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枪与玫瑰(2 / 2)

俞之以为他们都是不想要这段婚事的。

原来,他不想娶和她不想嫁,还是两回事。

脑子一时变乱,没注意温栗迎又拉他得更近。

重心前倾,为保平衡,他下意识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

“看我!”温栗迎出声,又问,“俞之,你想不想娶我?”

俞之去看她的眼睛,可又被其他的什么勾去了注意力。

她的裙摆堪堪覆住腿根,两条雪白的、笔直的、纤细的长腿倚在他小腿侧,某处的沟壑深得更明晃晃。

他的余光,算不上绅士。

“我不想…”

嗓音变得发涩,喉结上下滑动几下。

明知现在逃避意味着什么,俞之还是收住了声,视线暼向他处:“你很闲?”

“有时间去找你男朋友调情去。”

俞之挣开她的手。

她力量明明很轻,他随时都能挣得开,为什么刚刚被握住的第一时间,他忘了可以甩开她。

温栗迎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

俞之那句“男朋友”她根本都没听见,整个人都浸在胜利的喜色里。

就说没有男人能拒绝她,只要她小施伎俩,还不是乖乖拜倒在她的裙下。

“这才对嘛。”

他挣开时不小心打到了她手掌心一下,有些微微地发疼,温栗迎揉了揉。

她得寸进尺:“那我上次的条件,俞之警官,也考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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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俞之与搭档陈野卧底潜入西南边境的贩毒团伙。

收网前晚,电闪雷鸣,他眼睁睁地看着陈野深中数枪,倒在自己面前。而他为了隐藏身份,连为好兄弟体面地收尸都没做到。

那次之后,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创后应激;在雷雨天总会想起那天的场景,血流成河,缠得他喘不过来气。

俞之仰靠在沙发椅背,视线盯在天花板上。

没了外人,他彻底松下伪装,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缩在沙发里。

经过多年的干预治疗,他的状况已经转好,没想到这次发作得这样突然。

半小时前,他把自己淹没在浴缸的水里,屏气到大脑几乎缺氧,可依旧无法阻挡脑海里面不断闪回的白光、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手机是那时候摔坏的,最后的消息,是骆浩宇发来。

【线人那边说,光头出境了,他不会来了】

【小五情况不太乐观,你别等了,快回来吧】

六年过去,他还是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回忆与现实,不断交织,俞之在无尽的自责中已快溺毙,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

很促很急,在一片虚无里面,竟荒谬地成了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他用尽全力,起身,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拉开门时,是浓得发烈的玫瑰香,很奇怪,不过才闻过两次,他竟然就不觉得排斥了。

温栗迎的到访很像那场暴雨,来得快、去得快。

过境后,空气中残存着她的馨香,浓馥得过分。

俞之闭上眼睛,抬手,指骨捏在鼻梁。

不知道是不是好事。那些痛苦的回忆像是被关了阀,脑袋里面被更强势的身影占据满。

她勾着红润的唇,问他,想不想娶她。

是他一时迟疑,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我可以嫁给你,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所有的节外生枝都被裁去,一切按照温栗迎的预想、圈套推展。

“带我去京平。”

俞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任她拿两家的联姻无理取闹。

他抬眼看墙上的表,时间算来骆浩宇快到楼下了,他没时间再想这些,扫了眼自己手臂,将那红艳得发腻的口红痕擦去。

骆浩宇几乎同时将车停在酒店大门前,俞之上了车,便重新启动,赶去医院。

余光里,他一直瞟着俞之。

“你没事吧?”

“没事。”俞之手肘搭在车窗,“又不是第一次罪犯从眼皮子下面溜了,我还不至于这么脆。”

骆浩宇啧了声。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一点没事的样子。

他扭身把俞之的冲锋衣外套丢到他怀里:“披上点,别冻感冒了,队里都折一个了。”

刚脱口,骆浩宇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噤声。

俞之按下车窗,燃了支烟,任风灌进来,将烟圈搅散。

“小五怎么样了?”良久后,他掐了烟,问道。

他问得很小心,细听尾音里带着颤,生怕听到那个最糟的答案。

“又进了次抢救室,万幸,救过来了。”

算得上这个多事的夜里,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嗯。”俞之面上表现得不咸不淡,“那就回队里,找黄sir对下后面计划。”

没能抓到光头,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五。

骆浩宇和他差不多的想法,点头:“行,回去还有段路,你睡会儿,都多长时间没合眼了。”

俞之闷应了一声,调后了些座位,闭上眼。

五分钟不到,又睁开眼,睡不着。

“把你手机借我用下。”

“槽里呢。”

手指点了几下,轻松解锁,俞之点进浏览器。

在搜索栏里输进:【zhouyan】

凭借多年从警的敏锐直觉,他在一堆信息里锁定了“嫌疑人”。

他眼睛微眯,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高挺鼻骨投下阴影,将眉眼深邃显得更重。

陈昼言,港岛房产大鳄陈飞鹏长子。

弃商从娱,勇闯内地娱乐圈,组建了一支自己的乐队,现在正参加一档乐队竞演综艺。有水土不服的因素在,乐队实力不菲,但粉丝量一直撑不上去,一直游离在淘汰边缘。

最近一次晋级赛,是靠温栗迎这个“头号粉丝”怒砸近五十万投票,从吊车尾直冲断层领先。

俞之想起温栗迎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轻笑了声。

这位温大小姐,谈起恋爱的架势,还真如她其人,蛮不讲理。

视线落在新闻报道的最后一行——

总决赛将于本周日,在京平体育馆举办。

眉头蹙深,俞之一脱手,将骆浩宇的手机丢回原处。

怪不得那么急着要去京平,那么急着要他答应她的条件。

俞之嘴角冷笑加深,敢情他就是个工具人,是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

双手插进衣服口袋,指尖一怔,碰到了光滑的小珠。

俞之不知道是什么,拿了出来,在月光下才看清模样。

是第一次见温栗迎时,他弄坏她手链,留下的一粒。现在静静地躺在他的指间,竟无端地有些发烫。

看着就烦心。

和那个娇气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