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枪与玫瑰(2 / 2)

俞之凝神听时,没了,他只当自己幻听,翻了个身。

“俞之…”

他没听错,是温栗迎的声音。

她嗓音本就偏甜偏嗲,墙体阻隔又减了些音量,滤到他耳边的时候,已经没了娇扈的味道,只剩下了缱绻的柔情。

虽然这两个词放在温栗迎身上,半点不搭边。

俞之把头闷进被子里,他还没有闲到,温栗迎喊他一声,他就要管。

一墙之隔。

温栗迎试探性地出声,没人应,她眨了眨眼睛,和满屋的黑暗面面相觑。

俞之离开后,最开始客厅里还有些动静,后来大概是浴室、有水声淅淅沥沥的。再之后,就彻底囵于安静。

没了声音,温栗迎瞬间又被涌上的恐惧感裹住。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把式,一丁点的睡意都没有。

她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手机里爹地、妈咪、大哥、二哥、麦嘉欣的消息堆了很多,都在关心她落地京平有没有不适应的。

温栗迎不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但这次是自己一意孤行来京平见陈昼言,对家人有几分扯谎的嫌疑,她心里发虚,只草草地应了句到了,就没再有后话。

倒是和麦嘉欣碎碎念了很多,从京平的天气、路边的街景,到俞之的房子。

只可惜时间太晚,对面应该已经睡了,没回她。

温栗迎兴致怏怏地把手机放下,没了屏幕的光,四周完全陷在黑里。

好像更怕了。

她又叫了声俞之的名字。

“有完没完?”男人不耐烦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大晚上的,叫魂呢?”

温栗迎一愣。她根本没想俞之应了她之后,她要说什么。

“…你家房间的墙,挺不隔音的啊。”她硬着头皮开口。

“大小姐,你半夜三更地不睡觉,测试我家墙隔不隔音,有意思吗,闲的?”俞之听起来很哀怨。

温栗迎嘟囔起嘴巴,这个坏男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好烦人。但不得不说,她感觉周围好像没那么黑了,也没那么怕了。

温栗迎曲起手臂,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可是隔音这么差的话,我们做了什么岂不是让隔壁都听见了。”

她没多想,只是自然地顺着话茬。

俞之挑着尾音问:“温三小姐,想和我做什么?”

寂静的夜里,温栗迎的耳边只荡着男人的嗓音,偏低偏沉,磁性里带了一丝的痞,又蛊又欲,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

他是故意的。温栗迎无比确认。

甚至能想象到俞之虚扯着的嘴角笑弧。

“我在说你的房子诶!”温栗迎没理也气壮,完全忘了自己只是借住在俞之家里,她藏不住事,把这几天的心里话都一箩筐地抖搂出来,“你这个人也是好奇怪,明明能当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干嘛非要自己当刑警找罪受,还要搬来这么个老破小住。”

现在想起那天purprison的枪战,温栗迎还是会条件反射地打寒颤。

真是脑子有泡,才放着荣华富贵不享,跑去出生入死。

“关你…事。”

俞之下意识地开口,强忍着把那个不太文雅的字吞掉。

出发去港岛前,杨茹静拧着他的耳朵叮嘱过,不准把警队里混里混气那股劲带到她准儿媳面前。

睡意彻底淡去,又是没法好好休息的一晚上。

俞之心头被烦躁充满,莫名想点支烟抽。

他当年离经叛道,铁了心地弃商从警,在京平闹得不小,每一个人理解他,所有人都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幼稚冲动不理智、闹几年就乖乖回俞家继承家业了。

几年过去。

他还坚守着自己的本心。

也仍没被理解。

就连温栗迎这个短暂途径过他人生的不讲理大小姐,都能对他的选择评头论足上几句。

烦,很烦。

“温栗迎。”他脱口叫她名字时,语气有些不善,“你要是实在闲得胃疼,就快睡觉;要是实在嫌弃我这又烂又破,你就找人给你租个新房子住。别总在这给我挑刺。”

他话说得好重。

温栗迎又不傻,听得出他每个字里都带着不情愿。

好像松口带她来京平,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忍让。

在飞机上照顾她、把她带来他家、还有现在,对俞之来说都是打扰。

他很烦她。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温栗迎很委屈。

委屈到不行。

这里不是港岛,不是她漂亮得宛若宫殿的卧室。她风尘仆仆地落地,俞之给她的洗漱用品都是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牌子,卸妆水尤其地难用,现在她脸上拔干得难受。

连件像样的睡裙都没有,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吊带礼裙。

再好质量的高定,终归不如睡裙舒适,温栗迎在床上翻转来去,越躺越觉得难受,干脆反手解开拉链,把裙子脱下扔到一边。

只剩上下两块少得可怜的布料,温栗迎钻回被窝。

觉得热,又把被子蹬掉,这才勉强舒服些。

“俞之!你好烦。”她忙完这些,才想起怼回去。

如果俞之还要对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温栗迎不介意再故技重施,“勾..引”他一次。

“烦就别在我面前晃。”俞之也没让她,“不是都到京平了?怎么不叫你男朋友直接来接你。省得再在我这找委屈。”

烟瘾彻底压不住了。俞之从床头柜翻出烟和打火机,走到窗边,点燃、递到嘴边。

不知道是因为离那边墙远了,还是温栗迎没说话,反正俞之耳根终于清净。

他眸子很浓,看着夜色和那轮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烟抽完,俞之随手在烟灰坛里掐灭。

上床,准备重新入睡。

两秒钟之后,觉得不太对劲,空气中是没了温栗迎那嗲到不行的嗓音,可好像断断续续地飘着女人的抽泣。

……她不会哭了吧。这又是闹哪样?

“温栗迎。”他叫叫她,声线比刚刚要柔。

“别叫我!不要你管!”

温栗迎声音很快传来,明显是沾着湿意的,字字之间都粘连着。

完蛋,闯祸了。

把大小姐惹哭了。

听声音,肯定已经泪珠挂了满面,梨花带雨的。

俞之一个人糙惯了,不懂也不会和女孩子相处,连自己是哪句话惹温栗迎不开心了都一头雾水。

但这并不妨碍,他利落地翻身下床,随便扯了件黑短袖套在身上。

明明刚抽完一支烟,现在心里又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自己闯的祸,得他自己哄回来。

俞之抬手,冷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在她房门叩了两下,又叫她的名字:“温栗迎。”

没人应声。

“我错了。”

“你没错。”里面的声音很快传来,满是赌气。

过了两秒:“那、那你说,你错哪了。”

俞之哪知道。他要是知道,也不会急到直奔她房间。

语气太冲、没顺着她的话、没哄着她说,哪哪都是错。他正犹豫着先挑哪个认罪,屋子里突然传来温栗迎的一声尖叫,叫得很惨的那种。

“哎呀——”

然后是安静。

俞之眉头蹙起,又急地叫了两声她的名字,都没反应。

多年干特警的习惯作祟,在这种情况总下意识地往最坏的情况考虑,他管不了太多,手掌直接压在门把手上。

门被推开大半,借着月色,他眼前好似划过一抹雪白。

没等俞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下一秒,门被从里面狠狠地推上。

紧接着是温栗迎尖得不行的叫声——

“你别!”

妆容粉底卸掉,门后的人儿小脸彻底涨红,整个人要沸腾了一般。

温栗迎指尖死扣着把手,用力到泛白。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忽扇忽扇地朦胧着视线范围。她垂眸扫视过自己如雪的大段肌肤。

难得地没有底气——

“我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