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这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引得羽林卫都忍不住向他侧目。
姬安怔愣一瞬,下意识看向上官钧。
不知道上官钧在听见那话的瞬间是什么神色,不过, 姬安看过去之时,他并没有显露出情绪,只是定定地盯着彭彧。
但以姬安对他的了解, 这样已经很说明问题。
上官钧平日里虽表情不多,却也不会刻意收敛情绪。而当他端出这么一副让人看不透喜怒的模样之时, 就代表事情有一定的严重性。
下一刻,上官钧察觉到姬安的目光,转眼回视, 淡然开口:“陛下,此人狡诈, 嘴里根本没有一句实话。不如绞了他的舌头,让他安静等死, 省得再妖言惑众。”
姬安心念一转——上官钧连问都不多问一句,这么说, 他该是知道这事?又或者, 上一世经历过什么?
不过, 还不等姬安说话, 彭彧就慌乱地连声哀求:“大司马, 草民说的是真的!那人手中有信物,你可以去寻!他可是你唯一的兄弟了!你该接他回来认祖归宗,别让他在外头受苦!”
上官钧横眼瞥他, 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
姬安转向张湜,对他做个手势。
张湜立刻吩咐狱吏:“堵上嘴,带下去。”
彭彧马上被塞上布团。他呜呜叫着, 然而根本抵不过狱吏的拉扯,很快被带离房间。
姬安再让张湜和几名羽林卫也出去,这才完全转向上官钧。
却是上官钧先开口:“陛下刚才可是被我吓到了。”
姬安一愣,不解地发出一声:“嗯?”
上官钧直视着他:“挖眼,绞舌。彭彧烂掉的那半边脸,也是我抽的。”
姬安眨巴下眼,忽尔笑了,伸手执起上官钧的双手,却没有回答刚才那话,而是说:“二郎就不想先听听他怎么说?”
上官钧垂眼,目光落在两人手上:“没有必要,我很确定,我家只剩我一个。”
不过,尽管他的语气和刚才相差无几,姬安却感觉他似乎放松了些许。
上官钧重新抬眼:“彭彧之言不足信。他若真知道上官家有血脉流落在外,先前那么长的时间,不可能不以此交换自由。至少,也可以保一保他那张脸。”
姬安脑中快速思索着。
上官钧既然没有主动说上一世的意思,姬安也就没有打听的意图,毕竟以上官钧这个原书大反派的身份,想来上一世过得也不会太顺心。但若能机会探知一下原书剧情,姬安还是想打探打探。
倒不是好奇心,而是他担心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剧情杀”。哪怕现在的发展已经和原剧情大不相同,可既然线索都给送到面前来了,他也不想放过,以免再出一回常仁佑那样的事。
彭彧如果没有反常,姬安反而不会在意。现在正因为彭彧的举动反常得很,不问一问他就实在放不下心。
姬安心念电转,很快做下决定,对上官钧道:“就是因为彭彧这话说的时机不对,我才想听一听他会如何说。”
上官钧:“他不过就是死到临头,才放手一搏,试图凭巧舌欺骗陛下与我。”
姬安微微一笑:“不管他编出什么说词,他的死刑都不会改。那听听他怎么说也无妨啊。”
上官钧蹙起眉,反手回握姬安的手,还想再说什么。
姬安却抢先开口:“我知道你看着他烦,所以我独自问就他好。放心,涉你家事,也不留别人在旁。”
上官钧握着姬安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我不会让陛下与那等人独处,给他蛊惑陛下的机会。”
姬安只好说了实话:“可你在旁边,会影响我发挥啊。”
上官钧一愣:“什么?”
姬安:“他必然是不会老实招的,总得使点手段。”
上官钧微微眯起眼:“陛下有何手段怕我见到。”
姬安无奈笑道:“不是怕你见到,而是你在的话,效果就没有那么好。”
说完想了想,又说:“这里是大理寺,应该有那种可以悄悄旁听问话的套间吧,你在另一间里听着好了。”
上官钧:“陛下真要再审他?”
姬安故作轻松:“来都来了,就当听人吹牛讲故事呗。”
又晃晃相执的手,凑近一些小声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二郎不是知道的,我最喜欢看各种志怪故事。”
上官钧凝视姬安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姬安随之笑得双眼弯起。
两人谈定,便出门让张湜做安排。
没等多久,张湜将两人领到另一处相连的两间房。上官钧示意羽林卫守在屋外。
张湜颇有些担心地问:“真不让羽林卫跟进去?这是专用于密审的屋,在里面说话外头听不见。便是大声呼喊,羽林卫也不一定能察觉。虽说彭彧已经被锁住,但臣总担心……”
姬安:“两间屋内可能相通?”
张湜:“倒是通的,里面的隔墙可以打开,但只有听房这一侧有开启的机关。”
姬安:“这就行了。若有什么意外,大司马自会救我。”
说完,又对上官钧一笑:“是吧,二郎。”
上官钧颔首:“陛下放心。”
张湜只得压下心中不安,先送上官钧进听房。
姬安目送上官钧进去,等张湜折返回来,这才跟着他走进审房。
房内不大,并未开窗,只有高处留出些透气孔,墙上插着一支火把。
彭彧被锁于一面墙上,双手、双脚、脖子、腰间都扣着铁环。另有两桌两椅,一张桌明显是做记录所用,另一张桌上摆放着一些刑具。还有一只炉子,上方搭着烙铁,不过姬安没先吩咐,此时就没有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