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继续禀:“关于互往国都派驻使臣一事, 目前我们与图国商定,头一任使臣在冬至之后便可出发。”
姬安:“冬至是什么时候。”
唐武:“今年的冬至偏早,在十一月初五。”
姬安:“那比我预想的早不少, 我还想着要等到过完年。”
唐武试探着问:“陛下心中是否已有人选。”
姬安念着他这回的功劳,给他透了透底:“嗯,明日就在政事堂议一议。”
唐武便不动声色地应了好。
姬安又好奇地问:“依你看, 皇甫烈会不会当这个使臣。”
唐武笑道:“臣看他神色,像是有这个意思。冬至这个时间, 也是他提出来的。原先陛下没说时间,臣就没先提。他提之后,臣等觉得能准备妥当, 便应了下来。”
姬安和上官钧对视一眼,非常满意地点头:“好。”
皇甫烈如此积极, 看来是迫不及待想在姬含思身旁久留。
唐武随后还给了姬安一个惊喜:“还有陛下的二十‘整寿’生辰礼,臣等也向图国讨了。图国已经答应, 待冬至之后使臣再来,会给陛下献上一批草药, 与我国去年送去的寿礼相当。”
姬安听得开怀大笑, 高兴地慰劳过唐武一番, 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唐武离开后, 姬安看着外头天色尚且明亮, 对上官钧说:“我想去找找齐万生,问问他愿不愿意。驻外使臣毕竟有风险,若是他心中不乐意, 勉强着去也不太好。这回的使臣牵扯到孙氏那边,很重要。”
要是心中有抵触,哪怕不消极殆工, 也会缺乏主观能动性。
上官钧奇道:“陛下想见,宣他入宫便是。”
姬安:“那不是得派人去了,再等着他来,多一程路上时间。万一他不在家里,再去别处寻一寻,耽搁一会儿,宫门下了匙,也不好为这点事开门。换作我就不一样,我回宫肯定得开门。”
上官钧:“陛下想出宫散心?”
姬安哈哈一笑:“看破不说破嘛。反正今日没其他事了,既然还有点时间,正好出去走走。京城我都还未全逛完过。”
上官钧倒是没有阻止,只说:“现下还是国丧。待四十九日丧期过了,陛下可见到更加热闹的京城。”
姬安应着声,叫进当值那队随护羽林卫的什长,让他通知众人卸甲换便装,准备出宫。再让洪大福去传令备马。
洪大福劝道:“再晚些日头落了,天会凉许多,陛下是不是坐马车好些。”
姬安:“无事,你们带件毛斗篷。我就是想顺路看看,坐马车看不痛快。”
洪大福应了是,又偷眼去看上官钧:“是否要一同备上大司马的?”
上官钧:“陛下这里若有多的,便借我一回,也省得让人跑回去取。”
洪大福便拉上徐小七一同退了出去。
姬安却有些诧异:“你也去?”
上官钧回视他:“陛下不想让我跟去?”
姬安一笑:“那倒没有。我以为你没兴趣,就不用勉强跟着我,耽误你时间。”
上官钧:“休沐,本也无甚紧要事。”
姬安想起上回去酒楼,玩笑道:“要不要为你备一顶帷帽。”
上官钧淡淡回道:“陛下若担心有我跟着会暴露身份,亦无不可。”
姬安连忙摆手:“我说笑的。这回又不像上回,暴露就暴露了。日后我也有活动要出宫,总不可能永远对百姓瞒着自己的模样。”
上官钧又道:“陛下不遣人通知齐万生?若他真不在家,还得等人去寻。”
姬安:“直接去,给他一个小惊喜。先通知了,他估计得提心吊胆的。”
说话间,洪大福和徐小七各背着一只包袱出来。众羽林卫动作也快,什长来回禀已做好准备。
于是姬安和上官钧一同起身,出得殿外,各自上马,并骑而行。
姬安目光扫过随行人员——洪大福、徐小七、河清、海晏,和十名羽林卫,突然反应过来:“咦?没个领路的啊,我都不知道齐万生住哪里。”
羽林卫的什长便回道:“陛下,臣知道师晟住何处。”
姬安愣了下,回想起来:“哦,对,他俩租在一块。行,知道地方就好。”
前行一段,他又和上官钧搭话:“不知道师晟在不在,最好是和他俩一并说了。”
上官钧:“师晟虽负责图国使团,但也不用自己去守四方馆。他属下都知道他家在何处,休沐日在家也不奇怪。若是不见人,便遣人去飞廉军巡司唤回来。”
姬安点点头,晒着秋日下午暖洋洋的阳光,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享受这休闲的一刻。
*
图国使团签好约,谈好粮食交付细节,众人心中的大石也都落了地——总算应付过这个冬天。
韩道治和皇甫烈带着人回四方馆,图国众人仗着大多数大盛人听不懂图国话,路上就嘀嘀咕咕地议论开。
“总算不负圣上所托,要够了粮食!终于能睡上安稳觉了。”
“办成这么件大事,咱们得庆祝下吧。去间酒楼?”
“酒楼味道再好也是素菜,没酒没肉肚里寡得很。”
“要不……咱们再去巷子里那家问问?”
自从皇甫雄病倒,图国众人也有些被吓着。加上那边也说了那日是最后一回,就没再找过去买。不过这两日见皇甫雄日渐好转,耐不住口腹之欲的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皇甫烈转头扫视:“想去便去,但不要惹事,免得再给盛国找借口拖延运粮。”
下面人连忙应了。
韩道治听着不太对,问:“上将军不同去?”
皇甫烈:“我去琳琅王府。”
韩道治:“……”
不少人都了然地发出别有深意的笑声。
还有人特意说:“上将军放心去,真要买回来了,咱们给您留着一份。”
皇甫烈点下头,到了路口便调转马头。
韩道治无声一叹,看那群要去买酒肉的人也要转向,叮嘱一句:“要是人家不卖,不可闹事。等这两日和盛国天子辞了行,我们就能离开。出了京外头不会管得这么严,总比京里容易吃上。”
那群人应着声,结伴一同走了。
他们按着上回的路,寻到那条小巷,再次叫门。
没一会儿,还是上回那个小厮来开门。
小厮探头看见图国众人,先讨饶道:“各位贵客,真没卖的了!要不,各位等国丧过去再来,保管想买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众人不死心,磨着他道:“不用多少,给我们解解馋就成。过两日我们就走了,这是最后一回。”
小厮叹气:“真的没有啊。”
他干脆拉开门,让到一边:“各位要不信,尽管进去搜。要能搜出来,我不要钱,你们只管拿走。”
众人见他这般坦荡,只得信了是真没有,失望地离开。
小厮关门上闩,回到屋中。
屋里还坐着两个和他打扮相仿的人,问他:“又是那群图国人?”
小厮点头:“嗯。幸好头儿先想到了,让我们一直蹲这儿,不然都怕出破绽。他们说过两日就要走,看来今日是谈成了。”
“总算要走了,不知道谈得怎么样。”
“肯定谈成了啊,不谈成怎么会放他们走,至少也要把两个皇亲给扣下来。”
“我是说,不知道有没有真加钱。虽然不打仗是好事,但真要再多给钱,想想就不痛快。”
“应该不会加吧,我听头儿说过,感觉圣上的意思挺坚定的。”
“那都不是咱们考虑的事。我现在就想着,这事儿算结束了,那咱们的赏钱就该下来了。”
“你就光想着赏钱,我还指望能升一级呢。”
“你还是太年轻,进来的时日短。升级哪那么容易,看看头儿先前那几个月熬成什么样,听说当初接应人的时候还差点被捅伤,才换来现在这个正六品。”
小厮便说:“说起来,今日头儿不过来吗?往日都会来看一眼。”
老兵一笑:“你没数日子吧,今日休沐。没甚要事,头儿肯定就待家里了。”
小厮一叹:“唉,我也想成家。”
被属下们羡慕的师晟,现在的确在家里。
趁着下午日头好,师晟烧了热水,和谈判完回家的齐万生一同,舒舒服服地洗了头洗了澡。再把里衣晾上,一些书也拿出来晒一晒。
忙活完,两人一同坐在院子里晾头发。
师晟拉起齐万生的手,拿搽手的脂膏给他细细地涂,一边说:“脂膏买给你就得用啊,秋日干燥,勤涂些,不然开裂了握笔都难受。”
齐万生连声应:“好好,我记着了。”
师晟:“你就知道拿话应付我。我要不盯着你,你一个冬天都用不完一盒。”
齐万生笑道:“那不是有你盯着嘛。这么多年,也就裂过那一回。”
师晟絮絮叨叨:“我现在忙了,不像以前能时时提醒你,你自己上心些。还有,洗衣服别怕麻烦,烧些热水兑温了洗,我们又不是花不起那点柴。你的手重要,天越来越凉,冷水碰多了容易起冻疮。”
齐万生也不嫌烦,一声一声应着。
两人的外袍都是使银子交给人洗,但里衣不好给人,也不想雇个小厮在家里,便是自己来。最近师晟忙,日日起早贪黑,齐万生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会儿,就把他的衣服一块儿洗了。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突然被敲响。
师晟扬声应道“来了”,随手拿条发带随意扎扎头发,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问:“是你刚叫去买吃食的闲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