处被开辟出来,像是雅阁,房内有窗户,屏风,一应俱全,屏风旁还有一盏精致的莲形铜烛台。
开门的像是侍从,手里拿着刀,而那屏风后有人影浮动。
岑璠毫不犹豫上前,墨群不放心她,扫了一眼门口的侍卫,紧跟其后。
绕过屏风,却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五公主去晋阳时,她并未见到,现下确实许久不见。
上次在晋阳,晋王好像同她说过,五公主是为婚事去找他。
比起那时见面,这位五公主梳了妇人发髻,或许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府邸,妆容穿着也比过去更端庄华贵了些,掩起了些天真与稚嫩。
倒是更显现出本性。
岑璠又低眼一扫,便看到倒在她身旁的珝儿。
她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看着元斓,问道:“你要做什么?”
元斓却还是那副无辜的神态,“这位小公子托人说,想要结识我,我看在嫂嫂的面子上过来见一面,没想到…”
她斜睨了眼珝儿,掩面一笑,“只是不胜酒力罢了。”
岑璠当然不信,她也是想到了前几日娄氏的事,想通了其中因果。
她语气陡然凌然许多,全然没了一年前被下药时的害怕,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元斓看了看两侧的人,道:“嫂嫂的这位小婢女我看着可喜,可这位侍卫二话不说便踹门,还是先让他和阿诀出去吧。”
说罢,那叫阿诀的侍卫便行礼离开。
墨群并未离去,岑璠却是道:“你也先下去。”
两人走后,元斓倒也没再同她兜圈子,轻轻往桌案上一依,轻佻地一叹,“本来想着先请来嫂嫂的胞弟,再去请嫂嫂的,谁知道嫂嫂竟将胞弟看得这样紧,自己先来了。”
岑璠听得出,这哪里是要去请她,分明是要拿珝儿来威胁她……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问道。
元斓道:“不过是药性烈了些,不过嫂嫂莫要担心,我只要嫂嫂答应两件事,便会保他无恙。”
“若我不答应呢?”
元斓愣了一瞬,却是绽开笑容,“这药虽不至于让人立刻死了,可这几个月里都需要服用解药,若是不小心断了,那就不好了。”
岑璠手攥的紧,槿儿闻言也大惊,上前一步,却是被她拦了下来。
她问道:“你想如何?”
元斓轻轻一笑,抬起袖,不紧不慢自己饮了口酒,“这第一件事,我想问问郑氏那位姑娘的下落。”
她说这番话时,袖子已经放下,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看不出喜怒,“我知道她没死,是皇兄救的她,嫂嫂和郑姑娘要好,我想知道她在哪里。”
岑璠心怀戒心,也不想出卖两个友人,问道: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罢了。”元斓只平静地说,似看得出她不愿透露,无声笑了笑,“也罢,嫂嫂还有一个月可以考虑。”
元斓说罢抬头,“第二件事,我想托嫂嫂去虞氏府上打听件事。”
岑璠冷笑一声,又婉拒道:“我同虞氏现在的关系,还是拜公主所赐,公主不知道吗?
元斓并没有反驳,也似猜到她会这么说,“不需要嫂嫂亲自去虞家,这不是还有小公子吗?”
岑璠接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公主也能看出,珝儿他并不聪明…”
她说着,眼神有些黯淡,却还是承认,“况且珝儿和家父关系甚笃,他不会帮我打探虞氏的消息。”
元斓仍是淡然,“那也无妨,嫂嫂身旁不是还有亲信,派一两个,找些理由和他回府,也是可以的。”
她看了一眼,“本宫觉得,嫂嫂身边这位姑娘就不错。”
不知为何,听到她提到槿儿,岑璠怔了一瞬。
槿儿……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答应,“你想要我做什么?”
元斓倒是没有再试探,同她说道:“咱们那位皇后除了貌美,当贵妃之时还以才情闻名,当年凭着一首西洲曲,走上了皇后的宝座,听说参与编撰那首西洲曲的五人,其中还有令尊。令尊被黄家举荐的时候,也只是做了太乐署下的乐师,可是凭借这首曲子才得以入仕的。”
她见岑璠不说话,又说道:“我也不需要嫂嫂做太多,只是想让嫂嫂试一试,能不能从虞家拿来令尊当乐师时编写的乐谱。”
岑璠并未答应,却也没有立刻就走,问道:“你要乐谱做什么?”
“等拿到了,嫂嫂就知道了。”元斓有所隐瞒,却似胸有成竹,“说来这件事不也是嫂嫂一直想做的?本宫知道,嫂嫂与云珮阁的掌柜关系匪浅,便是也提前和掌柜打了个照面,嫂嫂既是痛恨虞氏,咱们一起联手,也不算是嫂嫂吃亏。”
岑璠闻言,便多看了她几眼,竟隐隐露出讥讽。
云珮阁的事,思来想去,除了她自己知道,也只有一个人……
那时她不愿意嫁给他,他便是用这件事逼迫她。
如今将这件事翻出来威胁她的,是他的妹妹。
这兄妹二人,果然是十足十的像。
岑璠笑了笑,道:“说来我也该叫公主一声皇妹。”
“皇妹如此行事,若是殿下知道了,怕是不妥。”
元斓不喜欢别人拿她皇兄来压她,那萧昀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叫嚷两声也就罢了,她岑璠凭什么?
须臾后,她却是又冷静下来,低头看了看珝儿,游说道:“嫂嫂可以考虑几日,皇妹我倒是不急,若是能拿到乐谱,皇妹可以和嫂嫂一起报仇,这样嫂嫂也可以早日不受皇兄牵制,不用再借什么香囊想着法子避孕,岂不是皆大欢喜。”
此话说完,岑璠倒是当真沉默了许久。
连槿儿都迟疑起来,微微上前,“姑娘…”
听到槿儿的声音,岑璠却又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抓住槿儿的腕,转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什么。
槿儿便是闭上了嘴,岑璠回过头去,“公主说的,我——”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门便是被踢开了。
那人似是刚从宫中出来,一身宽大的长袍上绣有瑞鹤祥云,金线镶边,头戴一顶金冠,满身威严。
元斓根本没想过他回来,对上那双眼时本能地站起来,刚才的那份自如全然消散,花容失色,“皇兄…”
元衡掀眼看向元斓,那眼中似蕴着风雨,随时都有可能凝结成冰。
即使站在远处,也几乎能听见那掩盖在怒火下的喘息。
他声音似没有情绪,替她答道:“你说的,她不会答应,死了这条心吧。”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不论是喜怒哀乐,都该是属……
元斓眼神躲闪,声音比起刚才,仿佛抽去了所有的底气,“皇兄听我说,妹妹不过是想让嫂嫂”
元衡显然不会听她解释,堵住她的话口,“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即刻将你送进宫。”
那声音不近人情,不像再说假话,元斓也不敢再试探。
可她是他的亲妹妹,他们的父皇视他们为孽障,她自幼在皇后手上讨活路,伏低做
小,差点被宫里的大太监欺辱,皇帝都不闻不问。
他本该护着她,现在却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一年的人,要将她送到父皇手上
她的眼神逐渐灰暗,可转眼间却又闪过犀利。
最后那目光落在了岑璠的身上,像是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毒蛇。
岑璠静静看着她的变化,对上那针锋相对的目光,丝毫不畏惧。
元衡察觉到她的目光,一双薄唇紧抿,面色更冷硬了些。
他伸出手,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她拽到身后。
他拽得用力,毫无顾惜,岑璠连着往后踉跄了几步,他松开手时,手腕上平白无故多出了五指红印。
岑璠看向他,比起刚才而言,她面临的处境分明好了不少,可胸口却觉得愈发沉闷,像是被堵上了一颗大石。
元衡并未回头看她,看向倒在坐榻上的珝儿,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元斓不敢同他对视,想到他如此偏袒,心里却还是堵着一口气,“皇兄不都看到了,还问皇妹做什么?”
他毫不留情面,“解药给他,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元斓眼角微微泛红,睫上似沾有一滴泪,扫过自己的皇兄,还有她该称一声嫂嫂的人。
须臾之后,她收起了那点泪意,偏开头,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
她似并不想亲自给珝儿喂药,坐下后将解药放在了桌上,只字未言,手缩回袖中。
元衡将那瓶药交到墨群手里,目光回到元斓脸上,似在审视。
元斓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年,本也不是轻信于人的性子,自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皇兄还在怀疑?”
元衡未答,只让墨群先喂珝儿服下。
墨群走来时,元斓淡淡看了一眼,目光微垂。
她忽地无声一笑,唇弯开一个弧度,似是不解,还有些无奈,“皇兄不是在宫中,怎会来这里了?”
元衡言简意赅,“去宫中找皇妹,姓萧的那厮说你和你养的门客出了宫,孤找来人问,便问到了。”
元斓听他说得风轻云淡,眼睛眯起,终也只是淡然一笑。
她敢在他身边安排人,他只要想,在她自然也能安排进去,而且会更多。
可若不是她这嫂嫂,他也不该来的这么快。
这王府的暗卫密布,或许只是一个手势,一声响,便是能递出信号…
有这么多暗卫在,是为了防止自己的王妃逃跑吗?
元斓又多看了眼,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戳穿,只暗讽道:“皇兄还真是将嫂嫂护得紧。”
元衡不想让身后的人听出什么别的意味,不着痕迹略过她说的话。
趴在地上的珝儿还未转醒,元衡分过神去,看向自己的王妃,问道:“她都同你说了什么?”
岑璠未隐瞒,将元斓说的事全盘托出,似意有所指,添了一句,“公主说能替我报仇,比殿下说的从长计议更快些。”
元衡毫不犹豫,道:“她那是在骗你,想害你。”
他说这番话时心底并不踏实。
被细绳缠住的纸鸢,线虽然他握在手里,可一阵风便能左右摇摆,随时都有可能挣脱。
他旁若无人上前两步,只一拳之隔,“孤答应帮你报仇,你只能相信孤,明白吗?”
岑璠抬起头看他,一双浅粉色的唇轻启,也当着这些人的面问了出来,“殿下答应的报仇,可是也要条件?”
那目光闪动,深邃似漩涡,要将人的目光吸进去,元衡只得避开她的目光。
他还没有回答,珝儿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了元斓蔑然的眼睛。
珝儿霎时间坐起身来,手脚并用挪开几步,避如蛇蝎。
元斓没什么反应,静声端坐在那里,居高临下,还朝他弯起一个笑,像是蔷薇上的刺一样,美而伤人。
珝儿看到这个笑容,还没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
元衡的声音带有森寒,“滚过来。”
珝儿这才发现房里还有其他人,声调上扬,“姐夫。”
他慌不择路,指着元斓,吞吞吐吐道:“她、公主她…”
元衡冷笑,声音毫无波澜,“她给你下毒,不给解药,你就要死了。”
珝儿脑中嗡嗡作响,想不到其他的,只有那句“快死了”萦绕在耳边。
他喃喃重复了一句,眼泪竟是夺眶而出。
元斓嗤之以鼻,嫌弃至极,直骂道:“真是个蠢货。”
珝儿恍若未闻,一直断断续续重复:“我快死了…”
岑璠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唇一抿,抬起袖,手心实实在在扇了一掌。
珝儿的声音便是停下,他默不吱声,脸上如火烧,却是清醒了许多。
他反应过来,眼神恳切,“阿姊,我不会死对吗?阿姊会救我对不对?”
珝儿颤颤巍巍站起来,想再说什么,可岑璠又是一巴掌,比刚才还要重一些。
她眼眶红润,想强忍住情绪,却还是低下了头,抓住他的肩膀,低声啜泣,“我说的话,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她捶打他的肩膀,拳拳结实,句句埋怨中透露着绝望无力。
元衡不忍见她如此,将她拉开,揽住她的腰,不容她推开。
他看向珝儿,眼如冰刃,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你不会死,但你必须给你阿姊道歉。”
珝儿倒也是没再犟,断断续续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怀中的人仍在抽颤,元衡面对如此乱糟场景,也一时觉得头疼不已。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撕心裂肺地哭过,就为了这么个一事无成,还总是对她视而不见的废物…
上辈子的他对她也如此恶劣,她也这般死心塌地。
难不成她便是喜欢别人这么对她?
元衡转眼间就否认,可又不禁想到他刚才来时听到的话。
若不是他闯进来阻止,她会答应元斓吗?
他不敢细想,只能又看向怀里的人。
她似是已经止住了眼泪,只静静看着珝儿道歉,可那面色似枯木般憔悴。
眼神中的暗淡无光,他只在上一世见过。
那时她要与他和离,也是这样看着他,消沉的似被熄灭的火焰,看他的瞳中再无光彩。
现在那目光比上一世还要悲戚。
他不喜欢她这样看着别人,即使对面是她的弟弟。
不论是喜怒哀乐,都该是属于他的,就算是那样悲戚的目光,那也都是因为他。
都该是他的才是…
元衡心中郁结难舒,眉头越皱越紧,无法自己隐忍,便是手臂用力晃了一下她。
岑璠回神片刻,抬头看他一眼,而后便又是低下目光。
一阵钝痛自心底席卷而来。
元衡就是不明白,他分明对她这样好,她为何会对他视而不见呢?
他不愿再这样下去,想要立刻阻止她将这些情绪给予给他人,冷眼一扫阁楼内的人。
元斓被那冷眼划过,身子一颤。
元衡厉声道:“滚回你的公主府,若再踏出一步,本王不会再客气。”
说罢,他也未等元斓回答,揽着她离开。
珝儿紧随其后,手背不停抹眼泪,一张脸哭得红扑扑的。
元衡的脸却越来越冷,一句话未说。
喜鹊等在门外,墨群和她站在一起,等到铺子里的人出来,都行了一礼。
墨群抬起头,喜鹊头却始终微低。
元衡余光
扫向二人,冷漠道:“你可知罪?”
墨群头仍然抬着,这话显然不是在同他说。
喜鹊自知骗不过,扑通一声跪地,全身都在发抖,“殿下赎罪。”
岑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可须臾后却又觉得,在这王府,不论是背叛还是欺瞒,都不是什么怪事。
亲兄妹尚且如此,何况是喜鹊呢?
元衡道:“奴婢害主,既然如此喜欢公主府,那打死后,便将她送去公主府上吧。”
喜鹊睁大眼摇头,转头看向岑璠,“王妃娘娘饶命,奴婢没有想害小公子,公主只说让奴婢确保小公子来见她,奴婢的家里人在公主手上,不得不这么做啊。”
岑璠却没有再像刚来王府时那般,为她据理力争。
她累极,一摇一晃坐上了车。
元衡一言不发坐在她一旁,心中似还有怒未舒缓。
回到王府时,元衡下令,将珝儿关了起来。
这一次岑璠并未阻拦。
她似是怅然,埋头向前走,回到寝殿内,什么也没有做,站立在窗边,一句话也不说。
诺大的殿内静谧空旷,窗棂间透过冬日微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衬得雪白。
元衡走到她身后,也迎着那光影,与她的影子重合。
乍一看去,仿佛暖阳辐照,一派温馨,可周遭却雪虐风饕。
岑璠先开了口,“公主出现在那家铺子并非巧合,她知道我和虞氏的事。”
元衡道:“你放心,有本王在,她不会说出去。”
岑璠未回应,她一直望着窗外,忽地又开口,“这件事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起,殿下应当也没有吧?”
元衡怔了一下,可是转瞬间却是心如刀绞。
她在试探,不信他,什么事都要怀疑他!
他走近了一步,反问她,“王妃是怀疑孤?”
那声音比起方才,冷中带有刻薄。
岑璠违心却也敷衍,回答道:“没有。”
元衡轻笑一声,那呼出的气似都是冷的,比起刚才,声音还多了些刻薄,“孤还没问王妃,倘若孤当时不在,王妃打算如何回答?”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文案)殿下不觉得自己可……
岑璠刚才是犹豫过一瞬,她也能想明白,那五公主目的不纯。
若真的只是为了扳倒皇后,找晋王比找她要更稳妥,何必用如此手段来找她
那元斓是要让她身边的人去冒险,槿儿也是她的亲人,她不能让槿儿为她铤而走险
她还清晰地记得,梦中出现过的那双眼睛。
岑璠话音顿了片刻,肯定道:“我不会答应她。”
元衡冷笑一声,“是吗?”
岑璠对他的态度并不奇怪,她淡然道:“殿下若是不信便算了。”
她越是这般,元衡便越是恼怒,他拽住她的手臂,逼她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目光,“王妃当真没想过,让她替你报仇?”
他说这话,岑璠倒是觉得好笑,“殿下和五公主所做皆是一件事,她肯替我报仇,为何我不能想?”
元衡气息不稳,可还是坚持说道:“她是在骗你。”
“殿下不也是在骗我吗?”岑璠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久久未说出的心里话,“殿下当初说,只要嫁予你便替我报仇,现在看来,不也是有别的条件吗?”
面对她的一番质问,元衡却并未感到心虚,他看着她,平静地如渊灏湖水。
他忽然一笑,锋利的眉头上扬,收起伪装,承认道:“是有,那又如何?”
岑璠也不惊讶,“殿下的条件是什么呢?”
元衡言简意赅:“当然是给孤生个孩子。”
岑璠蓦地笑了,她不懂,他为何一定要逼她生个孩子呢?
元衡却是紧接着回答了她的不解,“生个孩子,王妃的心能更定些。”
岑璠眼睛终还是红了,“殿下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自然记得。”元衡将她揽入怀中,揩掉她眼角的泪,声音低沉地像深渊里的回响,“可王妃也要知道,元斓她并非在骗人,黄珝中的毒,需要连续喝一个月的解药才能解,何况她已经盯上了你们,便不会轻易放过。”
岑璠知道,他向来不择手段,迟早有一日,他会用珝儿来威胁她。
竟是这么快…
她悲从中来,“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活着,还是要寻求殿下的庇护,对吗?”
他狠下心来,点头,“王妃还应该知道的是,孤认定一件事,从来没有反悔一说。”
“王妃既是答应嫁与孤,便是生同衾,死同穴,将来本王不管是登临帝座还是下地狱,都会带上王妃。”
后路似乎都被这句话断了,岑璠真的不明白,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为何一定要强留她在身边呢?
她嫁给他本就是为了利益,他当初也心知肚明,他为何总要奢望更多,一定让她心甘情愿地待在王府一辈子呢?
她眼底红润,一滴泪顺着脸庞划过,泪眼潸然。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哭,或许是前路茫然,或许是挣扎无果,可无论如何,她似是都难逃这些人的掌控。
元衡心头一紧,可却还是硬下心,反常的耐心。
他并未勒令她不许哭,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执意让她亲口说出她不会逃,断走她最后一点念想。
他轻声询问,“皎皎可愿意?”
岑璠仰头看向他,问道:“倘若妾答应,殿下可否能保珝儿还有槿儿他们一生安稳”
这是她入王府以来,第一次以“妾”这样的称谓自己。
可元衡顾不得在意细想这些,他毫不迟疑,承诺道:“只要孤在一日,便不会让王妃身边任何一个人出事,倘若有一日孤要死,也会尽可能让王妃活着。”
这番话说的坚决,若不是他们,若不是这般生硬的语气,倒真似那海誓山盟。
岑璠无声笑了笑,沉寂了很久。
元衡就站在她面前,等着她亲口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妾答应殿下。”
应答声一落,周遭的冷意仿佛霎时间收起,他心落下,她心沉寂。
他嘴角扬起,眉眼间都是那胜者的笑意,带着难掩的激动,“皎皎放心,孤不会让你生太多,孤也会心疼…”
“咱们有一个就足够了,你才十七,等到你将来想通了,喜欢孩子,再生一个便好”
岑璠越听越觉得悲哀,他的气息裹挟,近乎让她窒息,却无法挣脱。
那气息越压越近,粗重的呼吸没有任何规律,似猛兽嗅着近在咫尺的猎物,冰凉的薄唇噙住她的耳垂,像是在吸吮,又好像是在舔舐,耳垂到脖颈麻了一片。
她想要躲开,不想就这么与他欢好一场,好像是真的就这样妥协认命了一般。
她扭动身子躲,他却是步步紧逼,揽住她踉跄着往后退,倒在榻上。
他紧紧抱着她,不似刚才那般冷冰,话声轻柔而又急切,“皎皎的亲人也不只有珝儿一个,咱们其实也可以有个家。”
岑璠恍若未闻,由他抱着,看着匍匐在她胸口的男人,没有挣扎。
他轻轻吻上去,“等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孤便什么都听你的”
泪水从眼角滴到锦锻上,悲戚自心中而来,她的腰带被熟稔地揭开,圆润的肩头暴露。
再压上来时,岑璠轻轻在他耳畔说了句,“殿下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她能感觉到,覆她身上的身躯骤然僵住。
他似是起来了些,一张俊美的面容欲色未消,高挺的鼻梁上不知道是沾着泪水还是汗水,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直愣愣地盯着她,岑璠眼睛盯着床幔,似有些空洞无神。
近在咫尺,却没有分毫的对视。
元衡问道:“你是觉得孤很可怜,是吗?”
那声音如同锦帛被扯碎的声音,沙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