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吉晒盐场。
晴空之下, 块块盐田当中,众多盐工正在劳作。
不过,说是“众多”, 但和煮盐的盐场相比,这里的盐工数量可以说是根本不值一提。
此时除了在踩龙骨水车的,多数盐工都集中在最底下的盐田中, 有扒盐翻盐的,也有收盐装筐的。
放眼望去, 那一堆堆白花花的盐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让人瞧着就涌起一股如同大丰收的浓烈喜悦。
此地的盐场令杨微站在盐田边,欣慰地叹一声:“总算不负圣上与大司马所托。”
姬安派来的账房跟在他身旁, 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激动:“待报回京,圣上必会给杨令赐下厚赏。”
杨微想到自家糖厂的多架糖车, 以及准备下的今冬制白糖的一应设施,禁不住无声地笑笑。
账房又道:“等这批盐收完过秤, 杨令便可向圣上报此大喜讯。”
杨微却说:“不急。这才是头一次出盐,一回的数据还不能说明什么。待再收过几回盐, 得到更稳定详实的数据, 再报予圣上。圣上心中所想, 可不只是这一处小小盐场, 而是大盛的整条海岸线。”
说完, 再叮嘱道:“届时我会将你的账本一同呈递圣上,你多抄录一份出来。”
账房笑着应声:“还是杨令考虑得周到。”
杨微转过身,望向盐场旁边的广阔滩涂, 心中已然规划起往后的开发计划。
○●
图国草原。
齐万生骑着马和师晟并行,身后是师晟手下的众护卫队员,护着驮物资的马队。
前方还有领路的牧民向导, 齐万生带来的翻译正和向导谈笑。
师晟回头看看还剩的盐量,靠到齐万生身边说:“听说前面那个小部落的人数比先前去过的都多,应该能在那里全部换完。”
齐万生点点头:“换完便回转。”
说完,又看他一眼:“你都记着吧。”
师晟一笑,点了点额角:“放心。”
他们此番没有往北过多深入,而是一路向西,旨在寻一条从图国去往打骨鲁的路。
大盛与图国目前处于平衡状态,和打骨鲁则不同。师晟隐隐有种感觉——上官钧迟早要发大兵攻打打骨鲁,收回河西走廊。
此行他们相当于走穿了图国,先前已经隐隐能远望到图国与打骨鲁的交界。
两人说着话前行,又走出一段,就能看见前方营地的影子。
没一会儿,营地中出来两匹快马,跑到队伍前方停下,和向导交谈。
再过片刻,向导领着那两人回转马身,等着齐万生和师晟行上前驻马,和翻译一起为两边相互介绍。
来的两人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少女脸上带着高兴的笑,青年眼中却满含警惕。
翻译道:“这位女郎是前方小部落首领的女儿,男子是首领的侍卫统领。”
齐万生和师晟向他们行了大盛的礼,少女回个图国礼,声音清脆地说了句话。
翻译:“她说,她一直在期待我们带来的东西。”
齐万生笑得温和,客套过几句,就继续往前方营地而去。
进了营地,齐万生和师晟被领进首领的帐篷,两人只带着翻译在身旁。
这里的首领正值壮年,扫过两人一眼,示意他们都坐,再让人倒上奶酒。
随后,他开口道:“没想到竟是盛国的齐大使亲自来收羊毛。”
首领说的是大盛官话,虽然带有口音,但也能让人听懂。
齐万生和师晟都是一愣,仔细地去看他。
首领看向翻译,面上的意思像是叫他离开。
既然这里不需要翻译,齐万生也就让他告退出去。
首领接着说:“我在国都的宴席上见过齐大使,但我的席位偏,你可能没看见我。”
齐万生先道声“失敬”,之后也没说现在已经换了一名大使,只和首领谈起羊毛交易。
首领目光在他和师晟两人身上转过几圈,摸着胡子说:“听起来是很划算的买卖,但我实在想不通,你们收那么多羊毛做什么。而且,为什么不在国都收,还要专程往外跑。太后应该不允许你们乱跑吧。”
齐万生笑着轻晃酒杯:“难道首领要向孙太后告发我们吗?若是我们在国都收,怕是就轮不到首领的部落和我们做这笔买卖了吧。至于收回去做什么,我大盛人多,有许多人手可以织毛毯。”
其实他们原本没想到营地收,只想找在外放牧的牧民。但牧民之间有消息传递渠道,而且也的确是到营地更为方便。不过,前面去的小落部都没有人认出他们,这个首领还是第一个,估计算得上小贵族。
这时,首领的女儿用图国话催着他买香皂。齐万生和师晟其实能大致听懂,只是都装着听不懂,低头喝酒。
首领安抚女儿几句,也就和齐万生谈起交易。
倒也没什么好谈,齐万生收羊毛给的都是一口价,消息早已传了过来。要扔的脏羊毛对于图国人本就无用,能换到多少盐都算是赚的,因此交易一直很顺利。
说完羊毛,首领才像是顺带一般提道:“对了,听说齐大使还带有香皂来?”
齐万生保持着笑容:“我这里还剩最后三块。但香皂只换马,一块换两匹。”
换马,也是齐万生和师晟选择进营地的最终原因——换来的羊毛比他们预计的多,他们身上又没带太多金银买马。而想用香皂这种奢侈品换马,只能和小部落首领交易。
不过,这位首领一听,却是立刻拧起眉,脱口道:“太贵了!”
齐万生不急不徐地回:“首领去过国都,不知可打听过香皂在国都的卖价——一百两银子一块,也就是价值十两金子。
“我是收了羊毛缺马驮,才不得不用香皂换马,不然我就带到国都换金银去了。现在换马,等于是五两金子一匹马,这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啊。”
首领沉吟起来。他女儿大概能听懂一些大盛话,也在旁边劝说他,用驮东西的骟马换香皂值得。