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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甄大老爷很想要兄弟阋墙

正院大体结构没有变化,家具被林入海有意识地带回来一堆不错的,挑得俱是最好最雅致的完整款。

林笙管家午后带她去看正院的部署,给她介绍了好些方案,看过那些家具后,干净利落敲定下来,傍晚之前搬进去不是问题。

她提得那几个要求简单,干净明亮、舒适整洁,瞧着有品味,林笙管家都能做到,按清贵人家那种摆设来就行。

等他们弄完,薛元娘瞧着不错,她刚买来的衣服和首饰一一放进箱笼和梳妆架,歪在柔软舒适的小榻上,吃着小厨房放过做出来的小点心,生活渐渐有了盼头。

美滋滋~

不枉她一番谋划。

小厨房那边,林笙管家比薛元娘更上心,亲自盯着置办,紧赶慢赶将会做处理羊奶的外头大厨带进府。

大厨房的人暂时夫人没有动,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包藏祸心。

烧水洗灶台,一遍遍烫过刷洗,留不下点不干净的东西,太太最爱喝的鸡汤炖煮上,什么时候不会缺。

难得有那么健康的孩子,锅碗瓢盆和食材等全都用热水煮过几道,从林家原先的老厨娘中挑几个出来,大厨房那边自然一个都不准备用。

也难怪荣国府会重用从外面买的人,主要还是因为跟家生子们关系远,一世荣辱只跟主子有关,林笙管家也有再为几个小主子买人的打算。

不管是林家的家生子,还是贾家送来的丫鬟婆子,总觉得不再能像之前那般,一心为主子考虑,家风败坏之后,有所好转,难保也会有偷奸耍滑之人遗漏在外。

“正房收拾妥当,辛苦林管家了。”薛元娘瘫在小榻上,再来点消遣之物,完事不用理,咸鱼味会更浓,心心念念的狗血话本子,迟早得让柳氏给她多多得寻来。

“太太住得舒服才好。”林笙管家笑容永远那么得体。

“林管家,黛玉那边忙活得怎么样?”那妮子数钱数到手抽筋,掉钱眼子里去的概率应该会大大降低。

若是还不能遏制住贪财的属性,再多数几次,估计能彻底戒掉。

林如海不会只抄那么几家,后头必然还会抄几家大的,为自己脸上贴金。

“正在整理首饰布料呢,姑娘学得仔细,轻易不敢有错。”

林笙管家一张老脸俱是欣慰的笑:“姑娘这两日没再哭过,精气神好上许多,东厢房为哥儿准备好,西厢房那边可要给姑娘也规整出来?”

“你让黛玉自己规整,按她心意来,府里主子少,住一块挺好,日常见面也方便,她那毓秀阁离得远,过去还得花费点时间。对了,帮我列个单子,去荣国府衣食住行都列清楚,再多带点子人,剩得她们随意找个位置把黛玉塞下去。”

“这必然是要做好准备的,我马上就去办。”林笙管家觉得在理,“只是,要不要跟老爷商议一下?老爷的意思,好像是……”

“他不懂后院内宅,不带够东西,姑娘缺东少西还得拉下脸去求。黛玉那个性子,哪愿意为那点子可有可无之物开口去要?赌别人会主动送上来?是嫌人家事情太少吗?何苦来哉。”

林如海是疯了,才会想让黛玉以那么穷酸的模样进京。

明明知道世人难免势利,有几个人能真正脱俗?荣国府走着下坡路,早不复当年圣眷优渥之时,这种时候还不是更加好面子?

打秋风一样上门,下人难免看贱,不够重视黛玉。

“这事听我的,多多备齐。以后若再想送,荣国府说他们府里什么都不缺,咱们硬塞过去是落人家面子,当真后悔都没地儿弥补。”

“的确是这么个理,小人这就去办。”

“还有,他们要是不出人来接,黛玉到了京城指不定会被怎么随便应付,说没接到书信,忘了收拾屋子什么的。你跟老爷说声,要不要让琏二爷亲自来扬州接,反正他没什么正经事,出来走走,总好过一直在家里待着。”

“只是……”林笙管家小心瞅着太太,“老爷好像准备自己找人送去。”

“黛玉她表哥在家中,一生不过劳烦一次,又不是一直劳烦,到时候给他点礼物,他没有身家,有个进项说不定更高兴。旁得不说,荣国府当家人政二老爷最是喜欢读书人,跟他说这事,于他而言不过顺手吩咐一句,定能让琏二爷主动前来,又不费事。”

“我去问问老爷。”林笙管家将太太的意思记下,回头等老爷忙完再说。

要来接,至少是年后的事,琏二爷出了元宵才可能准备起来,哪有让人在外过节的道理。

“马棚那边的人老实不?”

“周氏和王氏一家子被老爷审过送回来后,全都老实不少,太太要去审?”林笙管家有些好奇,这些人都是敏太太最得力之人,审问出任何不堪,以后敏太太如何在新太太跟前有个体面样?

虽然,已经非常不体面了。

老爷疼爱敏太太大半辈子,十几年的习惯,怎么说改旧改?完全不在乎敏太太的名声。

“嗯,一直放在马棚边不是个事,早点解决早点送走,省得多费事,你去找人写一些签子来,按着抽签的顺序审,顺道让黛玉过来一趟,让她自己听听,府里有多少龌龊事,我都懒得管。”

“签子简单,小人这就去拿来。”

林笙管家下去没多会儿,小厨房的人过来问晚膳的安排,她又想吃锅子,让她们看着办。

中午吃得有点饱,晚点吃也没有问题。

林如海那边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以他的行动力,有薛家的单子在手,敲山震虎不难,甄家内讧在即,忠顺亲王是时候到扬州来过节。

荣国府也要有所作为才是。

薛元娘将眼神扫向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冲她招招手道:“给你个机会,帮我干一件事。”

“太太您说。”小丫头脆言眼神亮晶晶,“小人竟然帮您办到。”

能为太太效劳,这便是得到重用的机会,屋里难得徐嬷嬷和林笙家的都不在,只余下两个伺候的小丫头,她若应得不及时,下一次机会真的不知道何时回来。

薛元娘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帮我去给外头送个消息,就说我接了孩儿进府,被吓得够呛,哀求老爷为我做主,府里贾家来的下人全被我折腾到半死不活,府里要买不少下人,贾家的下人我急于发卖出去。”

脆言满目疑惑,不知目的为何。

“傻丫头,告诉外头,林老爷看重我,我跟我孩儿全都身强体壮。过继后,黛玉的嫁妆剩不下多少,府里所有钥匙对牌已尽在我手,外头那点算计差点把我们母子吓坏,林老爷不会轻易放过的,府里敏太太的痕迹越来越低,老爷有意将最后那点痕迹也抹平。”

脆言咬唇,眼眸中带有明显的哑然,可还是点点头。

“太太,我这就去办,是要让荣国府知晓吗?”

薛元娘点头:“好孩子,拿着这个,找几个说书先生当成故事讲出去,越快越好。”

十两银子,脆言兴匆匆接到手里,高高兴兴出去办。

要说这些都是谎言吗?其实不然,有九成是真的。

荣国府该动一动,林府内戒严,巡逻紧密,她们联系不上,外头张县令家和柳氏总不会错过,柳氏目前还在外头帮她干活。

林宝儿的身世来历不明,林家宗族都知道是她捡来的,柳氏见过的人不少,迟早会找上张县令家,就看张县令是故意要留把柄让人追查,还是想掩人耳目。

希望他们自觉一些,非要留下把柄,荣国府寻过去,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至少他们对柳氏而言,无足轻重了,把张县令绑到柳氏面前威胁,柳氏可能还会拍手叫好。

而且林宝儿能被柳氏带到林府,已经有跟荣国府对抗的嫌疑,若没有这个孩子,她薛元娘的腰杆绝对没有那么硬。

花街旁,一处两进院落里,喝得满脸猩红、怒容无法消解的甄大老爷落魄趴在地上,无能狂怒般摔碎一个又一个杯子,口里骂骂捏捏,俱是不公。

“你说,老二他就没半点动作?甄府安安静静没一点响动?”

去外头探听的小厮抖着身子,半个字不敢说。

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该死的,都想着我死,我死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母亲也是,偏心到咯吱窝,见不得我好过一点。”

甄大老爷气到发疯,又砸又踢,完全没有章法,逮谁不放过谁。

身边几个陪酒的貌美小丫头哪敢冒头,身边脸肿半边高的貌美丫头到现在都晕在那儿,生死不知。

“老爷,去大狱的人回来了。”

小厮赶紧将人带到大老爷跟前,甄大老爷果然没继续打砸,怒气不减道:“解决了薛二没有?”

“林大人被薛二老爷气晕过去,现在巡演御史府乱了套。小人还没下手,薛二老爷一通吩咐,说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信双手奉上,甄大老爷眉头一挑,薛二那厮干出如此纰漏之事,还敢说不用担心?

拆开信,一目十行,黑沉沉的脸上霎时云淡风轻,甚至勾起唇角,满面笑意。

“还是薛二会来事,跟本老爷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经过这一遭,就不信你认不清自己是什么角色。”

甄大老爷收好信,下意识问道:“你没对薛二下手吧?”

送信小厮身子抖了抖,连连摇头:“绝对没有,薛二老爷不知小人是去干什么的。”

“那你安心上路吧,省得被他知晓了去。”

“老爷……小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还不把人拖下去,一点眼力见没有。”甄大老爷满心不悦,回到主座又拿出信件来看,上头的筹划,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

起初,便是说事情已了,林如海只想知道是谁动手害得他妻儿,即便同归于尽,也想拖人下水。

作为始作俑者的甄大老爷在被吓得心惊肉跳时,薛二主动揽功,道明安排了不少后手,不管林如海怎么查,都只会查到荣国府身上去。

因为当初的薛二,本就是通过利诱贾王氏,她直接对林家下手,容易得手,也不易跟甄家扯上关系,唯一让林如海在意的,便是时机不对。

刚刚跟甄家闹不愉快,后宅连死两个,贾王氏出手需要合情合理的动机。

那便是宫里的贾元春年纪快过适龄,贾府等不得了,想要将她送到太子处,怕甄家不上心,又怕像上回一样出意外,所以贾王氏想用此来讨好甄家。

出手的是甄贵太妃,甄贵太妃能帮忙,只会得甄二老爷的授意,薛二收尾早扫得清清白白,跟甄大老爷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林如海拿荣国府没有办法,拿宫里的甄贵太妃没有办法,对甄二老爷更没办法,当场被气晕,他敲山震虎之计,想知道的便是这个。

林如海的确有拉拢甄大老爷,针对甄二老爷的意思,想要甄家兄弟阋墙。

兄弟阋墙四个字如此刺目,甄大老爷瞧着却甚是愉悦,这代表他可以拥有跟老二抗衡的资本——官身,而且还得是实缺。

“哈哈哈,老二,你也不过是接着我的便宜,收拢所有盐商,我偏要带着所有人投靠新皇,你就跟着昨日黄花的上皇吧。”

想到此处,甄大老爷甚至在想,如果他也能成为陛下的钱袋子,母亲是不是会多夸夸他?

一想到这个场景,甄大老爷才不在乎什么兄弟阋墙于家族不利,全是让他顶锅的家族不要也罢。

他儿女那么多,为别人保驾护航,不如给自己找个好女婿。

陛下可能估计上皇不敢要,先送一个给忠顺亲王,这位亲王是陛下铁杆嫡系,趁着年节尽早把人邀请来扬州,最好用个姑娘,去把他的魂勾来。

实在不行,用个小子也行,他不是好男风吗?

还是得薛二帮忙设计,要是没做好,错过大好机会,他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金陵荣国府老宅中,金鸳鸯父母愁眉苦脸,瞧着荣国府送来的消息。

今年林家送来的节礼过少,想法子让他们主动送来,免得旁人说,娶了新妇忘了原配,影响两家的关系。

一看就知道,是王夫人的意思,林家死了人,黛玉无处可去,只能送到荣国府,以往的节礼薄了些。

要多送才对。

影响了关系,黛玉去荣国府可能没什么多好的看顾。

荣国府内,忙于年节的王熙凤累瘫似得倒在榻上,手里捏着庄子上刚送来的进项,今年收成不好,田产的收益几乎减半,送来的野活半死不活的,十足晦气。

想让琏二爷去查查账,琏二爷忙着逍遥快活,这个时节哪肯去。

第42章 他想为废太子报仇

“奶奶,林姑爷送来的消息,说要送给琏二爷。”

平儿姑娘将刚送进府的信递给琏二奶奶,“敏姑太太刚走没多久,府里帮着说了个继室,小门小户的出身,估计闹不出什么大乱子,这档口信也该送给老太太,怎么往二爷这里送。”

“估计是想让二爷去接林姑娘,开了春,天气好些,琏二那死鬼想去扬州的心,谁瞧不出来。”王熙凤满心不乐意,“别在扬州又摸了哪些个丫头,揣着种回来,当真羞死个人。”

“我的好奶奶,在外头又听见你在编排我。”琏二不乐意笑着进来,“这信哪来的?可是要给老太太。”

“林姑父给你的,十有八九让你去扬州接林姑娘。”王熙凤剜了他一眼,那什么破信丢到他怀里,“自己看去吧。”

贾琏嘿嘿一笑,撕开看,下一瞬,面色大变。

“林姑父是开玩笑的吧。”贾琏捏着信的手在抖,“这让我怎么敢去接人。”

“说了什么?”琏二奶奶好奇,接过来一看,“林姑父疯啦?竟然准备跟甄家闹?不是老亲吗?怎么会怀疑他们下手杀得人?林姑娘年后要来府里避祸,咱们要是收了,那岂不是……”

可最后一句话,让琏二奶奶闭上了嘴。

林如海:我可以将你引荐给陛下,我这里抄来的银子,你帮我送入宫,没准能得个实缺。

实缺?就算是个九品县令,贾琏做梦都会笑醒。

“你去吗?”王熙凤的手同样在颤,因为老太太和二太太绝对不会与甄家为敌,她们这些做小辈的,怎敢违抗。

“去,表个态也是好的。”贾琏抢过信,当场放火盆里烧成灰烬,“林姑父有意提携,咱们接着便是,若是有点阻力,咱们小辈解决不了,林姑父自会考虑,总得搏一把。”

“也是。”王熙凤点点头,“帮忙干点事,好处总不会少,给谁办不是办呢?只要银子到位,什么都好说。”

林府的信送到琏二爷处,金鸳鸯的父亲金彩的信一连来了两封。

第一封,写着林老爷续娶之事已妥,那村妇支身抬进林府,自杀烧屋子,林老爷没有任何表示,对敏太太留下的人依旧宽容。

看完这封,贾老太太心头满意。

第二封急急送来,自然出了大事,林如海发疯对盐商下死手不说,要过继新妇的儿子,将府里管家权交给那个村妇,还不知林姑娘要如何自处,更不知晓那新妇会不会对林姑娘下手。

“她敢。”贾老太太气得连连拍掌,“虚伪的林如海,还说对敏儿全心全意,敏儿这才离开多长时间,饥不择食连个乡下丫头都不放过。”

金鸳鸯将信丢火盆中烧掉,微微蹙眉小心道:“父亲急急将信送来,定是察觉到不对,若势态恶化,少不了又送加急的信来。老太太可要防备一二?”

贾老太太拿着帕子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干嚎着:“我可怜的女儿,婚后没享过几日福,到头来被个乡下丫头压在脚下。”

“老太太,快顺顺气,姑太太也不想看见您伤了身子。”金鸳鸯速速为她拍着胸口安抚,“此前不是说,那孩子是她前夫的私生子吗?一个私生子为何愿意带在身边?”

“生母呢?派人去查,若是没了,林老婆子一家不想养,那孩子可不就是她一人的,此前是谁探听的情况,速速让他过来。”贾老太太心口压抑着难受,“一个两个不给我把事情办好。”

给林如海选继室这事,必然是经过仔细考究的,赖嬷嬷匆匆被叫进来,一看鸳鸯飘忽不定的双眸,意会不是什么好事,身子弓着,老老实实进来候着。

“你这老货,越大越不中用,让你儿子去探听薛元娘的事,你跟我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现在人家带着儿子准备鸠占鹊巢,你拿命来赔都不够。”

一茶碗直接摔在她脚边,赖嬷嬷赶紧给跪下,可怜巴巴道:“是我那儿子不中用,没打听到要紧之处,让她们得了便宜,只是她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能撼动荣国府这颗大树,她难道就没有在意的人了吗?”

“老太太,我儿说,她对自个亲哥和父亲极为上心,出嫁后时常接济,那家人吃她的喝她的,一家子懒汉等着她养,她竟不生气。”

贾老太太听到这话,暴躁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

“这么说,她是个重亲情的?”自觉有了把柄,老太太冷哼道,“这次给我去打听清楚,那孩子具体是个什么来路,莫再要出错。”

“这就去办,再不会有差错。”赖嬷嬷擦掉额间细汗,小心告退。

“老太太放心,她们定逃不出荣国府的手掌心,更逃不出您的手掌心。”金鸳鸯嘴甜至极吹捧起来,“赖嬷嬷办事偶有疏忽,定能补救回来的。”

宫里,忠顺亲王的密信已达,陛下打开细看,面目悄然松散下来,勾起唇角,笑着摇头。

林如海不动则已,一鸣惊人,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想把贾赦也拉下水?

现下的时机刚刚好,父皇刚说要仁慈为君,要他对勋贵多加恩赏,昔年跟随废太子之人大多惩罚太过,又想开始施恩,图谋一个仁善之君的名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废太子当年那场逼宫虎头蛇尾,闹到最后,以自尽收场,却将开国武勋之家全部折进去,仁善之君?不也变着法子废去功臣。

顶多再过一代,这些武勋即将泯然众人,没了权势,自会小心谨慎得活下去。

偏偏要提起来一个毫无底线的王子腾,给他们胆子养肥不少。

这个时候再加恩?是嫌弃死得不够快,还是觉得他们嚣张得不够久?

要不是上皇拦着,他们犯下的那些事,早就得拉出去砍头。

废太子的庶子也就是如今的义忠亲王依旧对皇位虎视眈眈,上皇由着他暗地里收拢旧部在平安州练兵,老牌勋贵想要从龙之功,左右摇摆着扶持,给人给银子,贾赦那厮更是将全副身家押上。

大把的银钱兵刃丢进去,收养孤儿从小练起,效果更像是纸上谈兵,只有匹夫之勇。王子腾找得带兵之人,水准着实有限。

念起贾赦,陛下心中多有忌讳,总不愿再提起。ňcer

他的心思早已向他袒露过,他想要弑君杀亲,为废太子报仇,不配受封恩候,唯一请求他念在昔日情谊,能引贾琏走上正途。

昔日闹腾璀璨之人,明明冲动又蠢萌,拉着忠顺到处使坏,在上书房帮他教训那些听不懂人话的皇子皇孙,是难得敬重他之人。

问过他,为何要相帮,他说他铁面无私有做贤王的潜质,可以做太子的臂膀,像他这样的王爷连朝堂都上不去,不可能得皇位,但皇族宗室的确要有人拱卫皇权。

话过于直白了些。

那时候他名声烂了大街,对兄弟不够友爱,不懂变通,母族妻族都不行,是个十足的臭虫,上皇厌恶他,当他不存在,再有孝心,也弃如敝履。

贾赦便是太子的说客,在他最痛苦之时伸出援手。

雪中送炭的情谊,他不会忘。

废太子五岁将他带在身边,两人之间情同父子。俱是娇矜之人,又备受疼宠,贾赦可以在废太子面前毫无遮掩,霸道也好、热情似火也罢,都是废太子教的。

尤其是贾赦的祖父母离世后,废太子被视作他唯一的亲人。

天家无情,废太子被父皇打压到极尽崩溃,只留下贾赦从旁扶助。

逼宫前日,他所有子嗣都在东宫,营造乖顺的假象,唯有常年游走宫廷的贾赦被他训斥打了板子抬回荣国府,因重伤不能下地,这才逃过一劫。

那一晚死了三个皇子,父皇气到吐血,贾代善救驾伤重,没多久离世,贾赦的妻儿相继没了,东宫的子嗣几乎一夜间断绝,他犹如失了智般沉寂下去。

他的处境跟现在的林如海差不多。

原本以为贾赦会靠上他和忠顺,重新振作,结果却不是这么回事。

好似憋着股劲,非要挑战皇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将当年的伤疤挑开,让上皇的仁义之名破碎。

陛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忠顺总说他蠢,却第一回不敢再提起他,怕坏他的事。

平安州这三个字是贾赦透漏的。

四王八公的旧部之中,可靠之人的名单在他儿子贾瑚死后,全副交给了他。

如今这些人几乎全是他手底下重用的武将,品性过硬,收回来的边境重城交由他们掌控,暂时能稳住局面,再图谋后续。

这份名单,定然是贾赦为废太子精心准备的,贾恩侯的从龙之功要从此处走出来。

这些人他一个没交给王子腾,王子腾手里只有吹嘘拍马之人,除了刚开始跟着老荣国公立下的战功外,边境战事几乎插不上手,徒有上官之名,没有掌控之实。

之后更不知为何,拉拢一些名单之外的人,瞧着便是一路货色。本事不大,利欲熏心,吹嘘拍马,不择手段。

废太子逼宫失败,在于王子腾的泄密,让上皇提前有所防范,孤身犯险设下兄弟阋墙之局,在最后也只是想将太子圈禁,没想过要杀。

废太子杀了两个兄弟,在失败后自尽身亡,东宫子嗣全被他灌下毒药,不管告密之人还是跟随之人,全都讨不到好。

不争不抢的他一直恪守本份,孝顺上皇,没有威胁好掌控,这才荣登大宝。

贾赦应该是恨极了王家的,他最在意之人几乎全死在王家人手里,众叛亲离只剩一子,还受制于人,示弱装傻以求孩儿平安长大。

陛下知道,他对贾琏有多重视,表面看起来贾琏是听贾政的调遣,实则犯忌之事贾政从不敢让他去做,也怕贾赦这滚刀肉闹开来难看。

舍了银子,舍了身份地位,将四王八公一齐拖下水,去扶持废太子所谓的庶子,那庶子在宫外长大,未得人教导,不善权谋,又无名士相帮,被上皇拉出来跟他对着干,整日沉浸在可以当皇帝的梦中。

那份名册交给了他,人员变动逼得王子腾在边境无法立足,想方设法归京,不得不对父皇唯命是从,从而谋夺京畿大营,毁掉父皇手里唯一的筹码。

老荣国公手里的京畿大营可以怒斩三王,王子腾手里的京畿大营,俱是酒囊饭袋,勋贵后嗣偷奸耍滑吃空饷,足矣溃散整个大营的军心。

御林军培养得当,全在他手。想弑君?他们不行。

如今万事大吉只欠东风,一旦林如海憋屈致死,朝堂文臣归心于他,盐政暴露,甄家覆灭,上皇颜面无存,王子腾暴毙,勋贵一个不留,皇权即可稳固。

此时若再把平安州的事抖出来,他贾赦身先士卒,带着所有勋贵一起造反下地狱,为废太子陪葬。

他自己给自己定好的结局,只留了荣国府不知事的小辈们一条性命。

狠是真的狠,运筹帷幄,学到了废太子至少一半的能力。

林家多出进士,荣国公将贾敏嫁给林如海,便是想让他帮助贾家改换门庭。

本为贾瑚多添一笔助力,最终便宜了贾珠,间接导致贾老太太萌生取代之心,王家一朝得势,太傅张家被连累罢官,贾瑚这才死在自家花池子里。

长子对贾赦而言,分量终究不浅,他能对贾琏置之不理,对贾瑚这个疼爱多年的嫡长子却绝对做不到。

荣国府里无人敢提贾瑚,便知这是贾赦的逆鳞。

如今林如海不想死,想直接接手盐运,顺道将甄家胃口养得更大,对贾赦而言,是个好事。

一个两个都恨死了王家。

贾琏吗?看顾一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恩候的爵位贾赦不要,还可以给贾琏。

并非是他吝啬,而是贾赦想要给他施恩之人,是成功登基的废太子。

上皇的恩赏旨意一直放在东宫,他是废太子唯一放过的亲人,上皇心里想好过一些,赐下恩旨,他将其留在东宫,自领一等将军的爵位。

那封旨意如今放在他这里,未曾动过,他本来便是名副其实的恩候。

唉,老而不死是为贼,图名图权更是糊涂。

喝得酩酊大醉的贾赦摸着他手里的折扇,玉骨温润,只消握在手里,神情有礼再桀骜些,定是好一个翩翩公子。

“赦哥儿,想要变英气些,不让别人说你是个姑娘,你得学着点桀骜不驯。”太子笑着高抬下巴,摇着纸扇,大冷天冻出一生鸡皮疙瘩。

那是,他笑得在地上打滚。

折扇被他放在演小生的戏子手里,看他舞动起来,与那旦角或闹或笑,浑浑噩噩仿若梦中,只有在梦中,太子登基成功,他跟张氏美美满满地生活下去。

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贾代善,他若不救驾,太子就赢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他若当初坚持不离宫,贾代善必不会相信王子腾的话,布下那个局。

什么想让太子安分一些,不过是想扶持甄家的傀儡皇子上位,让皇权旁落,他贾代善好掌控整个朝堂。

距离权倾朝野,他只差扶持幼子登基这最后一步。

到最后还想为上皇挡刀聊表忠心,为贾政出仕铺平道路,偏心至此,可不可笑。

可惜那刀上被他涂了剧毒,怕误伤太子,其实有解药的,只是被他全倒进了护城河里。

第43章 贾老太太为贾敏编织的假象

林府,马棚边上,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

被关在这儿的人家一晚上过去,闻着那浓郁的血味,个个没了脾气,双眼麻木等着被审讯拷问。

那日晚上王嬷嬷和周嬷嬷一家被拖回来,快被老爷直接打得不成人形,往后这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血腥味中夹杂着恐吓,酝酿一晚,得知她们待会儿要被新太太审问,那粗俗的新太太整日惦记的事跟她们没区别,一朝得势,她们会怎么处理人?新太太难道能免俗?

“哟,大家伙儿都老实着啦?”

薛元娘总是随身携带几个粗壮仆妇,走进来,一股难闻的马粪味扑面而来。

“真臭,你们这都快腌入味了。一个个恹恹的,还想不想跟老爷告我的状?”

宛若乡间田地里正在唠嗑的婆娘,叉腰得意,诉说着自己得势后,尾巴必要翘上天的嚣张姿态。

“太太,求求您给条活路吧。”一个两个已然崩溃,冲出人群,径直跪在新太太跟前磕头,发自内心的惧怕和不安,让她们无法继续等待下去。

就算看不上新太太,那也是主子,今儿个要是仗势欺人,她们有苦也得咽下去。

老爷若是根本不信敏太太的死跟她们毫无关系,打死她们也要个答案,那真是苦不堪言呐。

薛元娘被他们吓一跳,心却未必会因为一句两句软下来,她们能被逮到这儿,必然是偷奸耍滑之辈。而且得罪的不是她薛元娘,而是林如海和林黛玉。

要怎么处置,苦主说了才算,她不会因为想要更多的劳动力,就将人保下来。

“我来这儿呢,就是想给你们条活路。”

薛元娘站在几个婆子身后,隔绝与她们的直接接触,寻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拿出手里的竹签。

“我不是个浪费劳力的人,最差估计会让你去庄子上种田,永远为我干活。可老爷不一样,他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背叛的,想要背叛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们里头肯定有没参与过的,大着胆子将其他任何人的错事说与我听,说得好的,一条消息我给你一两银子,就当赏你知错就改,不过需要先到先得。”

听懂薛元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所有人面面相觑,互相防备起来。

最差是去庄子上种田,那便是一家子赤条条得去,一分银子带不走。

在庄户上吃住都是最差的,分到的田地也是别人不要的,租子交不起,就得干更多的活,一家子熬成人干,再无出头之日。

“听明白的话,那就开始。”薛元娘将盒子里写着顺序的签子直接往人群里丢,一句先到先得,几乎所有人凶狠无比争抢起来。

薛元娘挑眉,笑着看她们争,没有阻止的意思。一个两个抢成那样,莫非真的知道不少内情?

“差不多了,一个个出来单独说。”薛元娘走出小院,目光看向一边。

周围已戒严,这里的一切,府里都探听不到,不远处立着个屏风,黛玉蹙眉坐在屏风后面。

林笙家的磨好墨,摆着印泥,准备将他们说的内容一一记下来。

“你要跟我一道走吗?”薛元娘最后再问一句,逼着女儿听她母亲治下的是非,终究有些过分。

黛玉摇头:“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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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给自己提个醒,往后余生,都会时刻警戒自己。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有林笙家的在,我也放心。”薛元娘最后拍拍她的肩膀,“多听听,仔细分辨真伪,以免偏听偏信,容易被人蒙蔽。你母亲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无法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一味逃避罢了。”

因为逃避,只想听到想听的消息,只愿意相信母家还是全心全意爱她疼她的,会永远做她的后盾。

“我知道。”薛元娘提前给了台阶下,黛玉感激地冲她笑笑,“太太累了,休息去吧,待会儿我还要去整理首饰,需要送点给您吗?”

“哟,现在都知道让我都休息啦?这是准备一手掌控全局吗?”薛元娘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我那儿装首饰的箱笼还没弄好,你要是见着有好的,给我送几个过来。”

“一定给您送去。”黛玉秒懂,“满满当当送去,太太,登记造册之后不用完全上交吗?”

“换不来现银的东西,多了别人也不要,你意思意思给点,咱们后面开个铺子慢慢卖,上头哪能等那么久。”

“我懂了。”黛玉五岁多的脑瓜子,被迫接受这些。

薛元娘前脚刚走,后脚放了人过来,急吼吼一通输出,将听到的看到的甚至是臆测的都抖露出来,黛玉看林笙家的一直记着,全都是无凭无据的消息,明显还有些是在攀咬没受罚之人。

林笙家的当场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回去候着。

“林嬷嬷,为何又要放她回去?她说得有几句是真的?”

“头一个冲上来的,大概率不是真有货,便是马前卒。”林笙家的想了想,轻声笑道,“我放她回去,给别人看她拿了五两银子,咱们说给就给,其他人着急忙慌,肯定能说出更多的来。”

抖了下手中的纸:“而且被人多次提起的,就算像是假的,也得细查。”

“也是。”太太用赏银和先到先得勾着她们,她们也不全是傻子。

一被放回去,好似点燃了什么不得了的风气,一个比一个说得多,将所有怀疑之处都细细思量抖出来,比如谁走得时候慌张,比如谁喜欢边走边展望,很大概率心虚之类的话。

毕竟是管事,要离府办事基本得过他们的手,经他们同意,被询问闪躲会记一笔,不需要他们同意,直接上头有人越过去,她们也会上心。

可能干活上不太行,能爬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察言观色和猜测上意的能力没有一个不行的,简直让黛玉大开眼界。

精挑细选留下的,都是这等吹嘘拍马之人,自个本职工作一推三五六,整日想着怎么让敏太太舒服,怎么说话敏太太会给赏银,最终说得多了,将自己也说服过去,荣国府就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这何止是蒙蔽了贾敏,下人也常年在幻想中迷失自我。

回头再看时,有几个年岁尚轻的忍不住回想跟荣国府的往来。

荣国府送来的节礼越来越样子货,却总会送来厚厚一封书信,不少人还有幸看过,贾老太太用最关心的方式,提点贾敏要怎么保住她太太的身份,莫让一个穷小子把她的价值榨干,甚至用无所出她休弃。

能做到巡演御史的位置,已经是荣国府能给他的全部。

为了名声,贾老太太让她提了几个姨娘,以免被外人说她善妒,当初林老太太还在时,贾敏死活不同意纳妾,现下也坚持不住。

贾老太太又说,孩子生下来得抱走,拒绝母子相见,这样才不会培养出感情。

有了林珏,姨娘的作用便不大,移到后院眼不见为净,让下人多去敲打敲打,人会乖顺,不敢闹事。

贾敏熬不住这样全心为她的教诲,基本照着做,刚开始还好,后面下人们口里的流言蜚语依旧不绝于耳,四周的人依旧笑她是不下蛋的鸡,让她意识到,她唯一比旁人强的,便是有个好娘家。

因为有个好娘家,便是林如海,也不敢随意对待她,休妻纳妾都不太敢提起。

贾老太太最绝的地方,便是告诉她林如海可以生,是贾敏自己不能生,那些姨娘能怀上,能正常生下来,那便不是男人的问题。

一旦被林如海知晓这事,她们夫妻之间的情谊顷刻消亡,贾敏将一无所有。黛玉像极了她,身子骨也像她,仿若她的写照。

贾敏苦苦经营,活在自以为的虚伪幸福下,时日一久,人便慢慢有了心结,不再相信,林如海与她的情谊是真,林如海为她做的一切,都只是顾忌荣国府的权势。

甚至林如海的官途、性命和一切,都掌控在荣国府的手里,与她想要的厉害夫婿大相径庭,唯一的好处,便是够温柔体贴。

在那之后,荣国府以各种名义要这要那,甚至哭诉后嗣不得力,贾敏自发开始维护荣国府的尊荣,会下意识找一切理由为荣国府开脱。

这样的贾敏,吸取林家的一切,来供养荣国府的富贵安详,是贾老太太最想要看到的,也是荣国府如今还能安顺富足的原因之一。

光逢年过节的节礼里头,每回至少都要送上三千两现银,还有不少可以拿去送礼的好物件。

林如海不管她的花哨,对她予取予求,甚至暖心宽慰,从不与姨娘过多往来,听之任之,只盼她能宽心些。

只是,贾敏已经不信这份爱意是真了,林珏的死,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没有后嗣,林如海一定会另寻她人生儿育女,她不能生的事实终究还是瞒不住。

不敢面对,不如就此离去,黛玉迟早会被林如海厌屋及乌,不如送去荣国府,放在母亲膝下,好歹能平安长大。

在爱意里包裹算计,将人贬低到泥地中,只敢去抓住唯一的稻草,自欺欺人。

听完所有人的猜测和抱怨,外加谁谁谁受了荣国府和甄家那些人的指使,黛玉满心苍凉,若她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怕也会抓住那唯一的稻草。

这便是太太教她的第二课,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不要养成这种习惯。

但凡贾敏敢直面这种被休弃的可能,小心求证,细心为自己谋划,将林如海彻彻底底收拢在手,林如海离不开她,她还有何好害怕的?

第44章 用贾府的人去制衡贾府的人

日暮西山之时,林黛玉坐在自己小屋里,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今日所听之事,比之前所有加起来都对她打击要大。

母亲可能不是不爱她,而是无法面对她。

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是个男孩。

外祖母会那样对母亲,也只是想让荣国府更体面光荣,显得荣国府的门楣依旧华丽。没有顶梁柱的家族,和有可依托的强胜家族之间的区别,在没有比外祖母更清楚的。

黛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记得太太说过,赦大舅舅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自甘堕落只是假象,如果他能站起来,扛起贾家的大旗,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他不愿意。

外祖母偏心二房,让二舅舅窃取正堂,他就是想看荣国府在老太太手里衰败下去。

若是薛元娘在,听到她这方见解,不仅会很高兴,还会跟她一起猜测,赦大老爷这般做,有没有可能是为贾瑚报仇呢?

亲手将满府希望掐灭的痛苦,贾老太太午夜梦回有没有惊醒?

贾珠会被人一直提起,贾瑚却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甚至于贾琏对自己母亲和哥哥几乎一无所知。

明明当初贾代善的一切期待,都放在贾瑚的身上,武勋和文臣最顶级的家族结合生出来的孩子,天生有太多助力。

好几个当世大儒亲自教授,能文能武已经看出了苗头,荣国府三代长辈谋划出这一子,死在了后院妇人的偏心中,岂不可惜。

至少他会读书,能读书,能考进翰林院,凭借自身能力重登朝堂,身份背景本是他的依仗,陛下回给他机会,去干旁人难以驾驭的事情,凭借长辈剩下的羽翼,荣登三品之上不成问题。

再想往上,就得看他自个的聪慧和能力。贾珠性子软,又常年受人摆布,跟贾政一样,容易被人蒙蔽,他就算考上进士,也无济于事。

黛玉情绪不佳,想着太太总让她干活,也许,就是想让她多成长一些,能够自己立住脚,而太太什么都不想做,却努力将底子打好,再没有比她谋划更深的。

手底下有人才,且能为她所用,她便轻轻松松,躺着赚钱不心虚。

优秀的人才,就是这样说服自己,帮薛元娘把事情都做完,饭勉强吃完,着急没有理完的账,在林笙家的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安慰时,直接跑了去干活。

巡演御史府,林如海睡了一整个下午,林里从最开始的慌乱不安,怕老爷真的出事,到后面不断看天色,看老爷何时能清醒,不会真的要睡到明日清晨吧。

林老爷未起床,巡演御史府的人如何敢继续干下去。

也就将完全定案的三家人陆续处理完,至于其他产业如何售卖,暂时无人敢动。

在外为薛元娘干活的柳氏忙了一整个下午,听闻巡演御史府暂时还不准备售卖盐庄,手里捏着巨额银两,不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落脚肯定不妥当。

今儿她陆陆续续到三家买了不少人,不少都是一家子连锅端得买,手上基本都有好些个手艺,安置在个小院子里,先整顿好,再瞧着安排。

账肯定要算,胡乱花银子会被薛元娘痛揍一顿的。

正愁眉苦脸在个小摊子上吃完饭,隔壁一桌年轻后生夸夸其谈着林府的事。

“你们知道吗?林老爷新娶的媳妇,有个两岁多的孩子,林老爷人近中年,终于忍不住过继儿子,着急忙慌把盐商们敲打一顿,好让这个孩子回林府呢。”

“你说得对,我看见了的,就在状元楼,林太太亲手抱着上马车,状元楼里听说出了事,想用林太太逼林大人放过那些老爷们,结果林老爷全给抓了去,到现在都没放的意思。”

“薛家的当家老爷都被抓了,林大人当真是个人物。”

“那不废话吗?半辈子就这么一个继子,我瞅着,他肯定对旧太太心怀不满,对荣国府也非常不高兴,旧太太一死,孝都没守完便另娶新妇。”

“你懂个什么?我听说是荣国府给他安排的新太太,就怕林府的百万家私旁落她人,谁承想薛家也不是个好的,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嫁给了林老爷,一拍即合,还是荣国府自己选的人,这会子还能把人休掉吗?”

“还有这事?不过那寡妇是真好命,一个乡下妇人,一下子要变成高官太太,今儿刚出来那会儿那身衣服跟咱们差不多,回府后那身衣服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才会穿的。”

“林老爷现在跟以前变化太大,真的是娶了个媳妇,人都跟着变了。贾敏温柔贤淑,林大人也儒雅安详,现在这个招摇无理,林大人也肆无忌惮。”

“早该这样了,盐价一日比一日高,那群老爷们哪有几个好的?今日好些盐铺关门,说是林老爷要查盐税,明日再开,想想都知道,趁机涨价而已。”

“何止,那些人家常有抢占人田地妻女的事,今儿你们没看见,多少人跑倒那三家门口泼粪,那些个帮着干事的狗腿子被打得不成人形。”

“可不是,反正是跑不掉的,看林大人明日怎么说吧,这盐价能跌一跌就好了。”

平头百姓的八卦传得远,也传得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说林老爷就喜欢这种野蛮女人,所以推翻了贾敏之前的一切。

薛元娘自己让人去传的,就是想混淆视听,流言蜚语肯定不会少,自己先把控个源泉,要狗血有狗血,剩下的臆测去,旁人再想用这招攻击她,那铁定是不行了。

比如接手银子这一事,被人利用的好,逼着她非得切割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夹杂了林如海为爱护短,家长里短的事更够味,那么她便是人之常情之下的行为,林如海已经为她平反,皆大欢喜。

小厨房的厨娘手艺不错,清淡中带着绝妙的滋味,羊奶处理得没有腥味,宝儿吃过后,没多久便困了,两个老嬷嬷照顾得很仔细,薛元娘瞧着挺满意。

徐嬷嬷带着一溜小丫头进来,端着黛玉规整好的首饰和布料,还有好几个紧致非常的首饰盒进来,不大不小一个首饰盒,能装下的首饰却不少。

“太太,这是姑娘送来给您的,都是好货色,您看看?”徐嬷嬷打开其中一个首饰盒,一层白玉手镯、一层翡翠手镯,再来一层金手镯,加一块差不多有三十多个,日常绝对够用。

一小隔断的耳环十几对,另一边小隔断中的发钗,再加一层各色项链。

单一盒,价值绝对在万两之上。

东西没有的时候,薛元娘会喜欢,东西多起来,那也就是那么回事:“记得登记好。”

“都记着呢。”徐嬷嬷懂她规矩,将单子拿了来,就是为了登记入库。

瞧薛元娘没有继续围观的意思,后面带着的新衣、布料拿进去放好,特意要求多打几个大衣柜的,现在被塞得满满当当。

多宝阁上摆件迅速填满,甚至文房四宝各色话本书籍都添置上,这便引起薛元娘不小的注意力。

“怎么还有话本?”

“书也值钱呢,一本二两,她们后院的女眷人手一箱子,林里那小子觉得太太可能会想看看,就给带回府来。”

“不错,是个有眼力见的。”薛元娘拿了一本来,准备今晚看看,徐嬷嬷笑眯眯靠近,弓着身子开口问道,“太太,现在咱们手里有那么多个铺子,也没个理事的章程,是不是……”

“我正愁这事呢,再姑娘手里的也就罢了,在我手里的,一直关门不是个事,但管事的、干活的那么多,一时半会的我去哪儿找人去?”

“太太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的吗?大厨房你也不安心用,倒不如让她们出去干,跟酒楼里原先剩下的人一道管事,不怕她们胡来。”

“那也只是个酒楼,其他的呢?我在想,要不要也都租出去……”

“先试试看,不成再说。您把她们身契银子放出去,她们除了给您开好这个酒楼外,也无处可去。你若是把她们赶走,她们一家子流落街头,只能去给人当帮厨,这后半辈子也就那样了。”

徐嬷嬷一提身契,薛元娘挑眉笑起来:“倒是个好主意,这样吧,我也不是恶人,允她们一成利润,若是连亏三年,该怎么处理我便怎么处理,身契的话,先给他们两口子的,等干得好,明年把剩下的都给出去。”

“那自然妥帖不过。”徐嬷嬷见牙不见眼地笑着。

薛元娘打量着徐嬷嬷,戏谑询问:“嬷嬷就没准备收个干儿子干闺女?这外头缺得人不少,您又是我信任的,嬷嬷一直为旁人考虑,就没想过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徐嬷嬷僵住,神色尴尬起来,“这一时半会儿我去哪儿找个干儿子?”

“嬷嬷一直一个人,难免孤单,就是那些与你一道伺候的老人,也总想着自个儿女,哪能与你畅谈,我给嬷嬷你放两天假休息,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玩会儿。”薛元娘一副心疼她的架势,牵起她的手。

“不如这样,嬷嬷养个不知事的孩子,与我一般,只等他长大孝敬你便是,若是不放心,再养个姑娘便是,咱们积积德,去善堂选两个孩子来,无父无母的娃娃,便是您亲儿女。”

“若嬷嬷觉得娃娃被抛弃,只怕是根子不好,那去寻了那些被拐子拐走的娃娃,扬州城每个段时间都能抓到,娃娃不认得回家的路,嬷嬷接来自不会错的。”

这贴心的话,徐嬷嬷听在耳里,暖在心尖,从被卖到荣国府后,再无人如此为她后半辈子考虑,这些日子也在思量,新太太未必是她想象中的那副模样,大概是为了蒙蔽荣国府。

她这个荣国府的旧人迟早也会被清算,说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太太让她干得活,她每一样都干得好,生怕被逮到机会,让太太发卖出去。

只是如今,多少有些愧疚。

“嬷嬷,我也不是要你尽快选,慢慢来,有我护着你,你总不会没个着落。”薛元娘的攻心之计,看徐嬷嬷神色变得缓和就知道,肯定有用,将心比心,真诚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是个坏老板,牛马干得好,草料要给足,才能好一辈子。

荣国府的那些人肯定是要用的,一个铁定向着她的徐嬷嬷,便是个活靶子,让人知道,她们荣国府来的人,也可以在她手底下过得好。

如此,都跟着她薛元娘混,好处大大的有,荣国府的影响才会降到最低。

用贾府的人克制贾府,她们越是对荣国府心存忌惮,谁要是敢叛变,是会连累所有人的,这才能省下监督和猜忌的功夫。

“我都听太太的,也不需要另外买人,此前我大厨房一个帮厨的小丫头红红,还有跟着我守院子的小子明尘,都是早些年买来的,无父无母。”

“既然有人选,那便更好,我出一百两银子,给你们办场认亲宴,那明尘小子若是有嬷嬷你仔细能干,带来我这里,帮我巡视账务,再没有我更放心的。”

有了家人,在她手里干活,徐嬷嬷对荣国府应该就没有那么在乎。

“今儿我便有个事,你带着明尘小子一起去办。”第一份事情,徐嬷嬷下意识坐正了身子,薛元娘笑意更深,“那些个铺子剩下好些掌柜和小子,让他们说说往日是怎么开铺子的,多少利润,能不能继续干下去,给我写个单子来,若是合理的,明日开门继续干,若是不合理的,我收回铺子另寻他路,黛玉名下的那些也都去看看。”

“好嘞,今儿晚上必然都巡视完。”徐嬷嬷信誓旦旦。

薛元娘摇摇头:“嬷嬷不用着急,十几个铺子慢慢问,等老爷回来后,再行定夺也无妨。就是那些个庄子,还得有人去查,林笙管家那便肯定是忙疯了没空去的。”

“太太放心,我会找几个靠谱的人来。”

“那就辛苦徐嬷嬷了。”薛元娘笑着看她离开,这个好帮手真没找错。林笙管家在林如海没有彻底办完事之前,都不会与她归心,用起来多有不便。

林笙家的最近只能让她在黛玉身边,对林府的心是好的,当着外人的面下她的脸,多少有些没把她放在眼里。

林如海应该吩咐过,一切都听她的指令,可林笙这一家子告状的次数不算少了。

还是缺人手,柳氏那便的人要送来用,也得有个时间去教。还是先从庄子上选几户得用的,就是眼界肯定没有府里这些下人开阔,胜在心眼实诚,没有依仗怕被发卖。

这林府,差不多要收入囊中了。

第45章 好家伙,全都是算计他的局呢

这一晚,薛元娘看话本看得有点激动,深夜才睡下,这一晚,林黛玉奋发图强,忙着替太太处理完剩下的事情。

林如海一夜睡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旁边的小厮林里歪在脚踏上睡了一宿,早上起来时,精神头明显比昨日好上不少。

年级稍微有点大,熬夜也是不行的,更别说把夜熬穿这种。

“昨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林如海洗漱完用着早饭,“府里一切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姑娘把事情都安置地妥帖,有我老子娘从旁协助,估计再有个半日就能把东西全部整理妥当。”林里的话,让林如海稍微顿住。

“又是玉儿在干?太太呢?”

“太太将正院收拾出来,审问下人时开了个头。”

这下,林如海彻底放下碗筷,不解道:“连审问下人这种事,都交给玉儿去办?她才几岁?”

“的确是姑娘去办的,太太开了个头,供述和处罚的意见,姑娘写好了让我老子娘送来,老爷可要看看?”

“拿来我看。”林如海好奇,“我不在府里两日,玉儿被她带着干了不少活。”

林里去将放在盒子里的书信拿出来,林如海一张张看着,越看越火大,啪的一声重重拍下:“可恶,我竟从未察觉。”

最后黛玉也写了处罚的意见,主谋也就是周氏一家子全部往远了卖,剩下帮凶一律送庄子上去做一辈子佃户,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前途暗淡的滋味。

然后还有些人,打回去重新从粗使丫头婆子做起,若是还做不好,同样送庄子上去。

府里有好些下人还没有去处,若是收到的铺子不用塞回去,那便往铺子里调整一下人员,将好的和小的送过去,一边管着铺子,一边教导小的,以免府里无人可用。

这些安排尽数妥帖,林如海看得满心甚慰,这样会管事的林黛玉,他从未见过。莫非换了个人教养,人就会变得跟教养之人相差无几?

至少,不太容易被欺负。荣国府若真的如此算计敏儿,那他对宝玉就不会客气。等他抽出空来,定求忠顺王爷带宝玉和王仁一道去开开眼界。

“就按姑娘的意思办,送回府的银子别动以外,其余留两箱轻巧的,多得也送不去。”

林如海突然想到之前送去荣国府的信。

“算算日子,贾琏应该收到了信,是时候再去信一封给荣国府说明过继之事,让贾琏来接,也算给黛玉体面。”

当然,为了更顺遂一些,该给贾政一点好处,既然满府希望全放在二房身上,所有人都不如二房有用,那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贾琏和贾政就帮忙担下这份送银子的好处吧。

他会安排人盯着贾政的,御史台一堆旧友,本就讨厌勋贵,看着吧,逮到任何一点不对,罢官都是轻的。

以林如海对贾政的了解,五指不沾阳春水,一味养着清客闲谈学问,能懂个什么东西,让他将后院的姬妾管好都成问题。

对了,还可以给他送两个貌美丫头,王氏这么大年纪,还没感受过被完全忽视的感觉吧。她又不能跟着一道去任上。

林如海心中想着,又想起了薛家,薛二老爷迟早得拿出实证来冲击甄家,毕竟是王爷的母家,他们这么做吃力不讨好,迟早会被王爷报复,薛二老爷是明白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干这种事。

薛家得有个敢跟王爷叫板的依仗。

林如海从头到尾扫视一遍薛家,闺秀里头薛宝钗过完年九岁,薛宝琴更小些,其余的沾不到紫薇舍人的好处,顶多只能从小选进去。

想来想去,能挑大梁的只有聪慧端方的薛宝钗,而且她也是要参加选秀的,介于大选和小选之间,去哪个都行,上头一句话的事。

用过饭,精神饱满的林如海去了大狱,亲自将薛二老爷放出去,随及梳理了份新名单,又派人去将当家人抓来。

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此前被抓的那些,将儿子叫到牢中,吩咐了今日将东西带到府衙,一手交银子一手放人,没一个敢糊弄他的。

当然,他如此抓人,弹劾的折子雪花一样送到御前,被陛下全部压下去,就当没见到过。

唯独上皇那儿,今早将陛下叫来,什么都不说,佯装困顿睡过去,先让他站了半个时辰。

“嗯?我怎么又睡上了呢?”上皇打了个盹清醒过来,“皇帝也在呢,坐吧。”

陛下半个屁股坐在榻上,小心询问道:“可是精力不济?父皇身子骨要紧,去让御医过来瞧瞧。”

“罢了,不过是冬日犯困,不碍事。”上皇不乐意见御医,“今儿有几家老亲送了折子来,说林如海在扬州瞎胡闹是怎么回事?”

“他呀,倒也不是胡闹,提前跟儿子打过招呼。”陛下微微一笑,“国库空虚,只能出此下策,林如海有分寸,只拿捏那些能抓到实证的,抄了家,银子会送到宫里来,他也想给老亲们混点功劳,十有八九会让荣国府贾赦的儿子贾琏去督办。”

“贾琏?”上皇愣了下,“就是太傅家小闺女张氏的小儿子?可有功名在身?”

“那倒未曾听说,听闻是个读不了书的纨绔。”陛下的话,让上皇不悦蹙眉。

“张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读不了书,左不过是那点子手段,让那孩子忘乎所以不爱读书罢了。”上皇摇摇头,“让他出去走走是好事,甚得整日窝在荣国府里。”

“林如海能将贾琏提起来,儿子心里总归是有点期盼的。”陛下突然起了话头,“贾赦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若真是个废物点心也就罢了,倒也没听说过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嗯,贾赦规矩还是有的。”上皇同样惆怅不已,对林如海的事又不怎么在意了,“你指个人去提点提点贾琏,让他好好读书,莫要辜负身上的血脉。”

“儿子正有此意,本想赏他个出身,只怕还不如他靠自个读书考中功名。”陛下细细道来,上皇仔细听着,“不如就让他名正言顺跟着林如海,做个县衙的师爷,涨了见识,自然会愿意读书的,林如海这个做人姑父的,安排个夫子不成问题。”

“嗯,就这么办,贾政也给他动一动,省得贾史氏又闹腾,每回进宫来都哭哭啼啼的,贾政荫庇的官位是贾代善求来的,怎么听着像是在冤朕断了他的通天路。”

“拉出去试试便知道自个的斤两,林如海暂时动不得,拉贾政动一动倒也合理。”

“陛下说得在理,这事你看着办。”

“还有一事,可能还需要跟父皇商议。”陛下突然又提出议事,“林如海怕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场,向儿臣要了两个官位,到时候一个送给那群商户,一个送给漕帮,银子才好安然无恙地进京。”

“送给那群泥腿子?”上皇不满,“送一个给甄家吧,让他们帮忙劝和一下,自然就没什么大事。”

“也行,那商户就不给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该如此,林如海脑子倒清楚,打一棒子给颗枣,你好我好大家好。”上皇嘿嘿一笑,“到时候国库至少得要七层。”

“国库自然要多放些的。”陛下没有当面反驳什么,正因为国库空虚,上皇的仁慈的体面才维持不住,他自然希望国库富庶起来。

“时间不早,你去办吧。”陛下恭敬起身,老老实实离开,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戴权亲自送他走出宫门,再回来时,上皇又眯着眼睛休息着,精神头的确比往日要差很多,这冬日有些过于寒冷了。

两位皇帝都对林如海之事不理不睬,其中必有大坑,谁都清楚,王子腾听着下属来报,江南跟随王家的那些盐商遭了大难,史王贾薛四大家族的盐铺竟都被惩治。

林如海送过信,说没在他邀请之列的人家,明年的盐引至少减一半,只有良民和愿意服管教的人家,才可以拥有更多的盐引。

王子腾这么一合计,林如海这遭怎得没有动到甄家一丝,其余人家反倒全部受损严重,间接助长了甄家在盐业上一家独大,这局面越看越好笑。

林如海那厮娶了个薛家的媳妇,难道已经跟甄家联手,准备把四王八公丢开手?薛家老二近期一直跟甄大老爷走得很近,若再加上一个林如海,近十年内,江南不需要他们四王八公帮衬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王子腾联想到贾敏的死,甄家让荣国府动的手,可甄家未曾留下过痕迹,如今看来,竟是在帮林如海解脱?

林如海早就厌倦了贾敏,厌倦了荣国府,想要子嗣只能摆脱荣国府的控制,这才跟甄家合作,没了贾敏,又由薛二老爷出面定了薛家的姑娘,看似还在四王八公的船上,实则已经悄然金蝉脱壳。

甚至连薛家也不甘再受四王八公摆布,攀上林如海,想改换门庭。

王子腾眼中怒火高涨,好一局请君入瓮,把他们当傻子耍。

“去荣国府把大妹叫来。”王子腾想来想去,叫王夫人去跟贾老太太哭诉,可能还能用黛玉威胁一二,“再去扬州看看,林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林如海的新太太是个什么来路。”

要说林太太的来路,各家心里门清着,只是那孩子的来路,就没那么清楚。薛元娘突然抱回家中,有人说是林老四在外的私生子,被薛元娘发现后直接抱回了家。

也有人说是张县令的私生子,林老四舔着脸帮忙养儿子,要不然张县令怎么会让林老四做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